「夠了,住手。」他的眼底掠過一典無奈。
他知道腦筋動得快的周文是想要為他從青樓出來的行徑做掩護,但他實在不想讓周文平白遭受皮肉苦。
唉,如果可以選擇,他真不希望讓程瀟瀟撞見這樣的場面,更不希望她對他有所誤會。
無奈,對於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他一個字也沒法兒透露。
他沒辦法坦白告訴她--其實,他之所以會到「醉芳苑」,全是為了帶回他的小舅舅李景風。
由於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過世得早,身為長女的娘一直相當照顧與她差了十歲的小弟,甚至在嫁入「雨墨山莊」之後,在爹的允許下,將小舅舅也接到了山莊來同住。
這個只比他長八歲的小舅舅其實本性不壞,也沒有什麼令人髮指的惡習,可偏偏就喜歡上青樓與那些鶯鶯燕燕們廝混,而這個喜好卻讓娘給氣壞了。
儘管小舅舅在外並不會打著「雨墨山莊」的名號,可難保不會有人認出他的身份,而娘擔心若是小舅舅尋花問柳的行徑破壞了「雨墨山莊」百年來的好名聲,那怎麼對得起肖家的列祖列宗?
自從半年前得知小舅舅上青樓之事,娘就氣極了,當時娘已對小舅舅耳提面命,不許他再到「醉芳苑」去,可偏偏小舅舅就好此道,雖然已有節制,但偶爾還是會忍不住悄悄溜去。
今幾個清晨,娘起了個大早,打算親手燉煮爹最愛的拿手好湯,卻意外從奴僕口中得知小舅舅昨夜又上青樓。
由於過去娘曾派奴僕去將小舅舅請回,可小舅舅根本就不聽奴僕的話,因此娘也只好將他叫醒,要他親自跑一趟,至少小舅舅會看在他是「雨墨山莊」少主的分上跟他回來。
出門前,娘千叮囑、萬交代,要他小心謹慎,可別讓人瞧見他到「醉芳苑」去,萬一讓人誤會他們甥舅倆一塊兒上青樓,那可不好。
為了避人耳目,他安排了馬車在後門等著,隨後帶著兩名隨從潛入「醉芳苑」,直接找上了鴇母靜嬤嬤。
由於「醉芳苑」的酒都是向他經營的酒莊所進,因此他與靜嬤嬤有一些生意上的交情。靜婕姍賣他面子,差人為他引路,避開其他客人、花娘們的耳目,帶出了他小舅舅。
原以為一切順利,想不到竟會在這裡遇見程瀟瀟。
這下可好了,他非但被人撞見從青樓出來,而且對像還是個他難得欣賞、感興趣的姑娘。
剛才周文情急之下編造出的那番話,她會相信嗎?就連他都覺得漏洞百出,諸多不合理了!
肖允恩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口道:「我們該走了,程姑娘,後會有期。」剛才小舅舅已在另一名隨從的扶持之下上了馬車,他們也該離開了。
肖允恩深深望了程瀟瀟一眼後,帶著無奈的心情轉身離去。
臨去前,他朝一旁馬車的車伏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隨後載著他小舅舅返回「雨墨山莊」。
程瀟瀟蹙著眉心,目送著他們主僕倆離去,心裡半信半疑的。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外,她也再度邁開步伐,朝燒講鋪走去,途中她的腦子裡不斷地想著周文的那番說詞,而且愈想就愈覺得不對勁。
倘若上「醉芳苑」的人真是周文,他們又何必鬼鬼祟祟地從後門溜出來,像是刻意要避人耳目。
況且,堂堂「雨墨山莊」的奴僕難道還會少嗎?
即便周文真的因為醉臥溫柔鄉而沒能及時趕回去,肖允恩另外找個奴僕跟著不就得了嗎?
就算真有什麼理由非要周文跟著不可,他也大可以隨便派個奴僕前來找人,難道周文還敢抗命不歸?又何必勞駕他堂堂的少主親自前來?
仔細一想,周文的理由實在有太多可疑之處,聽起來就像是情急之下隨口編出的借口,乍聽之下似乎沒什麼問題,可仔細一想立刻發現漏洞百出。
除了周文的說詞充滿矛盾之外,讓她堅信有問題的,是當她發現撞上的人是肖允恩時,他那一臉不自在的神情,還有當他瞥見有人朝他們走來時,匆忙將她拉到一旁巷弄裡的突兀舉動。
倘若他真的光明磊落、行事坦蕩,又怎麼可能會有這樣不尋常的反應?要說他心裡沒鬼,她才不信!
他們肯定是擔心她將他堂堂「雨墨山莊」少主逛青樓一事傳揚出去,會破壞「雨墨山莊」的名聲,並且毀了他長久以來刻意營造出來的正人君子形象。
哼!這樣欺瞞世人的行徑,實在太可鄙了!
一想到這兩日來,肖允恩的那張俊臉不知為何總在不經意時浮現腦海,擾亂她的心緒,程瀟瀟就恨不得將他的身影從腦子裡連根拔除!
這麼一個偽善的傢伙,根本就不值得佔據她的心思,更不值得任何一個姑娘愛慕他!
「我一定得快點告訴明珠,讓她別再繼續迷戀這種表裡不一的傢伙了!」程瀟瀟下定決心地道。
她並非是個愛嚼舌根、道人是非的長舌你,因此不會四處宜揚這件事,但是她可絕對不能讓她的手帕交繼續被這麼一個偽君子給騙了!
早膳過後,程瀟瀟立刻帶著丫鬟小蓉前往柳家。
柳明珠正在房裡繡著一條帕子,一看見好友,臉上立即揚起微笑,但手邊刺繡的動作並沒有停下。
「怎麼了,瀟瀟?怎會突然跑來找我?」通常她們都是相約一塊兒出去,像這樣臨時急匆匆地跑來還是頭一遭。
「明珠,你絕對猜不到今兒一早我遇上了誰,」
「誰呀?」柳明珠問道。
「肖允恩!」
「什麼?!真的嗎?」
一聽見意中人的名字,柳明珠當下將手中的針線扔到了一旁,再也沒心思繡帕子了。
「為什麼你這麼好運?我也真希望可以和肖公子在街上不期而遇!」柳明珠真是羨慕極了。
好運?倘若意外發現肖允思那不欲人知的真面目算是的話,那麼她確實是非常好運。
程瀟瀟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明珠,我告訴你,那個肖允恩根本就不是正人君子!」
「嘎?」不是正人君子?
柳明珠聞言一怔,隨即狐疑地皺起眉頭。
「瀟瀟,你在說什麼呀?肖公子怎麼可能不是正人君子?你該不是睡迷糊了,腦子還沒清醒?」
「我清醒得很!」程瀟瀟一臉認真地說:「今兒一早,我瞧見肖允恩從「醉芳苑」出來。一個男人在青樓裡過夜,還能做些什麼好事?他根本就是個好色之徒!你可別再迷戀他了,他不值得的!」
「從「醉芳苑」出來?肖公子?」柳明珠詫異地瞪著她。
「沒錯,就是「醉芳苑」!」程瀟瀟用力地點頭,就盼好友可以快點從錯誤的迷戀中清醒過來。
柳明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聽見了什麼荒謬的笑話。
「瀟瀟,你說任何人上青樓,我都還有可能會相信,但是肖公子他是絕對不可能去的!」她語氣篤定地說。
在她的心目中,肖允恩是個十全十美的翩翩公子,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性好漁色的貪歡之徒?絕對不可能!
眼看好姊妹不相信,程瀟瀟有些急了。
「我說的是真的,是我親眼看見的,難道我還會騙你嗎?」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但是我想,肯定是如隔了一大段距離,沒有看清楚,所以才會認錯人了吧!肖公子是個正人君子,這些年來也從沒有人見他上過青樓啊!
程瀟瀟搖著頭,早已不相信那傢伙是個正人君子。
就算從來沒人見過肖允恩上青樓,那肯定只是因為他一直掩飾得很好,偷偷摸摸地來去,幸運地沒被任何人撞見過。
「我沒有隔著一大段距離,我甚至還不小心撞上了他。兩個人離得這麼近,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柳明珠仍是一遷的搖頭,對於肖允恩的信心,簡直就像相信日月星辰一樣的堅定不移。
「瀟瀟,你前兩日才第一次見到肖公子,對他的印象還不深刻,肯定是你把某個與他有幾分相似的男人看成是他了吧!」
「才不是呢!相信我,我甚至還和肖允恩以及他的隨從--」
「好了、好了!」柳明珠打斷了她的話,不想再聽下去。「瀟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你要是再繼續說我意中人的壞話,我可要不高興了啃!」
「我……」程瀟瀟一陣語塞,心裡挫敗極了。
「別說這事兒了,來瞧瞧我繡的帕子吧!」柳明珠又將桌上的繡帕拿了回來,問道:「你瞧這朵蘭花繡得可好?」
「很美呀!栩栩如生的。」
「喜歡嗎?」柳明珠又問。
「這麼美,當然喜歡。」
「那太好了!」柳明珠笑道:「這可是我特地為你繡的,等我完成了就送給你吧!」
「要送給我?」程瀟瀟有些驚訝。
「是啊,我知道你不擅長針褚功大,可姑娘家怎麼能沒有條像樣的繡帕呢?所以我就幫嬌哄!」
程瀟瀟一聽,心中感動極了。
「明珠,真是謝謝你!」
「別客氣,咱們是好姊妹嘛!」
柳明珠的親切與貼心讓程瀟瀟備感溫馨,而她是那種別人對她好一分,她絕對會加倍報答的人,因此她在心裡發誓,一定要揭穿肖允恩的真面目,絕對不能讓她的好姊妹繼續被那個偽君子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