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刻骨銘心,生死纏綿 >> 為你燦爛作者:朱若水 | 收藏本站
為你燦爛 第十五章 作者:朱若水
    「你寂寞嗎?」

    陰晦的街頭,將落雨的黃昏,一枚呆瓜這麼問我。

    廣場上,幾名身穿白庭背心,上印紅字聖音的宗教義工,忙碌的傳送天書聖經和神的指示,為末日即將來臨做見證,苦口婆心穿梭在來往的行人中。

    我走入廣場,呆坐在石椅上,沒有特定往望的方向。

    迎面走來的過路,拋掉了一個東西在我坐的石椅旁,我彎身撿起來,斗大的警語赫然跳入我眼裡。

    你要相信上帝,因為它無所不在。

    包摺著小冊子的,是一紙招攬促銷的廣告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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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是揉皺了廣告單,然後把它熨平,平放在石椅上,上頭疊著上帝的真言錄,撿起一顆小石子壓蓋在上頭。

    這是一個沒有信仰的年代。

    什麼都相信,也什麼都不相信;什麼都質疑,也什麼都不去在乎。理智在拒絕縱慾,感官卻毫不在意的享受聲色刺激。

    而或說,這不是墮落,是新時代雅痞後現代頂客族的生活哲學。

    生活是要創新的。信仰啊———斤值幾錢?

    雨來了。

    滴雨溫溫。是淚的溫度。

    我離開廣場,微雨打在身上,仍然不知該往那個方向。說哀愁,氣氛是那麼不適合——但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煙雨,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這是春雨。淚的季節。充滿了愁緒歎息。

    我繼續在街頭徘徊,神情恍恍茫茫。

    「盼盼!」秦英夫遠遠跑了過來,沒有打傘。「說好在廣場等我,你這樣到處亂跑,我會找不到人的!」

    「下雨了嘛,我想躲雨。」我微笑說。

    「躲雨?躲了一身雨?」他將我拉向商店的騎樓。「快過來,春雨最難纏,一不小心就容易咳嗽感冒。」

    這裡是離海邊幾十公里的都市,很人間,熱鬧繁華,向晚的街道,是霓虹一片的綺麗繽紛。

    住在海邊,秦英夫和我偶爾的日子會重訪煙塵,帶著趕集的心情,讓遺世獨立慣的悠閒,讓已褪落將盡的昔時風貌,重新加料染色,熱熱鬧鬧的,沾滿一身的塵囂。

    才幾些的日子不見,這人間,已熱鬧得那麼陌生。躲在騎樓下看雨,連雨飄落的姿態也都讓我覺得很遙遠。只有手握的牽繫,是那熟悉的溫度。

    「想好沒?晚上要吃什麼?」他微笑問。

    我想回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種費解的情緒,總覺得,在這人多的地方,會被剝奪了和他的相依。

    「還沒決定要吃什麼嗎?」他又問。

    柴米油鹽醬醋茶。我們的愛情,落實在吃飯穿衣中,很平實,血液裡感情的奔流,卻那樣轟轟烈烈,刻骨銘心,以生死相許。

    我看著對街巷子內棚搭的廊下,伸手指著那方向說:

    「就吃那個吧!」

    秦英夫順著我手指的方向抬頭,看一眼,就拉著我跑向對街。

    街頭擺攤,炒不出山珍海味,只有青菜豆腐,卻仍吃得我們滿頭冒汗,心頭微微發燒。

    吃完飯,兩個人站在街頭,不知該往那裡走。天空在下雨,騎樓又太擁擠,吹風受寒,淋雨著涼,進退都不是,除了站在街頭乾瞪著雨,似乎再沒有更好的迴避。

    「現在該怎麼辦?回去嗎?」我抬頭問他。

    「你說呢?你想回去嗎?」

    「你想去那裡,我就跟著你去那——哎!」話尚未說完,便被背後閃雨的人撞了一肩。

    回頭看,撞到我的人已不知去向。人群不知怎的,卻騷動起來,擠來復去,推撞間,頸間的藍寶石項練無故的被扯斷。

    「過來這邊!」秦英夫將我拉到他胸前圍環著。

    我小心將項練取下。

    「你還戴著這條項練?」他撩去了寶石墜子,沈思的看著。

    「那是名倫送我的生日禮物,我戴習慣了,也就沒想要拿下來,誰知竟然被扯斷了。」我說。

    他沒有說話,將藍寶石還給我。

    「你不高興?」看他沈默的樣子,我感到不安。

    他緩緩搖頭,極細微,極細微的落寞在眼裡頭。

    「不是。」他說:「我……我只是覺得很抱歉,讓你跟著我受苦,也沒有能力買任何寶石珠戒送你。」

    我靜靜聽他說完,心裡很難過,低下頭,滿心是對他的愧咎。如果不是因為我……

    我再次抬頭,濾掉感傷的神色,明媚的微笑說:「你怎麼會買不起?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我最想要一隻銀戒指。我喜歡銀的光采,雖然不是最奪目,但越擦拭越明亮。」

    「真的?」

    「是真的。」雨水濺入廊裡,我靠緊了他一些。

    「跟我來!」他拉著我冒雨跑了一段路,跑入廣場後那一棟最輝輝煌華麗的大樓。

    「百貨公司?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微覺奇怪。

    「進來躲雨啊!」他笑著,拉著我登上電扶梯。

    百貨公司裡的景象總是很單調,華麗的服飾,昂貴的物品,花錢的男女,湊熱鬧的人潮……

    他牽著我走向珠寶皮飾部門。我心—動,不禁停下腳步,又驚又喜的看著他。

    「真的?你真的……」

    他含笑點頭。

    我雙手緊握住他的手,站在那裡,又高興,又激動,又流淚,又帶笑,又覺得好幸福,又不知該說什麼言語才好。

    只是一枚小小的戒指。但銀戒圈住的是信約,有誓言在圓裡面閃爍。

    戴著那枚銀戒,攏著秦英夫所有的愛在裡頭,我覺得左手無名指好熱。臉頰也像在發燒,心中燃著熊熊的火。

    只是一枚小小的銀戒,卻鎖著那樣情深和意濃,是愛的誓約感情的信物。

    「我們回家吧!」他又牽起了我的手。手和手相連,有更多的愛在其中。

    我覺得我老是合不攏嘴,收不住臉上的表情。經過鏡子前一看,我才發現自己不僅臉上,眼裡;嘴角都漾滿笑,連衣擺袖扣都充滿了笑意,一身春的氣息。

    「不行!不能再這樣笑了……」我望了鏡子最後一眼,急忙轉身,冷不防擦撞到身後路過的女孩。

    那個女孩正吃著霜淇淋,巧克力的甜膩沾上我衣袖。我們互相道歉,她還拿出了紙巾為我擦拭。

    「對不起……」她想替我擦掉衣袖上的漬印。

    「沒關係。」我作個手勢請她別介意,她還是一邊道歉一邊才走開。

    我到洗手間,將衣袖上的黏膩沖洗掉,但是還是留下了一圈淺的漬印。

    「只好這樣了……」我低頭看著衣袖,突然聞到一股極不諧調的香味,猛然抬起頭。

    鏡子裡,一朵美麗的茉莉花,陰沈的盯著我。

    「谷亞夢……」我驀的一呆,原想捲袖的動作忘在半空中。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她陰沈的盯著我,走到我身邊,體態輕盈,優雅迷人。

    她一近身,濃郁的茉莉花就窒礙我的呼吸。這是世界上我討厭的味道。

    「你說吧!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離開他?二十萬夠嗎?」她從皮包裡取出了一疊牛皮紙包好的鈔票。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她晃了晃手中的鈔票。

    她拿著那一鈔票的動作非常優雅,素手纖細,柔白滑嫩。我瞪著鏡子,稍稍退了兩步,實在不敢相信傷害人的話,從她口中吐出卻仍可以那麼優雅,充滿教養和華貴雍容。

    「怎麼?嫌太少?」她向前逼進了一步。「那你到底想要多少?」

    她鄙笑了一聲從皮包裡取出支票簿,迅速簽了一張撕下,拿在手中,揚了揚,臀股抵著洗手台說:

    「五十萬,夠不夠?」

    我又往後退了數步,邊退邊搖頭說:

    「谷亞夢,你不必向我炫耀你的富有,你即使再有錢,也不能買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我轉身想走,她喝叫住我,聲音像冰刀在刺。

    「關盼盼!難道你非要毀了他你才稱心嗎?」

    她的話刺得我心—痛,膛開淌下了血。我回頭黯然的看她—眼,推門走出去,不想再多說任何語言。

    大樓的播音同時傳出了名倫蒼涼瘖啞如訴的「為你燦爛」。我聽著,感懷心裡事,悄悄在角落裡淌下了淚。

    吉它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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