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刻意疏遠一向關心自己的陸仲康,只是個性上早就習慣於和他人維持如此平淡的往來,也就不想多事的改變。
莫仲霖和駱盟兩人在幾經考慮後,選擇了位於康乃狄格州的耶魯大學。避開學校周圍的學生宿舍,駱盟在郊外租了一棟兩層樓的小木屋,一樓是客廳和廚房,二樓是兩人的寢室和書房,每天開車上下學。
因為駱盟的要求,也因為在大學時代就習慣同室而居的生活,莫仲霖並不排斥兩人同住一間房間;在這裡的求學生活其實和在國內的學生生活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分野,也許是因為少了金錢上的煩惱吧!
日子雖然過得快樂,但他還是沒有想過要和駱盟如此長長久久的維持下去,因為他知道,這種日子總有結束的一天,在這個虛幻的國度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不切實際的,夢境過後,兩人終將歸於平行。
但那也是駱盟回到台灣之後的事了。
***
「你在想什麼?」莫仲霖一進門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駱盟一臉沉思樣。
「你回來了。」
「嗯,你怎麼了?」他不經意的問。
「我在想,我也該回去盡我該盡的責任了。」駱盟沉吟著,「所以,我決定搭下個禮拜的飛機回台灣。」他等待著莫仲霖的反應。
莫仲霖打開冰箱拿飲料的手頓了一下,但馬上又若無其事淡淡地回應:
「哦。」
「你也跟我一起回去!」這句話他已經說了好幾遍。
莫仲霖關上冰箱,他的答案還是一樣。
「我不回去。」
「阿霖……」
「我已經在這裡找到工作了。」
是一個小有所成的校友看到他的畢業論文,主動找上他的。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駱盟對這個消息大皺眉頭。
「這兩天的事而已。是一間專門製造機械的公司,雖然並不是什麼跨國性的大公司,但很有潛力。」他將到那邊擔任開發部的經理,負責開發新產品,和他所學的電機及閉塞個性很符合。
「我不是要你和我一起回台灣,然後到我公司工作的嗎?」
事實上,從他確定能拿到博士學位起,他就為了這件事和阿霖發生過好幾次的爭執,但每次都得不到結論;正當他想盡辦法讓他鬆口時,沒想到他竟乾脆先去找工作。
「我不想回去,也沒有理由回去。」莫仲霖斷然下結語。
拉住他的手臂,駱盟扳過他的身子要他面對自己。「有我啊,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難道要我自己一個人回去?」
他當然不想離開他,可是……
他咬了咬牙,雖然一直知道分離早晚會來臨,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但此刻心卻仍是發疼。
強迫自己看著駱盟的眼睛,莫仲霖說出自己該說的話:「有什麼不可以?我們之間只是交易而已,而交易本來就會有結束的一天。」他故意裝得輕鬆自然。
「阿霖,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駱盟聽到這句輕浮的話後,攢起了眉。
每次一談起這個話題,他的火氣燃點總是特別的低,莫仲霖隨便三言兩語都足以讓他失去冷靜。
雖然知道這是他的違心之論,但他就是無法置之不理、一笑置之。
這麼多年的努力,他還是沒辦法除掉莫仲霖根深蒂固的頑強,他總是執著自己和他之間只是一場桃色交易。
其實,莫仲霖心裡早就知道不只是這樣,但就是死也不肯鬆口,甚至在他第一次開口要求他一同回台灣時,他竟用這個來當借口抗拒他的要求。
「我說的是實話。」莫仲霖嘴硬的逞強。
駱盟的臉色沉了下來,火氣也被激起來了。
「好!那麼我要延長這場交易的時效。」
說什麼他都不放心讓阿霖一個人留在這裡。
「你胡扯什麼?」哪有這回事!「當初明明說好是到你回台灣為止的!」
「這有什麼不可以?」駱盟蠻橫的反問,「既然當初條件是我定的,我便有權力更改時間的長短;現在,我要你一個星期後跟我一起回台灣!」
「我不答應!」他也執拗起來。
「阿霖,聽我的,不要惹我生氣!」駱盟沉下聲音,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離回國的日子愈來愈近,一直還搞不定頑強的莫仲霖,讓他的耐心愈來愈少,禁不起他再一次的挑釁。
對於駱盟少見的晦暗臉色,他雖然有絲不安,但莫仲霖現在沒辦法顧慮那麼多,個性中潛藏的決然因子,讓他想將事情盡速解決。
「不,我們的交易時間到了,你沒有權力再要求我做別的事。」
「你……」駱盟憤怒地瞪著他。
莫仲霖不服輸的瞪了回去。
駱盟的火氣在一次次的爭執下終於爆發。
而讓他無法克制這來得猛烈的怒火,就是莫仲霖一次次的拒絕。
「好!既然如此,我們之間的交易還沒有到期,也就是說,在我回國之前,你還是一切都必須聽我的了?」
駱盟咬牙切齒的反問。他將怒氣隱藏在深邃的眼底,但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兇猛語句中,莫仲霖還是可以感受到危險的火星。
他該死的再也不想表現他的好風度了,對於像莫仲霖這種個性頑固的人,就只能用強的!就算他不想跟自己回去,他綁也要把他綁回台灣。
莫仲霖撇開頭不想回答。
駱盟默不吭聲的一把抱住莫仲霖,壯碩的雙臂輕而易舉的將他瘦削的身子扛起,往二樓的寢室邁開大步。
莫仲霖被他臉上少見的蠻橫神情嚇了一跳,這樣的駱盟既危險又讓他感到害怕。
他想怎樣?
來到二樓,駱盟大力的將莫仲霖粗魯的拋到柔軟的雙人床上,莫仲霖還來不及從柔軟的床上掙扎起身時,就被他用身體的重量壓制住。
「你幹什麼?」
駱盟沒了平日的和善,露巴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被隱藏的怒氣,以發狂般的眼神瞪視著身下的莫仲霖,殘酷的說:「幹什麼?當然是上床!再一個禮拜我就要告別你迷人的身體了,不趁現在好好享受怎麼可以?」說完,他一把撕開莫仲霖的襯衫。
羞怒交加的莫仲霖雙手用力一推,輕易的將沒有任何防備的駱盟推下床,急忙翻身就想逃離這張變得危險無比的床,和霎時間變得陌生的駱盟。
跌坐在地上的駱盟輕輕鬆鬆的扯住他來不及躲開的腳踝,用力一拉,莫仲霖也跟著跌坐在檜木地板上。
轉眼間,駱盟逼人的身體又壓制上來,莫仲霖只能驚恐的注視他的貼近。
駱盟帶著嗜血的笑容慢慢靠近他。「原來你喜歡粗暴一點,那這個禮拜我們就試著做些不一樣的!」說完,他馬上俯身封住莫仲霖張口欲言的嘴巴。呼吸困難的莫仲霖,雙手拚命的推打駱盟的雙肩,希望這個變得陌生的駱盟能放開自己。
駱盟不耐煩的將一直在妨礙他的手用一手扣在一起,坐起身解開腰上的皮帶,不客氣的將他掙扎的雙手綁在床腳,完全制住他的蠢動。
「你瘋了!」莫仲霖完全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對自己。
俯下身看著莫仲霖驚慌猜疑的眼神,駱盟泛著熱氣的唇抵著他冰冷戰的唇,喃喃的說:「阿霖,我沒有瘋,這才是真正的金錢交易行為。我不需要在意你的意願,不管你能不能得到快樂,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你沒有反抗的餘地;因為出錢的是我,所以你必須服從我!你最好不要掙扎,你愈掙扎就會讓我愈興奮,知道嗎?」駱盟邊說邊用興奮的身體磨蹭著他。
莫仲霖驚恐的發現,駱盟眼中出現以往從不曾出現的獵食光芒。
駱盟用力扣住他的頭不讓他退縮,接下來就是一陣懲治性的粗暴吮吻,和沒有任何疼惜的撫弄;不僅咬傷他的唇,也搓痛了他。
「住手!」莫仲霖為這突來的疼痛而痛苦嗚咽,駱盟卻沒有停下懲罰性舉動的打算,反而因為口中的血腥味更激起他原始的野性。
現在的駱盟早已褪去文明的外衣,呈現他不曾外露的原始面,沉醉於粗暴的肉體交歡中。
他的粗暴讓莫仲霖起了一陣寒意,終於承認自己剛剛所說的話真的激怒了駱盟,才會讓他不顧一切這樣對待自己,呈現出他的另一面——無情!
他更發現以往的駱盟對他有多好,一切都以他的感受為主,對待他溫柔得像情人般;而現在,沒有往日話語的誘哄、溫柔的撫慰,有的只是不顧一切對他身體的掠奪行為,他將他的身體當成發洩的工具!
也因為這樣的轉變,莫沖霖沒有像往常一樣沉浸在駱盟的佔有歡愉中,反而覺得他的每個碰觸、每一道掠過赤裸身體的濕濡吻痕,都像一把刀子般,將他的自尊百般凌遲。
他僅剩的殘破自尊!
「阿盟,你住手!」
即使身處在暴怒和興奮中,駱盟在聽到這聲無比驚慌和飽含痛苦的喊叫時,所有神經仍敏銳的察覺到莫仲霖身體的戰。
他遲疑的停止雙手對自己底下身體的無情蹂躪,掠奪的唇也緩緩離開泛著血絲的紅腫唇瓣,抬起頭望進莫仲霖滿溢著痛苦和難堪的眼底。
剎那間,駱盟眼中的神采數度轉變,慢慢地退去勃發的怒氣,再度低下頭伸出舌頭溫柔的舔去莫仲霖唇上鮮紅的液體。
「對不起……」他不該被阿霖的一再拒絕激得失控,讓他受到傷害。
莫仲霖倔強的別開頭,脆弱不堪的自尊不想讓自己所感受到的羞辱被看見,但淚卻控制不住的無聲流下。
駱盟慢慢扳過他閃躲的臉,定定的看著潸然流下的淚,心頭百般不捨,緩緩低頭吻去淚珠。
「阿霖,你真的那麼討厭跟我回去?」
聽到這句溫柔的問話,他明白,駱盟終於又變回自己熟悉的那個人了。
他沒有回答問題,心情鬆懈後的他只是閉上不停流淚的雙眼,拚命壓抑住嗚咽聲。他不想讓駱盟看見這麼赤裸裸、沒有掩飾的自己,也不想讓他知道他剛剛的行為傷了自己。
對莫仲霖與生俱來的倔強,駱盟輕歎口氣。他早就知道莫仲霖會是他順遂一生中最大的挑戰,就連在這種時刻他都不願在他面前示弱。
相異於剛剛的粗暴,駱盟雙手輕輕的抱住莫仲霖,如雨點般的輕吻落在他的臉頰、眉上、眼間和唇上,一一拂去莫仲霖的淚痕。
輕柔的唇拭去他的屈辱感,使莫仲霖不由得張開眼睛,望進駱盟等待的眼中。
是的!他不得不老實承認,自己對駱盟的依賴已經不是朋友、交易這麼簡單的感覺,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的心竟也跟著肉體淪陷了!明明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
「阿霖,對不起。」駱盟俯身往下吮過剛剛被自己粗魯弄傷的肌膚。
因為駱盟的柔情舉動和心中剛想通的感受,莫仲霖淚流得更急了,彷彿想將他這些年來所有壓抑的情感傾瀉而出;激動的情緒再加上現在被溫柔挑起的慾望,他扭動身體主動回應駱盟唇舌的挑弄。
「我太過急躁了,是不是?」他愛憐的伸出舌頭,輕舔方才被自己粗魯揉紅的地方。
「啊!」雙手被縛、身體被壓,無法自由活動的莫仲霖,被他半撫慰、半刻意撩起的慾望衝擊得無法言語。
「阿霖,是不是?」即使同樣沉淪在熱烈的慾望中,大手也重新溫柔地撫遍他珍愛的赤裸身體,駱盟仍執著於要莫仲霖開口說話。
「唔!」無助的扭動被束縛的身子,莫仲霖咬牙忍耐著情慾的潮流向他襲來,就是不肯開口。
「阿霖?」駱盟同樣拚命忍住快潰堤的慾望,面色凝重的咬牙等待他的回答。
「我——唔……啊……」即使理智快被肉體的慾望取代,他還是緊咬著下唇不肯說。
「你太倔強了。」
話中包含著憐惜和惋歎,愛他的心卻也不忍心再讓他難受,結束兩人焦躁的等待。
因為身體親密的結合,理性早已迷失在慾望中的莫仲霖,睜開滿佈情慾的雙眼,看見駱盟同樣滿臉的激情,一時衝動的想伸手擁住他,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仍然受制於皮帶,不禁呻吟出聲哀求:「阿盟,手……我的手……」
專心於身體結合美妙感觸的駱盟,從他的呻吟轉而注意到他雙手的掙扎,略微遲疑後才解開他的束縛,重還他雙手自由。
雙手重獲自由的莫仲霖,緊緊環住駱盟的身體,更熱烈的回應他的熱情,將堆積於腦海中的種種往事一一拋開,只專注於眼前這美好的一刻。
熱情相擁的身體,在最高潮戰的一刻到來時,更加緊緊相擁,直到站刷身體的激潮慢慢退去,駱盟才離開緊箍住的手臂,轉身仰躺在地板上,將莫仲霖汗濕的頭放在自己肩上,一手自然的安撫仍閉眼沉醉在激情戰中的身體,捨不得放開現下這一刻。
但現實是無法棄置不顧的!
「阿霖,你真的那麼厭惡回台灣?」駱盟再度開口詢問他的意願。
莫仲霖沉默不回答。
無奈的將臉埋入他汗濕的發中,駱盟側身擁緊了他,歎口氣後說:「如果你真的這麼不願意的話,那你就留下來吧!」
因為愛他,他願意再一次讓步;也因為愛他,他可以忍受讓他再當一次不想面對現實的鴕鳥。
在看到莫仲霖驚訝的眼神後,駱盟加上了條件。
「條件是你要繼續住在這裡,而且不能拒絕我來看你,所以你還是屬於我的。」這已經是他最後的讓步。
不想無視他的心情強迫他回國陪在自己身邊,卻也無法放手讓他自由的離開,所以他只能折衷的選擇這個方式。
莫仲霖沉默半晌,輕輕的說了句:「我知道。」
他知道為了他,駱盟這個金主已經當得夠窩囊了。
駱盟更進一步要求:「還有,也不許你再說我們之間只是交易而已!」
對這句話他一直無法釋懷,即使這種說法是他先提出的。
「我知道……」劇烈的情緒起伏和激情歡愛後的身體疲憊,讓莫仲霖感到昏昏欲睡。
「乖。」輕吻著他的額頭,駱盟最愛看他即將入睡時的表情,單純得惹人憐愛。
反正他回國後,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想辦法讓莫仲霖回國陪伴在他身邊;只要他確定在國內沒有任何會危及兩人現在感情的變數。
***
和莫仲霖相聚完最後一個禮拜,駱盟照著原定計劃告別愛人,回到久別的台灣,準備接下家族企業的重擔。
他並沒有要求家人今天前來接機,所以也沒預期會有熟識的人出現在機場。當他提著簡便的行李大步走出機場時,滿懷訝異的看到站在大門口處的一個美女,戴著墨鏡正定定的凝望著他——
她正是五年多不見的范雅晴!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駱盟腦中閃過一絲警戒——
是巧遇?抑或是特意安排?
他隱約知道當年他和莫仲霖一同離開台灣時,她曾經四處打探他們的消息,卻因為他的刻意安排,總是無法得知明確的下落,所以他以為她已經放棄了。
多年不兒,她仍是一身溫婉的氣質,但一向無憂無慮的表情卻被重重的清冷罩住,更加深她女強人的特質。
一身高雅的套裝裹住益顯女人味的窈窕身段,亭亭玉立的站姿吸引不少路過的人愛慕的目光,她卻無動於衷的緊盯著她今天的目標。
她等了五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
駱盟要結婚了!
莫仲霖在聽完這個消息後,沒有激烈的反應,只是思維有短暫的空白。
沉寂好久,他才對一直在話筒另一端不安地呼喚他的名字的駱盟,輕輕道了聲恭喜,然後失神的掛斷這通來得突然的電話。
沒有質問、沒有生氣,甚至連對象是誰他都沒有追問。
他原本就不期盼能和駱盟長長久久,也知道以駱盟的家世,終究要搭配一個門當戶對的佳人,但這一刻來得這麼快卻也出乎他的意料。
回國還不到一個月就決定要結婚了,那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裡,他為何還要一再確定自己會不會離開他?
他無法責備駱盟的殘忍,因為腦海中充塞的全是他對自己的溫柔和體貼,一幕一幕如倒帶般浮現。
莫仲霖隱身於黑暗的房間中,頹然的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一次告訴自己這樣也好。
反正他早就決意要孤單過一生了,只是後來多了范雅晴和駱盟這兩個變數;現在,兩人也一前一後的從他身邊離開,他終於又恢復原本該過的孤寂生活。
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去面對明天之後的未來,驕傲讓他即使情場失意,也不肯讓自己落魄不堪,這是他最後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