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為何不聽我的命令行事?」一進來,男子立刻沉聲喝道,話中頗有責備之意。他悶聲坐到凳上,畫色很差地瞪視老四。
老四先是訝異非常,然後才賠笑道:「大哥,我原本也是想按大哥的命令來做的,可是一看這麼好的機會,就和其他弟兄幾個先動了手,我以為大哥認為我做得很對。」未了,他驚詫道,彷彿有不太認同之意。
男子橫看老四,「你認為你做得很對?」
「大哥?」老四驚道。
男子轉身面對他,沉沉看了他會,才深吸口氣,「我告訴你,原本我已經計劃好要去柳家登門拜訪,哪裡知道你把柳夫人給綁來了,我的計劃一時之間如何實行,你告訴我?」他的計劃原定完美,只可惜自己兄弟誤事。
「大哥,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老四討好地笑道,「大哥,你想想,我讓柳家的人拿東西來交換柳夫人的性命,他們自然不敢不從。到時候,我們不用費任何力氣就可以達到我們的目的了。」這樣沒有任何不妥,比起大哥的長長又煩瑣的計劃好上百倍。大哥沒理由會反對才是。
男子定定看他一時,才歎息道:「柳清心不是普通的女子,她的武功你都無法想像有多高,你敢擔保她不會打敗你?」
「大哥,她雖然擁有神兵利器,但一個女的能有什麼本事。」
「你別不相信,告訴你,連她一根手指頭你都碰不到。我跟她交過手,她打敗了我十幾位師弟之後才與我比試,卻還是贏了我。你說,她武功有多高?!」男子話中有佩服也有勢在必得的執著。
老四驚訝,「這麼……厲害?連大哥都打不過她?」見男子失望點頭,忙道,「大哥,她全是仗著有那把劍才會那麼囂張,等到我替大哥把劍奪過來,她哪裡會是大哥的對手。瞧著吧,她一會兒就過來,我就不相信她連親娘的命都可以不要。」寶劍和親娘的性命哪個更重要,應該很容易分清楚。
「你想得太簡單。」男子瞇起眼,「她會不會乖乖就範不說,光她身邊的那個樓冠就比較難對付。」
「誰?」
「一個武功深不可測的男人,幾乎沒人知道他真正的武功深淺。」男子舉目望遠,窗外夜色已臨,甚為難解。
「哦……」老四想了想,「就是城東樓家的二公子?」
「正是。」
「他不是和大哥——」
男子舉手阻止了他的話,「不管怎樣,你最好祈禱他不要跟來,否則兩個武功高你數十倍的人前來,我看你手裡還有什麼能用的籌碼。」
「大哥……」老四不相信,「不會吧?我和其他兄弟幾個加起來四個人,難道敵不過他們嗎?」
男子好笑地道:「你試試就知道了,不過等你知道也許已經下地獄去。」
「大哥,」老四聽了這話,眼中開始擔憂,求救地道,「那我該怎麼辦?」
男子笑了笑,原本方正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沉,「怎麼辦?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走哪一條,要看你自己選了。」
「大哥,請說,我一定照辦。」老四誠惶誠恐,大哥有些生氣他自作主張了,怎麼辦?若是大哥不幫他,他難道就死定了?不,不可能。可是,萬一大哥所說是事實,那他真的要玩完了。
男子道:「第一,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命令行事;第二,你一個人做的事,一個人收拾爛攤子。」
「大哥,一切都聽大哥吩咐,絕不再自作主張!」老四誠懇又憂心。
「好。」男子一彈指,「既然你已經把柳清心的娘給抓來了,那我們只有改變計劃。不過,最終目的還是不變。」
「是是是。」
「那麼,你便這麼做……」男子傾身上前,與老四低語起來。他邊說,老四邊點頭,面上漸漸露出喜色,神色放鬆緩和。
「嗯,大哥,好主意,這樣如果事情失敗,那麼大哥原本的計劃依然繼續舉行。如果成功,那麼大哥不必再大費周章地去做本不用做的事。」老四大喜,讚道。
「這叫一劍雙雕。」無論事情朝哪一方面的方向發展,與他都無大害處。不過,他到底是希望事情會演變成哪一方面呢?
自從見過柳清心一面,他心中時刻浮現起她的影子,不止是她比試時的氣勢,更有她微笑時的傾城,無一不印刻在他腦海之中。
「大哥?」老四疑惑地看著他。
男子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如果當真能和她有結果,那麼他有多麼高興。然而,她與天下第一武功高手的名聲、榮耀和權力比起來,又是微不足道的了。
「大哥,時辰差不多了,我看我和弟兄們是否應該準備一下了?」老四問道。
男子猛一回頭,「什麼?」
「大哥,該行動了。」大哥到底方才在想什麼?「大哥,你不會後悔了吧?」
「後悔?」
「大哥,我看你對她……」
男子橫他一眼,「閉上你的嘴,若是把事情搞砸了,我看你拿什麼面目來見我!」他喝道,眼神凌厲,殺氣十足。
老四乖乖閉上嘴,趕緊退出去打點一切。
「要命,」他小聲嘀咕,「大哥做山大王的樣子又出現了,把我給嚇了一跳。唉,這樣的大哥讓人覺得很有威嚴,很有氣勢,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漢,可是自從拜什麼師傅學什麼武功之後,他就整個人都變了……不過,沒關係,這次如果成功,我們山寨又要威風大振,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了。」他樂滋滋地想著。
事情,一定不會逃脫他的掌控之外。
男子篤定地露出勝利的笑容。
☆☆☆
「是這裡嗎?」柳清心跟隨樓告來到信中所寫之處,恰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宅子,距離城中較遠,因此平時甚少有人來到此處。他們將她娘關在這裡等她來,想必是不想有不相干的人來破壞他們的好事。
「應該是這裡沒錯,」樓告蹙眉道,「剛才冠兒是這麼說的。」哎呀,他不太認得字,真要問他,那可真是讓他為難又沒臉喏。
柳清心比照信上所寫又對照了一遍率先跨進宅子,只見滿地灰塵和一些早已辨認不出的物件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任歲月的侵蝕而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牆壁上則佈滿蛛絲網,看起來,果然荒涼極了。
「柳清心依約前來。」她環顧四周,稍稍勘察地形形勢,便朗聲道。
「唉,柳丫頭。」樓告密切注意著周圍,「我看這地方不好,你要小心些。」
柳清心微微一笑,「樓伯父,你放心,娘不會有事的。」至少,她不會讓娘有事。即使拼了她的命,也不可能讓娘有事啊。她心中微微苦澀,卻對樓告微笑:「樓伯父,待會兒你只管自己,無須管我,若是有什麼異動,自己先走便是,我自己會處理好一切的。」
樓告瞥眼望她,「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行?放心,冠兒說會幫你,他不會讓你出事的,你放心好了,他會照顧你的。」
柳清心淺笑。她擔心的,或許正是這一點。
樓冠堅持要陪同她前來,儘管信上寫必須她孤身一人來到此處,方可保證她娘親的安全,他依然堅持自己的主張,並且說有辦法不讓她或者任何人發現他出現在此處。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會在她沒有求援的情形下出現。
唉,他堅持萬分,她無法說服他,很想以師傅的身份壓他,可惜,他說並未拜師,並無師徒名分在。
「好……樓伯父,你先退到外頭去,這裡我一個人行了。」柳清心輕聲道,聲音裡並沒有擔心也無焦慮,只有平靜。
樓告擔憂地邊看她邊後退,終於退到了門外,然後,門關上。
柳清心雙眼注視前方,等待來人。
不一會兒,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她全身戒備起來,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聽聲音,來的人加上她的娘應該有三人,可是,她為什麼聽到了除自己外四個人的呼吸?莫非,第四人是樓冠。
她未及細想,她娘已經被帶到她面前。
「清心,快點救我!」柳夫人一見柳清心,即可驚慌失措地叫道。原本高貴威嚴的臉上此刻滿是擔憂,頭上髮絲凌亂,身上衣服也褶皺,已經失去了平時正正規規的大戶人家當家主母的氣勢。
「娘!」柳清心叫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一定會!」她上前一步,哪裡知道挾持柳夫人的其中一人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阻止了柳清心更進一步。
「柳姑娘,你很準時。」另一人道。
「你到底想怎麼樣?」柳清心不會以為他有那麼好說話,「要什麼你儘管開口,只要放了我娘,我任憑你們處置!」柳清心見柳夫人儘管被架在脖子上的刀嚇壞了,但暫時並沒有生命危險,也就稍微放心了些,只專心地對著眼前這個人。
「柳姑娘可以叫在下老四。」老四笑笑,似乎頗有禮貌地說。
「老四,」柳清心蹙眉道,「你究竟想怎樣?」
「嗯……」老四作勢想了想,將柳夫人交給另一人掌握,自己走了幾步,回過身一派悠閒地對柳清心道:「我只想跟柳姑娘要一件東西,如果柳姑娘肯交出來的話,我敢保證柳夫人毫髮無傷地回到姑娘身邊,否則的話——」他威脅地說,「我就不敢保證了。」他攤了攤手,似乎無能為力的樣子。
「你到底要什麼?」柳清心心中隱隱有種直覺,但卻又不敢下斷語。
老四伸手指了指她。
柳清心莫名其妙地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手,「什麼?」
老四搖頭,道:「柳姑娘弄錯了,不是你手上的東西,而是劍,你所擁有的那把『鳳呈天翔』寶劍,」他雙眼灼灼放光,「當然了,還有記載劍法招式的劍譜也包括在內。」他簡單提出自己的要求,好像覺得這對別人而言是輕而易舉可以答應的事。
一旁的柳夫人還在盯著刀鋒發出的森冷光芒,耳中一聽此言,急忙道:「清心,你不可以答應他——哎呀……」刀往上送了一寸,她的話也就縮回去幾句。
「你的命在我手上,若你的女兒不交出寶劍,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死忌!」老四威脅完柳夫人,換上氣定神閒的笑容,對柳清心道:「怎麼樣?柳姑娘,你考慮得怎麼樣?」
「真正的『鳳呈天翔』並不在我手上。」柳清心道,試圖騙過他。
「哦,」老四瞇起眼,「那麼沉沙幫裡你所拿的那把劍,是什麼?難道只是打鐵鋪裡隨便打出來的嗎?」最後幾個字,他是嚷出來的。
沉沙幫?
柳清心舉目望了望忽然掉落在老四頭上的灰塵碎屑,眨眨眼,隨後疑惑道:「沉沙幫?你是沉沙幫的弟子?!」這解釋了為什麼她並不在江湖走動,而一出沉沙幫大門,立刻遭人暗算的原因,「這麼說來,後來偷襲我的人也是你咯?」柳清心推測。
老四立刻住了口,然後緊張地朝後面看去,彷彿懼怕什麼人忽然衝出來對付他一樣。過了一會,見到對面的柳清心彷彿已經認定的樣子,急忙道:「你休管我是從哪裡知道你擁有『鳳呈天翔』,總之,你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交出寶劍劍譜;要麼丟下你娘自己一個人回去,就這麼簡單。柳姑娘,你要選哪一條呢?」好像優勢完全掌握在他手裡一樣洋洋自得。
「卑鄙。」柳清心只能以此作為詛咒。
「好說。」老四欣然接受。
柳清心再瞧一眼柳夫人,後者正膽顫地望著她。
「清心,你千萬不能將寶劍交出去,你若是交出去了。以後還拿什麼來重振柳家聲威!」柳夫人儘管刀在眼前,依然喊道。
「柳夫人,」老四湊過頭去,邪笑地問,「莫非你的命沒有寶劍重要?」
柳夫人一愣。
「柳姑娘,現在你該知道如何選擇了吧?」
「娘,我先救了你再說。」柳清心說道,懇求地看著柳夫人。
「你,你敢不聽娘的話?」柳夫人白了一張臉,也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氣的。
「娘,你當真要女兒不顧及你的性命,而將寶劍留在手上嗎?」柳清心憂心地道,眼下形勢很簡單,她要麼交出劍,要麼不顧娘的死活,「娘,你養女兒十幾年,你的命女兒豈能置之不理?」
「說得好,柳姑娘,我可以放了柳夫人,只要你交出寶劍跟劍譜即可。」老四氣定神閒,似乎勝券在握。
「好!」柳清心無視柳夫人矛盾的神色,「我答應你。」她應承了。
「如此最好,大家歡喜。」老四眼見柳清心自懷中摸出一本書冊,她舉高手,讓他看見冊上幾個字。
「果然是它!」老四雙眼閃進垂涎光芒。
「劍在這裡,你自己來拿吧。」柳清心一手拿劍,一手拿書,道。
老四上前一步,忽然停下,笑道:「嘿嘿,聽大哥說你武功高強,我可不敢冒這個險——」他想了想,笑道,「這麼著吧,你先自殘右臂,那麼我們的交易便算成功完成了——嗯?」他抬頭往屋頂上瞧,對忽然掉下很多灰屑很是奇怪。趕緊走開幾大步,走到柳夫人那邊。
「自……自殘右臂?」柳清心懵了。
「是啊,我不放心,若是你救了柳夫人回去,忽然覺得不放心,又回頭來搶這兩樣東西,那我豈不划不來!」他理所當然的說。
柳清心十分為難。
劍法不若娘重要,劍也不若娘重要,她的人,難道比娘重要?
「我……我答應就是……」柳清心咬著唇,閉了閉眼,見柳夫人脖子上已現血絲,不得不答應道。
「不錯,這才是合理的交易,」老四揮揮手,讓另一人將刀子移開一些,「那麼,用寶劍砍下你的右手吧。」說得彷彿切一塊豆腐那麼簡單。
柳清心舉起劍,覺得自己手在發抖。
老四眉開眼笑地看著她,另一人卻面無表情地拿刀抵著柳夫人,柳夫人眼中卻無一點傷痛感情。
柳清心見刀又往前送一寸,將劍對準手臂,「娘,女兒蒙你收養,今日算是還清了債吧?」苦笑一聲,就要一劍砍下——
「住手!」
一人飛身而下,帶來陣陣塵土,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掩住口鼻,抵擋灰塵。聽聞聲音,老四神秘地笑了,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其他人等到灰塵漸漸被風吹散去,才瞧清楚從屋頂上灰塵堆裡下來的是何人。
「你……」柳清心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老四微笑,但很快笑不出來,「你,你不是……你是誰?!」他驚恐叫道,對以匕首抵著自己咽喉的形勢顯然始料未及。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將柳夫人放了。」樓冠微笑,神態自若,但眼眸中卻透露了些許還來不及褪下的驚懼。
天哪,他本來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現身的,可是看到她竟然傻傻地要砍下手臂以救柳夫人,他實在忍不住,只好提早現身。
「柳姑娘,你還當真砍得下去哪。」樓冠冷冷地道,但是話中實質卻是關心極了.他真的生怕她一劍下去,手臂斷了不說,恐怕連命都要賠上。
「我……」柳清心無奈地看著樓冠,他的眼中似乎很是責備她的行為。可是,他不懂的,他不懂她欠了柳家十幾年的養育之恩。
「暫時先不管你,」樓冠心中氣極,對老四道,「趕緊讓他放了柳夫人,否則我手中的匕首會不聽我的話,到時候可就對不住你了。」淡淡話語,卻自有威脅。
老四停了停,眼珠一轉,似乎在思考。一會,急忙揮手,「放了她,放了她……」保命要緊。
另一人聽了,放下手上刀,將柳夫人往前一送,柳夫人便踉蹌著朝前衝去。柳清心見狀急忙上前扶住她,「娘,你沒事吧?」
柳夫人搖頭。
「可以放開我了吧?」老四急忙道。
樓冠衡量一下眼前,放開了他,「抱歉,若非你要她自斷手臂,在下也不會出此下策。」言下之意,是他逼急了他。
老四連忙後退兩步,摸著脖子,「哼!你得意好了,笑到最後的人看是誰!」低聲咕噥著,所以樓冠沒聽見。他站在原地,看著柳夫人被柳清心扶著,調整氣息。
而老四卻眼中透著看好戲的表情。
「娘,」柳清心急忙關切問,「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你有沒有哪裡不對勁?」
柳夫人扶著柳清心的肩,低著頭,捂著胸口,「沒……我沒事,不過你——」她說道。
「什麼,娘?」柳清心湊過耳去,想聽清楚,但覺腹部一涼,「娘,你這是——」話語頓住,一陣冰冷的刺痛立刻席捲了她的知覺。
柳夫人此是連連倒退,退到安全地帶,冷笑著看著她。
「你——」柳清心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指著「柳夫人」,「你不是……不是娘……」氣息有些低弱。
樓冠大驚,飛速奔到她身邊,及時扶住她要倒下的身子,也不管劍和劍譜已被所謂的柳夫人乘機奪了去。
「柳姑娘,你怎樣?」
「我……我……」柳清心眉頭緊皺,細小的冷汗自額頭滑下,「好痛……」她的腹部之上,一把小小彎刀只有刀柄露在外頭,讓樓冠見了觸口驚心,他的心一陣冰冷,彷彿溫度隨著她而去。
「我送你去找大大!」樓冠一把抱起她,就要往門外走。
柳清心攬住他的頸項,微弱搖頭,「先……先救我娘……」她堅持著,斷斷續續道。
樓冠一咬牙,「你不要命了嗎?!」柳夫人應該不會有事,現下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她自己嗎?她衣裳上的鮮血彷彿流盡她身上的血,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到冰冷。
「不,不,我沒事……我能堅持,你,先救我娘!」柳清心依然堅持。
「清心!」樓冠喊著她的名,無奈又痛惜地道。
柳清心一震,「你救了我的命,我很高興,但……但是,救我娘……」
面對這樣的她,樓冠能怎樣?「爹,你給我進來!」他大聲嚷道。
不一會兒,樓告奔了進來,見柳清心如此,瞪大眼睛,難以相信,焦急道:「怎麼辦?怎麼辦?趕緊找大夫要緊。」
「爹,你看著她,我很快回來。」
「這這……」
樓冠不理他,低頭見柳清心已經快要合上雙眸,忙喊道:「清心!」
他的叫聲令樓告驚訝抬頭,柳清心微微睜眼看著他,「不準死,聽見了沒有?一定不能死!」他堅決地說。
柳清心虛弱微笑,點點頭。
樓冠這才放心放下她,追了出去。
他雖不知道該往何處追,但此去城中只有一條道,不難就是了。可是,他沒想到的是,原本以為要花些功夫,但是在才追了一小會,就聽到前方有打鬥聲。
他追上去一看,先前那兩人和假的柳夫人正被一人纏住,而另外參加打鬥的人他並未見過。他們四人對付一人,卻似乎無法脫身。這還不足以讓他驚訝的,讓他震驚的是,在不遠處的一旁,又有一位柳夫人焦急又擔憂地躲著。
「柳伯母?」他悄悄潛身過去。
柳夫人一見是他,立刻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樓冠?!」
「這是怎麼回事?」
「是他救了我……」柳夫人朝那擁有一張方正臉孔的男子,道:「我被那個人押著走,半路遇到了他……」她指了指那兩人。
樓冠衡量一下形勢,「柳伯母,你在這裡不要出來。」見她點頭,立刻加入打鬥。
現下是以二對四,很快的,那四人乘機拋下煙霧彈,飛快逃走。樓冠只擔心著柳清心的安危,無暇去顧及他們四人的去向。
「這個東西,是你的嗎?」那人道,拿起奪下的劍譜。
樓冠低頭一看,「是,但,這是假的。」他事先在最短的時間內尋了一本普通的秘笈在封頁上寫上「鳳呈天翔」幾個字,再拿了把相似的劍充數,但盼能矇混過關。
「樓冠,你怎的來了,清心難道沒來嗎?」柳夫人顯然有些不高興。
樓冠也不理,只道:「跟我來吧……」
☆☆☆
她要沉睡到何時?
樓冠雙手交叉一起,眼眸定定地望著床塌上柳清心閉緊雙目,面色蒼白昏睡的模樣,眼底有著無限無力之感。
前二日被人挾持以威脅她交出寶劍與劍譜的惡人最後逃脫,但她卻中計受傷。受傷之後只關心柳夫人安危,不考慮自身。關心自己娘親的性命安全,他也認為是理所當然之事,可是若是在看到她受傷,卻絲毫不覺得出了大事的柳夫人時,他還能這麼想,那麼他便是腦子壞掉了。
話說那時,柳夫人隨同他和那位名叫江風,方正臉龐的男子緊急趕去找清心之時,見到柳夫人安然無恙之後,清心才放任自己沉入黑暗當中。她可知他焦急又暗惱的心思?
不,她不會知道,因為那時的他也壓根未瞭解到自己的心是如何提得老高,如何見她不醒吋擔心至極!
唉,他感覺到對她有異樣感覺時日尚短,他以為還要經過多些時光與她朝夕相處才能真正瞭解自己的心,以及對她的情。
可是,老天爺很急,非常焦急。在短短一日之後,就讓他嘗到了什麼叫做心焦,什麼叫做心痛,什麼叫做擔驚受怕!她一心只顧柳夫人安全,並未察覺到那假的柳夫人只為了劍和劍譜!雖然那只是他提議下做的假,但是,她難道沒察覺出她娘有些不妥,面對自己的安危多加關注嗎?
樓冠心中雖是在責她不該如此不謹慎,但,私心裡何嘗不是因為惱她不懂得照顧自己?想起來,從第二次見面到第三回見面,再到現在,她似乎總是被暗算。唉,也難怪,她武藝高強,但性子卻溫和,也無警覺性,更無防人之心。這樣的她,讓他怎能放下心來?
可是,也不能怪她啊,他自己何嘗沒有責任。
當時只貪看她釋然的神情,只知道她很高興,也未注意到有異樣,這麼說來,他也是她受傷的罪魁之一了。
就在樓冠開始深深自責的時候,床上的柳清心已然醒來,正怔怔瞧著他擰起的眉。
「你……」她低低開口,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啞,喉嚨有些干,因此無法說下去。
樓冠立時一震,「清心,你醒了?」他驚喜開口。
她朝他展露虛弱笑容,張了張口。
「來,」樓冠見狀,急忙去倒了杯水,神態與以往的平和差別很大,「喝口水。」說著,扶起她的頭,就著她的口,慢慢餵她。
柳清心小小喝了幾口,感覺到喉嚨舒服多了。但,臉卻紅了,蒼白的臉上突然浮現紅潤,讓樓冠很是高興。
「你……你怎會在這裡?」柳清心紅著臉,訥訥道。此處是她的閨房,他怎的能在此?雖然第一眼能看到他,她心中很是歡喜,但終是於理不合啊。
樓冠見她似乎無恙,放鬆心情,道:「柳伯母有事,所以我來照顧你。」他說得彷彿簡單,但言下之「照顧」二字,卻是有更深意思。所以,柳清心臉更紅,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昏睡了兩天,我想傷口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嗯。我覺得好多了。」柳清心淺淺笑了笑。
「是嗎?」樓冠淡然道,忽然間卻板起臉,沉聲道:「你怎會不顧及自己的性命?難道砍斷一條手臂就像吃個飯那麼容易嗎?以為手斷了能跟壁虎尾巴一樣很快長出來是不是?當時你到底在想什麼?當很好玩啊?為什麼非要聽他們的?是,你娘在他們手上,可我不是說了,我會跟去,會保護你的,結果呢?結果你根本當我說著玩!」他一口氣說了很多。
柳清心呆愣著看著他,似乎被嚇著了。
樓冠依然沉著臉。
「你……你從來沒有那麼嚴肅過……」柳清心低低道,有些委屈。
「那是因為你不懂得顧惜自己!」樓冠哼哼道。
「你、你也沒那麼多話過……」她有些誠惶誠恐。
「哼,那是被你嚇的。」
「我……」柳清心覺得她若再辯駁下去,恐怕他還會從口中拋出一大段話來,嚇著她,便佯裝傷口又痛,蹙眉低叫了聲,道:「好痛……」故意很痛苦的樣子。
「怎樣?」樓冠立刻緊張起來,雖然不至於太過誇張,但面上依然焦慮,道,「還痛?那個該死的大夫明明說休息兩天就好了,竟然騙人!」
柳清心吐吐舌,心中甜蜜不已。儘管他並未表明他喜歡她,但是,他的表現讓她好高興,即使再受這麼一次傷,也高興。
看到他擔憂的眼神,聽到他關心的話語,她覺得好幸福。
「你……」樓冠瞧見了她淘氣的舉動,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耍我?」真是拿她沒辦法。
柳清心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兩人對望著,都歡暢地笑著。
「應該醒了,我們進去看看吧。」門外,柳夫人的聲音傳了進來。樓冠立刻起身,坐到屋子中央的桌子旁。
門被推開,柳夫人和另一人進了來。
「清心,我帶江風來看你——樓冠?」
「柳伯母!」樓冠立刻起身,拱手道。
「她沒事吧?」柳夫人聽樓告的解說,自當樓冠與柳清心兩人已是師徒關係,不怕惹什麼閒話。
「剛醒,但是還很虛弱,應該還要修養幾日才能好。」樓冠據實以告。
柳大人點點頭,引著江風走到床前.見柳清心要起身,忙阻止她:「清心,你別起來,都是自己人。」她滿意地笑道。
自己人?樓冠詫異地瞧了江風一眼。這名高大的男子莫非與柳家有什麼淵源?
「娘?」
「他是你江伯父的兒子,也正是你指腹為婚的江家惟一兒子江風!」
面對此刻站在自己面前以深刻眼光瞧向自己的江風,柳清心側眼對上樓冠詫異萬分又神色複雜的眼,覺得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快要滅頂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