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要臭著一張臉到什麼時候?」
船一停,菲力先行一步下了船,站在碼頭對莫可璃伸出手,打算扶她下來,但她卻對他的舉動視而不見,逕自將水柔交到他手中,自己的手則伸向開船載他們前來的阿賓。
「你對我很不滿!」菲力抱著水柔看著她道。
「你是我的老闆,我不敢對你不滿。」她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口是心非的說。
「你是為了昨晚的事?」菲力歎了口氣,將水柔交到阿賓手中,拉著莫可璃往前走,「其實男歡女愛很平常,你幹麼把它看得那麼嚴重?」
他竟然把親她一事視為男歡女愛,她瞪了他一眼。
他無辜的回視她,「難道我說錯了嗎?」
「我媽媽說,每個人都要重視自己的身體,不能隨便跟人同床共枕,就算是平常肢體接觸也是一樣。」
「你到底是幾歲了?怎麼總像個還沒斷奶的孩子,開口閉口就是我媽媽說、我媽媽說。」菲力的口氣有著不耐煩,他實在是受夠了她一大早起來就沒好臉色給他看。
她瞄了他一眼,閉上嘴,不想再說話。
菲力無奈的翻白眼,奇怪自己幹麼在乎她在想什麼,但他卻像有自我意識的說:「其實只是一個吻。」
她更是惡狠狠的瞪他,「只是?!」
「不然呢?」菲力反問。
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去碰她,或許昨天他喝得比他想像中多吧!不然以她干扁的身材,應該一點都吸引不了他才是。可是天知道,一碰到她,他竟然有欲罷不能的感覺。
雖然不情願,但他還真不得不承認,現在看著她,他竟然會有想吻她的衝動,他忍不住詛咒了一聲。
她聽到了他的詛咒,臉上的表情更是不悅,她回頭將水柔抱回懷裡,自顧自的往前走不想理會他。
「丫頭——」
「我叫莫可璃,我討厭你一直叫我丫頭。」
「奇怪!你在跟我鬧什麼脾氣呵?」菲力一臉不解的看著她抱著水柔快步走遠。「應該不用我提醒你,我做任何事都可以不用向你解釋或交代什麼!」
「你當然不用向我解釋或交代什麼。」她不以為然的瞞了他一眼,「但只要扯上我的意願,你就得尊重我。」
菲力不禁瞇起眼。在遇見她以前,他可好得很,想他希爾家的二公子,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沒在乎過任何人的想法。
他們之間的對話因為小島上的服務人員上前而中斷。
「菲力先生,好久不見。」
菲力一見有人走來,立刻露出笑容,「是好久不見。波比,最近生意好嗎?」
「馬馬虎虎啦。」這個名叫波比的精壯小伙子元氣十足的在前頭帶路,領他們進人一棟建築物的大門。
「東西都在這裡。」波比拿出好幾把槍,「你自己慢慢挑,我去跟老闆說你來了。」
「你去忙你的吧!」菲力低下頭,專注的挑了把槍。
「這個地方實在不適合小孩子。」莫可璃有些埋怨的看著正挑著手槍的菲力道。
「我每次來泰國都會到這裡玩玩,」他看都不看她一眼,逕自將子彈上膛,「你不要指望我會為了那個小丫頭而改變原本的行程。」
莫可璃抱著水柔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的看著四周,這是個專門給人練習槍法的地方,不時能聽到駭人的槍聲響起。
在台灣,槍的管制不像泰國一般寬鬆,打她出娘胎,玩具槍是玩過幾次,但真的槍可只有在電視新聞裡看過。
「菲力·希爾先生。」這裡的老闆是個黑黑壯壯的當地人,熱情的站到菲力的身旁,從他們熱絡的模樣,可以想見菲力的確是這裡的常客。「準備好了嗎?」
「當然。你還要跟我打賭嗎?」拿著槍,菲力神色自若的走進了靶場,一邊取笑。
「不了!」老闆有些尷尬的搖搖頭。「今天您自己玩。」
偶爾他會技癢,找來這裡玩的客人來場比賽,只要槍法比他好,他就請對方免費打十二發子彈,他是菲力的手下敗將,為了自己的荷包著想,他還是看菲力打就好。
菲力走進場內,裡頭擺了許多玻璃瓶和鐵罐,他自信的舉起槍,很快的瞄準後便開始射擊。
身為英國貴族世家的一員,他的槍法自然不在話下,畢竟每年的狩獵季,就是自我表現的時候,但近幾年來,他對參加狩獵季的熱情逐漸減少,最後更因為覺得無聊而鮮少出席。
畢竟,有時狩獵只是個幌子,彼此炫耀倒成了最主要的目的,所以久了他自然也煩了。
因此近年來,只剩下他的父親對狩獵季深深期待,大哥唐尼負責陪同出席,其他兄弟均是能不去就不露面。
「不錯吧!」一次打完了六發子彈,全都命中目標,他一個轉身,就看到莫可璃一臉疑惑。「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這……」她好奇的側著頭,「很簡單嗎?」在她這門外漢眼中,他根本是亂打一通,竟然百發百中。
「簡單?」菲力一個聳肩,走了出來,「說簡單其實也挺簡單,扳機一扣就好,要試試嗎?」他將槍遞給她。
莫可璃忙搖頭,「不了!我想,抱小孩比拿槍安全多了。」
「這很安全。」菲力不以為然的又換了把槍,重新上膛。
「任何事都有可能會發生意外,小心駛得萬年船。」她咕噥著又摀住了水柔的耳朵。
想了想,她決定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方才下船時,她看到不遠處有商店,現在正好可以帶著水柔去逛逛。
槍聲依舊不絕於耳,突然一聲槍聲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的詛咒和工作人員的驚呼——
她有些疑惑的回頭,看著他們往同一個方向聚集,她不由得一驚,那個方向好像是……菲力!
她飛快的抱著水柔衝回去。
***
「菲力先生,我可以勸你幾句話嗎?」
躺在病床上,菲力的右手纏上了繃帶,槍枝意外走火,差點使他的右手廢了,幸好沒有傷到主神經,不過要完全復元需要好一陣子的時間。
他瞄了莫可璃一眼,在心中歎了口氣,這個上帝派來的天使不知道又要做什麼?
「需要我先把聖經拿出來嗎?」他取笑的問。
她不解的望著他,然後搖搖頭,「沒有必要,我只是想要跟你說幾句話罷了。」
「那就說吧!」
「其實槍這種東西實在太危險了,它不適合你,所以以後你就別再去那種地方。」她替他拍了拍枕頭,讓他能舒服的靠在枕頭上。
「今天的事是件意外。」
「但是意外還是有可能再發生,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若讓你爸媽知道你受了傷,他們會很傷心。」
「我媽咪早就死了,至於我爹地,他不會知道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會讓他知道。」他靠躺在床頭,自以為是的表示。
莫可璃在一旁協助他,然後道:「可是他已經知道了。」
菲力聞言,立刻反應激烈的坐直身子,不意牽扯到手上的傷,痛得連聲詛咒。
「你小心點。」她連忙關心地說。
「我爹地為什麼會知道?」菲力顧不得傷口疼痛,滿腦子想的都是他那個老古板父親。
「因為你在睡覺的時候,他打電話來,所以我就告訴了他。」她一臉無辜。
「你……」他真想掐死她。
「我做錯了什麼嗎?」她有些驚慌的問。「我想你受了傷,會希望被親情環繞。」
「親情?!我不被亂刀砍死就該感到萬幸了,還被親情環繞?」有一瞬間,他想收拾行李落跑。
他的家人不會來雪中送炭,他們只會來落井下石。
「我會被你害死。」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
她不解的撫著自己的臉頰,「為什麼?」
「為什麼?你以為我的家人都長得慈眉善目嗎?」
「你怎麼……」
「算了、算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菲力無奈的搖頭歎氣。
「你要吃點什麼嗎?」
「不吃了!」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她,「昨天的事,你不生氣了嗎?」
他的問話使她一愣,她臉色一黯,「其實你說得對,沒什麼好生氣的,反正你們外國人很習慣親來親去,雖然我實在不習慣。」
「這麼說,你以為昨晚的吻,只是一種禮貌嘍?」
這麼想會令她好過一點,因此她沉默以對。
突然,他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她嚇了一跳。
菲力笑了笑,「丫頭,這才是禮貌。」
「你……」她瞪著他,真想給他一巴掌,「不要再碰我了!」她火大的吼道。
菲力對她伸出沒有受傷的那一隻手,把她拉過來坐在床沿,「不要用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
他低下頭,攫住了她的唇。
她想也不想的奮力掙扎。
「你不要亂動,我是個病人,若把我弄疼了,我可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的警告收到了效果,她被動的停止掙扎的動作,於是他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熱吻。
以他現在的情況,就算想怎麼樣,也無能為力。因為手的麻藥漸退,痛楚已經慢慢襲來,所以最後他放過了她。
***
「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把玩槍當樂子,你到底有沒有大腦?我早就告訴過你,槍這種玩意兒不適合你這種年輕小伙子。」
菲力疲累的靠在床頭,他爹地當真可以和莫可璃結拜,講話的語調一模一樣。
「爹地,我三十好幾了,不是年輕小伙子。」
「我在說話,不准你反駁。」
菲力不情願的閉上嘴。
「你現在受了傷躺在這裡,就應該得到教訓,以後不准你再玩這麼危險的遊戲。」
「爹地,容我提醒你,你自己不是也把打獵當成一種休閒活動?」菲力不慌不忙的反駁。
希爾家族是英國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又世襲公爵爵位,每年秋天都與皇室貴族們齊聚,展開狩獵季,這是老希爾最期待的活動,雖然他已經近六十歲,但馬上的雄姿還是不減當年。
他依然是狩獵季中最令人矚目的一個。
老希爾一愣,皺起了眉頭,「這是不同的。還有,我在說話,不准你反駁。」
「我可看不出有什麼不同!而且你說的話本來就不對,要我怎麼不反駁你。」
「菲力,閉上你的嘴。」希爾家的老大唐尼·希爾坐在最靠窗的座位,冷淡的開口。
一接到菲力受傷的消息之後,他與父親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飛來泰國看他,他們的目的可不是聽他說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
身為家族未來的接班人,唐尼擁有自己的權威,這份權威甚至超越了他們的父親,也因為有他這個頭頭的存在,底下的幾個弟弟,至今還是安安份份的守著自己的工作崗位。
唐尼承襲了他母親家族的俊美容貌,銀灰色的眼眸閃閃發亮,犀利得幾乎可以看透一個人。
菲力冷哼了一聲,「總之,今天的事是意外,實在不需要你們勞師動眾的來看我。」
「我不是來看你,我是來罵你。」老希爾火大的嚷道,「你來泰國是處理公事,事還沒處理好,自己就先受傷,你已經老大不小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不停闖禍?」
「爹地,你這麼說不公平,」菲力連忙替自己說話,「我自從七年級放火燒了神父的枕頭後,我不記得我還闖過什麼禍。」
「你……」
「菲力·希爾,你幹了什麼好事?」賈意菱一馬當先的衝進了房間,怒髮衝冠的瞪著躺在床上的菲力。
「我哪有做什麼?」
柏凱·希爾連忙跟了進來,拉住自己的老婆,「意菱,你冷靜點,菲力受了傷。」
「我管他有沒有受傷,他帶我女兒去那種不三不四的地方,如果她有個什麼意外,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
「什麼叫不三不四的地方?」菲力不認同的反駁,「那裡可是正當的休閒場所。」
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如果是正當的休閒場所,你現在就不會像死人一樣躺在床上了。」
「你不要詛咒我。」聽到她的話,菲力心中老大不快。「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在這裡。」
「爹地啊!」賈意菱轉向老希爾求救,「你看看他,做錯事還不道歉!他做什麼事之前都沒想清楚,水柔可是咱們家的寶,若有個什麼萬一,我跟柏凱怎麼辦?」
「喂!你不要一來就告我的狀,我好歹替你照顧你女兒!」
「這叫照顧?」
「菲力,道歉!」老希爾大如洪鐘的聲音響起。
「這……」菲力皺起了眉頭,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菲力,道歉。」唐尼也在一旁接腔,這個弟弟總是不會做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現在情勢一面倒,他竟然還在叫囂,真是笨蛋一個。
「要道歉先等一下再一起來,因為我還有一件事要你給我交代清楚,」賈意菱吼道,「珍蘭人呢?」
「珍蘭?」菲力一時之間想不起這號人物。
「水柔的保姆。」
「噢!走了。」
「走了?!走去哪裡?」
「回英國去了吧!她不喜歡泰國,我也沒辦法。」
「你是不是對她做了什麼事?」賈意菱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
「我連她的手都沒碰到。」菲力刻意澄清。
他也不是呆子,他看得出這次他們要他帶著水柔出國的目的是什麼,他爹地妄想要他與珍蘭配成對,若他真的碰了她,那他可以想見自己的脖子將被人架把刀送進結婚禮堂的情況。
「真的嗎?」賈意菱擺明了不相信,「你這個大色鬼會任由一個美女全身而退?」
「拜託!我沒有你想像中那麼不挑。」
「那這段時間水柔是誰在照顧?」柏凱問了最關心的問題。
「莫可璃。」
「她是誰?」老希爾立刻問。
「一個台灣人。」
「哪裡找來的?」
「爹地,」菲力看見父親眼底的光亮,立刻搖頭,「你若看到她,你就會知道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為什麼?」
「因為她長得不漂亮,而且身材也不好,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其實有些時候,人的審美觀會變的。」菲力的ど弟裘伊·希爾出現在房門口,身後還跟著令菲力意外的人——莫可璃。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聽到了他說的話,真是該死!菲力在心中詛咒。
「菲力先生,你弟弟來看你。」悶悶的丟下這句話之後,莫可璃轉身走了出去。
「那個不會就是莫可璃吧?」賈意菱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不關你的事。」菲力咬牙切齒的道。
本來沒什麼事的,現在被他們一群人搞得一團亂,他巴不得他們全都消失在地球上。
「唐尼,打電話叫她上來。」
「爹地,你要做什麼?」菲力緊張的問。
「我沒把她看清楚。」老希爾理所當然的回答,「我要她上來讓我看個仔細,不行嗎?」
「你要把她看仔細幹麼?」
「我打算請她當你的看護。」
「她?!」菲力坐直身軀,「爹地,你不要開玩笑了好嗎?」
「我再認真不過。」
「你為什麼要找她?」
「我沒有非要找她,我不過是看看罷了,怎麼,你不滿意她?」
「我看是他怕自己被她吸引!」賈意菱在一旁放冷箭。
「賈意菱,你最好閉上你的嘴。」菲力恨恨的說。
「難道不是嗎?」她不以為然的反問。「不然你在怕什麼?」
「誰說我怕,我不請她,不是怕被她吸引,我是想,要找看護好歹也找個比較賞心悅目的吧!」
「什麼是比較賞心悅目的?」一旁的裘伊深感興趣的問。
「至少身材好點,長得漂亮點……」
老希爾因為他的話而皺起眉,「你已經老大不小了,為什麼看女人的眼光還是那麼的膚淺?」
「爹地,你怎麼這麼說話,媽咪也是英國小姐出身,你自己還不是看她漂亮才娶她。」
「你媽咪有一顆漂亮的心。」
「開玩笑,你看螞咪第一眼就知道她有一顆漂亮的心?少騙人了,我們都是男人。」
「你……」
「閉嘴!菲力。」唐尼歎了口氣,重複同一句話。
全家上下只有菲力敢如此跟希爾家族的大家長針鋒相對。
「打電話叫莫可璃上來。」老希爾不悅的再下了一次命令。
唐尼點點頭拿起一旁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