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望著她,須臾,他沮喪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以為你是個熱血又善良的女孩,難道真的是我看走眼了?」
冷不防的,他銳利的黑眸再望進她毫無防備的深眸,直探入心底--
「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帶著你親手做的馬卡龍回家去,我母親不知道有多喜歡,吃得津津有味不說,還不斷誇讚你的手藝,我好久沒看見她這麼開心吃著一樣東西。對於一個如此真誠喜歡你手作甜點的長輩,你難道可以眼睜睜看她被絕望吞噬?你就這麼狠心?」
何樂霏完全被他眼底的痛苦緊鎖住,她的心頓時被揪得好緊、好難受,覺得自己太殘忍了,濃烈的罪惡感像螞蟻啃嚙似的侵蝕著她的良心……
還來不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應允的話語已脫口而出--
「好。」
聽見她應允,一抹令人屏息的帥氣笑容在他臉上慷慨綻放,鎖定她的雙眸不忘迸射無限魅惑。
他親暱的捏捏她的粉頰。「謝謝你,我就知道你是個心善的好女孩。」
她又被電到了,被他迷人的笑容……
「我先送你回家,記得把你的行李先打包好,明天下班後過去接你。」計謀得逞,他在心裡得意的暗笑。
「啥?明天?可是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假扮你母親朋友的女兒啊!」連佛腳都不給她抱一下就要推她上場,會不會對她太有信心了?
「這簡單。」他橫過她,從前方的置物櫃裡拿出幾頁傳真,是這次出發到美國前Kevin傳給他的資料。「關於何樂霏的資料,這是截至目前為止最完整的了。你今天晚上回去看一看,不要忘記爸爸媽媽的名字應該就OK了,我母親應該會問問失去爸媽的這些年你一個人怎麼生活,這部分你可以自由發揮。」
還自由發揮哩,看來他是真把她當專業演員了!
如此重要的任務實在令她太緊張,等不及回家再翻,何樂霏在車內開了小燈,旋即看起手中的傳真。
驀然,熟悉的字眼就這樣映入她眼裡--
「華威科技?」何樂霏忍不住驚呼出聲。
這不正是爸媽創立的公司嗎?她目光飛快的往後追逐文字。果不其然,爸爸媽媽的名字也在文件之中。
「這是何樂霏的父親在美國硅谷白手起家創立的科技公司。」
「這、這麼厲害啊!既然是個科技千金,那她家境應該不賴嘍……」為了掩飾心慌,她隨口哈啦閒扯。
「那就拜託你琢磨琢磨千金小姐該有的樣子吧。」
嘴裡雖這麼說,龔司浚其實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畢竟要個小窮鬼扮千金小姐,不倫不類啊,若能成功扮個討喜的女孩,他就吾願足矣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真的就是他苦苦尋找的何樂霏?
可為什麼要找她?
難不成是打公司股份主意的壞蛋?她捏著傳真的手忍不住微微輕顫……那她只能說,只可惜他出現得太晚了,她爸爸所有的遺產股份早就被瓜分一空了!
不是她故意要把人性想得這麼不堪,實在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還記爸媽發生意外的消息一傳開,親朋好友第一時間全都搭著最快的班機趕到她面前,竭盡所能安慰她這個當時還未滿十八歲的可憐孤女。
她當時真的很感動,以為這些親情是她的浮木,緊緊抓著不敢放,可沒想到所有的關懷其實是為了掩飾他們骨子裡的貪婪,會那麼迅速趕來,為的不是孤苦無依的她,而是爸爸留下來的遺產跟股票。
那時的她笨得一點防備都沒有,大家要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完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等這群豺狼般的親戚就地分髒結束,她成了人見人嫌的燙手山芋,若不是堂妹潤潤逼著叔叔把她接去紐約,她懷疑這世上還會有何樂霏這個人,早不知道餓死在美國哪個角落了。
已經很久不哭了,可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還是忍不住一陣鼻酸……
忽地,一隻大掌壓上她的頭。
「回去再看,車子裡光線不好,這樣很傷眼睛。」龔司浚嗓音低啞且溫柔,說話的同時一併關掉車廂裡的燈。
也幸好他這麼做了,何樂霏噙在眼中的濕潤才沒被發現。
她抬起頭,在黑暗中怔怔望著他,囁嚅了半天,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非找到她不可?不過就是一個老朋友的女兒,有那麼重要嗎?」
「對我母親來說是很重要。因為,婉秀阿姨不只是我母親的好姐妹,還是我們龔家的恩人。」他沒多著墨,只是淡淡睞她一眼。
「龔家的恩人?你不是姓龍嗎?」她一臉怔愣。
「我姓龔,不姓龍,我的名字叫龔司浚,而不是龍共龔。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誰會取那麼難聽又沒品味的名字?連龍共龔也不知道,你是旅外華僑嗎?中文這麼遜。」他竭盡所能數落她一頓。
「我……」我就是旅外華僑,怎樣?雖然想這麼說,但她還是忍住了。
「我什麼我?」
「我就說嘛,怎麼有人名字這麼奇怪。」她話鋒一轉揶揄道。
「你這個吐槽達人才奇怪。」還敢說他奇怪?他皺緊眉一臉沒好氣。
要是平常她肯定哈哈大笑起來,可現在她只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婉秀阿姨是你們家的恩人?」
「阿姨曾在我父親事業發生危機時給了我們家很大的幫助,聽我媽說,當時如果沒有她及時伸出援手,不只公司會倒閉,龔家還得背上一筆龐大的債務。錢有還完的一天,但恩情是一輩子都還不完的,所以在聽到阿姨和何叔不幸過世的消息後,我媽就一直想代替阿姨好好照顧她唯一的女兒。」
想代替阿姨好好照顧她唯一的女兒……當她聽見這句話的同時,心像被什麼東西撞上,沉沉的,重重的。
會是真的嗎?真的有人不是把她當成燙手山芋,不在乎她是否繼承龐大遺產,純粹只是想照顧她?
何樂霏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些親朋好友也曾經待她極好,可後來還不是翻臉無情,她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麼溫暖的話。
龔司浚送她回家的這一路上,何樂霏出奇安靜,因為滿腦子都是那句溫暖得令人想哭的話,滿腦子都在相信與不相信間拉鋸。
將她平安送回租屋處後,龔司浚叮嚀她幾句便驅車離開。
梳洗過後的何樂霏坐在陽春的單人床上,抓著手中的傳真看了又看……多詭異的情況,她居然是要去假扮自己!
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是想代替去世的媽媽照顧她這唯一的女兒?這一家人會不會還有什麼其他的企圖?
她心念一轉--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誰會相信一個擺路邊攤賣手作甜點的窮丫頭,就是市值百億華威科技已故創始人的女兒?只要她不說,龔司浚要發現她就是真正的何樂霏,只怕得費上好一段時間。
至於回去見他母親……就當作是代替爸爸媽媽去探望一個老朋友,說不定還可以從他們口中聽聽她所不知的爸媽的一面。
對,就是這樣。現在睡吧,煩惱沒有用,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何樂霏果然遺傳了父母樂觀的好基因,沒一會便入睡。
第二天下午,為了接何樂霏,也為了避開下班的塞車潮,龔司浚這個出了名的工作狂,在秘書詫異的眼神目送下提前離開公司,來到何樂霏的家。
拎著家當,何樂霏跟著他離開這幾個月安身的鬼屋--不要懷疑,剛剛龔司浚一踏進她的小窩,立刻毫不客氣批評這是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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