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微微閃過訝異的表情。
「巖倉小姐,你好。」他生硬地打著招呼。
「你好,高衫先生。請問你有看到龍之嗎?」優希急急地問著。
「呃,」他吞吞吐吐了一會後才說:「他說有要事必須去我令導,以及解決一些問題,臨走前,他交代我代為照顧你。」
優希踉蹌地退了二步。
他走了!?
他就這樣走了?
為什麼不再多給她一點時間?
為什麼她的生命裡注定要有這麼多的錯過?
高衫晉看著臉色愈發蒼白的優希,於是著急地走上前想扶住她,卻被她一手推開。
「不!」她歇斯底里的吼道。
「巖倉小姐,你別心急。沖島在離開前曾交代過,他一定會盡快趕回,你就安心待在這兒等他吧,我一定會盡所有的力量保護你的安全,這是沖島離開前給我的惟一任務。」
「太遲了……」優希失魂落魄地轉身回到帳內,口裡仍喃喃念著:「又遲了。」
***
沖島龍之騎著他的快駒徹夜趕往京都,雖然他在離去前,曾對優希說了重話,但要她的決心卻未曾改變。
他確實計較優希心中還有其他男人的陰影,男性自尊讓他一時失去了理性,但他會彌補她。
他以後會用更多的耐心與關心,來彌補他這次的缺失,他相信時間能幫他驅逐優希心底那個影子。
而現在,他惟一想做的事,是盡快給優希一個名分。
他要讓優希成為他的妻,要優希完全屬於他,不容她有反悔的餘地,他希望能給優希一個盛大的婚禮,彌補她從小就欠缺的關心與祝福。
思及此,他握緊韁繩,快馬加鞭地往京都奔馳。
他知道優希最重視的人是美律子,而她最希望得到她父親巖倉的祝福。
這一切他都會為她辦到,除了他不能馬上得到她的心外,其餘的一切,他都將為她一一實現。
他的優希將會擁有一個空前盛大的婚禮,成為京都最美麗的新娘。
但當沖島龍之風塵僕僕地趕到巖倉府後,一股不祥的感覺即掠過他的心頭。
平日門禁森嚴的將軍府邸,怎會門戶大開?
沖島龍之濃眉緊鎖,並快速翻下馬背,匆匆進入巖倉府內。
觸目所及,到處是打殺後的凌亂,他心中暗叫不妙,便急急地往大廳而去。
大廳內空蕩蕩的,他心中又是一驚,回身再往巖倉將軍的寢室奔去。
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竟是怵目驚心的畫面,巖倉將軍倒在血泊中,身上還插著一把長劍。
「將軍。」沖島龍之急急地上前喚道。
巖倉將軍見著了他,勉強地睜了睜眼,似要說話般,但力不從心地再度合上雙眼。
「將軍!」沖島龍之扶起他,急急地再喚。
巖倉將軍勉強撐開眼,困難地翕動著嘴角。
沖島龍之立刻附耳在他嘴旁,他短短地說了兩個字後,便辭世了。
沖島龍之在巖倉將軍的身邊僵立了許多,他的黑瞳於片刻間轉化好幾種神情,是不信、是憤怒、是掙扎,是更多難解的情緒。
驀地,身後閃過一道人影,引起沖島龍之的注意。
「是誰?」沖島龍之大喝一聲,追了出去。
沖島龍之追著那道人影直奔戶外,一出戶外,他便明白他中計了!
朝廷派來的軍隊團團將巖倉府圍住,由軍隊後方走出來一人,此人正是寬部澤也。
沖島龍之深郁的眼神緊盯著他。
在沖島龍之凌厲的注視下,寬部澤也臉上閃過一絲不安的神色,但他很快的恢復過來,並大喝道:
「沖島你竟然為了圖一己私利,不顧國家社稷安全,暗中結黨,與幕府公然為敵,如今又因得知巖倉與幕府締結親事,竟引發殺機,此不忠不義之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沖島龍之在聽了子虛烏有的罪名後,唇角浮上一抹譏笑。
他冷冷地降下一道陰寒的眸光,直射向寬部澤也,一天下間最想殺我的,怕是只有我的親兄弟吧!」
***
那是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沖島龍之與寬部澤也實則為同母異父的親兄弟,但兩人卻有著截然不同的命運。
他們的母親是當年名滿江戶的沖島和湘子,在一次偶然間,被慕府安排出席招待皇室貴族,她當時被天皇所看上,於是他們共同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因此,沖島龍之誕生了。
但同時皇室也傳出皇后懷孕的消息,皇后怕沖島龍之的存在威脅到她腹中的孩子,於是用計污陷和湘子與寬部清隆有染,直指沖島龍之絕非皇室的正統血脈。
沖島和湘子為保住龍之,只得嫁予寬部清隆,幾年後也有了寬部澤也。
由於和湘子的堅持,龍之便從母姓,自此身份成謎。
但當時巖倉將軍對這一切瞭若指掌,所以他始終認定沖島龍之是皇室之後。
寬部澤也年長後,便與龍之處處為敵,他自小便對龍之有著很深的敵意,除了龍之有著比他更高貴的血統外,母親的偏愛以及龍之的才智,更是寬部澤也所不能容忍的。
沖島龍之將所有的事情看在眼裡,他為不讓母親為難以及看不慣寬部清隆與幕府交好,挾權勢以威脅天皇,更不想與澤也壞了兄弟情誼,於是他出走了,自此行蹤成謎。
但沖島龍之怎麼也沒想到,他此次的出現。竟然會為巖倉家引來這麼大的殺機?
他不知道當優希獲知消息時,將作何反應?
「優希,你會相信我嗎?」沖島默默地喃道。
***
高衫晉獲接沖島龍之被捕的消息後,他心急如焚地準備前往迎救,但棘手的事情來了,沖島龍之在離去前要他以生命作保,誓死保護巖倉小姐的安全。
而他也非常明白,隊上兄弟覬覦巖倉小姐的美貌已久,所以他絕不能將巖倉小姐獨自留下。
但他又該如何對巖倉小姐解釋,沖島之所以被捕,是因為他殺了她的父親以及巖倉一家?
「高衫先生,剛才那個人是帶來龍之的消息嗎?」優希由高衫晉背後的林中走了出來,她仰頭看著已走遠的身影,剛才她似乎聽見了沖島龍之的名字。
高衫晉很快收起驚慌的神色,他沉思了會,面色凝重地說道:「是的。巖倉小姐,我確實是收到了沖島的消息。」他不動聲色地說著,一面觀察著優希的反應。
「是嗎?」優希聲音有絲顫抖。「他說了什麼?龍之幾時回來?」
他要回來了嗎?他願意原諒她了嗎?他會再給她一次機會嗎?
高衫晉默默地注視著優希,由她的臉上他斷定她是思念沖島的,然後高衫歎了口氣,道:「他遇上麻煩了,一時間沒法那麼快回來。」
優希一驚,趨身向前拉住高衫晉的衣袖,急問:「出了什麼事?」
「他被補了,現在人正在獄中。」高衫晉沉聲道,目光緊盯著她。
「什麼罪名?」血色自她臉上褪去,優希腳似不著地般地虛晃一下。
「預謀造反以及殺人罪。」高衫晉繼續盯著她,當他看見她眼底對沖島的關切時,他打算賭一次。
「巖倉小姐!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殘酷,不知你是否有勇氣聽下去。」他試探著。
優希狠狠瞪著高衫晉,她想拒絕,生怕接下來將聽到是沖島的厄運。
畢竟以現在混亂的局面來說,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但她無法開口拒絕,因為想知道實情的心情與害怕是對等的。
「說吧,還有什麼更糟的嗎?」她嗓音不自覺地瘖啞。
「令尊過世了,而沖島先生被認為是殺害巖倉一家的兇手。」
優希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被抽光似的,僵立在當場。
「巖倉小姐!?」
優希翕動著唇角,雙目眩然,她臉上閃過幾百種掙扎與痛苦,然後眼淚滾滾而下,瀰漫了她蒼白的臉頰。
「我很遺憾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優希突然衝向高衫晉。
「不!」她嘶喊,瞪著高衫,「不可能,龍之不可能殺害我父親,兇手另有其人。」
高衫晉神情一鬆,他反握住優希的臂膀道:「是的,我也認為沖島先生是被冤枉的,所以我正準備前去營救他。」
優希咬住下唇,抹掉頰上的淚水,迎向高衫晉的目光。
「讓我與你一道去。」她勇敢地說道。
「再好不過了,小姐。」高衫晉露出讚賞的神情,這是他第一次由衷地喜歡上這個小姑娘。
原來在美麗的外表下,竟有一顆如此堅強的心,真不枉沖島在她身上所用的心了!
***
陰暗的牢房中,隔著粗大的鐵條,寬部澤也穿著一身白色的海軍少將制服,趾高氣昂地站在牢籠外,看著雙手雙腳都被銬上鐵鏈的沖島龍之。
「沒有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寬部澤也嘲諷道,「怎麼樣,或許你可以求求我,說不定我會放了你也不一定。」
沖島龍之斜睨了他一眼,即閉目養神不理會他。
寬部澤也為之氣惱,他大吼道:「你這是什麼態度?難道你到現在還弄不明白,你的生死大權操控在我手裡嗎?我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取你的頭顱。」
沖島龍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請便。」
寬部澤也見沖島龍之這般不屑的態度,氣得咬牙切齒。「別以為我不敢,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你那麼輕易的死去,我要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開口求我為止。」
沖島龍之緩緩地睜開眼,盯住寬部澤也,眼神中有股深郁。「我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他語重心長地問著,心中為已過世的母親感到難過,她一定不希望她的孩子們反目成仇吧!
「當然有,」寬部澤也大嚷:「這世上有你就不該有我,既然有了我就不能留下你!
從小,你的一切總在我之上,母親看的永遠是你,就連父親對你也是惟命是從,那我算什麼?我才是寬部家的主人,而你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私生子,你憑什麼贏我?憑什麼?」他充滿恨意的目光直視著沖島龍之。
「你想太多了。」沖島龍之淡淡地說著。
「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了,知道你真實身份的巖倉已死,而天皇更不知道你的存在,從今以後,你對我再也構不成威脅,現在該換我風光了。」寬部澤也嗤道。
「你就為了這個原因狠下殺手?」他深沉凝重的往視著寬部澤也。
寬部唇上漾起一抹冷笑。「是巖倉不知好歹,我一再告誡他,幕府的權勢不容他有二心,而他卻一心只想與你起兵反抗,他找死!」
「他是你的岳父,美律子的父親。」沖島提醒著他,但另一方面,他恐懼著另一項更為可怕的事實。
寬部澤也臉上出現猙獰,那雙充滿邪惡的眼,在昏暗的囚牢裡閃閃發光,他咬牙切齒道:「別再對我提起那個賤人,哪天要讓我找到了,我一樣會讓她不得好死。」
沖島龍之,暗暗鬆了口氣。
原來美律子並未遭遇橫禍,相信這會讓優希在傷心之餘,多一份安慰。
「你這是什麼表情?」寬部澤也氣憤地吼著。
沖島龍之沒有回答,他倚躺在牆角再也不理會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寬部澤也不管沖島龍之冷淡的反應,他繼續挑釁。「你在等救兵的同時,我也在等,我等著將他們一網打盡。」他陰森地邪笑。
聞言,沖島龍之睜開了眼,黑瞳中射放出一道冷光。而這令他感到些許雀躍,因為他終於擊中了沖島龍之的要害。
「聽說優希也與高衫晉一道前來了,」他緩緩地拉長音調說著,發現沖島胸前的肌肉緊繃,他冷笑。
「不知道這個小妮子,在面對舊情人與殺父仇人之間,將會如何抉擇?」他極邪惡地盯著沖島龍之。
沖島龍之的黑瞳射出一道殺人的目光。「你若敢動她,我會要了你的腦袋!」他警告著。
寬部澤也笑得更為猖狂。「當年那個在櫻花樹下救人的白馬王子,是你吧?」
沖島龍之整個人震住了,他的目光突然射出一道冷鋒,似利劍般地穿透了寬部澤也。
「可惜啊,那個笨女孩,還一直當我是偉大的救命恩人哩!」
看了沖島暴怒的臉色一眼後,澤也故意發出嘖嘖稱奇的聲音,「不過這也難怪,當我們同時穿上海軍制服時,確實是極為相似,畢竟是同一個母親所生嘛,是不是呢?我親愛的哥哥。」
「寬部澤也,你找死!」囚牢內發出驚人的怒吼。
寬部仰頭大笑,笑聲不可遏抑地朝牢房外走去。
***
高衫晉帶領著十幾名精壯大漢以及優希,來到寬部澤也的宅第前探勘地形,準備今晚夜襲大牢救出沖島龍之。
「他就被關在這裡嗎?」優希細聲低問。
高衫晉看了她一眼,回道:「是的,小姐。」
一位家僕牽著一匹駿馬來到紅色大門口,大門開啟,走出一位身穿白色海軍制服的男人。
「是澤也!」
優希發出驚訝的聲音,高衫晉迅速掩住她的口,她掙扎著。
倏地,寬部澤也的頭轉向優希他們潛藏的方向?他們迅速蹲伏下身子並保持不動。
寬部澤也的視線搜尋了一下後,並無發現任何動靜,於是他回身上馬,並對其他的部屬交代道:「小心點,不得有任何差錯。」
「是。」
在聽到精神抖擻的回答後,寬部澤也這才滿意地驅馬離去。
等他一離開,高衫晉立刻放開制止優希發聲的手,優希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後,急道:「那個人我認識,我們為什麼不請他幫忙呢?」
高衫晉為優希天真的想法感到好笑。
「他就是逮捕沖島先生的人。」他坦白的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