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踏進「虹吸式工作室」,把手中的大背包往門口的玄關櫃一擺,馬上向飲水機施捨二大杯她渴望已久的水。
「啊!過癮!過癮!」她一副像是在撒哈拉沙漠中尋水多日的模樣,解了渴之後磊足地笑了起來。「人果然是不能缺水的,渴死一定是件很痛苦、很痛苦的事。」
小荼的頂頭上司,也就是虹吸式工作室的負責人——舒允嬡打開辦公室的門,倚至門旁笑道:「太自虐了吧!渴成這樣,也不先買瓶飲料解解渴。」
小荼吞下口中的水後才道:「不是自虐,是執著。我覺得任何飲料都沒有水來得好喝,尤其是飲水機的水。所以,那些飲料商是賺不到我的錢的。」
舒允嬡知道小荼是個不吃飯投關係,可是絕不能沒水喝的人,而且,還得是飲水機的水。
「你啊,無可救藥。」舒允嬡沒轍地搖搖頭。
「彼此!彼此!」
小某也瞭解舒允嬡對咖啡的情有獨鍾,她甚至為了酗咖啡而開了一家「綠格子咖啡坊」。
「信呢?」
「喏……在那裡。」小荼指著門口的玄關櫃子。
「拿進來。」舒允嬡交代道,然後轉身進到她的專用辦公室。
小荼馬上將一大袋信件抱到允嬡的辦公桌上倒出來。「媛姐,這麼多……怎麼看啊?」
「用眼睛看羅!」
小荼無力地翻個白眼。「真不敢相信失業人口這麼多,更不敢相信,她們都自認貌美、聰慧又健談。」
「你是羨慕還是嫉妒?」
「都有啦!」
「身體健康,四肢健全就是最完美的了。」
「唉!我要是有你的一牛,我就不必老對魔鏡喊話了。」
小某說得沒錯,像允嬡這樣完美的無懈可擊,是所有認識她的人最稱羨的。凡是第一次看到允嬡的人,無不被她的清麗脫俗給震懾住。通常他們會忘了他們的眼睛已代替他們的嘴巴讚歎不已了。允嬡早巳習慣這種見面禮,所以,體貼的她會給他們數秒鐘接受自己的親眼所見,然後再開口。
大小適中的眸子,靈活、慧黠、清澈,像是會說話似的,永遠掛著笑意。一對濃而講究的中細眉型,也透露出她那點倔強的個性。挺直的俏鼻搭上細緻的唇瓣,嘴角總是掛著一抹微笑,讓人感到無比舒服。
每當她露齒一笑,一排整齊又潔白的貝齒成了另一個引人注意的焦點。她絕對是張可令人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甚至拿放大鏡來看的臉。水水嫩嫩的膚質、白裡透紅的晶瑩剔透、配上凹凸有致的勻稱身材。這樣完美的組合,只能說是上天眷寵啊!
舒允嬡和小菜忙著拆閱應徵的信件。
「天啊!長這樣也敢寄來!?」小荼拿著一張相片批評道。
允嬡沒理她。
「哇考!不是胖得沒道理就是瘦得不像話,實在佩服她們的勇氣。」
「小荼!」
「好啦!好啦!人家忍不住嘛!」小某知道允媛聽不下去了。沒辦法!看到那些自不量力的照片,她就會忍不住地批評兩句,雖然她比不上允嬡的十分之一,可是比起這些長得很抱歉的人,她又拾回一點點信心了。
過了一小時,信件終於都拆完了。
「唉1美女養眼,醜女卻會耗弱我的視力。」小茶閉上已快癱瘓的雙眼。
看過這些信件,允嬡的感覺和小某差不多,可是她不會說出來,這大概是修養問題。不可否認的,她對這些信件感到大失所望。
「通知她們明天來面試。」允嬡把挑出的十封信遞給小荼,並順手抓起皮包往外走。「我到綠格子。」
「喔!」
現在,允嬡只想到樓下的綠格子咖啡坊,煮杯LATTE(拿鐵)犒賞自己。
「嬡姐,別忘了十點已約好游小姐,十一點約了蔡小姐。」
「我知道。」
「虹吸式工作室」——是個專門解決感情問題的個人工作室。而且,它只接受女客戶。
除了負責人舒允嬡、助理小荼,還有一位會計依依。
舒允嬡自高中起就成了同學的愛情顧問,由於同學間的口耳相傳,很快地,隔壁班的同學、學姐、學妹也紛紛找她傾吐自己的感情問題。
允媛為了不讓自己被問倒,所以她看遍所有關於感情問題、兩性相處、人性心理學方面的書,甚至研究起星座、血型、手面相學等方面的書籍,她幾乎成了眾人的愛情講師。
在允嬡成功地解決了所有人的感情問題後,成就感與日俱增,讓她欲罷不能。
而她得到的回嬡就是高二被留級一年,以及喝到她喜歡的咖啡。原因是因為她把所有的時間全花在與上課無關的書本上,所以被死當是可以想見的。咖啡則是她每解決一個愛情問題所得到的報酬。
也許是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從書中得到理論,又在同學間得到印證,頓時讓她的功力大增。
同時,喝遍台北大大小小咖啡館的招牌咖啡後,允嬡不僅成了品嚐咖啡的高手,還煮得一手好咖啡。
就這樣子,她上了大學、出了社會,身邊總圍繞著一群為愛困擾的女性同胞。
允嬡有一個解題原則——秉持著「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所以,她只接受女性的咨詢。
有時候,她聽到一些腳踏數條船或太欺人的例子,也會替這些受害的朋友整治整治那些男人。
大學畢業後,她就在忠孝東路的商圈開了一家「綠格子咖啡坊」,以解自己愛喝咖啡之饞。
沒想到,咖啡坊一開,認識了更多新朋友,大家還是喜歡拉著她問男女的愛情問題。
多年下來,舒允媛終於有個領悟。
很多人在聚會、吃飯、逛街、喝下午茶或電話聊天中,話題多少都會聊到自己的感情世界,完美浪漫的愛情還是每個人所嚮往的。它就如同每個人都需要吃飯,可是愛情卻往往不像吃飯般的簡單容易。
腦筋動得快的舒允媛決定開一家愛情咨詢工作室,以計時收費的方式賺點、外快。
恰巧,綠格子咖啡坊樓上的住戶搬走了。所以,她馬上把它承租下來。
虹吸式工作室也就正式成立了。
工作室成立至今也有兩年,客戶的檔案已有兩個書櫃之多。而且,客戶中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像是富家千金、商場名嬡、業務員、歡場中的女子……
如今,由於愛情敗類、花心大蘿蔔實在太多了,來她面前哭泣訴苦的受害者越來越多,所以,允嬡只好刊登徵人啟事,好開始「整治肅清專案」。
她要徹底整治愛情敗類、花心大蘿蔔,好替所有受傷害的女人們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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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一早,舒允嬡約她的大學同學姚書蕙晨游。
兩人像美人魚般在游泳池內暢快地游著。
雖然今天人潮很多,可是這兩個身材好、泳技佳的美人魚在水道間輕盈地穿梭比賽,還是抓住了一些人的視線。
舒允嬡首先攀趴至池畔,拉下蛙鏡。姚書蕙隨後也冒出水面,趴在池畔。
「今天你贏了。」書蕙揮揮臉上的水珠。
「少來!想敲我一頓早餐就明講嘛!來這套。」允嬡挑挑眉。
她們早就講好,贏的人得請吃早餐。
「別不認帳啊!」書蕙的手掌往水面上一推,水花馬上噴到允嬡臉上。允媛單手抹掉水珠並還以顏色。
其實她們倆的的泳技不相上下,只是愛鬥嘴罷了。
一陣嬉鬧後,兩人才一起離開泳池,準備到蒸氣室享受享受。
才走了幾步,書蕙突然說道:「你看我們一黑一白,像不像黑白無常敘交情?」
「鬼話連篇。」允嬡很有默契地道。
這是一句歇後語。黑白無常是二鬼,二鬼聊天,當然說的是鬼話。
「兩位美女,等會請你們吃早餐,不曉得肯不肯賞臉?」一位身著深藍色泳褲,長相斯文的男士跟在她們身旁邊走邊說。
她們倆互看一眼,書蕙回答道:「你想享齊人之福?」
「不!我朋友在那邊。」楊廣生指著對岸斜躺在躺椅上的尚立勳。
允嬡和書蕙隨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看見一個戴著墨鏡躺在躺椅上的男人。
「你要我們跟個植物人吃早餐?」允嬡看他沒任何反應,一動也不動。
「植物人?」楊廣生皺起眉頭。
姚書蕙也覺奇怪,允嬡怎麼知道那人是植物人?
楊廣生笑著說道:「他不是植物人,他大概是睡著了。」
此時在對岸的尚立勳面對他們的指指點點,依舊是動也不動的,但他注意到舒允媛。
他覺得她是個非常有自信的女人,很強勢,而且……好像還帶著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有意思!他想。
「相遇就是種緣分嘛!游泳池裡這麼多人,偏偏讓我們注意到你們,這—定是上天的安排。」楊廣生又道。
「拜託,這關上天什麼事啊!」書蕙不以為然。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
一旁的舒允嬡沒理會楊廣生和姚書蕙的辯論,她敏感的發覺到對岸的尚立勳似乎透過墨鏡在打量著她。
好一個自大的傢伙,她想。
「我不贊同你的說法。」書蕙道。
「這可麻煩了,我覺得我的說法蠻合情合理的。」
「你們別吵了,不是說要吃早餐?」允媛忽然中斷他們倆的爭論。
楊廣生和姚書蕙忽然都看向允嬡。
「對呀!」楊廣生道。
允嬡笑了笑,態度相當友善。
「九點,大門口。」允嬡道。
「允嬡……」書蕙想阻止。
「好!不見不散。」楊廣生很高興地趕緊離開。
「你哪根筋不對了?竟然要跟他們吃飯?」書蕙道。
像這類的搭訕,允媛是不可能答應的,怎麼這次會破例?書蕙還是一頭霧水。
「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答應要和他們吃飯的啊?」
「你不是說了時間、地點?」
「是啊!但我說要去嗎?」
書蕙這才明白,原來她想整整他們。可是,為什麼呢?無冤無仇又素不相識的。
「你是不是整人整上癮了?」
「才不是,那個植物人一定沒睡,而且他一定在偷窺我們。」
「哦?」
「耍酷!還以為所有的女人都得買他的帳,最討厭這種自負的傢伙了。」允媛說得好像她很瞭解他似地。
「你怎麼知道?」
「猜的!」她想也不想地答道。
什麼?書蕙快被她打敗了。「你的職業病不輕喔!或許他真的只是睡著了。」
一向對男人沒啥好感的允媛,聽多了客戶的抱怨故事,對男人是越來越反感。
「那不重要。」
書蕙側過頭看著已經繞回對岸的楊廣生。「其實,那兩人看起來還不那麼討厭……而且……」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對他一見鍾情吧!」
「拜託!我有子棋了。倒是你……再這麼下去,你鐵定會孤獨一輩子。」
書蕙不得不替允嬡擔心,她知道一向把愛情覺醒論掛在嘴邊的允嬡,不僅分析愛情,還明白愛情,更排斥愛情。允媛總認為愛情不過是場遊戲,遊戲終會有結束的時候,等到結束時,一切的付出全都石沉大海,剩下的只是極待修復的傷心靈魂。
對別人的愛情,允媛可以站在很客觀的角度替別人分析、解答,給她的客戶一個很合適的建議,同時,她也知道愛情是需要經營的,她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客戶該如何經營他們的愛情,並提出具體的作法。可是,她對自己的感情世界卻非常主觀,她寧可保留一片空白,也不願貿然添下任何一筆。
至今為止,允嬡沒有任何的戀愛經驗,她完全是以別人的經驗當自己的經驗,多年下來,也到了出神人化的級數,任何感情問題都難不倒她。
「我才不孤獨。我有工作室、有咖啡坊、有遠至意大利的父母、有車子、有房子,還有我最喜歡窩的書房及一群好朋友……這就夠了。」舒允媛微笑細數著。
「你不想要個情人疼你、呵護你?你不想披上白紗?不想有自己的小孩?」
「他能疼自己多久?一輩子嗎?而且小孩子生下後才是最大的問題,得養、得教耶!孤家寡人並沒什麼不好。」
「無可救藥。」
舒允嬡反而灑脫地笑著。「這是民主社會,每個人都可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只要不危害另一個人。孤家寡人的生活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有家庭暴力、外遇、離婚。」
「你真的這麼想?」
「怎麼?嚇了一跳?」允嬡仍是微笑。
「我建議你早早把工作室結束掉,別讓自己被那些問題愛情給污染了。」
「才不呢!那些問題愛情反而可以當作我的警惕,別因一時衝動而陷入萬丈深淵。」
「你不必去在意那些錯誤的愛情範例,想想你週遭還有很多幸福美滿的實例啁!像小如、阿羚、芳芳……」書蕙舉一些大學同學當範例。「她們幸運啊!不像我那些客戶……」
「允嬡!」她實在說不過她。「你中毒太深了。」
「是啊!而藥可救!絕症。」舒允嬡又是一陣不以為意的笑。
姚書蕙相信,在這宇宙中,一定有人可以治癒允嬡的愛情絕症。她得想想辦法。
書蕙仔細想、認真想……邊泡著蒸氣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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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立勳和楊廣生剛離開泳池大門口。
「太過分了!竟敢這麼耍我們,害我快餓昏了。」楊廣生邊開車邊斥道。
尚立勳則若無其事地道:「是你不聽我的勸,怪得了誰。」
「當然得怪那個穿白色泳裝的,是她說:「九點,大門口。難道我聽錯了?不可能啊!」
「你沒聽錯,是她根本沒打算赴約。」
楊廣生很納悶的睨智他,「奇怪了,從頭到尾你都說她們不會赴約……你是怎麼知道的?」
「看她說話的表情和眼神。」
「我去找她們時,你不是睡著了嗎?」
尚立勳挑了挑眉,沒回答。
楊廣生一陣苦笑。「沒想到竟然有人能抵抗得了我們的魅力,實在是一大侮辱。」
「喂!講清楚,不是『我們』,那是你個人的事。」
「錯!這和你大大有關,她是看了你之後才決定要要我們,所以,人家根本不甩你,你被看扁了。哈!真鮮!竟然有人不屑你這大情聖,看來,你的魅力越來越差了。」楊廣生藉機嘲笑他一番。
「你是不是餓昏了?胡言亂語。」
「是不是胡言亂語,你心裡有數。」
尚立勳悶不吭聲的看箸窗外。嚴格來講,楊廣生的確沒說錯,尚立勳透過墨鏡看著舒允嬡說話的神情,的確是衝著自己。
「對了!那個穿白色泳衣的還說你是植物人……植物人?哈哈哈……植物人來晨泳?做復健嗎?」楊廣生笑得十分放肆。
「你再鬼扯的話,該做復健的人將會是你。」
「好好!不鬼扯,吃早餐總可以了吧!」
尚立勳與楊廣生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彼此是益友,更是損友,一逮住機會總會忍不住地練練口才,損損對方。
楊廣生又想起另一件事。「你和心綸的情況有沒有好轉?」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楊廣生笑了笑。「又正中要害?」
尚立勳把頭側到車窗外,十分不耐煩的態度。真希望可以一輩子都不必聽到汪心綸的名字。
「真是奇怪。像心綸那樣的美女,和你站在一塊就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怎麼會處得這麼水火不容?」
「看得出來心綸很喜歡你。你何不再試試看接受她?」
「接受她?你是不是真的餓昏頭了?像她那種凡事都得聽她的強勢個性——你還指望我接受她?」
「這……也不是啦!不過,既然你們處得那麼糟,怎麼不乾脆分手算了?」
「分手?楊廣生,你最好修正一下你的用辭,我和汪心綸勉強只能算是朋友,需要用到『分手』嗎?」尚立勳快要被他惹火了。
「可是,依我看……汪心綸對你,好像不只是『朋友』吧!」
「這不關我的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你爸爸老向我施壓,要我多勸勸你,別老和汪心綸作對,對她好一點……」
尚立勳直瞪著楊廣生,他的眼神好像告訴他,他再不閉口的話,他樂意他閉上嘴。
楊眉生終於發現,自己好像是踩著已經發怒的獅子的尾巴那般危險。「好……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他識相地道。不過,隔了數秒,他又忍不住地說:「不過,我覺得她根本是把你當成她的男朋友,甚至是結婚對象了。」
楊廣生原以為他這下子性命鐵定不保了。沒想到,竟然沒事。他趕緊專心開車,不敢再持虎鬚了。
尚立勳不動聲色地把頭擺正,直視著前方,然後想著廣生的話。的確,他雖然很不想讓自己和汪心綸扯在一起,可是,他們有生意上的合作計劃,加上他父親極為想湊合他和心綸,如果他再不當它是回事,將來可能會有更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不能再讓汪心綸的一廂情願蔓延下去,他要盡快和她講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