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底這樣想著的工籐,在江村的介紹下,順利地踏上了三天後要出港的豪華游輪「天皇號」。這艘船雖然名義上是三天後出港環繞東南亞一周的游輪,但是實際上是東鄉組進行買賣的媒介。
這次的交易是一筆大買賣,東鄉組近來被警方盯得相當緊,再加上與北城組的紛爭不斷,在兩面夾攻又風聲鶴唳之下,東鄉組的組長東鄉邦正似乎想暫停買賣一陣子,所以才決定將剩下的「貨」一起賣出。
就在東鄉邦正落腳的橫濱格蘭飯店裡,江村正式引見工籐和東鄉。
「這是組長。組長,這是工籐,我跟您提過了,上次解決了北城組繼承人的工籐大哥。」工籐和東鄉互看了半晌,東鄉才笑了起來:「久聞不如一見,果然有氣勢,真的願意為我做事?」「若是不願意,也不會甘冒著與北城組為敵的危險拿北城新一的頭來當見面禮。」
工籐有禮卻保持距離地微笑,微微傾下身。
北城新一是北城會會長北城聿的長子,月前被警視廳本部秘密逮捕入獄,本廳趁此機會假造他被工籐所殺來得到東鄉的信任。
「很好很好,三天後就要麻煩你了。這次可是大買賣,得請你多幫忙了,買賣要是安全的話,往後的好處絕對少不了你的。」東鄉看似很滿意地拍拍工籐的肩。
「全憑組長吩咐。」工籐略欠了欠身,向東鄉邦正行了禮。
「那今天就好好享受吧,明天就要上船了。」東鄉笑著,向江村招招手。「給你工籐大哥找個最好的女人,要是他不滿意我可會拿你開刀。」
「我曉得。」江村低著頭回答。
說完,東鄉轉身離開,江村跟著出門時,東鄉回身望了一眼,輕聲的對江村開口。
「你留下盯著他點,我還不太信任他。」
江村點頭回答,「是,我知道。」才目送東鄉離開。
江村這才鬆了口氣,慢慢走回房間。而工籐則從口袋裡掏出了煙盒,自己咬了支,轉手朝向他。
江村打了火幫自己和工籐點了煙,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呼——老狐狸還不太信任你,不過看樣子還算順利…………女人的話自己出去挑一個好了。」
「我不要。」冷笑了聲,工籐搖了搖頭。
「別瞧不起這兒的女人,反正你今天別想走出這飯店,憑你的薪水也不是很能付得出這個飯店的總統套房,就享受一下也沒什麼不好。」江村呼出口煙,毫不顧忌地將腳往扶手上一掛,打橫斜躺在沙發上。
「我不是瞧不起這裡的女人…………」工籐咬著煙,心不在焉地回答,一邊看向窗外,剛好是能俯視海景的高度。
「在擔心什麼嗎?」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動,江村望著若有所思的工籐。
「…嗯…沒什麼,有點擔心署裡的案子…。」工籐微笑著彈彈煙灰。
「唔…………是那件連續殺人案嗎?」江村嘴裡叼著煙,歪著頭瞟他。
工籐點點頭,伸手捺熄了才抽了一半的煙,「嗯……兇手是確定了,只是不曉得抓到沒有。」
「…唔………跑了吧…………昨天晚上……」江村側著頭想了一下。
「跑了?」工籐有點訝異的望著江村,「你怎麼知道?」
江村吐出白色煙霧,想了想,「你昨兒個晚上就來報到了吧,我是今天早上最後聯絡的時候聽到的。」
「…………跑了呀…………」工籐皺著眉頭的思考著。
「嗯………喂!」江村望著深思的工籐叫了一聲。
「吭?」工籐略抬眼的望著江村。
「先操心這個案子吧,不過三天,解決了再去擔心你署裡的事情。」江村一撇嘴角,翻眼瞪著他。「專心一點。」
「知道了。」無奈地歎了口氣,腦子裡不停轉著的,是滿臉沮喪的櫻井。
想了想的,工籐笑著望向江村:「江村,幫我個忙好嗎?」
「幹嘛?」笑成這樣,準沒好事。江村皺了皺眉望向工籐。
「幫我連絡一下我署裡好嗎?別透過本部的人。」工籐湊了過去,帶著祈求的開口。
江村斜了工籐一眼:「你想幹嘛?」
「我的情人在署裡,我想跟他連絡一下。」工籐微笑著對江村眨眨眼。
「情人……?」江村疑惑了下,下意識覺得他在開玩笑,思路一轉才想到。
「喔,你搭擋呀。」江村白了他一眼。
「你曉得?」工籐一挑眉,有趣地望著江村。
「你們很出名啊,新宿署的惹禍二人組嘛。有時間幹嘛不去泡女人,老跟夥伴混在一起有什麼意思?他沒你辦不了案子啊?」江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少囉嗦了,反正今天也得被關在這裡,他來一下也無所謂,讓我跟他討論一下案子就行了,你幫不幫?」睨了他一眼,工籐在窗邊坐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是在考慮著,也在衡量著狀況。
許久,江村才望著工籐開口。「是可以,不過你可要小心,別毀了我的任務。」
「是『我們』的任務吧。」工籐笑著。
江村望著工籐一會兒,才跟著笑了起來,「是,是我們的任務。」心底倒是很高興工籐能把這個案子當成自己的,對於兩年來幾乎算是被警界放逐了的江村來說,有「夥伴」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了。
工籐笑起,認真地向江村點點頭,「麻煩你了。」
江村點點頭朝外走,「你等等,可別亂跑。」
「曉得。」工籐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直到目送江村出門,工籐才坐到窗邊,明媚的陽光襯著閃閃發亮的海面,在此時此地,讓他格外想念起櫻井明朗的笑容。
雖然說不算是徹底的失敗,但也是慘的一塌糊塗。
竹中正治消失了。
到底一個人是怎麼會消失的,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護照、存折、印鑒和一切的證件都安放在家裡,只是戶頭空了,沒有半毛錢,房子還在,但產權已經轉移,他把所有的財產全處理好了,在短短的二個小時內,警方還來不及讓銀行查封他的戶頭,來不及通緝他之前,他從容地處理好一切的離開了。
雖然可以肯定他沒有離開日本,甚至連東京都沒有離開,但是在警方全面通緝,再加上全東京地毯式搜索下,他能躲到哪裡去,這實在令人質疑。
但事實竟真的是如此,人就這麼消失了,像溶進空氣似的。
「媽的!」櫻井狠狠地一拳打在鐵門上,響起的回音迴盪在走廊裡,連他的咒罵一起。
高橋站在一旁,默默地低下頭,嘟嚷,「前輩…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錯。」深吸了口氣,櫻井用力甩了甩有些發疼的手。
「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都天亮了。」同署來支持的少年課刑事黑田蔣奈走了過來,看看同樣一臉不快的兩人,無奈地搖搖頭。
高橋看著櫻井沒有開口,櫻井點了根煙深吸了口,「悟郎你先回去。」
「前輩你呢?」高橋小聲的問著櫻井。
「我再……」櫻井看了看表,正好指著八點半,本來想說要留下的,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了口。
「前輩?」高橋奇怪地問了聲。
「唔……我也回去一趟好了。換件衣服再來。」櫻井搔了搔頭,想起他還穿著工籐的衣服,而且……現在回去,也許工籐還在。
「真的嗎?那我送前輩回去好了。」高橋看櫻井肯回去休息,才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用,我開了車。你送小奈回署裡再走。」櫻井搖了搖頭說著。
黑田蔣奈看高橋猶豫的樣子,伸手挽住了他,她曉得她要是不拖走一個,另一個也不會走。「你前輩叫你送我回去沒聽見啊?」
「啊?是。」高橋跟櫻井點點頭才跟黑田走了出去。
深吸了口氣,重新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房子,用力的把肺裡的煙吐出,連滿腹的怨氣一起。
熄了煙,櫻井走出竹中的大廈,分開才沒多久,他卻想念起工籐懷裡的溫度。
「我回來了。」疲憊地轉動著頸子,櫻井掏出鑰匙開了門,邊嚷著邊推開門。
「顯?」沒有得到響應,櫻井疑惑地走進房,床鋪和衣櫃都收的好好的,看來人是離開了。
櫻井撇了撇嘴角,看見貼在鏡面上的紙條,走過去一把扯了下來。
看來賭約我大概是輸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在別的地方討回來。
櫻井露出苦笑,放下紙條重重把自己摔在床上,「笨蛋……我還沒贏呢,跑那麼快幹嘛……」
用力吁了口氣,翻了個身趴在床上,賭氣似的把工籐迭好的被子推倒再揉成一團,洩憤似地把整顆頭埋進被裡。「…………顯是大笨蛋…………」
喃喃念著,半晌,還是疲累得睡著了。
不曉得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中,朦朧聽見熟悉而吵鬧的電話鈴聲無視主人意願的震天響起。
鈴鈴鈴————「吵死了…………顯……接電話……」把棉被蒙到頭上,櫻井更蹭進被子裡。
鈴鈴鈴————「……顯……」又叫了聲,沒得到響應,才把頭從棉被裡抬起來,眨眨迷濛的眼睛,才想起工籐已經離開了。煩悶地把頭又埋回被子裡,「嗯,好累……」
鈴鈴————「吵死了……」放棄掙扎,撐著爬起來抓住手機,按下通話鍵劈頭就罵,「幹嘛啦!吵死了!」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這裡有點狀況,你能進署裡一趟嗎?」一聽是黑田蔣奈的聲音,櫻井猛地從床上坐起:「抓到竹中了?」
「哪那麼簡單?竹中可是要留給你逮的。」頓了下,又接著說,「我這裡抓到個未成年犯,問了一下午都不肯說話,拿紙筆給他只寫了你的名字,然後又是一聲不哼。你能來一趟嗎?」
「……我不認識少年犯……」閉上眼睛就著抓握手機的姿勢重新又埋進被子裡。
「年紀很輕的孩子呢,大概只有十五六歲而已,硬是不說話,不曉得是不是啞巴,拿了筆馬上就寫了你的名字,麻煩你來看一下吧。」
「…………知道了……我等一下到。」有氣無力的回答後掛了電話,又滾了半天才慢慢起來,疲累地走進浴室。
淋了浴出來後才終於覺得精神好了些,一邊拭著頭髮上的水珠,一邊翻著衣櫃,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抓起工籐的衣服穿上。
等櫻井再走進警署的時候,已經快五點了。
「那小鬼哪來的?」站在另外一個房間,由偽裝的鏡子看向另一旁的偵訊室,一個清秀的少年低頭坐著,一語不發,桌上平放的紙張的確是端正的寫了他的名字,皺起眉,櫻井邊打量看來陌生的少年邊問。
「不知道,我還要問你呢。」黑田蔣奈叉著雙手,睨望著櫻井。
櫻井無奈地搔了搔頭,「我不認得他呀。」深深歎了口氣,竹中到現在都沒有蹤影,正亂的時候還冒出個小鬼,櫻井嘀咕著走出房間,轉身走進偵訊室,招招手請原來正在詢問的同事出去。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叫什麼名字?」櫻井咬了根煙出來,順口問道。少年並沒有反應,只是低著頭,還是一副不願意說話的樣子。
點了火後深吸了口,讓尼古丁的味道充斥整個胸口,櫻井用力揉揉著太陽穴試著使自己清醒些。
「你不說話我怎麼知道你找我做什麼?」說著,邊用力吐出煙。聽到櫻井的話,那少年這才有了反應的微抬起頭來望著他,眼神裡帶著些許的疑惑。
叼咬著煙,櫻井從口袋裡掏出手冊,扔給那少年,「自己看。」
少年猶疑了一陣子,才伸手翻看,像是確認般的看完後才把手冊推回給櫻井,一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仔細的撥了幾個號碼後等著接通。
「是我。」少年只開口應了聲就把手機遞給櫻井。
櫻井遲疑了一下,望著少年清澈無邪的眼神,伸手接過:「我是櫻井……」
停頓了一下,皺起眉頭,有些不可思議地喚著,「顯?……是顯?」
「嗯,還好嗎?案子?」可以清楚的在腦海裡,想像到工籐說話時的樣子、開口時的表情。
不由自主地在臉上浮起了笑容,卻又馬上垮了下來。「跑了……讓他跑了……」
「這樣說來我還沒輸嘛!」也想像得到他會用怎麼樣的神情對著自己微笑。
「本來就是……誰叫你跑那麼快的……」聲量放小了些,不滿的撇撇嘴角,視線飄呀飄的轉向另一頭的小窗邊。
「捨不得我呀?」更清楚地知道他現在用著什麼樣的表情,會用什麼樣的語氣說下一句話,縱然只聽見聲音而已。
「你少自大了,只是本來有些疑點想跟你討論一下的……」櫻井低著頭回答,習慣性的用腳尖踢著地面。
「……想見我嗎?」聽見他輕聲笑著說話,低沉的嗓音在他願意的每個時候都能帶上感人的性感。
「…………」櫻井只是垂著頭沒有回答,也是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答應了。
「直人?」輕喚了聲,等著他的回答。
「……行動……已經開始了吧?」深吸了口氣,換了個話題。
「是呀,第一步已經沒有問題了,現在就等明天上船了……所以……」停頓了一會兒,話中夾雜著的輕笑聲,表示著他很明白櫻井的一舉一動。
「我現在很空…而且……我很想你……」特意放輕了的聲調是明顯的邀約。
「…………」沉默了更久的時間,有點懊惱地皺起眉頭。
「……直人…還是…你不想見我?」略沉的嗓音雜著期待和刻意的誘惑,也是他最無法抗拒的。
櫻井閉上了眼睛,工籐的笑臉鮮明地出現在腦海裡。「該死……你這個混帳……」半晌,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他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工籐的誘惑,一向都是。
「你認識我的時候就知道我有多混帳了吧。」輕笑著回答,他曉得櫻井現在惱怒的程度,「別生氣,那個孩子會帶你過來,可別讓課長知道,我不想少一層皮。」
「……我應該讓你少層皮的……」撇撇嘴角的小聲嘟嚷著。
「那好,我等著你來扒我的皮。」愉快地笑著,然後切斷了電話。
櫻井輕歎了口氣,把手機還給少年。
望了望那清秀的少年半晌:「你叫什麼名字?」櫻井傾身倚在桌上柔聲詢問。
「…………明…………低著頭小小聲的開口,聲音細不可聞。
「大聲一些好嗎」櫻井湊近了點的用手指點點他的臉頰。
少年下意識地退了一下,一直沒有抬起頭,卻聽話的大聲了點「千明……池波千明……」
櫻井滿意地笑著,「千明……我叫你小明好嗎?」
池波偷抬起頭望了櫻井一眼又迅速垂下,然後點點頭。
櫻井笑著搔搔頭,開口問,「……嗯……你會帶我去找我的夥伴?」
池波這才真正抬起視線望著櫻井,小力點了點頭。
櫻井深吸了口氣,拍拍少年的頭。「好吧,那,走吧。」
說著,攬著少年的肩走出偵訊室。
「小奈,我出去一下,這孩子我帶走了。」櫻井邊套上大衣,邊說著。
「你要去哪兒,你們課長叫你等他回來再出去的。」黑田連忙跑過來抓住他。
「我有急事,會再聯絡的。」櫻井輕甩開她的手,急急忙忙的帶著池波向外走去。「有竹中的消息要馬上CALL我,不要忘了。」只丟下一句,拉著池波快步離開了新宿署。
雖然不願承認,但心裡確實是期待著快點見到工籐。櫻井憋憋嘴角,發動了車,邊望向坐在一旁的池波,叮囑,「安全帶要繫好。」
確定池波仔細的扣好安全帶後才起動了車。甩開所有無意義的思考,櫻井飛快的駕著車衝往橫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