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他的眼裡只有一個她;相對的,在她那雙翦水秋瞳裡,也惟獨映著他那張俊挺的容顏。
他們的關係,不是夫妻,雖勉強可以稱得上情人,但卻是見不得光的那種。
對這種關係,她不曾發出過任何一句怨言,只因她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完美家庭的介入者。
在現今的社會,這個角色不只讓人唾棄,更讓人不屑。
可愛上就是愛上了,她無法克制住自己愛他的那顆心,只能任性的隨波逐流,隨命運擺弄,直到那個晚上……他妻子自殺的那個晚上,發生了一件事改變了她任性的心態,讓她知道這世間的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想到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不堪,她那雙凝視愛人的眼裡,隱隱的浮現苦痛。
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沒錯!那件事對她來說,無疑是屬於她的報應,報應她破壞了人家的家庭,報復她在無意中成為殺害他妻子的間接兇手。
曾經,她以為只要有愛,一切的困難與窘境都是可以克服的,因她不是貪戀他的錢財家世,也不是覬覦他這個人的外貌。
她自負的以為自己愛他的那顆心絕對不比別人少,所以對自己所付出的這份愛她毫無愧疚,而且愛得大膽且愛得義無反顧。
只是在經歷那件事情之後,她終於知道自己的自私,她知道自己的任性,更瞭解她對他家人的傷害是任何的補償也無法彌補其萬分之一的。
凝視著他,她緩緩的將他們曾經有過的過往仔細的回味一遍。想到自己是如何認識這個俊挺瀟灑的男人,想到自己的第一眼見到他時的那種心悸,以及日後無怨無悔的暗戀著他,堅持守候在他身邊的種種一切;直到他發現自己對他的感情,直到他屈服在她的溫柔之下,與她兩情相悅的相守在一起。
愛他,似乎已經成為她這一生中惟一在乎的事情,甚至讓她甘願背負起破壞別人家庭的惡名,心甘情願的當個見不得光的情婦。
可經過了那件事情之後,她慚愧得幾乎無法面對他。
那件事是她一生之中的惡夢,但她無法恨任何人,只當是老天給她的一個懲罰。
懲罰她破壞人家的家庭,懲罰她搶了別人的丈夫,懲罰她介入別人的婚姻,懲罰她這個間接兇手,所以才會讓她經歷了那麼不堪的事情……
經歷了那件事情之後,她自認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潔淨,再也沒有那個臉去承受他對她所有的感情。
想到這邊,她終於拿出最大的勇氣,把早在幾日前就該說出口的話,咬緊牙關地說出口:「我們分手吧!」
聽到「分手」兩個字的他,神情並沒有產生多大的變化,眼神中的波動也只是一閃即過。
兩人的感情會進展到這樣的結局,他意外嗎?不,不會!
不是他無情,只是……妻子的死,讓他大徹大悟。
他不是不愛她,只是這份愛所帶來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
她從椅子上站起,跟著走上二樓。
他知道她上樓做什麼,也知道她的去意已決,可心中對她的不捨還是有的。
那份不捨讓他差點忍不住想上樓阻止她、狂吻她,更想上樓開口懇求她能繼續留下來。
終究,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握緊自己的一雙手,靜靜的等著她下樓。
靜靜的看著她勉強漾出一抹笑對他輕點個頭,看著她打開大門,然後大門關上,她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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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陽光,使一切看起來是這麼的朝氣蓬勃,讓剛睡醒的劉思琪也不由得心情愉悅了起來。她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然後被子一掀,起床邁向自己房間中的浴室。
她身穿粉紅色的凱蒂貓圖案的睡衣,站在浴室的梳洗台前,機械式的拿起牙刷,擠出牙膏,就這麼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刷起牙來。
刷牙、洗臉,梳好自己一頭齊耳的頭髮之後,她再從浴室步出,跟著打開衣櫃,習慣性的拿起制服……
啊,不對!
忽而,她舉起手輕敲一下自己的頭,才漾起一抹微笑,在心裡暗忖:唉!都已經開始放暑假了,她還拿制服做什麼?
搖搖頭,她暗自在心裡調侃自己的迷糊之後,再將制服重新掛回衣櫥裡,改拿居家的休閒便服,順手關上了衣櫥,就著衣櫥前的穿衣鏡,開始打理自己的服裝儀容。
暑假。一想到長達兩個月的暑期假日,她不由得擰眉苦惱起來。
慘了!平常的日子就已經夠難熬的了,現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得待在自己的家裡,那豈不是更難過?
不行!她得好好的想想,看是否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自己不用長時間待在這個家中。
呃……在此先申明一下,她之所以會這麼想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在家裡得不到親情溫暖,實際上,她來到這個家還不到半年的光陰呢!
在此之前的十六年裡,劉思琪始終跟自己的親生母親在一個小小的村落裡相依為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還存活在這個世上。
從小她只要開口向母親詢問有關於父親的事情,所得的答案就是一雙淚眼,以及一臉哀戚的神情。
久而久之,她乾脆就不再問了,自作主張的想像也許她父親是個負心的男人,抑或是她的爸爸根本就已經不存活在這個世上,所以才會讓媽媽如此的傷心難過。
直到半年前母親去世,正當她為自己往後的人生倍感彷徨無依的時刻,居然出現了一個自稱是她父親的男人。
劉思琪根本就無法相信他的說辭,直到他拿出一張母親親手寫的信給她看時,她才從信中的內容得知——
原來自己的母親竟是別人幸福家庭的第三者,原來她的出生根本就不受任何人的歡迎,更難堪的是如果沒有這封信,她的父親就不會知道有她這個女兒的存在!
母親的去世以及這意外得知的一切,讓劉思琪無法接受。複雜難過的心情,更讓她下定決心對他開口:「請您回去吧!我不可能跟您一起走的。」
雖然母親在信裡將她托給他照顧,可她根本無法接受這個安排,只因她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累贅。
「別嘔氣,孩子,想想你自己的年紀。以一個十六歲的年輕女孩來說,要想獨自生存根本是不可能的,況且你連高中都沒畢業,如何為自己尋求一個好的工作機會!所以請你別拒絕我,好嗎!」凝視著眼前的他,劉思琪可以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確實是有照顧自己的誠心,不為他身為父親的責任,就單純的只因為他想對她付出父愛。
回家,是啊!回家真好。
想起半年前跟父親相認的那一幕,鏡中的她不由得漾起一抹幸福的傻笑。
當時的她真是覺得自己實在太幸福了!雖然母親去世讓她心裡難過不已,可卻意外的得到一個疼愛她的父親,這已讓她覺得滿足與幸福。
不過……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個家另一個成員對她的排斥。
第一次看到他,劉思琪很單純的為他的外表而震撼。
他長得不只俊美,渾身上下更散著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他就像一個發光體,讓人不自禁的想靠近他,可卻又矛盾的害怕。他舉手投足之間所散發的是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優雅,俊魅的臉孔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讓第一次見到他的劉思其不禁屏息凝望。
在父親的介紹之下,她才知道原來眼前的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劉震穎;同樣的,也在父親的介紹之下,他知道她是他的妹妹。
一得知這個消息,劉思琪驚愕的看著他掛在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讓她心驚的恨。「我永遠也不會承認她是我的妹妹。」這是當時劉震穎看到她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聲間不大,卻充滿了讓人打顫的冷冽氣息,在他不馴的轉身離開之前,那丟給她的眼神更讓她產生一股對他的恐懼。
她怕他,從第一眼開始就已經根深蒂固的植入她的心靈。往後的日子,只要有他的存在,她必定是能躲就躲,能閃人就閃人。
她不會自討沒趣的嘗試去討好他,只因直覺告訴她,那樣是沒有用的。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開始苦思要如何打發這漫長的暑期假日。
倏地,一個想法闖入她的腦際——打工。
就是打工!不但可以讓她為自己賺取額外的零用錢,更可以讓她避免留在家裡會面對的窘境,而她相信這個借口應該可以讓父親接受才是。
太好了!解決自己心裡的困擾之後,劉思琪的心情恢復至剛剛起床時的愉快,她看了看手腕上父親送給她的表,「天啊!都已經這麼晚了,這下可慘了!」
這個時間爸爸早就出門上班去了,她就算想把心裡的計劃告知爸爸也沒有辦法,況且今天還是……爸爸的生日。
想到生日,她跟著想到禮物,更想起來這是她來這個家裡首次迎接的非凡日子。
為了迎接這非凡的日子,劉思琪把剛穿好的衣服脫掉,重新拿出一套可以出門的衣服;草草地打理她自己,她就匆匆忙忙地轉身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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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走出自己房間的劉思琪,迎面碰上的就是那個讓她恐懼萬分的劉震穎。
對這樣的意外,她真想再躲回自己的房間裡頭,可卻又不敢表現得過分明顯,只能蒼白著臉看看他從自己的面前走過,再看著他步下樓梯。當她正要鬆口氣裡,倏地,她想起一件事。
昨天爸爸還特別囑咐她,要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哥出門,只因為爸爸想回家跟自己的一雙兒女好好的吃頓團圓飯。
想到此,她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恐懼,奮勇的追下樓,趕在他出門前囁嚅的開口:「大哥,你……」今天不能出去。
誰知她的話還沒說完,劉震穎已然霸道的奪去她的發言權,朝著她大聲咆哮;「住口!我不是你的大哥,更不准你叫我大哥,知道嗎?」
他對她的怒吼,讓她心裡對他的害怕加深;從他眼神中,她更可以清楚的讀出他對自己的厭惡。
可想起今天的日子以及父親昨天對她的交代,她也只好硬著頭皮,忍住心裡的恐懼,顫巍巍地道:「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他希望你能在家陪他吃頓飯。」
哼!明明心裡怕他怕得要命,卻偏偏擺出那種寧死不屈的模樣,她到底想表演給誰看啊?「我說讓開,你聽不懂嗎?」
「求求你,大……」「哥」字才要出口,劉思琪馬上想起他對自己的厭惡,趕緊機伶的換個說法,「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無論你心裡多麼的厭惡我的存在,我還是希望你能看在爸爸的份上,就忍耐這一天。我保證,只要今天一過,我會如往常一般,盡量不要在你的眼前出現。」
瞧她說得楚楚可憐的模樣,劉震穎的心是更加的煩躁;不再有任何的耐性,他乾脆狠狠地抓起她擋住門的手臂,毫不留情的將她拽向地面。
「啊——」意外的攻擊讓劉思琪無法防備,才剛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甩開,緊跟著她的頭也硬生生的撞上地面,讓她忍不住開口驚呼。
也就是因為她的那聲驚呼,讓打開門正想走出屋外的劉震穎停住腳步,回頭一看。她受傷了嗎?這是劉震穎心裡頭第一個浮上的疑問,不是因為關心,只是不想讓自己背負不必要的罪過。
額頭上的痛楚幾乎逼出劉思琪的淚水,可她依然不肯死心,堅決地開口:「求求你,不要也去,只要忍過今天,讓爸爸度過一個愉快的生日,往後我保證絕不再出現在你的眼前。」
她難道不覺得痛嗎?看著她額頭上的紅腫,劉震穎不由得有了幾分愧疚,同時也軟了心腸。「敗給你了。」他不悅的咕噥著,更不情不願的轉身走回大廳,往自家的沙發椅上一坐,順手拿起茶几上的報紙,低頭專心閱讀起來。
太好了!終於成功的挽留了他。雖然額頭上的痛楚讓劉思琪齜牙咧嘴的暗呼痛,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讓父親高興,她就算再痛也值得。
跟著就是購買禮物的問題。平時父親喜歡什麼?還有他最欠缺的又是什麼?懷著這樣的疑問,劉思琪若有所思的從地上爬起,跟著走向大門口。
她才剛打開大門,身後卻傳來一道聲音——
「你自己叫我不要出門,怎麼現在卻換成你想離開了?」
「我……我只是……想出去買份禮物送給爸爸。」對劉震穎的恐懼,讓劉思琪連說句話都無法說得流利。
「我跟你一起去。」
啥?她會不會聽錯了?他怎麼會想跟自己一起出門呢?他不是討厭她的嗎?
瞧她那充滿疑惑的白癡神情,劉震穎臉上漾起一抹充滿諷刺的邪笑,開口一個字一個字清楚的回答她心裡的疑惑:「我雖然不承認你是我的妹妹,可沒有不承認那老頭是我的父親。既然你都能送份禮物討父親歡心,我又豈能輸給你呢?」
聽他的話,劉思琪總算知道他把她當什麼了,「我不是逢迎拍馬之徒,會想買禮物純粹是我對父親的一份心意。」想到他把她看得那麼現實惡劣,她心裡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對他的憤怒。那股憤怒的力量掩蓋了原本心裡所存的恐懼,讓她有那個勇氣瞠大雙眼,直視他一步步的逼近。
倨傲的神情依舊不改,直逼的路線也依然沒變,直到他貼近她,她的視線依然倔強的不肯轉移。
瞅著她那張充滿正氣的小臉,劉震穎心裡覺得好笑,他暗自思忖:這丫頭真有趣得緊!明明心裡怕他怕得要命,卻不偏偏不肯屈服於他。
對這樣的她,他雖然不得不另眼相看,可心裡對她的厭惡依然還是有的,「漂亮的話誰都會說,怎麼做就端看個人的心意。不過……」停頓一下,他的神情倏地一變,變得更加陰狠可怕,「只要有我劉震穎的存在,你就算再如何的費盡心機,依然還是得不到你所想要的。」
「我自終至終從不曾……」覬覦過這個家裡的任何一物。
劉思琪焦急的想向他澄清,可他卻完全不給她澄清的機會,不耐地大手一揮就逕自走向大門。「要買禮物就趕快跟上,否則難保我不會半途改變心意,懶得繼續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送禮遊戲。」
他……劉震穎絕對是存心要氣死她的!對他的狂妄無理、自以為是,以及蠻橫霸道的種種惡劣作風,她簡直快被氣得皆裂發指,直想衝到他的面前向他咆哮:不要以你那骯髒的思想來忖度每一個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的那樣。
可這衝動的想法卻被心裡的那股恐懼壓制,讓她只能兀自呆立,一雙小手就這樣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掙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吁出一隻積壓在心裡的悶氣,不情不願的跟隨在他身後,出門去挑選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