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為什麼要裝修粉刷各房?還安裝空調?怎麼?我們的客人也會怕熱呀?」
「苡文!」江玉嫦輕斥道。「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凡事都斤斤計較!小眉是客人,總不能讓她來我們家飽受委屈吧?」
「她根本就是個外人!」苡文嗤之以鼻的說。「她跟我們非親非故的,俊銘幹嘛收留她?是,要有賓至如歸的熱誠,萬一她以前住在皇宮裡,我們豈不是馬上得鑲金鍍銀?」
「姊!」苡凡按捺不住的表示意見。「總之一句話,就是你嫉妨小眉嘛!人家的條件比你好,五官比你美,爸媽待她又像寶貝,你突然間什麼都輸了,心裡難免——」
「喂!」苡文截斷苡凡的話,狠狠地白她一眼。
「沒你的事別插嘴!爸媽,就算你們很喜歡小眉,但也要看俊銘是否動了真情啊?一味的把他們送做堆,當心物極必反,佳偶不成變怨偶!」苡文很不是滋味的挑離間著。
好不容易盼到她一表人才、世間難得的體貼美男子——俊銘弟弟搬回家住,她愉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她不想因一個身份清不楚的女人壞了家中的和諧,所以她得絞盡腦汁,把那個魔女趕出陳家大門。
苡凡斜睨著姊姊,沒再說話。不過她知道苡文在打什麼算盤,於是悄悄退出客廳的戰場,去和小眉通風報信。
「苡文,你的度量何量變小了?我記得你以前很有同情心的,今天怎會為了客人的事吵鬧不休?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就算。以後不准你再說小眉的壞話廠陳家南生氣的丟下報紙,起身走入房間。江玉嫦也對苡文搖搖頭歎了口氣,隨著丈夫離開。
不對呀!苡文見空蕩蕩無一人的客廳,當場傻眼了。她不知道小眉在陳家這段時日裡,已在陳家老少的心中駐紮,每個人居然都向著她!苡文孤立無援的坐入籐椅內,霎時覺得沮喪。
小眉……苡文喃喃念著她的名字,不安的在腦海裡重複著。她一定具有某種懾魂的能力或咒語,才會吸走陳家所有人的心魂!苡文不禁又想起上次被小眉嚇到的景象,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她究竟是誰?
苡凡輕巧的閃入小眉的房內,很快搓上房門。
『苡凡?』小眉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書。發生了什麼事?」
「我老實告訴你,」苡凡向來實話實說,從不拐彎抹角。「我姊姊很討厭你,她想把你趕出去。」
小眉臉上沒有一絲震驚的神色,她微笑道:「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待在這兒白吃白喝。」
「才不是,她是憎恨你和哥走得很近。她有很嚴重的戀弟癖。」苡凡靠近小眉,在床沿坐下。
「我和俊銘沒什麼呀!她怎麼會誤會呢?」小眉不解的望著苡凡,歪著頭思考。
苡凡一副「你少來了」的表情。「全家人都看得出你和哥情愫暗生,只差沒步入禮堂,共結連理!」
小眉頓時羞紅了雙頰,她慌張失措的支吾道:「你們弄錯了,我和俊銘……」
「別愈描愈黑!反正你們安心的談戀愛,至於我姊那邊,我爸媽會設法擺平她的。」苡凡瞥見桌上的花瓶裡有一把滿天星,她邪邪一笑,故意問小眉:「這滿天星好漂亮喔!誰送的呀?」
小眉顧左右而言他,語無倫次的說:「嗯……苡凡,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外面走走好嗎?」
「當然好。可是你得先回答我,花是哪位仰慕者送的?」苡凡死纏爛打的逼問小眉,小眉最後拗不過苡凡,她誠實招供。
「是……俊銘。他說擺束花在房間裡,空氣會更清新。」小眉低著羞窘的臉,不敢和苡凡面面相對。
「哦!被我捉到了!等哥回來我也要敲他一筆。
和他相處二十一年了,他連雜野花都不曾采給我過!」
苡凡吃味的說道,邊用眼角餘光瞄小眉的反應。
經苡凡這麼一調侃,小眉簡直無地自容的快要把身子藏到床底下去了。苡凡見愚弄小眉的目的達成,暫且饒過小眉。後來她們換了套外出服,一同出門壓馬路去了。
苡凡帶小眉幾乎把整個台北市踏遍了。她們先到中正紀念堂、台北車站,然後轉往東區,國父紀念館。她們在東區停留很久,因為碰上百貨公司夏季清倉後拍賣,苡凡拉緊小眉的手,硬往人群中殺開一條路。
在一番衣服爭奪廝殺的慘狀後,苡凡捉著大袋小袋,得意洋洋的和小眉步出百貨公司。
小眉像第一次見識到女人為衣飾而奮鬥的精神,她不禁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苡凡狐疑小眉突發的笑意是否藏著什麼含意。
「沒有,沒什麼。」小眉克制的收斂了些。「我很佩服你,苡凡,剛剛至少有三個人和你同時看上那件針織衫,你居然可以把它弄到手。」
「厲害吧!苡凡揚起她的戰利品,對小眉說:『這種功夫要資質聰慧的人才學得成你若有意思想試試看,我可以免費教你。』
『謝謝!』小眉見苡凡剛才差點被夾在肉牆裡,她敬謝不敏的推辭,『我還是乖乖的買標有定價的衣服好了!』
『媽給你的零用錢夠不夠?我這邊還有卡可以刷,要買什麼儘管說!』小眉慷慨的秀出她的信用卡,讓小眉能安心的選購想買的東西。
兩人邊走邊討論穿衣的心得,半路突然蹦出兩名人影在後頭亦步亦趨的跟蹤她們。小眉率先察覺,早在她們進百貨公司前,那兩名陌生男子已形影不離的距她們五十步之遙,明目張膽的跟隨著,小眉扯扯苡凡的衣袖,低聲告訴她這個消息,苡凡明白後猛回身,令兩名男子措手不及的停下腳步。
小眉沒預料苡凡會以如此直接的方式警告兩名心懷不軌的男人,她也跟著轉過頭去,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兩個來意不善的男子乍見苡凡回頭,突然手足無措的愣立著;但當小眉也和他們正面相對時,男子們的雙腳竟微微顫抖起來。
小眉困惑的望向他們,哪知兩名陌生男子你看我我看你,在苡凡尚未來得及教訓他們一頓時,拔腿就跑。苡凡也覺莫名其妙,她逕自猜想著,可能是害羞的仰慕者吧!沒見過長得國色天香的小眉和苡凡,欲上前搭訕又不敢,只好在後頭默默的注視。苡凡愈聯想愈覺得有趣,趕緊把她的假設和小眉分享。
小眉一聽,非但沒有笑容,反而還帶著淡淡的憂愁。『那麼單純,我看他們的眼神是刻意跟蹤我們的,不像是男生欣賞女生的態度。』
『會不會跟你有關?』這句話在苡凡的口中進出。
『也許他們認識你,但又不太確定,所以鬼鬼祟祟的在我們後頭觀察。』
小眉回憶起兩名男子見到她時,臉上懼怕心慌的神情,她呆了呆。她的容貌真有那麼恐怖嗎?否則那兩位陌生人為何會產生如此劇烈的反應?不對,事出必有因,而主要的原因,可能出在她的身份上!
小眉往前跨出幾步,竭盡目力尋找那兩名男人的行蹤,苡凡也自動幫忙找,兩人站在人潮流動量頗大的街頭,停立良久才宣告放棄。
之後,小眉常常拖著沒課的苡凡在馬路上閒晃,看看會不會有知道小眉的人出現指認她,這樣一來就可以迅速查出小眉的來歷,刺激小眉恢復失去的記憶,二來也減輕俊銘的負擔,讓他在繁忙的工作之餘,能多出一些時間喘息。
俊銘得知小眉和苡凡在東區遇上的奇事,他立刻聯絡附近的驚局協助偵察。同時他也往國際方面擴展,查詢出入境的旅客登記和失蹤人口案件,全力追查小眉的身世疑雲。
這天,和往常一般,陳俊銘背負著沉重的壓力,疲憊的回到家。
陳苡文經常是第一位迎上前的人,她體貼的接過俊銘臂中的卷宗報表,以及像啞鈴般重的公事包,不過在噓寒問暖之際,她總會再加一句:
『小眉的事查得如何?有頭緒了吧?』
俊銘搖搖頭,應付千篇一律的質問:『沒有。』
苡文接下來的話必定是:『那她要在這裡待多久?要是幾十年沒著落,那她豈不是要在陳家待一輩子?』
俊銘迴避苡文的叨念,起身走入廚房探視母親。
誰知苡文老大不高興,她抓住俊銘的臂膀說:『你回答我呀!要是小眉必須在我們家待上一輩子,你要怎麼安置她?還有,你幹嘛無緣無故的撿這個女人回來?萬一她是鼎鼎大名的通緝犯,或者是嗜血殺手,陳家的人豈不遭殃……』
『你說完了沒有?』俊銘忍無可忍的大吼,逼得苡文噤口。
江玉嫦和李嫂也顧不得爐火上正在燒烤的菜餚,全都出來探個究竟。江玉嫦看客廳裡兩姊弟僵持著,急忙打圓場。
『別吵了,兩個都已經是大人了,還那麼孩子氣?苡文,你不是有份報告要趕嗎?進你的房間去;俊銘,你餓了吧?我和李嫂今天煮了你最愛的宮寶雞丁,待會就可以開飯了。』
江玉嫦推推苡文,再次以眼神向她示意,苡文這才不情不願的依言進房。俊銘則好不容易撿到清閉,他放鬆繃緊的情緒,將身軀陷入籐椅中。
俊銘朝客房的方向探了探,沒有動靜。於是他問:『媽,小眉呢?』
『小眉和苡凡出去了,說是要去逛逛街幫助回想,可能一會就回來了。』
『小眉還好吧?有沒有定期去給醫生檢查?』俊銘為了使小眉能盡快康復,他安排她到馬偕的精神部門接受治療,俊銘也常和主治大夫聯繫,詢問小眉的狀況。
江玉嫦笑吟吟的說道:『你一回來就小眉長小眉短的,好像家裡只剩小眉一個,其他人都是隱形的看不見。好歹你也問問媽好不好,爸好不好,還有你那兩個個性回異的姊妹好不好!』
俊銘尷尬的笑著,對於媽善意的抱怨,他無言以對。
江玉嫦不忍心再捉弄身心疲累的兒子,她笑了笑,換了個話題說:『不逗你了,時候尚早,你要不要到床上休息一下,吃飯時我再請李嫂去叫我?』
『不用了,』俊銘伸伸懶腰,倏地從椅上爬起。
『我等小眉回來。好,你去忙吧!』
又是小眉?江玉嫦在心底竊笑俊銘的癡心。這樣也好,至少她中意的兒媳婦是難逃陳家的魔掌了,江玉嫦可等著要抱孫子呢!
她拋下俊銘獨自一人,回到她主婦的崗位。陳家現在除了廚房鍋碗瓢盆的聲響,一點雜音也沒有。俊銘趁這寧謐的空檔,翻出他未完成的工作,埋首苦幹起來。
電話鈴響,打破陳家原有的安靜。苡凡焦急的聲音傳人俊銘耳裡,『哥,快點!小眉她……』
耳聞小眉的名字,俊銘的臉色嚴變。『小眉怎麼了?』
『她……』苡凡歇了一會,才又氣急敗壞的嚷道:『她昏倒了!』
俊銘抱著小眉纖弱的身軀,從超市回到客房的床上安置妥當。他瞥見小眉面無血色,額上亦滲出汗珠,他取來紙巾為她輕柔的拭去。
乍聞小眉暈厥的消息,俊銘的心臟差點糾結到無法跳動,趕到出事現場,再見她虛軟的依偎在別的懷裡,俊銘痛心的抿著唇,任由哀傷擔憂寫滿那張英氣逼人的臉。
俊銘倚在床旁,凝望著小眉規律的呼吸,他鬆了一口氣,她顯然是睡著了,可能是刺激過度的關係。
沉睡中的小眉,神色安詳平靜,出落得像個睡美人般。俊銘壓抑觸摸她的慾望,為她蓋被帶上門,讓她無牽無絆的進入夢鄉。
『哥』苡凡低喚俊銘。『小眉她——』
『她睡著了。』俊銘看出苡凡自責的憂慮,他安慰道:『小眉沒事的,你放心。』
『我——』苡凡搓著雙手,欲言又止且淚眼汪汪。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我又不想瞞你……』
『你想說什麼?直說無妨。』俊銘無法理解苡凡所要傳達的意念,他鼓勵道。
『小眉說要試著喚醒記憶,所以她要我帶她四處閒逛。又剛好媽要我去超市買些日用品,我和小眉在回程時,順道拐進超市。走到冷凍櫃前,小眉開始不對勁了。』
苡凡頓了頓,因為接下去的事情苡凡非常難啟口,但她還是說了:『小眉看見包裝好的魚片,兩眼死盯著沒有處理完全的血水,她……』
俊銘的眸中閃出異樣的光彩,他追問苡凡,『小眉怎麼了?快說!』
『小眉……』苡凡躲開俊銘銳利的視線,囁嚅的道:『小眉喪失理智的捶打自己的頭,還發生淒厲欲絕的叫喊,我慌了!一把抱住小眉似野獸般瘋狂的身子,說盡好話安撫她。但……小眉非但沒停止,她的動作愈來愈粗魯,甚至把我推開,使勁的撲倒在地上。』
『然後小眉就昏過去了?』
『嗯。』苡凡說到此驚悸猶存,斷續的啜泣了。
『更可怕的情況是在小眉昏倒後才產生的,那簡直——』
苡凡哽咽得無法再說下去。俊銘見狀,拍拍苡凡的背,讓她發洩。
苡凡在一陣慟哭之後,她理清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後才說:『我親眼看到小眉的頭髮充滿生命力的揚在半空中,接著她週遭的物品像被颱風侵襲般的,全軍覆沒;這亂況你剛在超市見識過了,我一點都沒誇張。』
俊銘當然知道超市冷凍櫃旁的慘狀,因為他趕到小眉出事地點時,遠遠的已瞧見滿地的飲料罐、食品和燈管碎片。而肇事的小眉卻毫髮無傷的合著眼,失去了意識。如此大的場面竟是小眉的傑作?俊銘不信,即使苡凡親眼所見,他還是不相信!
『你確定地上那些東西不是小眉揮舞時打翻的?你說她動作很大,可能會撞到旁邊堆疊的飲料。』
『不,是她昏倒以後,那堆飲料才應聲倒散的。
接著是架上的食品,然後是燈管!』苡凡確信自己雙眼印證的事實,她堅持己見的回答。
俊銘正想再找出疑點,苡文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她插嘴道:『俊銘,我早告訴過你小眉的異常了。苡凡和我都能印證,她的體內有股邪惡的魔力,是我們所無法涉及的,也許她喪失記憶就是要封住那個力量,不讓她危害人間。』
魔力?俊銘默不吭聲的沉思。無神論者的俊銘一向不信怪力亂伸,這也是他遲遲不肯接受姊妹說詞的原因。小眉能有什麼特殊的能力?她是個再平凡不過、喪失記憶的女了罷了!
俊銘現在沒有立場反駁,但他有把握找到最有力的證據,還小眉一個清白。
『小眉醒來後千萬別提這件事,我怕她會承受不了。』俊銘對姊姊妹妹交代著。苡文和苡凡熟知俊銘的個性,他的威嚴常常比一家之主的陳家南還令人折服,所以兩姊妹噤口不語,算是默應了。」
客房隱約傳出細碎的聲響,俊銘大步向前,朝他掛心的小眉走去。
「苡凡,你不覺得留小眉在家裡,像顆不定時的炸彈既危險又可怕?」苡文無法忍受每天提心吊膽的痛苦了,她亟需找到和她有共識的夥伴,好將美若天仙的恐怖分子驅逐出境。
「姊,你想做什麼?你千萬別使出狠招逼走小眉,哥不會允准的!」
「我用不著得到俊銘的同意。苡凡,你要不要站在我這邊?難道經過這件事後,你還會以從前的態度對待小眉嗎?」苡文犀利的目光,洞悉著苡凡的內心。
「我……我不知道。在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我要保持中立。」
「中立?」苡文冷哼幾聲。「等到她的法力足以威協你時,看你能維持多久?好吧!既然然你不表態,那我們先協議好,不論我做了什麼,你得袖手旁觀,不准插手,如何?」
「姊,你該不會要置小眉於死地吧?」苡凡惶恐的追問道。
「你老姊是那種人嗎?何況殺人是犯法的,就算我們家有位律師撐腰,也難逃法網。你等著吧!我會給她點顏色瞧瞧,讓她見識我陳苡文的厲害!」
苡文撂下話後,便自我陶醉的笑個不停。苡凡聽出苡文言下之意,她不但擠不出笑容,心中反倒充滿恐懼和不安。
俊銘推開小眉的房門,見小眉難受的在床上掙扎著,他趕緊傾身向前。
「小眉!醒醒,我是俊銘,醒醒!」俊銘箍住小眉的手腕,不停的撼動她。
小眉倏地睜大雙眼,所有的恐慌無助完全在俊銘面前呈現。「俊銘,俊銘……」
小眉的呼喚是如此的哀怨,令俊銘的五臟六腑快疼瘋了。他下意識的擁小眉入懷,給她最寬闊的胸膛,給她最熾熱的關愛。
「小眉,沒事了,你只是在作惡夢。」俊銘撫著小眉滑若黑緞的秀髮,他呢喃道。
「惡夢……」小眉的眼底依舊塞滿驚惶。「好可怕的惡夢!我夢見——」
「夢見什麼都無所謂,現實中的你一切安好。」俊銘企圖轉移話題,讓小眉能從困境中跳脫出來。
「不,我夢見鮮紅色的血湧向我,將我吞沒!」小眉抬起頭,迎向俊銘的目光。
「我拚命的呼叫,可是沒有人伸出援手,他們反而站得遠遠的,見死不救!」
「他們?他們是誰?」俊銘抓出疑點,進一步解剖小眉的夢境。
「我不知道。他們是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士,冷漠的看著我被擲入血液漩渦中。我試著朝其中一個人伸手,那人非但沒理會,還故意甩開!」小眉想著夢魘中自己的孤立無援,她的淚再也禁不住的滴落。
觸及小眉的淚,俊銘的心糾得更緊了。他心疼地啟口:「你看清楚他的模樣了嗎?也許這是喚回你記憶的線索之一。」
小眉無心作答,她猛抽一口氣,止住了斷線的珍珠。
「小眉……」俊銘見她散漫無焦點的眼神,便放棄了追根究底。「結束了,小眉,別對它耿耿於懷,好嗎?」
小眉看似在發愣,其實她的腦中正快速的轉動思考著。太不尋常了,那些人到底是誰?鮮血又像征什麼意義?會和她的身份來歷有關嗎?還有她懇求拉她一把的男人……他的身形和長相小眉過目不忘,因為他太年輕了。雖是西裝革履,但他氣宇神色間,仍有股難以忽略的稚氣!
小眉恍然的記起一件事,她本來和苡凡在超市的,怎麼輾轉間,她竟在床上驚醒?她不解的質詢俊銘。
俊銘避重就輕的說:「你體力不支暈過去了,苡凡通知我到超市接你回來。」
「體力不支?」
「是啊,可能是貧血吧!我會請李嫂燉些補晶幫你養好身子,否則還來不及讓你記起過往,你就病倒在我家了呢!」
俊銘抿出笑紋,給小眉最俊的笑臉。小眉則酡紅了雙頰,盯著他兩片性感薄唇,她察覺自己可能除了貧血外,還患了心律不整的毛病。
上班時分,律師事務所裡的職員各司其職,辦公室內充斥著機器的雜聲、人聲,和絡繹不絕的鈴響聲。
孫允蘋為埋首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的老闆,泡了杯又香又醇的咖啡。俊銘答謝式的笑笑,小啜一口尚在飄煙的咖啡。
「孫小姐,你的手藝愈來愈好了。這咖啡好棒,謝謝你。」
孫允蘋靦腆的接受讚美。「要是沒別的事,我先出去了。」
「好。噢!對了,麻煩你替我把星期六的行程推掉,我要去赴楊家的邀約。」俊銘捧著咖啡杯,再次提醒正要帶上門的孫允蘋。
「我知道了。」孫允蘋頷首,悄悄地退出律師室。
她才剛踱回她的位置旁,一位裝扮時髦的艷麗女子赫然出現在面前。
她掛起燦爛的笑容,禮貌的問道:「請問陳俊銘律師在不在?」
「你哪位找他?」也允蘋以秘書的口吻反問。
「我?」她仍舊保持著微笑,彷彿一張不真實的面具。「我是他的女朋友。」
不待孫允蘋再次確定,沈鬱菁大方的步向律師室,二話不說的開門進入。俊銘頗為詫異,來者若是他的員工,他應該會先聽見敲門聲,可是沈鬱菁連敲門都省了,他有種被人窺探隱私的氣憤。
「嗨!我的大律師,很忙嗎?瞧你快被公事給活埋了呢!」沈鬱菁自動自發,搶走俊銘手中的熱飲不說,還一屁股坐在那張已無空閒的辦公桌上。
「郁菁!」俊銘眼睜睜的看著才剛完成的答辯文件,經郁菁攪和後全亂了。他哭笑不得的說:「請你坐正那邊的沙發上好不好?這桌子是用來寫字辦公的!」
「誰規定不能坐在桌子上?」沈鬱菁非但沒起身之意,還調好姿勢,穩穩的坐在。「你的桌子又平又軟,坐起來可舒服呢!我寧願坐這,也不要離你那麼遠。」
俊銘見資料已慘不忍睹,他長吁一聲。「我陪你過去,總行了吧?」
郁菁擱下咖啡,抱著俊銘的胳臂撒嬌的笑:「這還差不多。」
俊銘無奈的和沈鬱菁到會客用的沙發坐下。郁菁見有機可乘,她整個身體撲向俊銘,死纏在他高條修長的體格上。
「郁菁,你來做什麼的?我沒時間陪你玩!」俊銘硬扯下勾住他脖子的兩條手臂,義正嚴辭的喊道。
郁菁眨眨慧黠明眸,別有用意的衝著俊銘笑。
「生氣啦?好嘛,不玩就不玩。你有沒有空?我們出去溜躂溜躂!」
「我很忙,你找別人陪你!」俊銘掙脫她的束縛,立刻和胡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哎呀!對我那麼冷淡!你是不是有了新歡?是哪個女人?我哪一點比不上她?」說著說著郁菁噘起嘴,滿肚子氣的怒盯俊銘。
俊銘實在是被沈鬱菁吃定了,他否認道:「我從沒有過新歡,也沒有舊愛,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郁菁把頭搖得波浪鼓,她糾正俊銘道:「我就是你的舊愛新歡,你是我沈鬱菁一個人的!別人不許碰你,也不許你和別的女人眉為眼去!要是你敢結交新歡,哈哈!當心我半夜潛進你家,毀了你!」
俊銘雖不畏懼恐嚇,但他不想把和郁菁間的和諧弄得如此僵硬,畢竟郁菁還是俊銘恩師的女兒。於是俊銘莫可奈何的長歎一聲。說道:「郁菁,我待會和客戶有約,不能陪你,你如果沒有重要的事,可不可以先離開?」俊銘藉工作的理由,緊急對郁菁下逐客令。
郁菁有位法官老爸,對律師這行業她多少明瞭一些,所以她能體會俊銘的忙碌與辛苦,但她可是位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哪容得了別人的忽視和冷漠,她再接再厲的和俊銘糾纏不清,纏到最後,俊銘忍無可忍的發脾氣。
「郁菁!」
郁菁知道俊銘發火了,她匆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俊銘大顯神威之前,揚著勝利的笑容一溜煙的跑掉。
俊銘見颱風眼已轉移目標,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對郁菁真是沒轍,每次她說來就來,也不管俊銘的工作有多忙,硬是要他把手邊的公事丟一旁,陪她解解悶或是聽她發牢騷,幸好郁菁親臨的次數不多,否則俊銘得考慮搬公司了!
他坐回書桌前,再次進入各式文件中。孫允蘋為了送份資料給俊銘,她輕扣門扉,在得到答應之後才走入律師室。
「陳律師,這是你需要的全省醫療機構地址電話,請你過目。」
「謝謝,擱著就好。」俊銘頭也不抬的說著,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他出聲留住欲離去的秘書。「孫小姐,嗯……剛才那位就是沈法官女兒,名叫沈鬱菁,她沒刁難你吧?」
「沒有。她只說是你的女朋友,就衝進來了。原來沈小姐這麼漂亮啊?」孫允蘋平常都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因為沈鬱菁來造訪的時間多是中午午休,孫允蘋總是錯過和郁菁見面的機會,今天她總算見識了沈鬱菁的美貌,她覺得沈鬱菁和陳俊銘還頗登對的呢!
「女朋……」俊銘急著澄清。「不,我們不是……
哎!我和她只是朋友,還沒到情人的地步。」
「嗯。」孫允蘋不知道平常溫文儒雅的老闆,也有急躁慌亂的一面,她在心中暗自竊笑著。
「所以……」俊銘狠下心腸的道。「以後若有她的聲音影像出現,麻煩你替我擋一擋。」
孫允蘋縱使有滿腹的疑問無解,她還是唯諾的接受老闆的吩咐。俊銘順道詢問起其他案子的進度,孫允蘋做完簡報後,帶上門離開律師室。
俊銘端起秘書為他沖泡的咖啡,本想將它喝完,但見杯沿殘留著郁菁的唇印,他停頓了半晌又放下。
俊銘忽地有個念頭,改天約仲恩見個面,請教他應付女人的問道,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