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曉虹本想點頭,但餘光瞥到坐在一旁戴著墨鏡、看不見表情的時焱,忍不住胸膛就挺高了來。"不需要,我大概有點中暑,喝口茶,歇一下就會沒事。"
"好吧,可你記得不舒服要馬上說喔!"誰忍心看大美人病倒?尤其他這部戲還得靠她來拉觀眾呢。"千萬別逞強啊!"張導演又是一陣關心才離開。
"你確定嗎?"阿妹轉身為她扇涼、倒水、遞毛巾。
"我、確、定。"又來了,接二連三被質疑相同的問題,感覺實在很糟。
她悶悶不樂地坐下來,扯過毛巾,她沾去額上的汗珠,然後讓站在一邊的化妝師幫她補妝。
"但是你——"阿妹話頭方起,就被她打斷。
"但是我怎樣?人家我不過是NG幾次嘛,拍片作戲嘍,出點小錯在所難免呀!"聞曉虹滿肚子的氣。演戲演這麼久,頻頻NG尚是第一回咧,難怪眾人皆道世界末日。
怨眼一膘,便瞟到俊逸沉靜的時焱,她隨即糾住眉。他那雙隱在墨鏡下的冷瞳八成正帶著哂笑吧?氣於是忍不住就往他身上出。
"喂,我要水。"她踢踢椅腳。
時焱裝聾作啞,一貫呈現慵懶的碩軀,傾側在導演椅中不受任何影響。
"曉虹……"阿妹將茶端到她面前,企圖阻礙她和他接觸。
"不要。"聞曉虹拒絕阿妹的好意,向來習慣旁人寵她、讓她,哪會這麼快就放過他?
她繼續向他挑釁,語調裡卻蘊藏著些許挑逗的意味。"喂,保鏢大哥,你懂不懂得為客戶服務呀?"
時焱依然動也不動。
聞曉虹這下可火了,嗲柔的低嗓嘩啦啦地劈頭蓋來。"跟我裝蒜?你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張導演看你長得還可以,想巴結你來演戲,否則現場多的是紅牌,哪輪得到你和我平起平坐?"
風從耳邊過,她的話又隨風飄去,時焱坐得穩穩的,不動,就是不動。
聞曉虹惱得哇哇叫,她孩子氣地用鞋尖踢他的小腿骨。"喂,你死人哪?!"
"嗯?"時焱總算有了動靜,他緩緩垂了首,再慢慢地用一指將墨鏡往鼻樑下勾低了些,鎖眉的視線則藉由那一點縫中射出,探索是誰在擾他的清夢。
"你……居然在睡覺?"聞曉虹悻然瞪著他不快的惺忪睡眸。"我在那兒曬得渾身發痛,你倒挺會享受的嘛,我請你來是躺在這兒睡大覺的嗎?"奇怪,對他,她總是不能平心靜氣。"你還用責怪的眼睛盯我?"
由於外形所致,她這般噘嘴的怒態,在外人眼裡看來反倒頗有打情罵俏的意味,阿妹基於保護的心理,連忙拉過化妝師一起排排站,好擋住多事者的亂傳揣測。
"嗯?"時焱又推回鏡框,看來他們尚未"收攤",那再睡一會兒吧。當作家和保全人員均是非常耗體力的工作,因此他早已養成沒事就儲備能源的習慣,而他儲備能源的方法便是最簡單的——睡。
"你還要睡?你給我起來!"軟綿綿的粉拳不禁朝他身上亂拍一通,那撒野的模樣倒有九分像在撒嬌。"人家今天一直不能入戲,走位走錯,台詞念錯,還有天氣這麼熱,烈陽又高照,萬里也無風……這些這些,全都是你害的啦。"
好一個番婆呀,天氣、烈陽和風勢乃自然現象,這也干他什麼事?那些拳頭打得是不會痛啦,但卻是挺癢的,他只得抓住她的暗腕低喝。"喂!"
由於力道沒控制好,她重心不穩地摔趴在他的健胸上。
"你這不懂禮貌的魯男——"聞曉虹氣急敗壞地嗔斥著,猛抬臉,恰好對上他銳利不耐的煜眸,而他一表非凡的俊臉就在她眼前五公分處。
忿怨的心房驟然悸動了起來,她忘了本來要罵的話,亦忘了罵他的理由,甚至連呼吸,都忘了原先該有的頻率;她完全迷失在他的酷美魔力中。
時焱好笑地看著她如花癡般地瞧他。他該推開她、他該冷諷她、他該像往昔那般不屑地睥睨她,可是他什麼都沒做,她若蘭的吐氣陰斷他的神經傳導,他不曉得女人身上也能這麼好聞。
他是一塊強力磁鐵,聞曉虹不能抗拒地被吸向他,她的唇無法自己地搜尋他的唇,儼似吻住了他,她就能獲得永生……
"哎呀,朱蒂來了!"背對曉虹站著的阿妹,雖沒看到身後正要發生的事,但眼見死對頭得意地扭來,她於是低聲發出警報。
聞曉虹赫地從幻夢中驚醒,在朱蒂跨過阿妹和化妝師的防線時,她已坐回原位擺出泰然自若貌,其動作之迅速和反應之快,令時焱暗暗咋舌。
"喲——我說聞大牌今兒個是怎麼啦?老是出錯,唷呵呵,敢情是在為咱們後輩做錯誤的示範啊?"朱蒂一臉看笑話的好笑。
"你真聰明。"黃鼠狼給雞拜年,呸!聞曉虹指桑罵槐,笑得好優雅。"我就是嫌'某人'只顧著搶人鏡頭,老是忘了自己的角色和台詞,害大伙必須配合她的笨拙反覆重拍,於是才故意這麼做呀!"
可怕,好一張伶牙俐齒啊!時焱看在眼裡,想在心底。也難怪啦,否則她一個女核子,如何在這複雜的演藝圈頭角崢嶸?
"你……"那廂朱蒂則憤赧地咬牙,原是想來奚落人,卻反被對方消遣,一張花臉青紫黑白的來回換了好幾趟。
可她也非省油的燈,狡詐的雙眼很快地看出聞曉虹對眼前這令人口水直流的大俊男有好感,歹惡的腦筋於是動到時焱的頭上。"聽說你請保鏢啦!不知他在人後保的是你什麼鏢啊?要不要也為咱們後輩示範呢?"
"你這妖——!"阿妹出口反擊她暗含毀譽的語彙,但被聞曉虹制止。
"哈哈哈!"朱蒂搖頭晃腦地大笑,濃妝的蕩眼旋即以邀請的眼神勾住時焱的帥臉,抹得鮮紅的指甲和嘴唇也隨著纏上他的人。"我說美男子唷……"
哇拷!他近看更美。這麼俊俏的男人,要是能和他上床……光是想就夠她全身"性"奮啦,她細著嗓子露骨地呢喃。"你乾脆來當我的跟班好了,我包管你吃'香'的,喝——"曖昧的雙關語末及說完,她人已被時焱的大腳踹開。
"滾。"要他做她的跟班?噁心的女人,她是瘋子白癡搞不清楚狀況啊,她來替他舔鞋子都不配。
慢著,同樣是女人,他剛剛為何沒有排斥聞曉虹的接近?如果沒人來打擾,他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問題是他會允許她吻他嗎?難不成他已習慣她靠過來?
"你……"朱蒂灰頭土臉錯愕地坐在地上,看著四周漸漸圍觀的人潮,惱羞地怒吼轉向聞曉虹。"我哪一點比她差?"
她不提他還不覺得,如今有了比較,他不曾留意的雙目也就分出了差距,那聞曉虹若是西施,坐在地上的這位妖怪即為東施——的媽。
他緩緩站起身,懶得再看她一眼,那超過1·9米的身高給予人的壓力,著實讓旁者自動退出一條出路。
"咕嚕……"朱蒂不停地吞著畏懼的口水,連氣都不敢喘,顫慄的身子僅覺得就要被他的寒氣凍傷。
"嗟!"無聊,浪費他的時間。時焱搔搔受污染的耳朵,決定回家睡覺。
之後那場鬧劇是怎麼收拾的,他就沒興趣管了。
想要安安靜靜地睡一覺,也算是奢求嗎?為什麼老天總愛和他開玩笑呢?
時焱趴在床上哀歎,王佑鑫無巧不巧,正好挑在他躺下來的那一刻出現,嘰裡呱啦的嘴巴就始終沒停過。
唉!好不容易脫離一個是非地,想不到回到家又陷人另一個是非圈,真是流年不順。早知不該讓"王長舌"曉得他大門的鑰匙藏在哪裡,自作孽唷。
"喂!懶蟲,你別睡呀!我講了半天,你倒是說句話啊!"王佑鑫總算理解到他這個獨腳戲唱得很無趣。聽眾居然連點掌聲也沒有。
你也知道你講了"半天"喔?時焱心裡想著,仍是以"不動"應萬變。
"醒醒啦!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清楚,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王佑鑫見他不理,乾脆跳上床,再用指頭一上一下地撐開他的眼皮。
"嘿!"忍無可忍,時焱一把扣住王佑鑫的左右虎口穴,接著膝蓋一頂,便將他摔下床去親地毯。
"好啦、好啦!算我拜託你啦。黎琪講的是不是真的?"王佑鑫不死心地又跳回床上。
黎琪是"七聖"中"玉衡"拓跋剛的新婚妻子,也是他們的弟妹,本職是專門偷拍他人隱私照片的"狗仔隊",拓跋剛怕她闖禍鬧事,故出資幫她開了家"黎清雜誌社",不過她辦的仍是"那種勾當"的雜誌。
"什麼?"可憐他一下好了,時焱施捨地問。
"還問我什麼?徘聞呀!就是這張照片上面所顯示的東西嘛。"王佑鑫舉著照片捶胸捶肺,儼若包青天堂下喊冤的受虐婦。"我剛剛拿給你看了那麼久,又說了這麼久,你全當我是放屁?"
"對。"時焱老實地點頭。而且是超級連環屁,何況他只聽過瘧蚊和三斑家蚊,又沒聽過"匪蚊",再說他對自然科學也沒研究,問他這玩意兒有啥用?
"哇——"王佑鑫仰天長嘯。喔,他得再忍耐,誰叫他運氣不好抽到鬼簽,所以被眾人授權為代表來求證事實。"沒關係,我這人的優點就是有耐心,我再重說一遍好了。"
不會吧,他聽得耳朵都已生繭了,王先生還有力氣再重說一遍?時焱長吁。順從一下嘍,或許能因此獲得安息。"好啦!哪張?"
"哪張?哪張?"王佑鑫不覺又提高音量,跟時焱說話必要有過人的耐力,不然真會被這顆臭石頭的漫不經心氣斃。
罷了、罷了,石興搬到北京還是石頭。他歎口氣,把一直執在手中的照片放在時焱的眼前。"就是這張,黎琪的手下偷拍到這張照片,他還繪聲繪影地寫了一大篇情色專欄,黎琪看完之後覺得不可思議,也不敢相信,但有照片為憑,於是就立刻拿給我們看……"
"我們?"時焱懶懶的用鼻音插話。慘了,這下那個"我們"——也就是"七聖"裡面所有的人,鐵定都曉得這樁他從頭至尾都沒聽,卻似乎是轟動武林的大事。真搞不懂,就是一隻蚊子嘛,他們為何這麼大驚小怪?
八成是那個愛摘八卦的黎八婆……看來他最近是不能回總部,否則每個人都來"關心"一下,那他的生活還有寧靜可言嗎?
"唉!"起頭錯,步步錯。從他不小心誤會聞曉虹要自殺而出手起,日子似乎就開始很難過。
"你先別唉,也先別管他們啦!你只要告訴我,這照片中和你抱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是我最崇拜的那位氣質好、面貌佳、談吐優、外形艷麗、身材火辣、有波又有霸的聞曉虹?"王佑鑫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
"和我?"拜託,哪來那麼多形容詞,真受不了他。時焱迫於無奈睜開一眼瞄了一下。
照片裡是個披頭散髮、戴墨鏡的男人坐在導演椅中,一女子僕在男人的胸前,女人的臉則被一頭波浪長髮遮住,但自哪個角度,仍看得出兩人好似要接吻。
「是不是?是不是?你非說清楚不可,要不我會三天睡不著覺。"王佑鑫急巴巴地挨過來。這"明查暗訪"的任務若是沒達成,回去罵定被他們損上三天。
"嗯。"三天睡不著算什麼?他在趕稿時有過一星期沒睡的紀錄咧,再者照片拍得那麼差,一望便知是用長鏡頭偷攝的,他眼力哪有這麼好?
"嗯什麼?別賣關子了。"王佑鑫追問。
"眼熟。"時焱用有點煩的懶音回應。彷彿即將關閉所有的電源。
"這麼說你真的親到聞曉虹嘍?她的技巧怎樣?感覺如何?你是不是渾身顫動、飄飄欲仙?"因為他睡覺從不穿上衣,王佑鑫只得扼腕地揪住他的肩膀。"媽的,你這悶石頭為何這麼狗屎運,我真希望照片上的男人是我。"
"他。"跟聞曉虹有什麼千系?拍掉王佑鑫的手,時焱搖搖頭,指著照片中的男人。
"廢話!"王佑鑫撫住心臟。和時焱處久了,他早已練就由精簡的單字去抓其話意。"那人你當然眼熟,'他'就是你!"
"哦?"時焱這會兒終於睜開雙眼仔細瞧照片,再捎回去。"喔!"
難怪。不過怨不得他嘛,他又不是他們,成日自戀地猛照鏡子,哪曉得自己乍看起來是那模樣?嗯,不能再懶了,頭髮真要找一天請"天璣"水柔幫他剪。
"噯,算了,你不像我天生英俊滿灑、鳳流惆儻,天天被女人追著跑,我就把她讓給你好了。"王佑鑫安慰地拍拍時焱。
其實時焱是他們"七聖"中長得最俊美的。他俊得叫女人瘋狂,美得叫男人嫉妒,但也冷得叫人不敢褻瀆。"臭石頭"就是兄弟們幫他取的綽號,因為他和石頭一樣,又硬又冰,即便是酷老大"天樞"邵伊恩做人都比他有彈性。
"你不要傷心,沒有女人愛你不打緊,我依舊會疼你如昔。"王佑鑫驀地抱住他。
"神經!"肉麻當有趣。他大腳一伸,又把王佑鑫踢到地毯上去。
"臭石頭。"王佑鑫索性癱在原地,表情相當認真。"你是不是真喜歡她?"
時焱倏地抽走王佑鑫手中的照片,然後循著一個方向撕成兩半。他受夠了,這人在他耳邊念了一堆,如今又冒出這麼秀逗的話,當他時間多嗎?
"喂,你幹麼?"王佑鑫想挽救,但手腳還是慢了一步。
"送你。"他將撕下來的部分丟給王佑鑫,接著翻過身,擺出"你再說什麼,老子我也不會理"的睡姿。
王佑鑫撿起那一半,上面是聞曉虹的背影。
時焱把她從照片上撕給他了。
時焱蹺著二郎腿,躺在綠油油的草坪上,恣情享受這片刻的寧靜,只有微風吹過和樹蔭輕搖的聲音,以及…
"喂!人家不是跟你說要六點來,你怎麼九點才到?"聞曉虹責怪。那天生低到些微沙啞,卻出奇地充滿磁性的嗓音,為大自然的詩情畫意帶來了"生氣"。
噯!時焱暗歎。現實便是如此,太稱心時總是會遭天嫉。
"你說話呀!"聞曉虹艷光四射的妍容讓太陽失了顏色。"你遲到不僅沒有悔意,結果進屋晃了一圈,也沒來向我報告一聲,人又翹班幾小時不見蹤影,沒想到你是躲在這兒偷懶。"
要不是阿妹告訴她,她現在可能還在房裡生悶氣呢。"別以為我傍晚才有通告,你早上就可摸魚。"
"啊——"他的哈欠聲點燃她另一波怒火。
其實他消失的那幾小時是在她家中到處看看,一方面是檢查,一方面是熟稔細部環境,畢竟拿人錢財嘛,多少要盡點義務嘍,順便還可從她的品位去評鑒,她夠不夠格讓他執筆。
"我是你的僱主耶!你看到我應該要立刻站起來,而不是癱在那兒不動。"她輕輕甩著亮麗的秀髮,萬種的風情隨著髮香傳出,標緻的五官艷中帶嗔。
"嗯。"時焱銜著青草,不避諱地盯著她。
也難怪她敢如此自謝,嬌嗲的女人他是看多啦,但似她這般渾然天成,不會令人感到做作反胃的,她倒是第一位;只可惜美中不足,她被人寵壞了。
"你連著幾天都是遲到又早退,打電話去你公司也找不到人,人家我當初請的是二十四小時的保安人員耶。"她抬頭挺胸,大方地接受他的審視。
"好。"時焱腰一挺,整個人便彈跳地站起來。
"好……什麼?"聞曉虹納悶。他的隨和,不一定代表好事,這是她和他相處幾次得來的認知。她曉得他不是那種滿嘴忠孝仁義的偽善者,會盡力對她曲意逢迎,討她的歡心,只是倘若他的孤傲不要那麼嚴重,他會是個一百分的美男子。
不亦是這份不愛搭理人的冷僻氣質,讓他更具神秘的殺傷力。任何女人看到他都會忘記矜持,忍不住倒追他吧?
"換人。"時焱說著便往他的車子走去。他對她的容忍已經超乎他的想像,此非他期望發生的,再這麼下去,他擔心他會……啊!擔心?怎麼可能……他在想什麼?他在怕什麼?他又期望會發生什麼?
"換人?等一下,換什麼人?"想了想,她驚呼。"莫非你是要叫別人來替代你的保鏢工作?"
他沒有否認,僅是冷眼睨她。他居然在逃避呀……若是讓王佑鑫他們知道了,大概又要再從椅上摔下來一次吧!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她急促地拉住他,換人跟裝警報器有何差別,這個笨男人,她努力對他放了那麼多電,他難道沒有一點感覺嗎?
冷石頭,呆、蠢、拙!
呃?她那句話怎會讓他覺得有點飄飄然?天哪,他今天到底怎麼啦?竟會對她有著驛動的心情……這是不應該的啊!他得保持原來的淡漠心腸。
"嗟!"時焱甩開她拉著不放的手。女人就是這麼麻煩,一下要、一下又不要,上帝給她們腦子時難不成是在睡覺?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陌生人來保護我,熟人陪我我才有安全感。"剛剛的話似乎有點曖昧,她畫蛇添足地解釋。
男人呀,骨子裡都有點自虐,你絕不能讓他以為你非他不可,否則他馬上會抖起來。
"哦?"他和她熟嗎?哪時的事,他怎地不知道。
"前天謝謝你。"這理由的確很牽強,聞曉虹索性改變話題。
看他一臉茫然,她笑著說:「就是你幫我修理那個朱蒂呀!"
"嗯?"還是茫然,誰是"豬弟"?
"你那一腳踢得好帥喔!我和阿妹差點要鼓掌叫好。"聞曉虹喜孜孜地拍著小手。
時焱真的不記得他有踢過什麼豬的弟弟,他只想逃開,因為他忽然有抱她的衝動,那是他初次對女人有此念頭。
而聞曉虹卻揪住他的後襟跟著他繼續說,不時還插入開懷的笑容。"你都不知道,朱蒂常仗著和某導演或誰誰誰有一腿,所以對一般工作人員的態度很惡劣。不過呢,從那天起,她看到我就閃,不像以前會故意來找我挑釁,還有呀……"
她到底講了些什麼?時焱並沒在聽。看看表,他走到車邊,拉開她的手,然後上車,發動。
"你要去哪裡?"她問。適才的氣氛不是不錯嗎?他怎麼說走就走?
"五點。"他指她腕上的手錶,是他下班的時間啦!
"你要走了?"聞曉虹半晌才意會過來,他每回到了這時候便會自動消失。
"曉虹。"阿妹中途殺出。她遠遠看到兩人的拉扯,不懂向來與異性保持距離的曉虹,為何對他一再特別?她將一疊報紙重摔到時焱的前車蓋上。"這些是這幾天的報紙,請注意各家的頭條,全是曉虹和新戀人的親密照,而那位新戀人就是你,時先生。"
"阿妹。"聞曉虹立即將她拽到一邊,小聲地問:「你幹麼啦?"
她曉得阿妹是護主心切,但這舉動會破壞她的"融冰計劃"耶!
"喔……"徘聞,時焱恍然大悟。他終於懂王佑鑫昨天在嘀咕什麼了。
"我提醒你,你只是個保鏢,你不要再有任何令人誤會的越軌行為。"阿妹看他一臉沉思,以為他是在算計,不禁警告。"你記住,曉虹是藝人,我有責任保護她,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讓這些徘聞毀了她。"
時焱置若罔聞,搞不清那些與他何干。他猛地倒車,再猛地踩下油門疾馳駛出聞家,任由那些報紙滿天亂舞。
"時焱!"聞曉虹在車煙中嬌吼,接著靈機一動,她笑逐顏開地勾住阿妹的手。"我有事要拜託你……"
下午那段拍完,整齣戲就差不多近尾聲了。
聞曉虹悄悄地舒了一口氣,不過眼波流轉到悠悠忽忽的時焱身上,這氣不禁又衝上來。
"你又遲到嘍!"她擺著水腰款步鍍來,Billblass的連身裙凸顯出她的娉娉婷婷。其實不論她的通告是幾點,他一律是九點出現,有時是來家裡,有時是直接在片場,這就明確表示他永遠知道她的正確錄影時間。
不過那沒什麼,張導演這麼中意他,他只要有嘴巴,想問出是不難。但這和她要求的每天早上六點報到不符。
"嗯。"時焱意思地哼一下,像是怕她一個人說話太寂寞。他不是要換別人來當她的保鏢嗎?那為何他一直沒有行動,反而時間一到又準時跑來?
"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她鼓著粉腮嘟嚷。
虧她還特意在房裡蘑菇了兩個小時,原期盼看到的是張等得不耐煩的臭臉,豈料他大咧咧地躺在她的沙發上,姿勢還賦閒的很咧。"你當你是來度假的嗎?任何時間我瞧見你,你總是窩著在睡覺。"
"嗯。"某某某曾日,人生幾何須盡"眠",他不該想太多,他只是想多觀察她,夠不夠資料請他動筆……對,就是這樣。
"你甚至不願開車載我。怎麼,我有傳染病呀?還是我不配讓你來做我的司機?"想她聞大美女,只要手指頭勾一勾,便有一狗票的紳士小開願意為她效命。她要坐他的車,是看得起他耶。
"嗯。"時焱點頭。好聰明的小姑娘,她猜對了,他從不做女人的司機。
"你……你太過分了!"她鼓著腮幫子,那俏皮的媚憨樣,不知能迷死多少人。"我要去消基會檢舉你,哪有保鏢像你這麼輕鬆,你這一個星期以來,每天朝九晚五,我無論幾時有通告,你照樣准九點來,准五點下班,一分鐘不多也不少,半點也不吃虧。"
"對。"時焱又點頭,這一向是他的優點,不佔人便宜。
"對?萬一剛好在那個空檔我發生危險,你要怎麼辦?"她尖聲表示她的不滿,人長得妖冶美麗就是有此點好處,即使罵得像潑婦,依然是令人賞心悅目。"我說話的時候,你就不能站起來聽嗎?
時焱果真站起來,但他是往外走。
"等等!"舉凡她見過的男人,只要她開口,沒有人不傾著身專心聆聽的,偏偏他……她所向無敵的魅力為何獨對他失效?"人家話都沒講完,你要去哪裡?"
他沒說話,僅微昂弧度優美的下巴,指著牆上的壁鐘。
"我高興幾點去就幾點去。"因為臨時撞棚,她剛才接獲通知,早上的錄影改在下午,故她就算是現在出發,亦是綽綽有餘。
他聳肩表示:隨你。
"你的態度就不能尊敬一點嗎?"她不依地嗔斥。
他一副"你慢慢氣吧"地坐回沙發上,接著以手為枕靠向椅背,然後蓋下厚密的長睫毛。
"你還睡?你……你以為你是這個家的主人啊?我又沒請你坐!"又是那種眼神,儼然他對她多包容似的,她最恨他這樣。
"嗯。"懶洋洋的一哼,完全不具任何意義。他繼續坐著,頭還往後仰,渾似懶獅在伸懶腰。她那個主意聽起來不錯,當她家的主人,也就是和她……哎呀!他又想歪了。
"我是僱主耶!你值不懂什麼是僱主?"可惡,他對她根本不甩,而她見到他那不屑的神態又按捺不住脾氣,這樣下去,他哪有可能會愛上她。
"嗯。"怎會不懂?她三不五時都會念上幾遍。
"你存心氣我。"她齜著牙瞪他。想想,她叮嚀自己:曉紅呀!你是怎麼啦?不要發怒呀!你的美艷就是最好的籌碼,千萬別被他的外表唬住,他和其他男人不會有兩樣的,沒多久那狐狸尾巴就會露出來。
感到信心又重新回來了,她妖媚地坐到時焱旁邊,柔若無骨的玉手輕巧地滑上他的壯臂,並好奇地撫著他腕上那只造型精巧特殊、表面鑲有七星圖騰的石鐲子,她總覺得它很眼熟。
"時焱,對不起啦!人家最近又要拍戲、又受人威脅,因此壓力比較大。說話語氣要是不好,你可別見怪。"她柔婉的沙啞語調,直鑽人脊髓麻痺男人的四肢。
"嗯。"瞧她說變臉就變臉,彷彿在演科幻片般,中途竟還不會扭到顏面神經,女人唷……嗟嗟嗟!硬的不成,來軟的?未免太小看他了吧,他不吃那一套。
對,他不吃那一套,且看她想玩什麼把戲。
"有件事我認為還是讓你知道的好。"她欲言又止,手指仍在爬上爬下,勾引他純粹是鬥氣,管他是冰塊或石頭,這次他若是再不投降,她就真的去倒立。
"嗯?"他耐心候著她到底要搞啥鬼。她適宜的觸摸,確實很能挑誘男人,想來是豐富經驗的累積……
奇怪?為何那"豐富"二字,讓他心裡覺得不是味道?且他為何破例准許她碰這代表"七聖"主事者地位的董青石手鋪呢?
"昨天公司說接到恐嚇我的電話……啊!"說電話,電話到。拿捏得恰到好處之甜膩尾音,給鈴聲嚇得變成尖叫。
真是破壞她好不容易建立出來的情調,她拿起聽筒,怨氣尚未吐出,彼端已傳來低沉的粗嗓。"殺你。"
"啊?"她駭然地丟掉電話,彷彿它會燙手。
咦?時焱見她刷白的臉,立刻嗅出不對,他連忙拾起聽筒,那頭僅剩哪哪哪的斷線聲。
他只好掛上電話,並用眼睛詢問她。
"他……他……他說要殺我!"聞曉虹嚇壞地撲進他的懷裡,她顫著櫻唇,失血的雪頰透著無助,那眨著害怕的眸子,宛如兩顆上等的黑珍珠,正在乞求他賜予一絲絲的呵護。
"哦?"他沒發現自己伸手摟住她。
"放開她。"阿妹從房裡出來碰巧撞見這一幕,她鐵青著臉衝過來分開他倆,目光忽爾瞥到曉虹受驚的臉,她急忙問:「'他'又打來了?"
"又?"時焱揚起英眉。這麼說不是第一次嘍?寫信、傳真或打電話去電視公司罵罵是正常,但打到家裡來……就有問題了。
"對,"又'。"阿妹憤憤不平地說。"這變態的電話已經持續幾個星期了,要不是這樣,你當我們花錢請你來是幹什麼的?"
"阿妹?"聞曉虹詫異地盯著阿妹。平時為了不得罪人,阿妹常幫她扮黑臉推掉一些她不想做的事,但像現在這般激烈的反應倒是罕見。
"喔?"這麼說,他一直誤會聞曉虹,以為她是那種閒閒沒事,想用幾個臭錢來找人滿足優越感的女人嘍?
"我們走。"阿妹拉住曉虹,在她還沒弄明白發生什麼事時,已被推上車,然後人末坐穩,車就急衝出去。
"哎呀!阿妹,你幹什麼啦?"聞曉虹望著車後越來越遠的帥影,不禁回首瞪著面色凝重的阿妹,惋惜地拍著椅墊。"你這樣不是……你明明知道我要……哎唷,人家本來想乘機要他送的。"
"對……不起……我不曉得你是要……所以才……"阿妹冤枉地苦著臉。
"算了,不怪你,是我之前沒說清楚。"聞曉虹努嘴睇著窗外。
剛剛她一定是看錯了,阿妹這麼忠厚老實的人,不可能會有那麼陰狠的眼神,定是她看錯。
至於倒立的事,再下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