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她重複一次問道。
「我家。」他點頭。
「和你住?!」
「不要想歪,我也只是提供你一個房間。」丁捷磊坦蕩蕩的說,「我提供的套房有自己的獨立衛浴設備,起碼十坪大,還有大衣櫥、計算機、音響,而且我不收你房租。」
目瞪口呆,她只能問;「你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現在才想要救一個孤女來『贖罪』?好彌補你良心上的虧欠?」
「不好笑。」丁捷磊搖頭。
「你有豐富的愛心卻無處揮灑?」她又說。
「我不是博愛的男人。」
「那你的企圖……」米芯妮倏地退到了牆角,但其實只要他大手一伸,就可以抓到她了。
「你是怕你碰上了變態或是殺人曉?」幾乎要放聲大笑,不過他收斂、折衷了下,只是咧咧嘴。
「更糟,我怕你是變態再加上殺人魔!」她不客氣的回道,眼神露出恐懼。
「我像嗎?」他一直以為自己的長相是相貌堂堂,既體面又英俊的。
「就是不像才更可怕。」
「米芯妮,我可以讓你看我的身份證。」說著就要掏出皮夾。
「身份證上會寫你心理正常、是個好人或是正人君子嗎?」米芯妮搖搖頭。「丁捷磊,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我會一輩子感謝你,這樣可以了嗎?」
「你和我回去,我請管區的警員來證明我不是壞人,你和我住會很安全。」他真沒想過自己有找執法人員來證明自己「無害」的一天。
「你要找警察來證明你……」
「我不會碰你一根寒毛、不會做任何令你感到不愉快的事,只是想提供你一個好一點的住所。」他說到喉嚨都快干了。
「為什麼?」米芯妮只剩這個疑問。
「因為……」丁捷磊用暗啞的聲音解釋,「孤兒們就應該互相扶持、彼此照料。」
「孤兒們?」米芯妮發現她來台灣之後好像變笨了,都聽不懂他的話。
「我也是孤兒。」他的目光掃過她的眼睛。
「你也是?!」她的頭皮發麻、四肢變冷。
「意外?」
「你看起來……」她突然結巴起來。
但他不以為意。「我是個成功的孤兒。」
「成功的孤兒?」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智商兩百一定是驗錯了。
「我苦過來了,早就脫離住這種地方的日子。」丁捷磊簡單道:「米芯妮,只是換個住所而已,你需要考慮這麼多嗎?」
這下她考慮得更多了,如果讓他知道她是撒謊又利用了他的同情心,他一定會讓她死得很慘、很慘。
「我不行!」她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哪裡不行?」他有點生氣。
「你看我像是流浪狗或是流浪貓,等著人家可憐我來收容或是照料嗎?」她不想面對真相被揭穿時的可怕情景。「我二十二歲,有行為能力,可以思考,不是溫室裡的花朵。」
「如果是個生了病的孤兒,可能比流浪貓或是流浪狗更慘。」他是經過斟酌之後才說出口的。
米芯妮如果現在反駁,就表示自己是個說謊、講話不負責任的女孩,所以她只能啞巴吃黃連。
「我沒有說話傷人的意思。」丁捷磊誤以為她的沉默是表示受傷。
她不客氣的指控,「但你認為我比流浪貓或是流浪狗還不如!」
「你生病了。」
「貓和狗也會生病!」
「任何動物都會生病,你是想爭贏什麼啊?」他有些失去耐性。「我立意良善。」
「丁捷磊,你是高手!」她忽然面露敬佩。
「高手?」他一頭霧水。「哪方面?」
米芯妮故意做了一個驚駭的表情。「當然是侮辱人那方面!」
他翻了個白眼,「我不是在侮辱你。」
「對!你只是刺傷了我的心。」
真是愈描愈黑,愈說愈不對,這真的不是他的本意,故意要去刺傷一個孤兒的心,而且是生了病的。於是他決定什麼都不多說,只是很誠懇、很真摯的柔聲對她說:「讓我幫你。」
被他的表情和簡單的四個字給軟化、打動,不需要千言萬語,只要一個發自內在的表情和出於肺腑的言語,就夠了。
「好!」最終,她答應了他。
「我該謝天謝地嗎?」他鬆了一口氣,也有了說笑的興致。
是米芯妮該求天拜地的,她耍了這個男人,如果她堅持不去他家,那事情或許還可以告一段落,但是她卻點了頭,如果日後東窗事發被他五馬分屍,那她也沒有資格向閻羅王告狀。
「你收拾行李要多久?」丁捷磊只想快點帶她離開這裡,多一刻都不想待。
「一分鐘。」她說。
「只要一分鐘?!」他大驚。
「我沒有東西……」僅有的衣物大概已經被警察沒收了,除了幾罐保養品、化妝品、內衣褲、兩個包包,兩雙鞋,她一無所有,卻仍不想回紐約,她不要嫁她不想嫁的男人。
「看來我們得先去採購一下。」他望著米芯妮,心居然有點疼。
「我沒有錢。」言明在先。
「我有。」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憐惜。
「我已經欠你太多……」
拉起她的手,丁捷磊好整以暇的拖著她離開。「反正欠了我這麼多,也不差再多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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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打佯,但是衝著丁捷磊的面子,這家服飾店還是專門為米芯泥提供服務,她就像是一個VIP級的客戶,可以一個人盡情的選購衣服,這情形叫她想起了在台灣的電視上看到回放的那部片子——麻雀變鳳凰。
「丁捷磊,你有李察吉爾的那種架式!」米芯妮手上拿了一堆衣服,心情暫時是愉快的,只要是血拼或是買衣服,任何女性的心情都會很OK。
「但你不是阻街女郎。」他知道那部電影。
「我當然不是!」米芯妮大聲說,差一點忘了自己還在重感冒中。
「但你的確拍了我的車窗。」
她也很不想好唄!「警察在抓攤販啊!」
「我可能是個黑道大哥或是通緝犯。」
「開著奔馳、相貌堂堂的黑道大哥或是通緝犯?」她做出一個俏皮的沉思表情。「既浪漫又危險的組合,如果你真是這兩者之一,我會認了。」
「你真的這麼天真?!」丁捷磊一點也不贊同,「你可能會坐上壞人的車!」
「但你是好人。」她嫣然一笑。
「你可能碰上壞人。」
「我碰上了你!」米芯妮愉快的強調。「老天有眼,我碰上的人是你!」
聞言,丁捷磊的心中不知為什麼有股暖流流過。他不是個感性的人,有時還憤世嫉俗,會看不慣所有的人、所有的事,要不然就是冷眼面對一切,但是米芯妮……好像是一把鎯頭,開始猛力的敲打起他所築起的這片冰牆。
「快挑吧。」他只好說。
「我真的能隨意的買?」她知道自己不是在紐約,不會有她老爸替她付賬單。
「隨意買吧!」他很男人的說。
「但可能會花你很多錢哦!」她有點猶疑。
「我花得起,相信你沒有令我破產的本事!」丁捷磊自負道。
「可是我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還你錢。」她看起自己手裡拿的衣服,每一件她都很滿意,即使沒有紐約風,但她現在是在台北,可以穿得台北味些。「我會良心不安。」
「那我會好好想想你還錢的方式!」他隨口一句。
「丁捷磊!咳……」她卻大驚,又猛地咳了起來。
他趕緊為她拍背。「別想歪!」
「我不是茱麗亞羅勃茲,我又不是阻街女郎!」米芯妮一臉受辱。「我寧可擺地攤、去餐廳洗碗,也不做那檔事!」
「你已經表示得很清楚了。」他微笑。
「我……我想改變主意。」她覺得自己還是回原來租的地方比較保險,至少她在那裡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不可以改變!」他的笑臉迅速垮下。
「我們其實不熟……」她拿不定主意。「我這樣突然跑去和你住,有點荒唐。」
「你終究是怕我對你有企圖……」他有些不耐煩的歎氣。「你安心啦!」
「你說你不是慈善家。」
「但我們都是孤兒。」
米芯妮立刻陷入愁雲慘霧中,這男人把他的愛心和善心發揮在她身上,但她卻是個假孤兒,這下……她騎虎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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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近半夜時來到了丁捷磊的家,他的家是在這幢豪華建築的頂樓,室內的氣派。堂皇就不必多說,和她在紐約的家有得拚,因為是頂樓,所以他家有個露台,可以想看星星時看星星,想看月亮時看月亮,盡覽台北的夜景,看來他應該是挺成功的。
而在他們到達後不久,真的有兩名警察上門,很直接就向米芯泥表示丁捷磊是個良民,而且離「優良市民」只差一小步,絕對是個可以信任的人,未了他們遺留下了電話給她,讓她隨時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他們求助。
兩個警察一走,丁捷磊便雙手環胸的看著她。
「還有問題嗎?」他問。
「就我們倆住?」
「我未婚。」
「沒有同居女友?」
「只有固定來打掃的清潔公司人員。」丁捷磊輕皺眉頭。「你還擔心?!我不是個性飢渴的男人,如果有『需要』我會解決,你不必煩惱我的魔爪會伸到你身上。」
「我不擔心這個,我是怕會破壞你的愛情生活。」米芯妮轉開頭。「你總是一個正常男人吧!」
「我的『愛情生活』不需你擔心。」他回她一句。她管太多了吧。
「所以你的『愛情生活』不會在這裡進行?」米芯妮卻像是在拷問似的睜大眼。
他挫敗的撫額,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好心會把自己弄到這麼累。
「我會去外面。」
「其實你只要告訴我一聲,我可以避開。」她立即善解人意的表示。
「這話題要再討論得更深入嗎?」他諷刺。
「我只是不想妨礙你的生活。」
「你沒這本事,別擔心!」言下之意又是一次侮辱。「而且我再沒有人性,也不會對一個孤兒下手。」
「天底下……其實有好多的孤兒。」她不敢看他的低喃,他是因為她是孤兒而收留她,如果有天他發現她只是個想要逃婚,一個任性、驕蠻、一意孤行的女孩時,會不會親手處決她?!
「但我不是天天碰得到。」
「那我還真是好運。」她忍不住自嘲。「只怕我得帶著欠你的這份人情進棺材。」
「你現在就提棺材會不會太早?」他不喜歡她開這種玩笑。
「說不定我這次感染到的感冒細菌是超級致命,沒有任何藥可以治癒,那我就會很早進棺材。」米芯妮無所謂的聳聳肩。
但丁捷磊的反應可不是如此,他的雙手垂在身側,眼神比鋒利的刀刀還要冷冽。「米芯妮,在我為你做了這麼多後,可不是要看你這麼早進棺材!」
「好,有你這麼強悍的一句,我想死神也不敢收我,但是……但等我身體好一些後,我還是得想辦法賺錢!」她認命地道。
「再去擺地攤嗎?」丁捷磊又是指責的目光。
「我沒有貨可以賣了。」米芯妮吐了吐舌頭。除非把他剛剛買給她的那些衣服再拿去賣,不然她擺什麼地攤?
「我可以給你工作。」對於這個女人,他的愛心像是沒有枯竭的一天,似乎永遠可以給她驚喜和照顧。
「你連工作都可以給我?」她到底是碰上了什麼人,真的是救世主或是天使嗎?
「當然可以!」
「你是做什麼的?」
他簡單帶過,「我有一家投資公司,股票、期貨、公司併購都來,只要是合法的賺,我都碰!」丁捷磊又在瞬間作出決定,「我缺一個跑腿、打雜的小妹,薪水兩萬五千元,你要不要做?」
「跑腿、打雜的小妹?!」她睜大了眼睛。好歹她也是從紐約有名的大學畢業,他居然請她當小妹,她看起來只有這點能耐嗎?只能當小妹?!
「你一定能勝任。」他拍胸脯保證。
「你確定我能?」她挖苦的勾唇,「聽起來好像需要很高的智商。」
「米芯妮,好或不好選一個回答給我!」他沒有什麼幽默感的回她。
「好吧!」米芯妮很快拿定主意。「總比跑給警察追來得好,而我堅持要付房租。」
「行,我從你薪水扣。」他也不囉唆。
「那……帶我去看我的房間吧!」
丁捷磊轉身帶頭走去,他家有五個大房間,她的房間則被他安排在離自己房間最遠的那一間,表示他對她是真的沒有任何不良目的。
禮貌的為她打開了門,做了個請進的手勢,他站在門邊沒有進去。
米芯妮故意做出了一個吃驚的表情,雖然這間套房已屬上乘,可是和她在紐約的閨房一比,還稍稍遜色了一些,但對一個孤兒而言,這個房間應該算是天堂了,她不能無動於衷。
「好棒、好舒適、好華麗的套房!」她像是演戲一般的大叫。「我是不是在作夢?!我……太幸運了!」米芯妮偷偷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要自己不要太誇張。
「好好的休息、睡一覺,我希望你能把身體調養好再來上班,既然你都住進來了,就不必再為任何事操心,天即使要塌下來,也得先壓到我才會輪到你。」他儼然以她的守護者自居。
米芯妮不是一個衝動型的女孩,在紐約長大的她,有時也挺「硬」的,但是這一刻……對這個男人為她所做的一切,讓她的心柔軟了起來。
「我有一個請求。」她的口吻謙卑。
「什麼請求?」丁捷磊以為還有哪裡下周到、沒有為她設想好的。
「我可以抱抱你嗎?」她純潔的眼神直勾勾的望向他。
「你要抱我?」他怔了下。
「沒有色彩的擁抱。」她表明。
「什麼叫沒有色彩的擁抱?」丁捷磊謹慎的問,有點懷疑她想要仙人跳或是別有居心。
米芯妮懶得再說,直接用行動表示,只見她一個大步上前,雙手環上他的腰,頭貼在他的胸口,一個用力,在她的身體貼上他的只有一秒鐘的時間之後,立即鬆開了放在他腰上的雙手,然後後退,眼神清明,亮晶晶的沒有一絲色彩。
丁捷磊被很多女性擁抱過,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擁抱像米芯妮所帶給他的震撼,這一個擁抱不含誘惑、挑逗,純粹是乾淨、坦然,是真的帶著感謝的。
「快睡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她傳染到感冒,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
「遵命!」她給了他一個敬禮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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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健德是丁捷磊的特助,他對丁捷磊的功用比一個秘書還來得強,有時還得充當他的分身,替他去應酬或處理一些私人瑣事,有什麼事,丁捷磊也會第一個告訴他。
只是當這個可靠、篤實、盡責的男人聽說公司要來一個新小妹時,卻有些反應不過來。
「總裁,咱們公司已經有一個小妹了。」何健德很盡職的提醒。「不需要再多請一個吧……」
丁捷磊只好說出他和米芯妮認識的經過。
「所以你這算……日行一善嗎?」老闆明明不是那麼柔軟的男人,並且沒有一顆玻璃心呀。
「她是孤兒。」
「這解釋了一切?」
「我做得到的,為什麼不幫?」丁捷磊現在完全可以抬頭挺胸的說:「而且助人為快樂之本,我這麼幫她,自己感到很快樂。」
「你快樂就好。」何健德當然不敢反駁,公司是丁捷磊的,他就算想找一百個、一千個小妹,也不幹他這個特助的事。
「她是個好女孩。」丁捷磊強調。
「想必是。」何健德附和。
「她現在住在我家。」看著特助明顯不以為然的臉,他惡作劇的投下一顆震撼彈。
「住在你那?!」何健德不是那種大驚小怪的男人,但是老闆行事作風一向謹慎、自律,那個女孩居然住進了總裁家?!
「意外?!」丁捷磊緩緩又平靜的說。
何健德低呼,「總裁,你才認識她多久?」
「不到二十四小時。」
「而她已經住進你家?!」
眉一挑,丁捷磊懶懶的瞥了助手一眼。「你有意見嗎?」
何健德當然不敢有意見,就算老闆說他現在要娶那個女孩,也不幹他這個特助的事,只是就算是小說或是連續劇也不會編出這麼不合邏輯、天馬行空的情節,這是現實生活,難道……難道老闆不怕這個女孩有什麼目的或是歹念?
「健德,你的表情是想告訴我什麼?」暫時忘掉股市的漲漲跌跌、外資又進場買了多少,他現在比較在意米芯妮這個問題。
「總裁,你不擔心被設計嗎?」何健德顯得憂心忡忡。
「你是說仙人跳?!」
「很有可能!」
「不可能。」他有這自信。「如果你見過米芯妮,就不會這麼說了,憑她想要搞仙人跳……」他哈哈一笑。「那她可以得奧斯卡的最佳女主角獎。」
「可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難得露出笑容,「健德,你是擔心我會鬧出什麼醜聞嗎?」
「我怕總裁你會……」何健德沒敢說。
「人財兩失?」丁捷磊自嘲的看他的特助。「你在擔心這個?」
「比這更糟!」
「更糟?!」
「我怕你的一顆心被騙、被玩弄!」他是真心的想要老闆一些忠告。「愈是看起來無害的女人,通常殺傷力更大。」
丁捷磊想著米芯妮,想到她給他的那一個擁抱,冒著即使有天真會傷心的下場,他已經不想回頭,也不需回頭。
「反正米芯妮住進來了,她也會到公司來上班。」這就是丁捷磊的最後結論。
說得也是,那女孩為什麼要拒絕呢?老闆的家是很多女人拚了命、搶破頭、陵盡全力想要住進去的「聖殿」,既然他都開口了,如果那個女孩還有一丁點頭腦,是絕不會說NO的。
「總裁,反正你說了算。」何健德不想當惹人厭的討厭鬼,而且老闆並不需要監護人,如果他想和那個女孩怎樣,也是他和那女孩的事。「但我會為你祈禱。
「祈禱?」
「祈禱你不是被要、被騙。」他說完,便一溜煙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