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夜過後,江君一直很小心地與他保持距離。有些事,這一輩子都不該發生的。他的目光流連在恭成人的唇上,感覺自己的耳根子再度火辣了起來。
「不許你去看她!」恭成人沉著臉道。
「蘭若的身子從小就不好,她需要我。」江君沒預料到他會拒絕,說話的口氣也跟著不滿起來。
「需要你!長安城的大夫都死光了嗎?」江君的用詞讓恭成人大為光火,他擰起眉,一臉的狂暴,「古蘭若指明要你去看診,是何居心?你以為官法昭會高興他的愛妾被一個男人碰嗎?」
「不許你用『妾』這個字眼說蘭若。」江君大聲地抗議,低柔的聲調在拔高之時帶著幾分女人的尖銳。
「哼!」江君對那幾個女子的在乎讓他嫉妒。
恭成人抿著唇,沒費心去否認心中的情感。他掙扎過,也抗拒過,然而每次江君一走進屋子,他的注意力就會不由自主地放到江君身上。
不曾牽繫過誰啊!識得情愛不是惡事,偏偏他心繫的人是個男子!
「你是想去通報古蘭若,武林大會的長老紅帖已經出來了吧。我、秦穆觀、官法昭全是見證長老,你們幾個挑人的眼光還真是令人讚歎不已!」恭成人尖酸地奚落著,不喜歡江君放太多注意力在別人身上。
「我在離開前定要見到她,否則我不會和你回益州。」江君擺明了立場,硬是不理會他。
恭成人一拍桌子,「見鬼的!你有什麼資格不願意離開?只要我願意替你報仇,你這輩子都得賣身給恭莊了,記得嗎?」
「我記得,但是我不曾允諾我必須完全服從你!你若不讓我看蘭若,那麼就請你先行動身回益州。」江君話一說完,隨即轉身離開,完全不理會身後桌几被恭成人摔落到地上的巨響。
「可惡!」恭成人大聲咒罵著,他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牽著鼻子走!
結果,出乎江君意外的,恭成人給他一個時辰去探視古蘭若。
於是在這離開長安的最後一夜,恭成人和江君抵達了靖王府。
誰知才一入門,靖王府的總管便告知了古蘭若身染急症的消息,江君在和官法昭打了個照面後,便匆忙地進入內室為古蘭若看診。
「恭莊主看來並不順心。」斜倚著幾隻軟墊的官法昭身著白色綢衫,腰繫羊脂玉,一派風流倜儻的王爺之相。
「你擔心你的愛妾就足夠了。他們兩人互相喜愛的程度讓人嫉妒,不是嗎?」恭成人端坐在暖炕上,背脊挺得極直。
「恭莊主目不能視,感受力倒是不輸正常人。」官法昭慣於調情的眼瞳,在聽到恭成人的評語時,閃過一絲嫉光。他漫不經心地微挑一眉,注視著恭成人俊美如玉的容貌,「若是我沒看錯恭莊主的表情,你也同樣不滿意江君和蘭兒的交情匪淺。有些喜愛是不分性別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恭成人說話的語調硬邦邦地毫不圓融。
「恭莊主不見得會被我的蘭兒的美麗奪了心神,但是卻有可能會被江大夫的聰明才幹所吸引。」官法昭挑明了說道。
「說夠了嗎?」恭成人不悅地一拍桌子,面冷語厲。「我不想聽你說這些粗言穢語,你可以滾回你那群胭脂花粉堆裡!」
「傳說恭莊主脾氣怪戾,果真名不虛傳。如果閣下沒忘記的話,你現在所在之地是我靖王府,可不是恭莊。」官法昭的笑容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那又如何?恭莊與靖王府各執一方之權,我身在何處都無所懼怕。」恭成人面無表情地說。
「夠氣魄,無怪乎江君會選擇留在你的身邊。」官法昭拊掌大笑,讚賞地看了恭成人一眼,他討厭沒有個性的人。「話回正題吧。我大膽揣想恭莊主必然也知道蘭兒和江君幾個人與劉明蝠的『淵源』,或者該說是由隋煬帝那張寶藏圖所引起的災難。」官法昭說到此,臉上神情嚴厲,手上的青筋畢露。
「你想怎麼做?」官法昭似乎充滿了怒氣。恭成人皺起眉頭暗忖。
「我適才和劉明蝠見過面。我拿到了他挪用國庫米糧的證據,要他算上我一份好處,然後我要知道他所有的騙術及勾當。」
「假意與劉明蝠同黨,再趁其不備,一舉殲滅。」恭成人肯定地說出他未明說的意思。
「恭莊主果然是聰明人,那麼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了。我要知道恭莊有沒有意思與他們合作?滔天幫近來積極爭取恭莊西域護鏢的工作。」官法昭傾身向前問道。
「我是有意要把西域路線『暫時』讓他們護鏢。」恭成人眉也不動地回答。「不過,我也打算要破壞這份『暫時』,到時候我會向你借調一批高手。」
「成,你需要的時候,再向我開口,反正你我的目標都在弄垮劉明蝠。」官法昭爽快地答應,灼灼的雙眼中有著算計的光彩。「這麼一來,劉明蝠定然以為滔天幫又多了兩個有力幫手。我想恭莊主應該也接到了武林大會的長老紅帖吧?」
武林大會召開在即,而這長老紅帖普天之下只發出七份,邀集的全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邀揖七位長老旨在仲裁盟主競爭一事,若角逐盟主的兩方競爭者,在數度比試之後仍分不出勝負,則有賴於七位長老的投票以選出下任盟主。
此次盟主之爭,貫石幫的沈拓野與滔天幫的歐陽無忌,功力在伯仲之間,因此這七位長老的支持動向,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靖王的意思是,若劉明蝠篤定掌握了我們這兩票,便會鬆懈對其他票源的經營?」恭成人微扯動了下嘴角,那是一抹輕淡卻勢在必得的微笑。報仇一旦成功,江君就再無任何理由離開他的身邊。
「恭喜劉明蝠吧,他離滅亡不遠了。」
「自懸崖高處落下時,那種粉身碎骨的感覺,自然不同於從床榻上摔落地板的無關痛癢。」官法昭仰起頭,笑得張狂。
***
離開靖王府的當晚,恭成人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益州的路。
經過一番旅途勞頓之後,總算抵達恭莊位於益州的「荷園」。
初入荷園的江君,沒有什麼陌生的感受,除了主要庭院的佈置改以一池池的清荷之外,庭院迴廊、宅第方位和其他的別業沒有任何不同。
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定恭成人這個莊主,僕役們對他又敬又懼的,卻沒有人把他當成家人一樣的相處。恭莊的人其實有些害怕他們的莊主。
是因為那年的事吧。
江君看著擠在自己面前的一筆人,自己這個外人反而比恭成人受到更多親切的對待。多不公平啊!
「江大夫,莊主要我們把這本帳冊先拿給你看。」王明德的大嗓音聲壓全場。
「江大夫,你瞧我家的芳兒如何?」身為恭莊長老之一的郭全福問道,並把女兒郭芳推到江君的面前。
「爹!」郭芳跺了下腳,嬌羞地瞥了江君一眼。在眾人的打趣聲中,她用手絹捂著嘴跑出議事廳。
郭芳紅著臉輕倚在門口,偷看著屋內。爹怎麼這麼莽撞?女孩子家還是有些矜持的嘛!但她的確是有些喜歡這個年輕的江大夫。
江大夫並不特別好看——至少她還沒見過哪個男人比莊主還好看的——然而江大夫給人的感覺很好。他待人有禮,舉止比一般男人更優雅,看來就讓人賞心悅目。
郭芳甜蜜地抿著嘴笑,正想偷聽議事廳裡的對話,身後的一陣寒意讓她不由自主地回過頭。
「莊……莊主。」郭芳無法克制語氣中的顫抖。莊主的樣子好嚇人,白皙臉上的疤記隨著呼吸而擰動,有如妖魔一般。
「滾!」恭成人厭惡地抿起唇,在跨入議事廳時聽到了陣陣笑聲。
「江大夫,你可得給郭長老一個答案。」王明德大笑著嚷嚷,「如果覺得郭芳太活潑了,還有很多家的閨女等著你迎娶呢!要不,你覺得我家三歲的小女娃怎麼樣啊?」
「要我娶你女兒回家包尿布是嗎?」江君和大伙笑成一片。
恭莊人沒有心機,這種單純的溫情讓人感到平靜。
「搞什麼鬼!全待在這裡打罵玩鬧嗎?」恭成人冷冷的聲音讓廳內原有的嘈雜聲全部消失殆盡。
「莊主。」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站直身子。
「郭全福,你要把女兒嫁給江君,是不是?」恭成人寒著臉問道。
江君才到莊裡多久,怎麼又有女人要與他攀上關係了。
郭全福顫抖了一下,根本不敢看向他的臉。「屬下是有這個打算。江大夫年輕有為,為人又謙和有禮——」
「夠了!」恭成人一喝,在一群人之間,他正確地看向坐在榻上的江君。「江君,你怎麼說?」
「蒙郭老爹看得起,但我至今一事無成,尚無成親的打算。」江君朝郭全福微笑點頭,起身扶著恭成人走上榻床,安置他在方桌前盤腿坐下。恭成人在生氣嗎?否則為何全身如此僵直?
聞言,恭成人的怒氣稍緩,他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大口。知道江君仍然如往常一樣坐在他的右手邊,然而他的心卻無法如以往一般地平靜。
「全退下去!」他低吼一聲,雙唇抿得極緊。
「可是今天是本季的報告日啊!各處的總管約莫一個時辰後就會到,有些事項得先讓你知道。」王明德不解地說。
「全退下去!」恭成人大吼一聲,拿起桌上的帳冊往地上扔去。
恭成人突來的怒氣駭得一群人啞口無言,莊主已經很久不曾發過這麼大的火了。眾人求救的目光全看向江君。
「你們半個時辰後再進來報告。」江君冷靜地開口,一副以大局為重的鎮定表情。
「我不聽!」恭成人仍鐵青著臉,一派固執的模樣。
「你得聽,你們先下去吧。」江君朝王明德使了個眼色,讓所有人都退出議事廳外。
「誰給了你權利指使我?!」恭成人凶狠地質問著。
「你給的。」江君神情自若地回答。
「我給的?我什麼時候給的?」恭成人兩頰的肌肉抽動著,仍然沉浸在郭全福要嫁女兒的不悅情緒中。
「在你要我成為恭莊的管事時,你就賦予了我為恭莊前途著想的權利。所以,我要他們待會來向你報告,唯有如此才是真正在為恭莊著想。」江君的話情真意切,讓恭成人一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這麼說來,你是在指責我意氣用事嗎?」恭成人咬牙切齒地迸出這幾個字來。這個傢伙!
「你的脾氣是不大好。」江君輕聲地說。
「對你,我已經夠忍讓了。」恭成人傾身逼近他,直到鼻間聞到了那股藥草味才停止接近的動作。
如果他過分激切的情感會嚇走江君,那麼他會努力收斂一些,反正江君這一輩子都屬於他了。
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江君是個男子又如何!反正他看不見世人的眼光,橫豎也沒人敢在他面前指責他。
「我知道你對我的容忍,所以我才敢如此直言以諫。」江君微向後傾身,凝視著恭成人。唯有四下無人時,自己才可以放縱地這樣凝視著他。
在回到益州的路上,他沒再對自己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了。或許那一日的吻,只是他心血來潮的戲弄吧。
「是啊!你什麼都知道。」恭成人的情緒在瞬間又有了大轉變,「江大夫年輕有為,為人又謙和有禮,加上聰明過人,所有女子都爭相要嫁給你。」
「男大當婚是理所當然的事。」江君望著他激動的表情,心裡那一處酸楚的角落,居然泛上了一層甜。
「不許你娶親!」恭成人下顎的線條繃得極緊,俊美的五官也隨著心情而憤然扭曲著。他陡地一伸掌,準確地掐住了江君的手臂。
「何必把所有人都弄得和你一樣孤獨?」江君幽然地問道,略一使力想抽回手,恭成人卻用力一扯。
兩人登時倒在臥榻上。
「莊主,請你自重,這裡是議事廳。」江君氣息慌亂地瞪著俯在自己上方的恭成人。
「你認為會有人不識相地在我心情不好時靠近我嗎?十三年前的事,至今仍是他們無法理解的恐懼。」恭成人俯首在他的耳畔低喃道。
他的話讓江君停止掙扎,一手輕觸著他的臉龐。「那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的錯,難道是我爹娘的錯?他們錯在生出了我這樣一個怪物!」恭成人放縱自己的身子壓在江君身上。
好柔軟的身子!
「別這樣說你自己。」感到恭成人純男性的身軀緊貼著自己,江君感到身子起了一陣陌生的感受,陣陣熱氣自胸口漫到耳畔,刺麻的感受則由血液分散到四肢百骸。
他想舉起手反抗,卻發現自己無法果斷地推開他。
「如果我不是和常人不同,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東西圍繞著我?」江君的心軟正是最大的弱點。恭成人的唇瓣抵著他的頸側,狀若無意地滑過那柔軟的肌理。
「我會讓師父幫你找出原因。師父精通各項事物,占卜命理也知道一些。」江君原意抗拒的手,轉而安慰地輕攏住他,正要認真為他想方法時,卻發現恭成人正放肆地用唇舌攻佔自己的頸項。
一陣激烈的快感讓他的皮膚上起了陣陣小疙瘩。
「你很敏感……」恭成人咬開他的高領袍衫,舌尖舔吮著江君的頸間肌膚,且逐漸吻向那纖細喉嚨的中央。
唇邊正要逸出嚶嚀的江君,被他此舉弄得大驚失色,連忙摀住喉嚨,以最大的力氣推開恭成人。
自己有著不能讓人知道的天大秘密啊!
江君飛快地拉住衣領,轉身便想跳下榻鋪。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身邊。」恭成人伸長一臂,自江君的背後勒住了那纖細的腰身。先前不碰觸江君,是因為未對自己的情感作出決定。如今,他要定江君了!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陪在身邊的江君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江君垂下頭,手掌仍緊緊護住自己的喉嚨,心臟也依然狂跳不已。差一點就洩漏了……
「你再平凡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恭成人遲疑了一會兒,低聲地問:「郭全福的女兒長得什麼模樣?」
「和郭長老有些相似,方形臉,細長的鼻子,總是笑臉迎人。你應該多少還記得他的面貌吧。」不明白他為什麼轉了話題,江君卻很樂意把焦點移到他人身上。
恭成人微蹙著眉回想十三年前的郭全福。「他很瘦,對嗎?」
「現在郭長老可不瘦了,不但臉頰豐潤,肚子也富貴了起來。郭芳也是圓潤身材,是那種旺夫益子之相。」
「她是否旺夫益子,與你無干!」恭成人沒好氣地回了句,嘎聲的問:「她美嗎?」
「郭芳沒有你的好容貌。你的容貌足以傲視世間女子。」回頭望著緊環著自己的恭成人,江君不能抑制心中那股油然而生的自卑。恭成人的外在條件豈是自己這般尋常容顏可匹配的對象啊!
「男人和女人不同,男子怎能用外貌來判斷。」恭成人皺眉道。
「是啊,所以我這一路走來,才會有那麼多人要把女兒嫁給我這種貌不驚人的平凡大夫。」江君苦笑道。
「你貌不驚人或是貌若天仙與我何關?我就是不許你成婚!你得留在我身邊!」恭成人縮緊手臂,讓江君的背緊貼著他的胸口。
「為什麼?因為我可以陪著你趕走那些惡東西嗎?」江君邊掙扎邊脫口問道。
「沒錯。」恭成人惱火地回了這麼一句。
聞言,江君的心寒了大半。虧得自己的心緒還為他混亂過,恭成人只是自私地想利用自己驅逐那些魔魅罷了。
「莊主,兩個男人這種姿態會引起別人的問話,大唐是個有禮有規的社會。」他努力抽去聲音中所有的情感,淡漠地說道。
江君修長的十指放在他的手臂上,禮貌地想推開他。
「禮法與我何干!」恭成人板起鐵青的面孔,更加攬緊了江君的腰身。
「我和你不同,我在乎別人看我的目光,因為我終會有家、有妻、有子。」江君昂著下巴,苦澀地說出這些永遠也不會實現的謊言。
「不要說出會惹惱我的話!」他咬牙切齒地道。
「我只是實話實說。」
「我該死地知道你實話實說!還知道你該死地讓我想擁抱你!」恭成人彎縮起手臂,將他更緊地攬向胸口,頭一低便想吻住他的唇。
「不要這樣!這是不對的!」江君慌忙轉開臉頰,不願他的唇再度奪走自己的心神。
在江君百般的抗拒下,恭成人惱了。置於江君腰間的大掌一抬,轉而扣住他的下顎,高挺的鼻樑磨蹭著他秀氣的鼻尖,灼熱的氣息與江君細碎的喘息交融。
「懂了嗎?你也想要的,何必抗拒我?」不給江君有開口的機會,恭成人硬是蠻橫地攫取了他的唇。輾轉地吻吮至身下的人兒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纏綿誘惑至江君發出曖昧的低吟。
「都是男子又如何?我要的是江君這個人。」
恭成人霸氣的話打醒了江君,他睜開雙眼,看見兩人身上的男子服飾。
怎能容許恭成人對自己做出如此不堪的行為,在恭成人眼裡,江君是個男人啊!
況且,恭成人只是在利用自己逐走那些魔魅,自己又何必如此下賤地沉醉在他的懷抱裡。
「如果你想要我繼續留下,你得起誓不再做出這樣的舉動,否則我立刻離開。放開我!」他顫抖的雙手慌張地推開恭成人,整個人遠遠地避到幾步之外。
從來就不想出現這種結局啊!
恭成人冷冷一笑,「又想威脅我了嗎?那麼先聽聽我的籌碼吧。滔天幫的回帖來了,他們請我們在後天晚上到滔天幫會面。晚上,挑得真好!至少我們兩個會有命回來,想來我體內的那些魔魅會愛上滔天幫那個血腥之地。」
「為什麼我不知道回帖這件事?」江君無力的身子只能倚著牆壁站立。
「我交代過王明德把滔天幫的事直接交到我的手上。
「為什麼?」
「因為你老是忘記,你應該受制於我的。」恭成人踞坐在榻上,臉上不再有任何溫柔之情。他以全心對待江君,江君卻沒有同等的回應,反而避他如蛇蠍!「你如果要報仇,就得留在我身邊,直到我不需要你的那一天為止。」
「我不會接受你額外的要求,就像剛才的那一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恭成人,很難不為他臉上的冰冷而心生畏怯。
這樣的恭成人,是陌生的。
「如果我想要,你也不會反對,為了報仇,你和那些進入豪門的歌舞娼妓沒什麼兩樣。」恭成人薄唇一抿,出言奚落道。
「冷蝶和蘭若在我心中永遠是美好的!你愈侮辱她們,只是愈堅定我要保護她們的決心。」江君閉上眼睛,不想再與他爭辯。
爭辯的輸贏又有什麼意義?恭成人仍是那個以自我為中心的霸道傢伙!
「憑你一介文弱大夫,如何保護她們?」恭成人拍桌子怒吼道,情緒再度失控。
「至少三餐溫飽不成問題,她們都不是愛慕虛榮的人。」江君語氣平靜地陳述著。自己該向明德兄學習的,學習不逾矩、不多言、不引起任何多餘的注意。
「你——可惡!你為什麼總是要和我作對?你明知道我要你!」恭成人怒吼出聲,內心的怒氣明顯反映在他臉部僵硬的肌肉上。
「男人與男人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江君的語氣一逕地無波無浪,唇邊卻揚起了一抹苦笑,就假裝恭成人的怒氣並不存在吧。「你強要了我,只是讓我更鄙視你。」
「你過來!」恭成人命令道,朝他伸出手,「過來我面前把話說清楚。」
「我不會過去,今後主僕之間該有的禮節,我會嚴格遵守。」江君更加合緊眼瞼,提醒自己別睜開眼看他,提醒自己不可以心軟啊!
「過來!」恭成人放暖了語調,預期到江君必然會有一番反抗。
「硬讓我過去,就是要逼我離開恭莊嗎?若這就是你的目的,那麼我會過去。」江君態度強硬地回話,猛然睜開了眼。
恭成人期待的雙手緩緩地垂下,那張俊雅臉上的落寞幾乎讓人想落淚。
「罷了,上天注定我要孤單終生的,我之於你只有利用的價值罷了。」他緊抿著唇,乾笑了一聲,拿起茶几上的幾本帳冊,「讓王明德他們進來吧,還有許多事要做,為了你的復仇大業,恭莊只能更茁壯,不是嗎?」
恭成人低下頭,不讓人看到他算計的表情。要將江水盡納為大海所有,就該讓江水主動改道彎入大海的流道之中。
「我不是存心要利用恭莊……」江君慌亂著想解釋。
「你如果不是要利用恭莊、利用我,那麼我就不叫恭成人了。」恭成人撇過頭,歎了一口氣,狀似心寒至極。「快讓他們進來吧,我不想再談這些話了。」
如果恭成人是要讓人內疚,那麼他徹底的成功了。江君在接下來的議事時間裡,數度望著那些數字發起愣來。
因為發愣,所以江君未曾注意到恭成人臉上偶現的淺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