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現實,他希望能繼續持續下去。
她的話,就像是槍上被拉掉的保險,完全鬆開了他腦海裡最後一絲理智,他不是很清楚他是怎麼離開射擊練習場的,只知道他收了東西,緊握著她的手,一路回到樓上。
他其實很想直接扛著她呼嘯飛奔上樓,就像遠古時期的山頂洞人一樣,但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一回到房裡,他立刻關上門。
屋子裡,漆黑一片,只有窗口,隱約透進些許微光。
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的慾望,抑或那是他的?他分不清。
他低頭,看見她秀氣可人的臉,她在喘氣,彷彿跑過了大半個山頭。
「我們是跑上來的嗎?」他問。
「我不知道。」她搖頭承認。
「我希望不是。」他低喃著,其實也不是真的介意,他只在乎她在這裡,在他懷裡,他必須確定她是真的,所以他低下頭來,親吻她。
啊,她是真的,羞澀、甜美又柔軟。
他抱起她,將她帶到床上。
空氣中,充滿著她的味道和香氣,他撫著她微紅的臉,低聲說:「妳確定?」
她沒有回答,只是脫掉了她的T恤,奪走了他的呼吸。
這個女人美麗勇敢得不可思議,他沒有再多問,不敢再次質疑他的好運,他脫掉他的,迎她入懷,伸手捧住她的臉,溫柔地親吻品嚐她的甜蜜。
夜深沉,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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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那一瞬間,他就醒了過來。
懷中的女人沒發現他醒了,偷偷下了床,動作輕柔而無聲,有那麼瞬間,他以為她後悔了。
這念頭,像只巨掌揪著他的心。
他差點想伸手將她拉回懷中,卻害怕知道她真正的感覺,但下一秒,她抓起了床尾的涼被披在身上。
是涼被,而不是她的衣服,她不是要溜走。
他鬆了口氣。
事實上,她也沒在穿衣,她只是披著涼被,有如精靈一般,裸足溜到了窗邊,站在那裡仰首,看著窗外的某樣東西。
她伸出手擱在窗上,朝上看著,柔軟的涼被鬆鬆地掛在她肩頭,只剛剛好遮住了該遮的地方,露出了她優美的長腿。
窗外的微光,灑落她潔白的臉龐。
那模樣,好美,美到讓他心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發出了聲音,但她回過了頭,當她看見他時,一抹淺淺的微笑浮現。
「月亮。」
她說,聲音好輕好輕。
他在不覺中起身,來到她身邊,環住了她的腰。
一股單純的愉悅和滿足上湧,當她往他身上靠,依偎著他時,他不禁深吸了口氣,讓她的味道充滿心肺。
她偎在他懷中,仍看著窗外,他頤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一輪明月,在大樓與大樓的中間,皎潔而明亮。
「我以為是燈,但那是月亮。」
她輕柔的聲音裡,有著純粹而簡單的欣喜。
「我好久沒看見月亮了。」
不是這陣子月亮沒出來,只是她已經太久沒那種閒暇抬頭,城市裡的月,總是被建築遮掩,本來就難得見,緊張焦慮的亡命生活,更讓她沒有時間去注意天上的星月。
皓月當空,即使在大樓與大樓之間,仍是明亮純淨。
「好美。」他說。
「嗯。」她回首,卻見他沒在看月亮,他看的是她。
紅霞上臉,他抬手輕撫她的面容,她羞澀地側轉過臉,他卻將她轉回來,拇指撫過她的唇,低頭印上一吻。
她輕喘,低喃著。
「應該有人在你身上,掛一個『危險勿近』的警告標誌。」
「為什麼?」他不解。
「太過性感,有上癮的危險。」她咕噥著。
不可思議的是,他竟因此紅了臉。
這男人在害羞嗎?
她訝異的看著他,他的臉卻變得更紅。
靜荷張嘴欲言,他卻沒給她機會,只是低頭吻去她的問題,但卻吻不去她的笑。
他低哼一聲,一把將她整個人抱回床上,壓在笑個不停的她身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笑著說。
「妳不該嘲笑我。」他將她的手拉到頭頂,故作凶狠的說。
「我沒有。」她嬌聲抗議。
他挑眉。
「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她老實說。
屠勤啞口無言的看著身下的小女人,黑臉再次泛紅。
但這一次,她沒再笑,只是仰首吻他,下巴,然後是唇。
「要知道,我不認為可愛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算是個讚美。」他悶聲說。
她微微一笑,長腿勾住他的,輕輕摩擦,柔聲道:「我覺得是。」
他倒抽了一口氣,黑瞳加深。
「再來一次,妳明天會不舒服。」他啞聲警告她。
「第一次,都是會下舒服的。」她盡力克制臉紅的說:「我聽說第二次會好一點。」
他掙扎了三秒,然後放棄抗拒,低下頭再次和她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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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夜色將盡時,溜回自己的房間。
他堅持要陪她回房,她阻止不了他,結果他差點跟著她回到她房裡的浴室,她威脅又利誘,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他推出門外。
之後幾天,白天的時光突然又變得難捱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小到大壓抑了太久,自從和他在一起後,她的慾望簡直一發不可收拾。
她盡力了,在吃飯時,在練習射擊時,在平常有旁人在時,盡量不要一直去想和他在一起的感覺有多好,他的懷抱有多溫暖,他的熱情有多撩人。
她真的盡力了。
但她就是無法不去看他,不去碰他。
簡單一句話,他和她打得火熱,非常火熱。
她有時都懷疑,這棟公寓怎麼沒有因此而燃燒起來。
幾乎一有機會,他就會忍不住吻她,她沒有辦法抗議,因為她的行為也沒好到哪裡去。
至今沒被人撞見,簡直就是奇跡。
不過,雖然在練習場時,兩人總是會心有旁騖,但他還是教會了她用槍,包括如何換子彈,還有其他槍枝的基本用法。
「妳不會有用到的機會,但為了以防萬一,我希望妳多少能知道一點。」
她沒有反對,在開始幫忙可菲處理公司資料後,她已經很清楚他們平常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
所以她很認真的學習關於槍枝的一切。
他們離開練習室,回到二樓時,餐廳內有著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正在翻冰箱,他黑髮微卷亂翹,衣著發皺,身旁的地上,則放著一袋行李。
「阿鷹?」屠勤顯然認識那個人,他走上前。
冰箱男回過頭,手上抓著一顆蘋果,嘴裡則塞著看起來很隨便的三明治。
如果不是他看起來活像個流浪漢兼餓死鬼,他應該是個很帥的拉丁男子。
「你剛到?」屠勤從吧檯裡的小冰箱,丟了罐啤酒給他。
那叫阿鷹的男人三兩口就把嘴邊的三明治吞吃乾淨,卻沒開口回答,只是接住啤酒,點頭算是回答。
他的視線朝她移來,濃黑的眉一挑,代替了問號。
「屠鷹,我二弟。」屠勤回頭,替她介紹。
「江靜荷,她暫時住在這裡。」
屠勤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對這男人就已足夠,他看了他大哥一眼,然後禮貌的朝她點了下頭,便提起行李,抓著蘋果和啤酒,上樓去。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過。
「抱歉,他從小就不愛說話,並沒有惡意。」因為他二弟異於常人的沉默,屠勤開口解釋。
她搖搖頭,只是好奇的問:「你們怎麼會從事這一行?」
這並非一般正常的行業,她難以想像一般人會接觸到這種工作性質怪異的意外調查公司,更何況他家還是三兄弟都一起加入。
他笑了笑,從餐桌上的水果籃裡,拿了一顆蘋果削皮。「我從小就認識武哥,他當年要開公司時,來問我們要不要加入。」
「他問,你們就加入了?」
「我們各自有各自適合這一行的天賦,阿鷹擅長槍械和武術,阿震則是電腦天才。」
「你呢?」
剎那間,他的表情有些怪異,停了幾秒才開口。
「我有追蹤的天分。」
追蹤?
他看起來不想要她深問,所以雖然好奇,她還是告訴自己不要追問,只是輕描淡寫的改問:「你那時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偵探社嗎?」
「知道。」屠勤站在流理台旁,一邊削著蕷果,一邊看著她說:「武哥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但他說服我善加利用我的天賦,事實證明,我在這一行做得很好。」
她不曉得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遲疑的表情。
他俐落的將削好皮的蘋果分成八小塊,裝盤遞給她,嘴角微揚的和她保證。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當他看也不看就能把手中的蘋果削好,而且刀法滑順得就像在切奶油一般時,她知道,他的確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她接過他遞來的蘋果,放到餐桌上。
雖然他笑著,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他的笑有些勉強。
可是在床上,他對她的熱情依然。
她知道自己不該要求太多,卻忍不住想知道多一點關於他自己的事。她曉得自己不應該對他放太多感情,他和她之間沒有承諾,甚至稱不上是男女朋友,但她仍無法控制對他越來越深的關心。
日子一天天在慾望燃燒中過去,她無法多想,只是任自己沉溺其中。
今天早上,他被嵐姊叫出去幫忙,一整個下午,她都沒看見他,黃昏時,可菲在電腦室裡幫忙,打內線叫她先吃,她幫不上忙,也只能到廚房替大家準備食物。
晚餐時,只有她在餐廳吃飯。
一個人吃著飯菜,再美味的料理,似乎也變得沒那麼好吃。收拾著碗盤,她才發現短短幾天,她竟然習慣了有人陪著一起吃飯。
平常,就算紅眼沒人,可菲也總是會在,屠勤更是很少缺席,只要沒事,武哥和嵐姊也會出現,屠震雖然很少出現,但屠勤的另一位弟弟屠鷹只要在家,倒是常來報到——
思緒頓了一下,她停下洗碗的動作。
武哥……嵐姊……家……
腦海裡這些稱呼,讓她心頭一緊,她放下碗,回首看著這棟老舊的公寓。
家?
原來,她已經把這裡當家了嗎?
她在這裡才幾天?半個月?二十天?感覺好像不只。
因為不能出門,她從早到晚,無論黑夜白天,都一直待在這裡,她幫著打掃,幫著整理資料,她甚至已經摸熟了二樓這層屬於公共的區域。
餐廳和客廳以吧檯隔開,大飯桌旁的那面牆是隱藏式的大冰箱,那裡永遠都有生鮮食品,吧檯內的小冰箱則滿是飲料,客廳裡的音響和電視,是難得的高級品,靠門的磨石子地板好幾處不知怎麼來的坑洞,沙發後的牆上,有著據說兩個月前被打壞,還來不及補的彈痕……
她知道餐廳裡每一扇櫥櫃後是放什麼東西,知道他們每個人早上吃飯的習慣,知道他們若在家,大約幾點時大概會在哪裡。
她甚至曉得屠鷹會在半夜到天台抽煙,屠震的黑髮是染出來的。
看著餐廳裡那張大桌,她彷彿能看到平常大家聚在一起吃飯的模樣。
紅眼的員工各種國籍都有,就連屠勤的兩個弟弟都不是東方人,她猜他們是被收養的,但那並不影響三人的兄弟之情,或許因為如此,這活像八國聯軍的公司裡,大家相處得十分融洽。
雖然有些人常常不在公司裡,他們來來去去的,但這裡晚餐的飯桌上,總是十分熱鬧。
可菲每天都會做出許多的菜餚,武哥永遠有開不完的玩笑,嵐姊始終能找出他的痛腳,她常聽到忍不住笑出來,就算冷酷少言的屠鷹,都會因那對夫妻的妙語如珠而揚起嘴角,即使憤世嫉俗如屠震,也會適時的嘲諷兩句。
而屠勤,他一直在她身旁。
起初,當她看著說笑的他們,總有些格格不入,覺得寂寞,但他總是會適時不著痕跡的領她加入話題。
這些日子,只要有空,他都會陪著她。
靜荷懷疑他真有這麼空閒,但其他人對此毫無意見,也許因為她基本上是由他負責的。
她不想把自己想成是他工作上的責任。
但除此之外,她無法解釋除了他之外,其他人都忙得不見蹤影,不常出現在她面前的原因。
可即使如此,她仍想他。
這個領悟,比把這裡當成家,更讓她驚嚇。
他才離開八個小時零七分而已。
哦,天啊,她竟然連幾分鐘都記得。
瞪著牆上的鐘,她深吸口氣,轉過身,繼續將碗盤洗完。
我只是剛好記得,心算又太好而已。
她這樣告訴自己,一邊把碗盤都放到烘碗機裡,然後到樓下辦公室繼續整理可菲之前請她幫忙鍵入電腦的舊資料。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門外車來車往,每次有車經過,她總忍不住抬頭。
八點,可菲出現了,靜荷壓下想問他下落的衝動,因為可菲手裡抱著一大迭的髒衣服和床單,從地下室那幾隻地鼠那裡搜括來的。
喀噠、喀噠、喀噠——
她逼自己專心在歸類及把檔案輸入電腦的工作上,紅眼的建檔歸類工作遠遠落後現實的日子,可菲平常忙著做雜事都來不及,不要說是建檔歸類了,這間公司的收支根本是維持在某種很可怕的平衡上。
不過現在離報稅的日子還很遠,把檔案分類建檔是他們最急需的事。
他們接的意外調查案件,從受傷、失蹤到死亡都有,工作的國家,更是從在地的,到全球五大洲,超過五十個以上的國家。
她先把它們以意外的輕重分類,再依字母順序排列案件發生的國家。
她對建檔分類很在行,這是她的專門。
她忙到幾乎忘了他的存在,幾乎。
當一個人的名字一再出現在她必須輸入的檔案內時,她實在很難把那個人忘記。有時候,她甚至會忍不住停下來,細看他調查過的案件。
屠勤是個追蹤高手,用不著多久,她就發現了這件事。
他至今在世界各地,尋找超過上百名的山難失蹤者,至今沒失敗過,至少她到目前為止輸入的檔案中,他從沒失手過。
這種紀錄,教人歎為觀止。
他也找到了她。
她猜想他的直覺一定很強。
合上檔案夾,她打開另一個,繼續做著輸入作業,照理說,輸入作業是很單調無聊的,但紅眼的案件實在太驚人,教她很難無聊得起來。
他們是一群經歷很嚇人的男人,其中唯一的女性封青嵐,也不遑多讓。
她開始瞭解為什麼可菲會如此崇拜她家老闆娘,說真的,她也開始崇拜起那個女人來。
任何膽敢隻身跑去俄羅斯,從俄羅斯軍火商和黑手黨手中,拯救心愛男人的女人,都足以讓她獻上十二萬分的警意。
喀噠、喀噠、喀噠——
她繼續輸入檔案,直到可菲提醒她已經十點了。
街巷內,安靜了下來,車不見,人不見,只有街燈下的小蟲迴繞。
她關掉了辦公桌上的電腦,把還未整理好的檔案都收到暫存的箱子裡,才上樓回到自己房間,洗澡上床睡覺。
但忙了一整晚,她卻始終毫無睡意,只能瞪著天花板,猜想他現在人在哪裡。
他吃飯了嗎?他的工作會不會有危險?他已經要回來了嗎?還是正在追蹤另一位也需要拯救的落難女子?
天啊,她在想什麼鬼?
翻了個白眼,她揮開最後一個嫉妒的想法,深吸口氣,閉上眼,開始數豐,試著入眠。
但是,一個小時過去,她依然萬分清醒的躺在床上。
當她發現自己忍不住翻身,將臉埋在枕頭上,尋找他今早在上頭留下的味道時,她終於承認——
她想他。
該死的想。
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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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自己是何時睡著的,但她很清楚她是幾點驚醒的。
清晨三點五十分。
她睜開眼時,窗外天色未亮,床頭電子鐘上的時間輕輕跳動著。
黑夜寂靜無聲,她重新閉上眼,試著重新入睡,但卻沒來由的一陣心神不寧。
也許是因為剛剛作的那個惡夢。
她撫著心口,不太想去回想,但那恐怖的景象卻無法拋開。
她睜開眼,試圖用眼前的現實景象遮蓋腦海中的畫面,但那景象仍歷歷在目。
以前,她總是夢到自己被追殺,每次她都是在被子彈擊中的剎那驚醒,但這一次,被槍擊中的卻是屠勤。
暗夜中的他,滿臉都是血。
她告訴自己那是夢,過了好一陣子,卻仍無法安心入睡,只好走去浴室洗臉,試圖讓自己激動的心跳平靜下來。
但她走出浴室時,突然聽見車聲,那輛車由遠而近,停在樓下。
跟著樓下傳來些許聲響,輕輕的,很細碎。
有人在說話。
她好奇的起身下了床,打開門探看。
走廊上沒人,說話聲是從樓下傳來的,雖然他們刻意壓低的語音模糊不清,但因為某人沒關門,所以聲音透過樓梯間傳了上來。
她認出其中一人的聲音。
屠勤。
他回來了,她知道自己應該回房繼續睡覺。
說真的,對他們來說,她只是一個客人,就算對他來說……她不知道自己對他來說算什麼。
但,她渴了,她可以下樓拿水喝。
在門邊躊躇了一會兒,她最終還是抵不過好奇和對他的關心,回身拿起桌上的水壺,到浴室裡把裡頭還剩半壺的水倒光,然後下樓去。
「怎麼會搞成這樣?」某個人的聲音響起,她認出是實驗室裡的阿南。
她聽到屠勤回答:「那傢伙是連續殺人犯。」
封青嵐火大的說:「要逮他有別的方法!」
「但我的方法更快。」
樓梯間裡,男人們說話的聲音又大了些,但更大聲的是封青嵐的咒罵。
「快個鬼!你給我坐好,再敢給我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就打斷你的腳!」
「我沒事。」
「我聽你在放屁!阿南,又不是叫你參加繡花比賽,你蘑菇個什麼?動作快一點!」
用鑷子夾著外科手術用針的阿南,慢條斯理的說:「麻藥才剛打下去,還沒發作,我現在針紮下去,就算他是無敵鐵金剛也是會痛的。」
封青嵐火大的叉腰,正要繼續罵人,發洩她的不爽,身後卻搶先傳來一句。
「這是怎麼回事?」
她回頭,只見應該在睡覺的江靜荷,手上抱著水壺,臉色蒼白的瞪著那仰頭坐在沙發上,雖然用毛巾擦過,但幾乎半張臉都是血的屠勤。
該死!
封青嵐暗暗咒罵一聲,但那位小乖乖已經很迅速的移動過來,放下水壺,跪到了沙發上,她一伸手,屠勤就把壓在傷口上的紗布讓給了她,讓她接手止血的工作。
「你受傷了。」
這是肯定句,絕對不是疑問句。
「只是小傷。」屠勤幾近安撫的柔聲說。
她瞪著他,然後決定他失血過多,無法做出正確判斷,所以她回頭看向封青嵐,宣佈道:「他應該送醫。」
「阿南就是醫生。」封青嵐指指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傢伙。
靜荷轉頭,只見那平常都待在樓下實驗室,後腦勺總是紮著馬尾的男人揮了揮手中長得像剪刀的鑷子,嘻皮笑臉的說:「沒錯,我是醫生。」
他腦後的馬尾甚至還亂翹打結,身上的衣服更是皺到一看就知道是隨便抓了一件套起來的,他的右臉上還有睡著時壓出的紅痕!
「我以為縫合傷口應該要到急診室處理。」顧不得禮貌,她幾乎是驚慌失措的開口。
她無法相信屠勤都已經滿臉是血,這些人卻還打算自己處理,就算阿南真的是醫生,她也沒有辦法安心,他失血太多了,沙發椅背上甚至還擺著一條滿是鮮血的毛巾,更別提她手上那開始被血水浸染滲透的紗布。
屠勤知道她擔心,但他不能去醫院,他握住她的手臂,吸引她的注意,等她轉回頭,才道:「頭部的傷口,血流會比較多,它沒有外表看起來的嚴重。」
她幾近氣急敗壞的說:「你額頭上的傷至少有五公分,你的頭皮都要掀起來了!」
「只是小小的刀傷,縫個幾針就沒事了。」他一邊微笑,一邊說。
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在發脾氣,這男人竟然笑了,若不是他受了傷,她真想咆哮搖晃他。
封青嵐沒好氣的瞪了那受傷的蠢蛋一眼,雖然很想讓靜荷繼續一起罵人,但這笨蛋要是去了醫院,慘的也是他,所以她最後還是開了口幫忙安撫她,「妳別擔心,阿南看起來雖然很散漫,但他真的有醫生執照。」
「說得好,我可是扎扎實實念完七年醫科的。」阿南笑咪咪的說:「親愛的,他臉上的局部麻藥應該發作了,麻煩妳把紗布移開一點。」
既然他們堅持不去醫院,靜荷也只好讓那顯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傢伙對他動針,但她手上的紗布一移開,屠勤額頭上的傷口就又緩緩冒出了血,雖然他仰著頭,讓流血速度減緩了,但還是有些血水在緩緩滲出流下。
阿南看也沒看她一眼,卻在縫下第一針時,開玩笑的說。
「妳要幫忙的話,最好不要昏倒。」
「我不會昏倒。」她冷著臉,一邊幫屠勤擦去臉上的血。
「也不要吐。」他動作迅速的縫合屠勤的頭皮。
「我不會吐。」雖然這麼說,但每當阿南縫上一針,她的臉色就更白一點。
屠勤握緊了她的手,她朝他看去,她原以為他會痛,可他只是看著她,眉頭皺都沒皺一下,但眼中有著擔憂,她這才領悟,他握緊她,不是因為傷口痛,而是因為她看起來真的快吐了。
她沒有吐,她忍住了。
無論阿南是不是真的醫生,縫合的技術都讓人歎為觀止,他用鑷子夾著細小彎曲的針,快速的在傷口處動作,每一針都精準而規則,縫線之整齊,就連外行如她,都看得出來很厲害。在他快狠準的動作下,屠勤額頭上的傷口,總算看起來沒那麼恐怖,血水也不再湧出。
阿南用鑷子夾著酒精棉花替他擦乾淨傷口,迅速確實的在上頭貼上紗布。
「好了,搞定,保證過幾天你又是一尾活龍!」
「謝了。」屠勤坐直,仍是一陣頭暈。
「不客氣。」他脫下手套,將醫療器具收好,一邊打著呵欠把藥交給臉色蒼白的靜荷。
「喏,這傢伙就交給妳了,先給他吃一顆,四個小時後再吃一次。」
說完,他伸了個懶腰,轉身就走。
「你要去哪裡?」靜荷慌亂的看著那已經走到門口的醫生。
「去睡覺。」
睡覺?
「可是屠勤他——」
「死不了的,有事再來敲我門就好。」
她聽了一陣傻眼,等她反應過來,那不負責任的傢伙早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