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星期四。一到辦公室,桌上的日曆大咧咧地提醒她。
星期四。
這時她能聯絡到瑞蒙的最後期限。他會在這裡待到多晚?到五、六點下班時?或者會工作到很晚?這有什麼差別?打電話給他代表她已經準備離職嫁給他,但她絕對做不到。
六月三日。
凱蒂苦笑地啜飲唐那端進來的咖啡。以瑞蒙虜獲她芳心的閃電速度來看,她應該會「再度」當個六月新娘吧。
凱蒂重重地一搖頭,然後運用自己在離婚後發現的潛能——馬上轉移自己的心思,完全摒除不願意去想的事情。
她今天的效率特別好,不只處理完預定要做的事,還見了三個沒有事先約好的應徵者。
她親自幫他們做文書測驗,重複地告訴他們如何打出標準格式——彷彿那是十分有趣的演講,並且親自看表算時間,彷彿這是份吸引人的高難度工作。
最後她走到維琪的辦公室,衷心感謝她幫她加薪,並提供她寶貴的建議,然後鎖上辦公室的門回家。
連在家獨處的時間也不好打發,尤其收音機不斷傳來報時的聲音。「現在時間六點四十五分。」
瑞蒙不會在等下去的,時間彷彿在提醒凱蒂。
她生氣地關掉收音機,打開電視,不安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如果她打電話,就得說出實情,沒有退路可走。也許,他早已不要娶她了,因為她結過婚。也許家教的因素不是關鍵,他只是不想要二手貨。但是,如果他真的想和她分手,又何必留電話號碼給她?
電視屏幕此時又再度吸引她的注意。「六點四十五分,升路易的氣溫是華氏七十八度。」
她不能打電話,除非她準備在只給公司一天的緩衝時間下辭職,她得走進維琪的辦公室,對一直善待她的上司說:「很抱歉給你出了這個難題,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她甚至沒想到她的爸媽,他們會憤怒、傷心。如果她去波多黎各,他們會想死她的。凱蒂打電話回家,傭人回說他們上俱樂部吃飯。該死的!他們怎麼可以在她需要他們時不見蹤影?他們應該待在家裡,思念他們幾個禮拜才見得到一面的小凱蒂。如果他們幾個月才見得到她一次,還會這麼思念她嗎?
凱蒂跳起來,絕望地想做點什麼。她換上那套黃色的比基尼,坐在偌大的臥室梳妝台前,輕快地梳頭。
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放棄一切去交換瑞蒙可以給她的那種生活的傻念頭?她一定是瘋了!她的生活是現代女性的夢想:高薪的工作,華麗的公寓,美麗的衣服,又不用擔心經濟問題。她年輕美貌而且獨立。
她擁有一切。
想到這裡,梳頭髮的動作慢了下來,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老天,這些真的是一切嗎?她再度考慮自己的未來,真要像現在這樣過下去嗎?人生不應該只有這樣,這些不應該就是一切,也不可能是。
凱蒂抓起一條毛巾,走到游泳池,想揮去鬱悶的思緒。池邊約有三十個人,或在游泳,或在陽傘下休息。唐佈雷和幾個男孩子在一起喝啤酒。凱蒂向他們揮揮手,他們邀她加入,但她搖搖頭。她把毛巾放在角落的椅子上,轉身便去游泳。游了二十趟才爬上岸癱在椅子上。收音機響起:「七點十五分,聖路易的氣溫七十八度。」
凱蒂閉上眼睛想隔絕外在的聲音。霎時瑞蒙溫熱的唇似乎又在她身上游移,讓她狂野地屈服在他雙手和嘴唇的飢渴搜尋下。他低沉的聲音靜靜地對著她的心說:我將為你而活……我要不斷地和你做愛知道你喊停……我要讓你的日子充滿快樂。」
凱蒂覺得自己即將窒息。「我們屬於彼此,」他曾經說,聲音裡充滿了慾望。「告訴我你知道,說出來。」她說了,她早就明白在心,就如她明白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一樣。
他那麼英俊,黑髮散發傲人的男性魅力,他的微笑使人神魂顛倒,還有眼睛、下巴——「哦!」她驚呼一聲轉身坐起,有人拿冰水潑在她身上。
「醒一醒,睡美人。」唐恩笑著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凱蒂挪開讓給他更多的空間,機警地看著他。他雙眼朦朧,臉色泛紅,好像喝了一下午似的。「凱蒂,」他說,眼睛瞥向她比基尼上衣露出的乳溝。「你把我迷死了,你知道嗎?」
「看不出這有什麼困難。」凱蒂說。他的手開始在她的大腿上毛手毛腳,她的笑容頓時僵住,用力揮開他的手。
他大笑。「對我好一點嘛,凱蒂。我會好好待你的。」
「我又不是什麼老太太,你也不是童子軍。」凱蒂諷刺道,以反諷掩飾她的不安。
「你的舌頭很利,紅髮女郎,但是它除了攻擊之外,還可以有更好的事做,比如這個。」他的嘴開始向她壓過來,凱蒂退後一步轉開頭。
「唐恩,」她近乎乞求道。「我不想引起騷動,但是如果你再繼續,我會尖叫,那時我們倆個都會很狼狽。」
他退開怒目相視,「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凱蒂說。她不想惹火他,只想要他走。「你想幹什麼?」她最後問。
「開玩笑,你真的不知道嗎?我想要眼前這個有著美麗的臉蛋,惹火的身材,內心卻清純的女人。」
凱蒂正視他的眼睛,「為什麼?」她大膽地問。
「甜心,」他挪揄道,眼睛徹頭徹尾地打量她。「這真是愚蠢至極的問題,就想有人問一個男人他為什麼要騎馬一樣。還要我說得更清楚嗎?」
「你給我滾。」凱蒂低聲說。「醉鬼!醉的令人作嘔。」
「我沒有醉!」他生氣地說。
「那麼你本身就令人作嘔!走開。」
他起身聳聳肩。「好吧,要不要我叫佈雷過來?他對你也很有興趣,或者迪恩,他——」
「我不要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凱蒂吼道。
唐恩露出不解的神色。「為什麼?我們不比隔壁的傢伙差,事實上,我們比大多數人來的出色。」
凱蒂慢慢挺直身體,他的話一字一句敲在她的腦子上。「你說什麼?」她低聲問。
「我說我們和隔壁的傢伙一樣好,而且比大多數人出色。」
「你說得對,」她屏息道。「對極了!」
「那問題出在哪?你為什麼拒絕我們!或者,講得更清楚些,你是為誰拒絕我們?」
剎那間,她明白了,上帝,她明白了。
凱蒂急著繞過唐恩時差點絆倒。「該不是為了那個該死的西班牙豬吧?」他在她身後大叫。
但是凱蒂沒有時間回答,她已經跑開了,跑下走道,跑過圍藜的門,急著拉開玻璃門時還折斷了一隻指甲。
她氣喘吁吁,唯恐已經太遲,趕忙撥他留在電話旁的號碼。鈴……她數著鈴聲,希望似乎隨著每一聲鈴聲而渺茫。
「喂。」想到第十聲,凱蒂正想放棄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請——請找葛瑞蒙先生,他在嗎?」凱蒂聽到是女孩子接的電話,驚訝地忘了報出自己的名字,因為這電話顯然是住宅區的電話。過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對方正在等她報上姓名。「我是柯凱蒂。」
「抱歉,柯小姐,葛先生不在,不過我想他快回來了,要請他回電嗎?」
「好的,麻煩你。」凱蒂說。「麻煩你,他一來就告訴他我打過電話,好嗎?」
「當然,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他。」
凱蒂掛上電話,兩眼凝視著它,瑞蒙是真的出去了,還是故意叫那個聲音甜美的女士擋她的電話?她告訴他結過婚時,他曾經勃然大怒,也許過了兩天,他的熱情已經冷卻,不再想娶一個被「用過」的女人。如果他不回電話,她該怎麼辦?該假設他不知道她打過電話而再打一次嗎?或者該識相點,知難而退?
三十分鐘後,電話響起,凱蒂一把抓起電話屏息道:「喂?」
瑞蒙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傳來,似乎更加低沉了。「凱蒂嗎?」
她的手緊抓著電話,抓的手都痛了。「你說如果我——我想談一談,就——就打電話給你。」她停了一下,希望他能說句話化解她的困窘,但他默默無語。她深呼吸,又說:「我想談,但不想在電話裡談,你能不能到我這裡來?」
他的回答再簡單不過。「可以。」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但這就夠了。凱蒂看看身上的比基尼,連忙衝回房間換衣服。她猶豫了好久,不只該穿什麼,彷彿她的穿著便可以決定他們之間的成敗。最後她決定穿一件連帽式的淺桃紅色上衣及顏色相配的寬鬆長褲,吹乾頭髮並且把它們梳得發亮,最後再薄施胭脂。看著鏡中的自己,兩眼發亮,兩頰緋紅,不禁祈禱:祝福我吧!
她走到客廳坐下來,不安地折自己的手指。突然間大叫:「威士忌。」瑞蒙喜歡威士忌,但她家裡沒有。趕忙衝到隔壁,跟鄰居借一瓶威士忌,臨走前還不敢關前門,怕瑞蒙來了以為她不在家。
真希望回去時瑞蒙已經在家裡等她。可惜沒有,她走進廚房,按照他們出去時瑞蒙喝酒的習慣幫他調酒——威士忌蘇打加冰塊。她挑剔地舉起酒杯在燈光下審視,到底怎樣才算及格?她真傻,幹嗎這麼早就調好酒,冰塊一下子就會融干,她決定自己喝掉。酒的味道令人嗆鼻,她只好端起酒杯走到客廳坐下。
八點四十五分,刺耳的門鈴使她緊張地跳起來。
開門前,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擠出一抹正常的微笑,然後打開門。昏黃的燈光下,穿淺灰色西裝打咖啡色領帶的瑞蒙高大而英俊。他直視著她,表情莫測高深。
「謝謝你跑這一趟。」她說,退後一步讓他進來,然後關上門。她緊張的不知該從何開口,決定先緩和一下情緒。「請坐,我幫你弄點喝的。」
「謝謝你。」他說完走進客廳脫掉外套,隨意便丟在椅背上,甚至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這種態度使她忐忑不安,但至少他脫了外套,表示他應該不急著走。她把飲料端進客廳,看到他背對她站在窗前凝視窗外,兩手插在口袋。聽到她的聲音,他轉過身。凱蒂這才看到他眼角及嘴角因疲倦和壓力產生的皺紋。她關心地看著他。「你似乎累壞了。」
他揭開領帶,接過凱蒂端出來的飲料。「凱蒂,我可不是來這裡和你討論我的健康狀況。」他坦率地說。
「我知道。」凱蒂歎口氣。他好冷漠,遙不可及,而且還在生她的氣。「你不打算讓我容易過關是不是?」她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的黑眼珠看不出任何感情。「那完全要看你要說什麼,我以前講過,你嫁給我,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誠實使其中一樣。但我也希望你能對我誠實。」
凱蒂點點頭,背過身抓住椅背支撐自己,因為身後的男人顯然不但算給她任何精神支持。她閉上眼睛,緊張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瑞蒙,星期二在教堂時,我——我猜到你可能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我想如果告訴你我是在天主教堂結婚又離婚的,但大衛事實上已經死了。」
他的聲音冷冷的,毫無感情。「我知道。」
凱蒂的手緊緊抓住椅子,「你知道?怎麼可能?」
「你以前說過我讓你想起一個死去的人,他的死帶給你解脫。提到前夫時,你又說我讓你想起他,我想不可能那麼巧我會讓你想起兩個不同的人,而且你說謊的技巧實在太差。」
他冷淡的語氣幾乎要扯碎凱蒂的心。「我懂了。」她哽咽道。顯然瑞蒙是不要別人的老婆,他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是寡婦或者只是離婚。
但就算是懲罰自己好了,她要親耳聽到他說出來。「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告訴你實情之後,你還這麼生氣?我知道你在生氣,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而且——」
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轉過來,手指掐進她的肉裡。「因為我愛你!」他咬牙道。「這兩天你使我宛如置身地獄,我愛你,這四十八小時,我時時刻刻再等你電話,生命隨著希望的破滅似乎一一點一滴在死去。」
凱蒂含淚笑著用手指安慰地撫摸他臉頰和下巴緊繃的線條。「我也不好受啊。」
他用力摟住她,熱情地吻她,要求她回報以同等的熱情,雙手撫過她的頸、背、胸部,然後往下游移。瑞蒙呻吟一聲攫住她的嘴,舌頭配合她火熱的搖擺展開攻勢。
接著,灼熱的吻又落在她的臉、眼睛及粉頸上。「你快要使我發瘋了,你知道嗎?」他氣喘吁吁地低語。但凱蒂還來不及回話,他的唇又兵臨城下,使她自願在這片快樂之海中沒頂。
直到他的攻勢減緩,她才逐漸浮出水面,全身酥軟,臉依在他的胸膛上,心怦怦直跳,耳邊亦傳來他如打雷般的心跳聲。
他用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凱蒂抬起頭看他,融化在他眼底的溫柔,「凱蒂,無論你和哪個畜生曾經在哪個教堂結過婚,在哪個法院離過婚,我都要娶你為妻。」
「我以為你生氣是因為我沒告訴你我曾經結過婚。」這沙啞的低沉嗓音是她自己的聲音嗎?
他搖搖頭,「我生氣是因為我知道你騙我你前夫還活著,想借此逃避和我結婚,也氣我自己明明知道你是在害怕你對我產生的感情,卻不能留下來幫你,因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憤怒,」
凱蒂踮起腳尖,送上一個香吻。但當他圈緊她,想回應她時,她掙扎一下退了兩步,以避開他的誘惑。「我想最好趁現在時間還早,而且我還沒有失去理智前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父母,錯過今晚,我們只剩下三天可以說服他們。」
凱蒂走到茶几,拿起電話,開始撥她父母家的電話號碼,然後望著瑞蒙。「本來我想告訴他們我們會去那裡,但轉念一想,還是叫他們來這裡好了——」她緊張地笑一笑,「他們可以把你轟出他的家,但在我家總不能這麼做吧。」
在等電話接通時,凱蒂不停地用手抓頭髮,思考該如何開口。她母親的聲音傳來時,她的腦裡還幾乎是一片空白,「嗨,媽。」她說。「是我。」
「凱蒂,出了什麼事嗎?現在都九點半了。」
「不,沒什麼事。」她停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們不覺的太晚,我想請你們上我這兒來坐一坐。」
她母親大笑。「我想沒問題。我們剛吃晚飯回來,馬上就可以過去。」
凱蒂焦急地想要說什麼話才能讓她母親不要掛電話,好讓她有時間想要怎麼對她說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對了,你們最好自己帶酒來,我這裡只有威士忌。」
「沒問題,甜心。還要帶什麼嗎?」
「鎮靜劑和嗅鹽。」凱蒂低聲嘀咕。
「你說什麼,親愛的?」
「沒什麼,媽,有件事我得告訴你,但在我說前,想先問你一件事。你記得嗎?在我小時候你曾經說過不論我做什麼事,你和爸都會永遠愛我,不論那件事多麼嚴重,你們——」
「凱蒂,」她母親立刻打斷。「如果你是在警告我,那你成功了。」
「可能還更嚴重些。」凱蒂重重地歎了口氣。「瑞蒙現在在我這裡,我打算星期天和他一同離開聖路易,在波多黎各結婚。等會兒,我們想和你和爸談一談這件事。」
電話那端沉默了約一秒鐘。「我們也想要和你們談一談,凱瑟琳。」
凱蒂掛掉電話,抬頭看到瑞蒙好奇的神情。「我又變成凱瑟琳了。」嘴裡雖然開著玩笑,但凱蒂心裡難過地知道她這麼做,她的父母會多麼地驚愕,雖然他們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要去波多黎各的決定,但是她愛他們,不願意看到他們因為她而不快樂。
她和瑞蒙站在窗前等待,他的手安慰地摟住她的肩。當一對車前燈急急轉入公寓的停車場時,她知道是他們到了。
凱蒂懷著忐忑不安的心走向門口。但瑞蒙的聲音使她停下腳步。「凱蒂,如果我能幫你承擔你身上和心裡的重擔,我會盡一切所能去做。現在我幫不上忙,但我可以保證,過了這三天,我一定不會再讓你不快樂,除非無心。」
「謝謝你。」她痛苦地低語,把手放在他伸出來的手掌上,他堅定有力的手指似乎能給她力量。「我曾經告訴過你我很喜歡你對我說的話嗎?」
「沒有。」他微笑地說。「但這是好的開始。」
凱蒂沒有時間去想他話中的涵義,因為門鈴已經響個不停。
凱蒂的父親一向彬彬有禮,這會兒就像狂風般衝進她家,握住瑞蒙伸出來的手說:「很高興再見面,葛先生。上次你到家裡,我們聊得很愉快,但你居然敢叫凱蒂嫁給你,如果你以為我們會答應,那你就是該死的瘋狂!」
凱蒂的母親向來也以能沉著處世著稱,這會兒卻也是跟著她父親衝進來,兩手各提了一瓶酒,像個魔術師似的。「我們不會同意的。」她說。「葛先生,很抱歉,我要請你離開這裡。」說完舉起酒瓶鄭重地指向門口。「而你,凱瑟琳,你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回你房間去。」另一個瓶子舉向房間。
凱蒂目瞪口呆地注視這一幕,最後才鎮定下來說:「爸,請你坐下來。媽,你也是。」他們兩個坐定後,她張口欲言,發現她母親兩隻手上還抓著兩瓶酒放在膝蓋上。「媽,這兩瓶酒給我,免得你弄傷自己。」
拿下母親手上的武器後,凱蒂挺直身子,考慮該怎麼開口,她緊張的手心在大腿上猛搓,並向瑞夢投以求助的眼神。
瑞夢摟住她的纖腰,不顧她父親憤怒的眼光,平靜地說:「凱蒂已經答應禮拜天要和我會波多黎各,然後在當地結婚,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但是你們的支持對她很重要。」
「那麼她該死的絕對不會得到!」她父親吼道。
「如果那樣。」瑞蒙沒有退縮。「你等於是逼她在我們之中做選擇,我們兩個都不會贏。她還是會和我走,但是她會恨我造成你們親子之間的裂痕,也會恨你們不諒解她,祝她幸福,對我來講,給凱蒂幸福是最重要的。」
「碰巧這對我們也非常重要。」柯雷恩咆哮道。「光憑波多黎各的一小塊地你能給她過什麼好日子?」
凱蒂看到瑞蒙的臉色瞬間蒼白,真想掐死她父親,居然這樣糟踏他的自尊。但瑞蒙回答時,聲音已經恢復平靜。「她的確只能住在簡陋的小屋,但屋頂不會漏水,吃穿不會少,我還會讓她懷孕,期待小生命的來臨。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可以給她,只能保證凱蒂每天早上醒來都知道自己是被愛的。」
凱蒂的母親淚水盈眶,敵意似乎慢慢自她臉上褪去。「老天——」她低語。
然而凱蒂的父親似乎正要發動戰爭。「那就是要她像農婦一般做苦工嘍?」
「不,她只需要做我的妻子。」
「然後像個農夫的妻子做牛做馬。」她父親輕蔑的說。
瑞蒙的臉色更加難看。「她的確得做一些家事。」
「葛先生,你知道凱蒂這輩子只去過農場一次嗎?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他冷酷的眼光轉向已經嚇呆的女兒,「是你要告訴她,還是要我幫你說?」
「爸,我當時只有十二歲!」
「你那三個朋友也是一樣,但是農夫扭住雞脖子時,他們可沒尖叫說人家是劊子手,自己還兩年不吃雞肉,也沒說馬很臭,擠牛奶很噁心,還說人家價值數百萬的大農場是養骯髒動物的臭地方。」
「他們也沒有像我掉到糞坑,被鵝咬或被瞎眼的馬踢到!」凱蒂頂她父親,轉身想向瑞蒙申辯時,驚訝地發現他幾乎忍不住笑意。
「你現在笑的出來,姓葛的,」柯雷恩生氣地說。「但以後發現凱蒂所謂的勒緊褲帶過日子就是把你賺的錢花光,再把其他的支出算在我的帳上時,你就笑不出來了。吃的東西如果不是配好材料,或罐頭的,她根本不會煮,連針從哪一頭穿都不知道,而且——」
「雷恩,你太誇張了!」柯太太出乎意外地插嘴,「凱蒂大學畢業後就沒用過我們的錢,也知道怎麼那針縫衣服。」
柯雷恩彷彿氣炸了,「她會的是刺繡,而且繡的亂七八糟!到現在我還搞不清楚她煮給我們吃的那一盤是魚還是什麼東西,你也吃不出來!」
凱蒂開始忍俊不住。「那——那是蘑菇。」她含淚道,轉身投入瑞蒙寬大的懷抱,大笑失聲。「我——我十四歲那年做的。」她伸手抹去高興的淚水,依偎在瑞蒙懷裡,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他。「你知道嗎?我開始要以為他們是認為我配不上你了。」
「我們的想法是……」柯雷恩怒斥道。
「是我們的凱蒂可能沒有能力去過你要過的生活。」柯太太打斷她丈夫的話。「凱蒂的工作經驗一直是勞心的工作,自她以優異的成績自大學畢業,然後全心在工作上衝刺,對要勞力的工作卻完全沒有經驗。」
「嫁給我以後她也不必做那些。」瑞蒙回道。
柯雷恩顯然已經不想在維持基本的禮貌。他跳起來跨過兩個大步逼近瑞蒙,怒氣衝天地看著他。「姓葛的,上次在我家時我看錯人,以為你很有骨氣。」
凱蒂站在瑞蒙身邊,感覺得出父親的話使他全身僵硬。「我知道你很窮——你說的夠清楚,但我仍然以為你還有點自尊,但現在你站在這裡告訴我們雖然你不能給我們的女兒任何東西,卻要把她從我們身邊、從她熟悉的環境、她的親朋好友中帶走。我問你,這是有自尊、有骨氣的男人該做的事嗎?」
凱蒂想要插嘴,但看到瑞蒙像要殺人般的眼光又退縮了。他低沉可怕的聲音顯示他的傲氣。「就算要從我的兄弟身邊把她帶走,我也會這麼做!這個答案你還滿意嗎?」
「很滿意!這顯示你是個——」
「坐下,雷恩!」柯太太歷斥道。「凱蒂,你和瑞蒙到廚房幫我們弄點喝的,我要私下和你父親談一談。」
瑞蒙弄飲料時,凱蒂不顧羞恥地躲在門口偷看。她母親走向她父親,手挽著他的手。「我們輸了,雷恩,你現在是個大反派,那個勝利的男主角努力不想和你打架,但是你處心積慮地把他逼到牆角,小心他會狗急跳牆。」
「他還沒贏!該死的,除非凱蒂和他上了飛機,就算是,他也只能算是敵人,不能算勝利者。」
柯太太溫柔的微笑。「他不是我們的敵人,至少我不當他是。從他看著你的眼睛告訴你凱蒂會每天過著幸福的生活,知道她是被人真心所愛的時候起,我就已經撤除敵意了。」
「花言巧語!」
「雷恩,這些話是對我們說的,誠心誠意,絲毫沒有感覺不好意思,而不是在親熱時對凱蒂說的。我從沒想過男孩子會對女朋友的父母說這種話,這樣的男人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雖然在物質上他也許不能樣樣滿足她,但卻會提供她一切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現在,認輸吧,否則你會輸的更多。」當他轉頭看向別處時,她伸手輕觸他臉頰把他轉回來。
他和凱蒂一模一樣的藍眼睛已經泛著激光。「雷恩,」她柔聲說。「你真正反對的理由不是因為他,對不對?」
他長歎一聲,「沒錯,我——我只是不想要他帶走我的凱蒂,她一直是我最寵愛的,是我們幾個小孩中唯一關心過我,不只把我當作拿錢的金庫而已,也是唯一注意過我累了,或心情不好時會想辦法逗我開心的人。」他深吸一口氣。「凱蒂就像我生命中的陽光,她走了,我就再也看不到我的陽光了。」
凱蒂依在門邊涕淚縱橫,沒注意到瑞蒙已經站到她身邊。
雷恩抬起太太的下巴,拿出手帕擦乾她臉上的淚水。她擠出一抹笑容。「我們應該早就知道的……凱蒂一向如此,她總是充滿愛心,樂於付出。她會和別人不喜歡的小朋友一起玩,看到流浪狗就一見鍾情,本來我以為大衛已經摧毀了她這方面的美德,心裡恨了他好久,現在才知道她沒有。」說著,淚水又泉湧而出。「哦,雷恩,你看不出來嗎,凱蒂彷彿又找到一隻她可以付出愛心的流浪狗了。」
「上次那只傷透了她的心。」雷恩難過的取笑說。
「這次不會。他會保護她。」
雷恩將泣不成聲的妻子擁如懷中,看到站在房子另一角的凱蒂同樣也哭倒在瑞蒙懷中,手裡抓著她的手帕。看到他疼惜地擁著他的女兒,雷恩妥協的微笑。「瑞蒙,還有多餘的手帕嗎?」
瑞蒙一笑,接受了停戰的訊息。「是給她們用的,還是我們要用?」
凱蒂的爸媽離開後,瑞蒙要求借用一下電話,凱蒂走到陽台讓他能私下打電話。她在陽台上踱步,心不在焉地摸摸自己種植的植物,然後坐在長椅上,仰望滿天星斗。
瑞蒙走到門口停下腳步,眼前這一幕實在太美了。屋內的燈光映出她的身影,凌亂的秀髮使她更添成熟的嫵媚。微抬的下巴透露出貴族的自尊,靜坐的她楚楚動人又彷彿遙不可及。
凱蒂意識到他的出現,輕輕轉過頭來。「有什麼事不對嗎?」她問,以為電話裡有什麼不好的事。
「有,」他面色凝重,柔聲說:「我害怕一接近你會發現我是在做夢。」
凱蒂的雙唇浮起甜甜的笑容。「我是真實的。」
「天使就不是真的,沒有一個男人敢夢想能把天使擁入懷中。」
她笑得更開心了。「你親吻我的時候,我的心可一點也不像天使那麼聖潔。」
他走進陽台望著她的眼睛。「那你獨自一個人像女神般坐在這裡膜拜天上的星星,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
光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就讓她興奮起來,不禁有一點羞澀。「我在想生命真是不可思議,我們才認識短短的七天,我的生活就完全起了變化。不,應該不是七天,是七秒鐘。從你和我問路起,我的生命就開始走到一個不同的軌道,我常想,如果我晚五分鐘走過那裡,事情又會是什麼樣的局面?」
瑞蒙輕柔地拉她站起來,「你相信命運嗎,凱蒂?」
「只有當事情不順遂的時候。」
「當一切很順利時呢?」
凱蒂眉飛色舞道:「我會認為是我的努力和巧妙的計劃有成。」
「謝謝你。」他孩子氣地笑道。
「謝我什麼?」
「謝你過去七天來帶給我的歡樂時光。」他的唇印在她的上面甜蜜地吻她。
凱蒂知道他今晚無意和她做愛,內心又感謝又感動。今晚她真的是身心俱疲。
「你明天有什麼計劃?」他要走時,她問道。
「任憑你差遣。」瑞蒙說。「本來我明天就要回波多黎各,現在延後了,唯一要忙的事只剩下和你父親共進早餐。」
「那明天你去見他之前先來接我上班好嗎?」凱蒂要求。「這樣我們可以有一點時間在一起,下班後你也可以來接我。」
瑞蒙的手臂圈緊她。「好。」他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