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當然都知道瑞蒙是誰,這一點也不令人驚訝,因為他是在這裡出生的。但是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對他的特別態度。從他陪著她走進教堂的那一刻,他們就一直公開而好奇地看著他。一些村人向他點頭或微笑,但是他們臉上也混雜著不確定,甚至敬畏的表情。
當然,瑞蒙在禮拜儀式開始前的態度,肯定地讓那些可能想表示友好的人退避三舍。他以高傲、冷淡又客氣的微笑向教堂那些好奇的人瞥了一眼,然後在凱蒂身旁坐下,便完全不再理會他們。
凱蒂不安地坐在硬硬的座位上,在聽雷神父講道的同時,她表現出全神貫注的樣子,其實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她開始猜測,命運是否卯足全力的設計著,不讓瑞蒙和她有絲毫單獨相處的機會。在過去的七天裡,他們根本不曾,正如瑞蒙所預言的「分享彼此」的機會。
在週五,當凱蒂還在瑞蒙臂彎裡,高興地享受他迷幻藥般的感激之吻當作他的「花束」,一堆烏雲捲過天空,遮掩了太陽。起先是小雨絲絲,後來很快變成傾盆大雨。雖然這方面不盡如意,他們還是和碧莉夫婦玩牌,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週六天氣放晴,男人們整天在小屋裡工作。雖然已接上水電,天黑後瑞蒙仍讓他們在屋裡工作,小屋也不適合做約會地點了。週六晚稍早,碧莉的丈夫艾迪向瑞夢建議,凱蒂可能會喜歡到附近的磷湖一遊。
凱蒂很驚訝在所有人之中竟會是艾迪建議他們出去度個浪漫的假,還提供他的車開到位於西南岸的風景區。她無法想像艾迪扮演邱比特,尤其是她知道他滿心不喜歡她。這個謎團在瑞蒙向凱蒂建議,而她也欣然同意時揭曉。「那就成了。」艾迪說。「碧莉和我會很高興讓你們同行。」顯然他的用意是想有效避免在艾迪帶碧莉那湖邊時,瑞蒙和她有時間在他們的家裡單獨相處。瑞蒙挺了一臉驚訝,凱蒂可以看出,他對他的朋友很惱怒。
雖然如此,那夜出乎意料地順利。在開始的八十公里的平坦道路上,瑞蒙陪著凱蒂坐在後座,沉默而若有所思。凱蒂知道她是因為艾迪而不快,於是對他展現一個最燦爛的笑容,瑞蒙很快地也對她笑,忙著回答凱蒂對於沿路風景的種種問題。
磷湖之行對凱蒂而言是一個神奇的經驗。同樣沉重的烏雲,帶來雨水並使大部分的遊客遠離湖畔,也遮蔽了月亮。在租來的汽艇上,凱蒂和瑞蒙仍坐後座,凱蒂不時地把臉抬近瑞蒙的臉,迅速交換一個偷來的吻,然後坐下看著船尾餘波發出的粼粼綠光。在瑞蒙示意下,他靠在船邊,將手伸進水裡。在她抬起手時,一層同樣的粼粼綠光也映上他的手臂。甚至從水中跳中的魚兒也在它們的身後留下一道光。
至於瑞蒙,他在船上悠閒的靠躺著,像是順應三名遊客的當地人,不過也還頗能自得其樂。如果他有比看凱蒂快樂更快樂的事,那就是阻撓艾迪想在船尾和他的妻子私下浪漫一下的願望。每次艾迪示意瑞蒙和凱蒂改坐前座時,瑞蒙都以一句善意的話拒絕:「我們在後面這裡很舒服。」
在將近深夜時,看來惱怒的人變成艾迪,而瑞蒙則露出滿意的笑容。
雷聲響起,傳遍了陰暗的教堂,接著幾道閃電照亮了美麗的彩色玻璃窗戶。凱蒂苦笑著,又是一個因氣候而被迫進入室內的一天,也將是另一個瑞蒙和她甚至無法單獨談話的夜晚。
「我們有美好的一天可供購物,」碧莉在第二天早上八點半,端一杯咖啡到凱蒂臥室做了這項宣佈。「太陽出來了。」她高興地補充說,然後在床上坐下。她啜飲著咖啡,看著正要付雷神父之約的凱蒂。
「我看來夠莊重了嗎?你覺得如何?」凱蒂問,拉直有著中國式衣領的白洋裝上的金質腰帶。
「你夠完美了,」碧莉笑道,「你看來就像平常一樣——漂亮!」
凱蒂轉動雙眼,笑著接受這項讚美,一邊準備出門,並且答應與雷神父的會面一結束就趕快回來。
十五分鐘後,凱蒂笑不出來了。她被釘在座位上,在雷神父銳利的審視下開始臉紅。
「我問你,」他預示不詳地重複,「瑞蒙是否知道你用你的錢、你的信用卡,去付房子傢俱的錢?」
「不,」凱蒂焦急的承認,「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們等會兒再談那個,」他以低沉,憤怒的聲音說。「首先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知道瑞蒙是在離開多年後又重回這個村子?知道很久以前他因為更遠大的理想而離開?」
「是的——為了一盤已經失敗的生意。」
她的承認使得雷神父看來更生氣。「那麼你知道瑞蒙一無所有地回到這裡,是為了東山再起的嗎?」
凱蒂點頭,感覺好像斧頭即將掉落,雖然她不確定要從哪個方向掉下。
「你知不知道,小姐,一個男人不能衣錦還鄉,而是以失敗之姿回到他的出生地,需要多大的力量和勇氣?你是否瞭解,在他必須面對所有當年認為他該成功歸來的人,如今卻是落敗而回時,對他的自尊影響多大?」
「我不認為瑞蒙覺得落敗或羞辱。」凱蒂抗議道。
雷神父一掌拍在書桌上。「不,他本來不覺得羞辱——但是他將會,而這全是因為你!因為你,全村的每個人都會說,他有錢的美國女朋友付了毛巾的錢,好讓他可以擦手!」
「沒人知道我付了所有東西的一般價錢!」凱蒂衝口而出,「除了你——沒有別人。」她馬上修正以保護碧莉。
「沒有別人知道,除了你和我。」他嚴厲的嘲諷。「當然,還有比莉小姐,還有村裡此刻正在向另一半不知情瞎扯的好事者!我講的夠明白了嗎?」
凱蒂悲哀地點點頭。
「碧莉顯然並未對艾迪說出實情,不然艾迪早就向瑞蒙說了。你以迫使她為了你欺騙自己的丈夫!」
凱蒂焦慮地看著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脾氣,「柯小姐,是否有極小、極小的可能,瑞蒙不會反對你所做的事情?」
凱蒂實在很想抓住這個借口,但是她的自尊使她決不屈服。「不,我曾向瑞蒙提過,我向分擔一些費用,而他——他對這個意見不大高興,」她看到神父的眼睛瞇起。「好吧,他很堅決地反對。」
「那麼,」他以令人懼怕的語氣說,「瑞蒙告訴你不要這樣,但是你還是做了,而且狡猾地做,是嗎?你違背他。」
凱蒂火大起來。「不要對我用『違背』這個字眼。我不是一隻飽受訓練的狗。第二,我『狡猾地』為了瑞蒙花了一大堆『我自己的』錢,而我認為那是善意的行為,而非一種罪行。」
「善意!」他生氣地叫出來。「那就是瑞蒙對你的意義嗎——一項慈善事業,一個同情的對象?」
「不!當然不是!」凱蒂的雙眼因真正的驚嚇而睜大。
「如果你付了一切東西一半的錢,那麼你就是花了他負擔得起的兩倍金錢。你竟然驕縱到必須得到馬上就要的東西,一分鐘都不能等?」
和他的態度相比,凱蒂覺得西班牙著名的宗教法庭一定就像一陣微風。她無法閃避他的問題,而且她一定不能告訴他,她這樣做是不要讓自己覺得有義務嫁給瑞蒙。
「我正在等你的答案。」
「我很想給你一個,」她悲慘地說。「可惜我給不出來,我這樣做的理由都不是你所想像的,這太難解釋了。」
「若要瞭解則甚至會更難。事實上,小姐,我不瞭解『你』。碧莉是你的朋友,但是你毫不猶豫的就拉了朋友參與你背叛的行動。你在艾迪的屋簷下生活,非但不回報他的好客,還逼迫他太太誤導他,卻一點也不感到懊悔。你相嫁給瑞蒙,但是你背叛、欺騙、羞辱他,你怎麼可以對你所愛的人做出這種事呢?」
凱蒂的臉開始失去血色,雷神父注意到她驚愕的表情,在沮喪中搖搖頭。當他再說話時,他的聲音雖然專注,但是已經禮貌了許多。「小姐,儘管這一切事情都發生了,我仍不相信你是一個自私自利或沒有心肝的人。你之所以如此做,一定有一些好的理由,請你告訴我好讓我瞭解。」
凱蒂悲哀地沉默著,只能看著他。
「告訴我!」他說,他的臉既生氣又疑惑。「告訴我你愛瑞蒙,而且不瞭解村人會瞎扯。我會相信的,我甚至會幫你向瑞蒙解釋,只要你說出來,我們現在就可以完成你們結婚的一切安排事宜。」
凱蒂的胃痛苦地痙攣,但是她蒼白的臉十分冷靜。「我不欠你任何解釋,神父,而且我也不會和你討論我對瑞蒙的感情。」
他濃密的白眉蹙成雷霆怒視,向後靠在椅背上,他朝凱蒂長而銳利地看著。「你不要談論你對瑞蒙的感情,是因為你對他沒有感情……是嗎?」
「我沒有這樣說!」凱蒂否認,但是放在腿上的緊握雙手透露了她內心的衝擊。
「你能說你愛他嗎?」
凱蒂感覺自己好像被強烈的情緒四分五裂,讓她既無法瞭解,也無法控制。她想說出他等著要聽的話,向他保證他有得到答案的權利,但是她做不到。她所能做的,只是以冷冷的沉默看著他。
雷神父的肩膀垂下。當他再度說話,他口氣中的可怕絕望,讓她覺得泫然預泣。「我明白了,」他靜靜地說。「像你這樣的感覺,你能成為瑞蒙什麼樣的妻子呢?」
「一個好妻子!」凱蒂急切的輕喊道。
她的情緒之強烈,似乎令他嚇了一跳。他再度注視她,好像真的想瞭解她。他的眼光移至她蒼白的臉龐,搜索她的藍眼,在它們憤怒的深奧中尋找某種東西,因而使他的語氣迷惑而溫和。「好吧,」他輕輕地說。「我接受這個說法。」
這項驚人的宣佈對凱蒂有同樣的驚人作用。一種她也無法解釋的安心及警戒,突然開始令她從頭至尾地顫抖起來。
「如果你告訴我,你已準備要以瑞蒙之妻的身份履行你的責任,我會相信你。你願意以他的需要為優先,去榮耀和尊重他的——」
「權威?」凱蒂簡潔地接下去。「別忘了『服從』他,」她站起來時叛逆地補充一句。「那不正是你想問的嗎?」
雷神父也站起來。「假如我是呢?」他以冷靜的好奇問。「你會說什麼?」
「就像其他有腦、有嘴、有背脊的女人會對這種令人生氣羞辱的建議說出的話!我不會,我保證『不會』對任何男人臣服。動物和小孩會服從,女人不會!」
「你講完沒有,小姐?」
凱蒂嚥了一口口水,堅定的點頭。
「那麼容許我告訴你,我正要問你,你是否願意尊重瑞蒙的意願,而非他的權威。還有,提供你做參考,我也會要瑞蒙做同樣的承諾。」
凱蒂的長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將她的極度困窘隱藏起來。「我很抱歉,」她以細微的聲音說。「我想——」
「不要抱歉,」雷神父疲倦地歎息。他轉身走到可以俯瞰小廣場的窗邊。「而你也不需要再回來這裡,」他看也不看她地繼續說:「我會讓瑞蒙知道我的決定。」
「那會是什麼?」凱蒂好不容易問出口。
他的下巴在搖頭時很堅定。「在我決定以前,我想靜靜地考慮一下。」
凱蒂用手撫著秀髮。「雷神父,你不能阻止我們結婚,如果你不幫我們主持婚禮,別人會。」
他的背脊挺直,慢慢轉身,對她抱以生氣與好笑的眼光。「謝謝你提醒我我有的限制,小姐。如果你沒有在離開前找到一些新方法跟我做對,我會很失望。你要我對你產生最惡劣的想法,不是嗎?」
凱蒂在沮喪的憤怒中看他。「你是最自我中心、自以為是的——」她拉長不徐不疾的一口氣,好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會在乎你對我的看法。」
雷神父在誇張的鞠躬中彎下頭。「再度謝謝你。」
凱蒂抓起一把草,然後生氣地把它扔開。她坐在一顆大而平坦的石頭上,背部靠著樹,呆呆地俯看著三里外平緩的山丘和峽谷。夕陽西下,發出金紅相間的光芒,但是這幅美景並未撫平她因為早上與雷神父之約而生出來的怒氣。即使與碧莉逛街購物六小時也不能。在她右邊百碼處,那些在小屋工作的男人正要放下工具,回家吃晚餐,然後再回來完成剩下的工作。
凱蒂百無聊賴地猜測,瑞蒙整天到哪去了,但是她對自己和那個愛刺探的神父實在很生氣,根本不能再想太多。她想,那個人竟敢詰問她的動機和感情。她對著聳立身前的山頭狠狠地怒視。
「我希望,」一個逗趣、低沉的聲音拉長說。「你不是用你現在臉上那種表情在想我。」
凱蒂驚訝地轉過頭,一頭光澤的秀髮飛揚披撒在右肩上。瑞蒙正站在距她不到一公尺的地方,他高大寬闊的身影擋住了金黃色的夕陽。他看來好像剛花了一整天在他那繁忙的辦公室,而且剛脫掉他的外套,白襯衫的衣領敞開,袖子捲到古銅色的手臂上。他濃黑的眉毛輕揚著詢問,他的目光堅定地看著她。
凱蒂強顏歡笑地說:「事實上,我——」
「正在計劃一宗謀殺案?」瑞蒙促狹地說。
「差不多。」凱蒂喃喃地說。
「我認識那個可能的被害人嗎?」
「雷神父。」她站起來時承認道。
高大的瑞蒙低頭看她,把雙手插進褲袋裡。這個舉動拉緊他的白襯衫貼到肌肉糾結的胸膛與寬闊的肩膀,凱蒂感到她的心跳加速,回應著他身上流露出的純粹有力的男性氣息。然而他接下去的話,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目前的話題。
「我幾分鐘前在村裡見到他,凱蒂。他不想幫我們主持婚禮。」
凱蒂被徹底擊倒了。雷神父對她的輕蔑竟然有那麼深,她美麗的臉因氣憤而潮紅。「他可曾告訴你為什麼嗎?」
不了瑞蒙卻笑了,而且是用那種老是讓她屏息瘋狂的突然微笑。「雷神父好像認為,你缺乏他認定的要當我好妻子所應具備的某些特質。」
「例如什麼?」凱蒂反抗地要求說。
「溫順,服從和尊重權威。」
凱蒂在反抗和歉疚之間左右為難。「你怎麼說?」
「我告訴他,我是要一個妻子,不是要一隻獵犬。」
「然後?」
瑞蒙烏黑的大眼閃著笑意。「雷神父認為我還是娶一隻獵犬比較好。」
「哦,那不是很對嗎?」凱蒂生氣地反駁。「如果你問我,我會說那個好管閒事的老暴君對你的利益表現了不尋常的關心。」
「事實上,他關心的是『你的』利益。」瑞蒙苦笑說。「他很擔心,在我們閃電結婚後,我可能會謀殺你。」
凱蒂轉身背對他,試圖隱藏她的迷惑與傷害。「他的想法對你如此重要嗎?」
瑞蒙的手搭在她肩上,溫柔有不失為堅定地將她拉回他身邊。「你明知道不是這樣。但是任何延誤我們婚禮的事,對我卻很重要。如果雷神父不肯改變心意,我必須去聖胡安另外找一位神父。但是可能又要再等教堂的結婚宣告。我要在這個星期日和你結婚,凱蒂,而雷神父是唯一可以讓此事變為可能的人。其他的一切事都準備好了,小屋的工作今晚會完成,你的父母已經訂好週六的機票,而我也在希爾頓為他們訂了一間套房。」
凱蒂震顫地明白他溫暖的氣息挑動她的秀髮,知道他堅實、肌肉虯結的身體抵壓著她的背和腿。他繼續說:「雷神父剛去維開斯島,在他週四回來時,我要你去和他談談,給他任何需要的保證。」
在他把她擁入懷中,用熾熱的雙唇覆在她的櫻唇上時,凱蒂的抵抗也為之粉碎。「你願意為我做這件事嗎?」他停下來後沙啞地低語。
凱蒂看著他堅毅而迷人的嘴唇,在抬起眼睛望著他迫人的烏黑大眼,所有的防衛也跟著瓦解了。他急切的渴望她,而她也想要他——一樣的急切。「願意。」她呢喃著。
他在飢渴探索的熱吻中佔有她的唇,他的手臂也益發加緊。她的朱唇微啟,熱烈地讓他的舌進入時,他發出愉快的呻吟,這聲音對凱蒂激發出某種原始的回應,她大膽地以自己的激情迎接他的,渴望給他同樣的歡愉。她挑逗地親吻他——正如他所做的,他的雙手急劇地滑過她的肩背,身體壓住她的。
在她停止親吻而抬起頭時,她失望地喘息著。仍在情慾餘波中震盪的凱蒂掙開沉重的眼簾,在夜幕逐漸低垂之際,他與她相視而望。「我愛你。」
凱蒂張嘴欲言又止,她的胃劇烈的翻攪,然後緊縮成令人痛苦的一個結,她想說「我愛你」,但是很久前的一個可怕夜晚,她對大衛一再尖叫的那些話,現在卡在她的喉嚨中,使她的聲帶癱瘓。她發出急切的低吟聲,將雙臂纏住他的脖子,開始狂熱而絕望地吻著他,但是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肉卻緊張起來抗拒她。
痛苦想一把熾熱不齊的刀子將瑞蒙劈開。她不愛他。去她的!她不愛他。
「我——我說不出來,」她心碎地哭泣,把他抱的緊緊的,身體貼近。「我說不出你想聽的話,我就是不能。」
瑞蒙望著她,恨她也恨自己為何愛上她。他舉手拉開她纏在頸上的手臂,但是凱蒂瘋狂地搖頭,把他抱得更緊。淚珠從她美麗的藍眼中滾下來,在她長長的睫毛上閃閃發亮,柔嫩的雙頰也濕了。「你可不能不在愛我——」她苦苦哀求。「只因為我目前還說不出那句話,別停止你的愛!」
「凱蒂!」他嚴厲地說。她柔軟的櫻唇因他語氣中的冷峻拒絕而顫抖。他抓住她的肩,想從她的擁抱中掙脫,而把她牢牢推開。
凱蒂明白。「不要這樣。」她呢喃,聲音破碎。
瑞蒙的堅持也破碎了。他呻吟一聲,將她拉進他激情的擁抱,以令人窒息的吻覆住她的唇。她在他底下融化,如火的回應點燃了他體內深處的火焰。「凱蒂,」他心痛地低語。她以前所未有的烈焰熱情地吻著他時,他的手臂把她抱得更緊。「凱蒂……凱蒂……凱蒂……。」
她愛他,他知道的!他可以感覺到,她或許說不出來,但她的身體告訴他,她愛他。一個女人必定已經獻出了她的心,才可能像凱蒂這樣獻出她自己。
他把她放到草地上,而即使他這樣時,凱蒂的唇仍貼著他的,雙手熱烈地愛撫他,將他熊熊點燃。瑞蒙解開襯衫剝掉它,原讓自己燒成灰燼,只要凱蒂與他共赴情火。
他捕捉住她的櫻唇,他的舌有力而富節奏的深入,訴說了他想對她做的事。而凱蒂也歡迎這種佔有式的入侵。
他把她拉到他身上時,身體給人的感覺如同火爐。他的目光貪婪地望著她嫩白的高聳玉峰壓住他胸前的黑毛。「我為你飢渴,」他劇烈地喘息。「我如此渴望你,那令我全身發痛。」
他一手環住她的頸項,把她的櫻唇壓住他的,然後模糊地說:「讓我更痛一些,凱蒂。」
她做了。她用她的心與身吻他。瑞蒙把她抓得更緊,想把她的肌膚融入他的,讓她把他逼近慾望的煎熬中,然後拉著凱蒂一起側身並躺著。
凱蒂的睫毛猛然張開,瑞蒙呼吸急促,臉色因激情而堅硬黝黑。「在這一切結束之前,」他沙啞地喘息。「我就被你弄瘋了。」
凱蒂希望他完成他們才剛開始的事,但是他卻躺下去,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肩上,讓她緊靠他,然後仰望夜空。凱蒂疑惑地躺在那兒,她不能想像瑞蒙為什麼突然停下來,莫非他認為這是她想要的?但是這決非她想要的!在她全身渴望他的身體時,在她急切地想要給他歡娛時,他怎麼可以這麼想?她躺在一邊,想採取主動控制情勢。「如果我真的讓你瘋狂,那是你自己的錯。」凱地說,在他回答之前,她開始挑逗地用她的舌在他耳邊畫著圓圈。
他一隻手環過去輕摟她的腰,愛撫著她。她把舌頭伸進他耳朵,恣意地探索著。「凱蒂,不要。」他低啞地警告著,「不然我可要採取行動了。」
凱蒂毫不畏懼地繼續挑逗的探險。「你已經行動了。」她對他耳朵吹氣。「而且我很喜歡。」
凱蒂集中全部的勇氣,用一隻手肘撐起身體,若有所思地看著躺在他黑色胸毛之間的閃亮銀鏈及紀念章,然後抬起她疑問的大眼睛看他說:「瑞蒙,」指尖滑過銀鏈,並未特別在意此舉對他的挑逗效果。「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必停的?」
瑞蒙捉住她難以捉摸的手,以免它繼續做逗人心癢的下滑動作。「我當然想過——」他自嘲地低語道。「在剛才那十分鐘內想過兩百次以上。」
「那我們為什麼——還是停了下來?」
他別過頭去,看著深藍夜空中明滅的小星星。「因為那些工人吃完晚飯快回來了。」那當然是事實,但並不完全是他剎車的理由。如果他能絕對地確定凱蒂愛他,他盡可以帶她到別的地方去,那他們現在就有隱私了。如果他能確定她愛他,從來波多黎各之後,他每天都會和她做愛。如果凱蒂愛他,身體的結合就會加深他們的愛。
但是如果她對他的感覺,只是強烈的慾望,如果那是她願意嫁給他的唯一的原因,那麼在正式結婚前就滿足性慾,會使她不再那麼迫切地想要走進結婚禮堂。他不願意冒這個險。他痛苦而自責想,尤其九天來他一直故意地挑逗她,不讓她滿足解脫,費了這麼多心思,他可不想功虧一簣。他故意激起她的性慾,卻不滿足她的飢渴,如果她想得到滿足,她得先嫁給他。
從他在聖路意摟著她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有極大的化學性吸引力存在。他那時就體會了這一點,而且一直加以利用。直到現在。他為自己如此折磨並設計她,感到慚愧。凱蒂相信他,他卻利用她自己的性慾作為迫使她嫁給他的武器。但是這項武器是把雙刃的利劍,因為他接著熱吻愛撫她,等達到高潮再立刻剎車,在肉體上也飽受折磨。每次他抱著她,知道她甜美溫暖,而且願意更進一步時,他卻臨陣退卻,就是一種折磨。
瑞蒙自我鄙視地質問,他是什麼樣的男人,竟然使用這種性勒索的辦法。這個問題的答案和問題一樣令人羞辱:他只是一個深深愛上了顯然不愛他的女人的男人。他的心猛烈的排斥那個想法,凱蒂愛他!他可以從她的唇上嘗到它。他發誓在他們結婚前,她會承認它!他會讓她告訴他她愛他。
但是她若仍然不說怎麼辦?
瑞蒙閉上眼睛,歎出一口長而顫抖的氣。那時他會讓她離開,他的自信和自尊永遠不會允許他和她一起生活——如此愛她,卻知道她並不愛他。他無法忍受這種單戀的羞辱或是痛苦。
凱蒂貼近他身邊,把他從夢想中喚醒。「該走了。」他告訴她,不情願地坐起來。「碧莉和艾迪在等我們回去吃晚飯,他們會奇怪我們到哪裡去了。」
凱蒂拉好襯衫,用手指輸好凌亂的頭髮,向他露出一個苦笑。「碧莉知道我們在哪裡。艾迪則會自動地認為,我把你拉到某處想引誘你。事情一與我有關,艾迪便充滿懷疑。」
瑞蒙帶著一絲笑意看著她。「艾迪並不擔心你會偷走我的貞節,凱蒂,我老早就失去了——就我記憶所及,那也是他失去處男身份的同一天。」
凱蒂以一種毫不關心的態度抬起漂亮的下巴,但是她的聲音卻帶有酸意。這讓期待凱蒂有這種反映的瑞蒙感到很高興。」你那時候幾歲?」
「沒你的事。」他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