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遙走出捷運站,被外頭的晴陽照得微瞇了眼,她抬手遮陽,心中不禁感歎。真可惜今天不是假日,還是得乖乖上班。
享受著融合金風的宜人溫度,她沿著慣走的路線前進,沒刻意避開日曬,一路上腳步輕快。清秀的臉龐即使沒笑,仍散發出一股愉悅開朗的親和力,是那種最常被人問路的無害族群。
離捷運站約五分鐘的路程,遠遠地,就可以看到兩個可愛小天使合抬著一塊招牌,高掛在同樣具有童話氛圍的大門上頭——小天使幼稚園——她工作的地方。
童遙取出鑰匙,開了旁邊小門,走進後隨即關上。
雖說早上是幼稚園展現活力迎接小朋友的熱鬧時刻,但現在時間還早,連娃娃車的隨車老師都還沒上班,她才沒傻到把門戶大開讓歹徒有機可乘。
快步走進辦公室,童遙還來不及坐下,就已把握時間先打開電腦,聽到電腦運作的聲音後,才做放包包、脫外套這些小事。
她的男友游定國三年前至加拿大攻讀碩士,因為時差的關係,她只能利用清晨和他用網路電話小聊一下,就算只有幾分鐘也好,至少能一慰相思之苦。
因為這個習慣,她成了最早抵達幼稚園的人,理所當然接下開門的工作,即使必須每天早起,她也甘之如飴。
好不容易等到開機完成,她正要登入skype時,門鈴響了。
童遙疑惑地抬手看表,再看看牆上的大鐘,很確定自己沒弄錯時間。還沒七點,這時候有誰會來?
她起身拿起對講機話筒。「喂?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送孩子來上課。」好聽帶有磁性的男聲傳來,卻平抑得沒有溫度。
童遙忍不住又看了下表,再看了下鐘。自她當幼教老師以來,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以為幼稚園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家長。
如果叫對方一個小時之後再來,他應該會抓狂吧?不想得罪家長,更不想讓無辜的小朋友多受奔波之苦,她無聲地歎了口氣。
「請等一下,我馬上出去。」
是新來的學生嗎?不然怎麼會不懂規矩?但她不記得最近有招收新生啊……思忖間,童遙走出辦公室,離門前還有段距離,就可從鏤花鐵門的縫隙隱約看到來人,穿著西裝的頎長身形幾乎頂到門框,讓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你好。」她打開門,揚笑點頭招呼,用禮貌的注視掩飾了打量的行徑。
眼前的男人長得不帥,眸光太利、鼻樑太挺、下顎線條太剛硬,和俊美根本扯不上邊,組合在一起卻很有味道,是那種走在路上會吸引人不由自主朝他多看上兩眼的性格男人。
他的外型一看就知道是社會精英分子,濃眉鷹眼宣示著凡事掌握在手的自信,身上象徵文明的西裝稍稍緩和了那份霸氣,揉合出介於斯文和強悍之間的矛盾氣質,絲毫不顯突兀,反而更添與眾不同的獨特魅力。
這種人她要是見過一定會有印象的……童遙努力思索,腦中卻完全沒這號家長的存在。
「請問你是……」她試探地詢問。
陸其軒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迅速繞了一圈。
只及他下顎的身高個頭算中等,長髮、圓眼、小臉、皮膚白、雙頰有一些淡淡的雀斑——不帶個人主觀意見,他只是純粹地將眼前所見分析成特徵記入腦中,確切實際地記住接下兒子的人的長相。
「我是陸宇丞的父親。」自我介紹簡潔有力,完全沒多說廢話。
正準備將躲在身後的兒子拉到前頭,手還沒伸,聽到對方聲音的陸宇丞已飛撲出去。
「遙遙老師我好想你∼∼」小小人兒緊緊抱住童遙大腿,好像他們已隔了整個暑假沒見面,而不是一天。
「老師也好想宇丞∼∼」童遙親匿地揉揉小男孩的頭,心裡頗覺困惑。
宇丞是她帶的小番茄班裡的學生,平常都是搭娃娃車上課,怎會今天突然由父親送來,還那麼早?
瑤?遙?謠?陸其軒再記下這個資料。隨便,反正一個幼稚園裡同時有老師取名叫遙的機率應該很難遇上,若出了什麼事絕對找得到人。
安頓好兒子之後,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公事、找保母,還有……離婚。幽深的眸中閃過一絲煩鬱,隨即抑下。這就是他的處事態度,遇到困難從不浪費時間抱怨,只專注思索解決的方法並著手去做,處境越艱難,他越沉著。
「麻煩你了。」陸其軒微一頷首,準備走人。
就這樣?童遙傻眼。
他不覺得一間幼稚園還關著大門的樣子很值得令人深思嗎?不覺得只有他一個家長送小孩來上課的狀況很詭異嗎?沒意識到自己的時間偏差也就算了,好歹要離開之前也跟兒子說聲再見吧!
「陸先生。」喊住他,看到他轉回的臉上流露出些許不耐時,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堆起燦爛的笑容。「我們幼稚園八點半開始上課,七點半才會開門,怕你下次白跑一趟,先跟你說一下。」意思就是說,下次別再佔用她的私人時間,還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七點半?他哪有時間等幼稚園開門?陸其軒眉宇擰起,更加確定今天要找到保母的急迫性——而且,還是個必須早上七點上班、晚上十一點才能下班的保母。
「我明白了,謝謝。」他平靜地回應,轉身邁步離開。
哇咧……以為她真的是在提醒他嗎?童遙握緊拳,把咒罵吞進喉頭。忍,這種眼高於頂的傲慢家長太多了,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宇丞來,跟遙遙老師進去。」童遙牽起小男孩的手,關門走回辦公室。「今天怎麼沒有坐娃娃車?」
被這麼一問,宇丞咬著下唇,漂亮的大眼睛泫然欲泣。「媽咪沒有回家……」
童遙這才發現他的衣服穿得凌亂,扣子扣錯了,襪子也一高一低的,看得出來宇丞的爸爸很不擅長做這種事。
原來是老婆離家出走,難怪陸先生一點笑容也沒有。她蹲下,為他把扣子扣好、襪子拉齊,還溫柔地將他頭髮拂順。
「沒關係,現在有遙遙老師陪你。」將他抱起,童遙給了他一個充滿活力的笑。「小番茄班看到太陽公公要說什麼?」
「臉——紅——紅——」小小的拳頭振臂一伸,隨著歡呼立刻將煩惱拋到九霄雲外。
「好紅哦!」她笑著捏了下他粉嫩的臉頰。「早上有沒有吃飽飽?」
「……沒有。」宇丞羞窘地低下頭。「爸比麥片裡沒有放巧克力,我不喜歡。」
永遠搞不懂自己小孩喜歡什麼,男人吶。童遙無聲歎息,進了辦公室後,拉來椅子讓他坐下。
「吃三明治好不好?」見他點頭,她把自己的早餐拆開遞過去。「吃完以後老師泡好喝的巧克力給你喝。」
「好。」宇丞接下,開心地吃了起來。
童遙趁這個空檔戴上耳麥,登入skype。撥出後,等了一會兒才有人接起。
「HI。」
「對不起,今天有點事所以比較晚打,有等很久嗎?」童遙低聲道歉。
「沒時間的話不打來也沒關係。」另一端傳來漫不經心的回答,還間雜著哇啦哇啦的急速鍵盤聲。
那聲音,好刺耳。童遙沉默。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分隔兩地,一天內只有這一小段時間屬於她,他卻連專心和她說話也做不到。
「……你在忙?」再開口,她的聲調已冷了下來。
聽出她的不高興,鍵盤聲戛然停止。「報告多,還要忙論文的事,我連晚飯都還沒吃。」沒有柔聲安慰,回復的語調像在埋怨,夾帶些許無奈。
她可以想像他在那邊皺著眉頭的樣子。童遙輕咬下唇,期待通話的好心情已被破壞殆盡。
為了這件事他們有過不少次爭執,她氣他不夠尊重她,他怪她不懂得體諒他的忙碌和辛苦,到了後來,只要爭端一起,他就自動迴避,什麼也不想多說,像是做再多解釋都只是對牛彈琴。
她知道他忙,也知道他在異鄉的壓力很大,所以她從來不曾無理取鬧去要求些什麼。情人節?算了,只要記得在她生日時寄來一封電子賀卡她就心滿意足。有心事想找人傾訴?沒關係,她摔摔枕頭吼一吼就沒事了,他太忙,別拿這種小事煩他。
她已經夠無所求了,真的。但當每日的通話逐漸成了例行公事,聽慣的嗓音變得越來越生疏,她的心就開始忐忑發慌,她只是……只是希望能找回一些從前那種不需言語也擁有滿滿默契的感覺。
不行,她不能讓通話在這種沈窒的氣氛下結束。童遙重整心神,抹去那些不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輕快些。「跟你說哦,我旅費已經存一半了,今年春節有我去加拿大陪你,你不用再一個人過了,我好期待!」
他笑了。「至少還有四個月欸,現在就那麼興奮?」
「因為快一年沒看到你,我想你嘛……」她撒嬌低喃,杏眸浮現難掩的落寞。
男友並不是出身富裕之家,留學的學費全是他之前工作存下的,為了節省支出,連搭機返回台灣都是種奢侈。上次,是因為簽證問題不得不回來處理,不然他們沒見面的空白會更長。
「……傻瓜。」他頓了會兒才低聲回道。
以前他會一邊這樣喚她,一邊寵溺地將她勾進懷裡揉著頭。童遙漾起了笑,覺得心裡甜甜的。
「老師,宇丞吃完了。」一隻小手扯著她的衣角,黑溜溜的大眼充滿期待地看著她。
巧克力。憶起自己的承諾,童遙失笑。宇丞太乖,乖到都忘了他的存在。
「好,等老師一下哦!」抽了張面紙幫他擦嘴,她對耳麥另一端說道:「有家長提早把小朋友送來,我要去照顧他了。」
「你忙吧。對了,明天開始我會在研究室待很晚,可能沒辦法上線,先跟你說一下。」
很好,他越忙,就表示離他回來的日子更近了一些。童遙要自己往光明面想,無視心底那抹失落的小小雜音。
「嗯,拜拜。」結束通話,她拿下耳麥,一轉頭,看到小男孩雙眼登地閃閃發亮,這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她。
她還記得宇丞剛進來時有多怕生,不哭不笑也不和小朋友玩,只自己一個人躲在牆角玩積木,她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敞開心房,從一開始的置若罔聞,到會對她羞澀揚笑,再進步到會主動找她、對她撒嬌。
不過,這態度只特別禮遇她,對於其他的老師,他依然擺著一張生人勿近的酷酷小臉,這種甜蜜的依賴,教她怎麼抵擋得了?在融化他的同時,她的心也被他融化了。
「喝巧克力?」她問。小男孩點頭。「要不要有棉花糖的?」頭點得更用力。「那要趕快嘍,不能被別的小朋友看到。」
「為什麼?」宇丞一臉困惑。
「他們會說老師偏心啊!」童遙捏了下他的鼻子。「會說老師不能只對宇丞那麼好啊,所以不可以跟其他的小朋友說哦!」對於學生她盡力做到公平,但情感的那一面,讓她對宇丞的喜愛總忍不住多了一些。
「不會不會我不會說!」宇丞立刻捂起嘴巴。
「老師相信宇丞。」童遙輕笑,從抽屜拿出巧克力粉包和馬克杯。「快快快,喝巧克力嘍!」
「嗯。」宇丞跳下椅子,牽著她的手,一大一小開開心心地往廚房走去。
律師事務所裡,兩名成年男女隔著會議桌對坐。
陸其軒靠著椅背,視線淡淡掃過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再落到對面的妻子臉上,黑眸深幽無底,性格的俊容平靜得讀不出思緒,自然而生的威勢卻讓週遭的氣氛沉凝得化不開。
容貌姣美的丁慶梅挺直背脊,毫不畏懼地迎視他的眼神,緊抿的紅唇顯示了她的不滿及怨懟,勾勒眼線的美眸卻閃耀著期待的光芒。
「咳。」坐在她旁邊的中年律師清了下喉嚨。「相信陸先生應該很清楚請您過來的目的,我的當事人——也就是丁小姐——已經將協議書讓您看過,經過這一個禮拜的沉澱,不知道陸先生您有什麼想法?」
真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麼,明明沒打算離婚,只是想用這招嚇對方,居然連協議書都煞有其事地擬了,簡直是浪費他的文筆嘛!不過算啦,丁小姐該給的錢一毛也沒少,他也樂得幫忙當個跑龍套的,勸和不勸離,就當積功德吧!
等著他的回答,丁慶梅雙手交握,既緊張又興奮。她離家一個禮拜沒有任何消息,為的就是這一刻,等著向來自信滿滿的他向她懺悔,說他不能沒有她。
陸其軒沉默,須臾,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贍養費每個月兩萬元共支付十年,這個數字我覺得不合理。」沉穩的嗓音淡然得不帶感情起伏。
丁慶梅表情整個僵住。「……你只有這句話?」他的懊悔呢?他的煩躁呢?至少也吼個幾句來聽聽啊!這不是她要的結果!
王律師也愣住了。「那個……陸先生,您要不要先和丁小姐私下聊一聊?」他偷偷看向丁慶梅,猛使眼色。不是說不離婚的嗎,這樣他要怎麼繼續下去?
「這裡是律師事務所,不是咖啡廳,若要私下聊,沒必要約我來這裡。」陸其軒長指一撥,將協議書推回律師面前。「我們還是把握時間針對問題討論。」
「我是你老婆,不是蹺班的傭人!你該反省的是你虧欠我多少,而不是一開口就是計較贍養費!」丁慶梅氣炸了,抓起協議書一把揉爛,用力扔向他。
陸其軒避開紙團,俊眸微瞇,冷冷勾揚的唇透著股邪魅。
「我虧欠你什麼?」他緩聲反問。「衣食無缺、生活自由,除了要你將宇丞照顧好之外,我從沒干涉過你任何事。」
「這就是問題!」他就事論事的冷靜態度讓丁慶梅更加生氣。「你有老婆有小孩,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陪陪我們?沒有!你的眼裡只有工作,我連假日都看不到你的人!」
面對她的指責,陸其軒只淡淡地挑起一眉。
「如果不是我辛苦工作,房子哪裡來?每個月的生活開銷哪裡來?你的名牌、貴婦生活誰來負擔?當初你選擇嫁給我,為的不就是這些優勢?」享受一切卻指責他的付出,這種不公平他不容許任何人加諸在他身上。
「別把錯全推給我!」丁慶梅吼回去,保養得宜的雙手握得死緊。「你不是為了養我們才辛苦工作的,你根本就樂在其中。」
她當初以為他是個完美的結婚對象,在外商投資銀行擔任財務分析師,收入高、外型出眾、又充滿魅力,她是貪圖他不可限量的未來沒錯,但她完全沒想到,這種人人稱羨的黃金單身漢竟是個工作狂!
「丁小姐,男人嘛,難免會以工作為重。」見氣氛越來越僵,王律師趕緊幫忙打圓場。「溝通溝通就沒事了,沒必要鬧到離婚。」
「怎麼溝通我說過很多次了,但他完全不覺得他自己有錯,不然我幹麼離家出走?結果呢?你找過我嗎?你著急過嗎?」她瞪向他,咄咄逼人。
「你手機沒開。」家人都移民美國的她沒有娘家可回,他又沒有她其他朋友的聯絡方式,與其浪費時間沿街大海撈針似地尋找,倒不如把心力拿來解決問題。
他的冷漠讓丁慶梅啞然,頓時紅了眼眶。
每一次,她要求他多點時間陪她和孩子,他都只是拋下一句沒空,甚至連吵都懶得跟她吵,他冷情得如此徹底,彷彿家庭只是個義務,而他責任已盡。
不想再被忽視,她只好以婚姻為要脅奮力一搏,並讓他深刻體會失去她的下場會有多淒慘,原以為這招殺手鑭可以逼出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沒想到結果卻讓她不忍卒睹。
「你好無情……」她咬牙哽咽地指控。
面對她的指控,陸其軒臉上的表情依然平穩。「從認識到現在,我沒有變過,是你選擇這樣的我。」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他都是如此。
工作是他的生命重心,至今仍沒有任何事物能逼他放棄,就算要他有一些些的鬆懈也做不到,全力以赴,這是他的處事態度和美學。
當初結識時,她溫柔婉約,燒得一手好菜,是人人口中賢妻良母的人選。他想要擁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所以他選擇了她,希望她能將家庭照顧好,讓他無後顧之憂地在職場上衝鋒陷陣。
他承認自己很大男人主義,這一點他從沒隱瞞過,男主外、女主內,她也相當認同。結婚五年多,他沒變,她卻變了,鮮少開伙的廚房乾淨得不染一絲油煙,有清潔公司固定打掃的家像個華麗的樣品屋,這些都無所謂,但她在享盡富裕的物質生活後,卻將當初挑上他的優點全視為缺點。
「呃、陸先生,有話好說……」見當事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王律師又開口了。
辦過大大小小的離婚案件,他還沒遇過這樣的人,說他生氣也不像,冷靜的神態反倒像是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偏立場又堅定得很,連一句哄老婆的話都不肯說。丁小姐怎麼會摸不清自己老公的個性呢?隨便把離婚掛在嘴邊,這下踢到鐵板了吧!
「對一個腦袋裡只有數字的分析師有什麼好說的?」丁慶梅怒聲駁斥,憤怒的眼神卻是直射向陸其軒。「我們是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數字來衡量的。」
「是嗎?」陸其軒似笑非笑,彎身撿起她方才扔來的紙團,攤放在她面前。「這紙婚姻不就被你拿來數量化了?車子、基金、贍養費,載得條理分明。」
她毫無預警地離開,造成他生活的紛亂,他必須從有限的時間裡分出心神將生活導回正軌。誠如她字條上所寫,如果這種生活不是她要的,她想反悔,他可以接受,不會硬要她過得這麼痛苦。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改變,和她這次離家出走的訴求根本無法取得共識,就算她妥協回家,也只是埋下再次爆發的伏筆。
說他無情也罷,他無法忍受被突如其來的「驚喜」一再地擾亂生活,若要陷入這種煩人的無限迴圈,倒不如直接一次解決,乾淨俐落。
「好,既然你連婚姻都能公事公辦,我們就來談。」丁慶梅氣到幾乎腦溢血。離就離,她沒辦法再跟這樣的人生活下去了!「小孩歸你,我要保留探視權,贍養費和該歸我的財產就像協議書上寫的,沒辦法減。」以為他事業有成就什麼事都搞得定嗎?才一個禮拜還感受不到威力,她等著看,看他有什麼辦法當奶爸!
陸其軒沒直接回應她,反而噙著笑看向一旁的律師。「王律師,這樣合理嗎?」對數字金額有極端敏銳度的他,不可能被人海削還默不吭聲。何況,提出離婚要求的人不是他。
「這……」王律師一臉尷尬。
當然不合理,男方沒外遇也無重大過失,直接放棄監護權的她更沒資格以養小孩的名義來巧立名目,別說那些財產了,這男人要是狠一點,連贍養費都可以不用付。只不過她是他的當事人,再怎麼不利也得幫她說話。
「協議書,顧名思義就是雙方取得共識就能達成協議,所以沒有所謂合不合理,只有能不能接受。」律師不愧是律師,把話說得冠冕堂皇。
以為用這種話就能唬得住他?陸其軒冷笑,黑眸流露出鷹隼般的銳利光芒,正要發揮為公司創下高額收益的分析技巧時,桌上手機傳來震動。
「抱歉,我接一下電話。」本想置之不理的他在看到來電顯示時,轉念接起。「我是陸其軒,請說。」
手機那端的音量大到連其他人都能隱約聽見,只見陸其軒眉宇越擰越緊,最後輕吐一句:「我知道了,我會處理。」
掛上電話,他看向他們,俊傲的面容又恢復平靜。
「在你名下的財產全數歸你,贍養費每月一萬元、支付五年共六十萬,分三次付清,這是我最後的底限。請重擬一份協議書,連同離婚手續一起在今天辦好,我有事趕著離開,麻煩盡快,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