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樺……尹姑娘,請快快穿回衣裳。」
「今日,我不顧女子矜持,只希望打消你去月城的念頭。」
蕭蘭輕搖輪椅,將兩人拉開一些距離,心中有些驚愕,但並沒改變立場。
「蕭蘭既已答應恩公,便不能反悔。還望尹姑娘見諒。」
尹素華緊隨而至,不讓蕭蘭躲開。「難道你我相處這麼多年,你對我沒有半點感情?」
「有的。」蕭蘭輕語,「只是,我只知你是蘇樺,一直將你視若賢弟一般看待,今日確實讓我……十分意外。」
蕭蘭十分君子,沒有抬頭半分。
「那你現在看看我,看看是素華而非蘇樺的我。」尹素華握住他的手臂,一縷女子的清香撲鼻而來,蕭蘭面色紅潤,洩露了些許慌亂。「蕭蘭,看著我,你看我一眼,看清你心中對我的感情。倘若你尚未經過深思,便如此放下我,對我來說不公平。」一雙潔白如玉的手臂,輕攏蕭蘭的肩頭:「我願意永世與你相隨,所以,不要離開好不好?」
蕭蘭頭垂得更低,手上的力度把膝頭的小白兔給驚醒。
「尹姑娘……請穿回衣裳。」
「你當真不看我一眼?」
「蕭蘭……無福消受。」
尹素華雙眼一紅,也不顧及男女之別,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下。
隔著薄薄的肚兜,柔軟的溫熱印在手心,蕭蘭驚慌失措抬頭:
「蘇樺……」
尹素華的早已泣不成聲。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落在蕭蘭的手上。一個姑娘家為他做到這一步,到底要下多少勇氣?蕭蘭想起那日,蘇樺想扶他下床,才見著他光著上身,便羞怯逃離的情景。今日這般,她該有多難受。
她一直在他身邊,即使他不能行走,她也不離不棄,四處為他求醫問藥,一晃就是四年。他蕭蘭何德何能,讓她這千金貴體這般操勞?
「尹姑娘……」蕭蘭悄悄抽出手,小白兔嗚嗚地跳下蕭蘭的膝頭。「蕭蘭失禮了。但是……」
「請別在此刻拒絕我!」尹素華癱坐在地面,掩面而泣,「不要在此刻,說出我不想聽的理由,那會讓我,羞愧而死……」
蕭蘭的話梗在胸口,他不再說話,彎腰拾起地上的衣裳,披在她的身上。
尹素華突然迎手抱住他的頸項,才剛披上的衣裳又全數滑落。
「在你有喜歡的人之前,請你好好考慮我,我會一直等你,一直等你!」
軟香滿懷,蕭蘭心中一片惆悵,他……有喜歡的人了。只是,那永遠不能說出口。
月朗星稀。
「啊,受不了,受不了了,重得跟豬一樣!」七月撐著已經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竇蒙走進梨園,「還說要決鬥,就那點兒酒量……喝了酒了還不敢回家的,也就見過你一人了……蕭蘭?你怎麼還沒睡?小白兔也沒睡?不對,小傢伙當你膝頭是它的窩了啊!」見蕭蘭獨自一人在門前的走廊裡,七月將竇蒙扶過去一些。「蚊子不咬你嗎?」
「不咬不咬!蚊子敢咬……咬我!它咬我,我就!我就咬它……」蕭蘭沒答話,醉漢竇蒙搶了台詞,「來,七月,我們再……喝!嗝——」
狠狠一個酒嗝,能把蚊子熏醉,哪裡還有蚊子咬他?「哎呀,早知道把你丟大街上!麻煩死了!管家,管家……救命啊,弄點醒酒湯來,把這傢伙給灌醒!」
「把他扶到屋裡吧,已是深夜,管家已經睡下,就別再打擾他。」蕭蘭輕語,語速比平時更慢了些,他有些事兒,想跟七月說,不過現在似乎有些不方便。
「哦!」七月把竇蒙架往自己的房間,蕭蘭慢慢跟在他們身後。
「七月!七月七月!」竇蒙突然高喊,「來,讓哥哥親一口……」
什麼酒品啊?七月伸出手,捏住他湊過來的嘴巴,被捏住的嘴還在極力往前親啊親。
「信不信我把你丟豬圈裡去讓你親個夠?」
「嘿嘿……」也不知道聽沒聽到,竇蒙又開始亂笑。七月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一腳把門踢開,將豬丟在床上。
「受不了你!」
蕭蘭微微蹙眉,看著七月嘴裡說著惡言惡語,卻細心脫掉竇蒙的布靴,放到一旁。
七月,待所有人都是這樣熱心的嗎?思其此,他胸口一陣一陣地發疼。雖說他不願意讓七月同他一樣,有不正常的想法,可看到七月與他人親近,仍忍不住苦悶。
竇蒙忽然又如鬼一樣坐起來,抱住背對著幫他脫鞋的七月。
「七月,七月七月!親……」
蕭蘭的心瞬間繃緊,七月不能讓竇蒙親到!
小白兔微微瞇起眼睛,看看竇蒙的無理舉動是否得逞。
第6章(2)
七月單手一揮,輕易將竇蒙撂回床上。
「親親親,親你個豬!再不老實,用繩子把你捆成麻花!」
「麻花?麻花……好吃……嘔……」
好了,吐了!他還真敢吐了!
「見鬼!」七月一下蹦起來,急急將蕭蘭推開。「你先去休息,這裡又臭又髒的,熏死人了!」
接著回到床前,拿個痰盂擺在床頭,讓床上的人吐個稀里嘩啦。好一會兒,沒聽到嘩啦聲,竇蒙捂著頭,想翻回床上。七月按住他的背:
「等等,還吐不吐?要吐就先吐完了再躺……」
嘔……
還真聽話啊!七月翻翻白眼,順順他的背。
「吐吧吐吧,吐完就舒服了。看你四肢發達的,就那麼點兒酒量……還吐不吐了?」搖頭。「那不吐了,簌簌口……好,很聽話,看來是差不多了,不亂叫亂笑了。」
竇蒙翻身,睡得不省人事。七月動手剝掉他的罩衫,稍抬起他的身體,將外衣抽出來。再鬆鬆他的衣領,讓他舒暢些。最後輕扯被子,將他蓋住。
「謝天謝地,總算安靜了!」正打算去取掃帚處理髒物,才見蕭蘭一直靜靜呆在房間的一角,微微一愣。「你還沒走?」
蕭蘭微微皺起眉頭,胸口更是悶得緊。
「怎麼了?不舒服嗎?腿又麻了?」七月疾步走近,蕭蘭緩聲道:
「沒有,腿很好。」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
「那就好。蘇樺不留夜的嗎?這個時候還不叫你休息。」
蕭蘭看著七月,心落到更深沉的地方。之前他都不曾去想,七月是否只是把他當作任務,必須要完成而已。
他何嘗不想跟著七月四處行走,而不是老當他的負擔?又何嘗不希望,能與七月吃酒,偶爾醉一回讓七月嘮叨……
可是,他這副模樣只能作為他的任務,他保護的對象而已,僅此而已。
蕭蘭察覺心中的哀怨有滋長的跡象,搖起輪椅往外走,再不走,他會忍不住抱怨……七月,不能對任何人都像對他那麼好。
七月摸不著頭腦,跟了上來。
「你有心事?」
「我沒事。」悶悶的聲音。七月沒好氣道:
「要是不嫌棄我一身的酒味,讓我送你回屋如何?」
七月的手碰到輪椅的剎那,蕭蘭難抑心裡的喜悅。彷彿七月碰著輪椅,就安撫到他的心,讓他快樂得像個孩子。
隨即,他又似猛然驚醒,急急拒絕:
「不用,我自個兒回屋,你去洗洗!」
「蕭蘭?」七月緩慢地眨著眼睛,「難道我也醉了嗎?怎麼聽你說話,覺得你有些不對勁兒。」
「……」蕭蘭不敢答,怕遺漏了刻意的疏離。
七月看他皺緊的眉頭,微微一怔,「好吧,你自己回屋,我去洗洗。」
七月轉身,蕭蘭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
「七月……」
「嗯?」回頭。蕭蘭靜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緩緩鬆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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