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鈴抬起頭來,望向走進來的傅燕雲,看來他已經跟他的表妹解釋清楚了。「還不錯,不過胸口還是有點疼。」
「藥都有按時吃吧?」他走到她床邊站定。
「那當然。」她將手上的書本擱到一旁,問道:「你來有什麼事?」
他深深的注視著她,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寒鈴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開口問:「怎……怎麼啦?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你來到堡中有一段時間了,但之前我所見到的你,容貌並非你原來所有。」他上前一步,伸手輕觸著她的臉龐。「所以當我這樣看著你時,我忍不住會懷疑我所見到的你,是否是真的。」
「你……在想什麼啊?」她有些不自在的別開臉,他的輕觸帶給她一絲異樣的感受。「我……當然是真的嘍,你之前不是已經見過我了嗎?」
他收回手,負手而立。「待你傷癒之後,有何打算?」
「你不是答應要放我走嗎?」聽他這麼問起,她以為他改變主意了。
「我是指離開黑鷹堡之後。」
她放心一笑,回答道:「當然是回家了。」
「回岳陽?」
「還有哪裡。」她忍不住又懷疑起來,他幹嘛一直問這件事。「你不會改變主意了吧?」
他突然失笑,笑顏好看得讓她有些失神。
「你好像很怕我不放你走?」他俊美的臉孔上帶著淡淡笑意。
「那……那是當然的,我可不想再被關回地牢。」
「地牢有那麼可怕嗎?」
「那倒不是……」她蹙起秀氣的眉。「你們的地牢還挺乾淨的,但成為階下囚的感覺並不好。」
傅燕雲又待了一會兒便走了,寒鈴有些納悶他究竟來找她做什麼,閒談嗎?挺像的,但他應該不是那麼閒的人才對,她希望他忙得不可開交最好,這樣她才能有機會下手盜劍。
她的身體逐漸康復,但她不能等到完全復原後才動手盜劍,必須要提早行動才行。她決定要開始下床活動了,不過當然是要瞞著其他人,她可不想讓他們知道她真正復原的狀況。
***
寒鈴站在窗前眺望著窗外的景色。從這個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整個花園的景象,這個房間的視野很好,花園裡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美麗得很。但寒鈴的心思並不在這個上面。
她在想著問心劍會在什麼地方。
傅燕雲也是個用劍之人,有了那幾把稀世名劍他會把它們放在什麼地方呢?一定是放在自己的身邊吧,難道——會在他的房間裡嗎?
傅燕雲平常在堡中的時候,不是待在書房辦公就是在議事廳開會。她還是應該選他不在衝霄樓的時候動手比較恰當。
她深深吸了口氣,胸口仍是隱隱作疼,但無妨,這種程度的痛她還忍得住,她決定要開始行動了。
輕手輕腳的踏出房外,今天是黑鷹堡各堂口堂主定期回來開會的日子,而這個時候彩香離開衝霄樓去辦事了,是她行動的最好時機。寒鈴站在走道上,四下張望了會兒,沒看到任何人影,邁步往傅燕雲的房間走去。
「你要到什麼地方去?」
寒鈴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停步轉身回望,瞧見蘇琳倩站在走道的另一端,正滿臉狐疑的看著自己。
「蘇姑娘。」寒鈴站在原地,微笑回答:「我只是想到花園去走走而已。」
蘇琳倩朝她走來。「你的傷已經好了嗎?」
「這……還沒完全好,但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
「既是如此,你為什麼還住在衝霄樓?」蘇琳倩說道:「我記得表哥說過等你的傷好些了,便會讓你搬出去的。」
「可能是他忙,一時忘了吧。」寒鈴猜他可能是真的忘了,而她正為此慶幸呢,如此一來她才有機會行動下手盜劍,但現在她即將失去一個機會。
「你可以搬來和我一起住,我那裡有空的房間。」蘇琳倩說道,語氣中有著施捨的意味。
寒鈴不置可否。「我想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來負責和表哥說。」蘇琳倩態度積極的道。
「隨你。」寒鈴覺得無所謂,只是她壞了自己的計劃,看來是無法進去傅燕雲的房間尋找問心劍了。「如果沒有其它的事,我先走了。」
寒鈴不想再搭理破壞她計劃的人,朝蘇琳倩頷首致意後便轉身走開。
***
過了兩天,傅燕雲卻絲毫未提要她搬離衝霄樓的事,這讓寒鈴不禁開始納悶起來。蘇琳倩必定已經和他說了這件事了,那他為何沒有在每天過來詢問她的狀況時提出呢?她沒有提醒他是因為她想留下來好方便盜劍,那麼他心中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呢?
寒鈴自花園中散步歸來,經過傅燕雲房門外時她停下腳步。剛剛去花園前才看到傅燕雲往外堂走去,這個時候他應該還沒回來吧?
她輕輕推開房門,偌大的房間裡闃無人跡,她踏進房內將門掩起,開始打量起裡面的佈置。房內的傢俱擺飾都十分陽剛,但是牆上掛的那幾幅字畫柔和了整個氣氛,不過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兩把掛在牆上的劍。
她運氣有這麼好嗎?
她走過去仔細端詳,很容易便認出其中一把正是歐陽世家失落已久的問心劍。她自幼便曾看過那份留在家中的圖譜,這把劍和圖上畫的那把問心劍一模一樣。她感到十分高興,沒想到傅燕雲居然把劍掛在房間裡,害她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在書房裡尋找暗門機關。她的目光落在另一把劍上,只見它形式古樸,劍鞘是碧綠色的,想必這把一定是流瑩劍了,那麼另外一把斷情呢?難道傅燕雲將它帶在身邊嗎?
她搖搖頭,現在可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找到問心劍代表著她可以離開黑鷹堡了。但眼前最大的問題是——她要如何帶著問心劍離開呢?現在連如何把這把劍帶出這棟衝霄樓都是個大問題呢。
無論如何,先拿了再說吧。
寒鈴將劍自壁上取下,手捧著長劍仔細端詳,只見黃色的劍鞘上雕飾著精緻的雲紋,她緩緩拔出長劍,只見光芒閃耀,劍鋒泛著一股森冷的氣息,的確是一柄上好的寶劍哪。
現在可不是讚歎的時候,她還劍入鞘走向房門,站在門邊側耳傾聽了一會兒,門外靜悄悄的。她輕輕推開門,卻被站在門外的人嚇了一大跳,手中的問心劍差點掉下去。
傅燕雲看著她臉上驚嚇的表情,嘴角噙著抹笑意,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問心劍。「你以為你拿著這把劍能踏出黑鷹堡的大門嗎?」
「我……」寒鈴好不容易才恢復鎮定,握緊了手中長劍。「我又沒說我會從大門走。」
看她緊張的模樣,他臉上的笑意加深。「原來你打算不告而別、不問而取。」
「沒錯。」反正都當場被他逮到,她也沒什麼好怕了,豁出去的說道:「我混入黑鷹堡本就是為了盜劍而來,我雖然答應你不把五大名劍的事說出去,但我可沒答應你不偷這把劍。」
見她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她偷劍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沒想到她居然沒放棄盜劍的念頭,她的膽量雖然不小,可是卻有點搞不清狀況。
「你以為憑你目前的身體狀況,你偷了劍後有辦法離開嗎?」
「那得試一試才知道了。」她握住劍柄,大有拚死一斗的打算。
傅燕雲倏地上前一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按住她握著劍柄的手,根本不讓她有出手的機會。
「你……你想做什麼?」她並不習慣他如此接近,但她的身後就是他的房間,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突然伸出手攬住她的腰,使兩人的身軀完全貼近,然後他低下頭攫住她的雙唇,帶著一抹狂野的霸氣深深的吻住她。
她的手下意識抵住他的胸膛想要推開他,他的舌尖卻在此時分開她的唇瓣,侵入她的唇中挑逗著她的。她忘了要推開他的事,這種陌生的感官接觸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讓她漸漸的沉醉其中。
他的唇離開她的,漆黑的眸子中隱藏一簇幽暗的火焰望著她被吻得紅腫的雙唇以及迷醉的星眸,他伸手輕撫她握著長劍的手。「你——很想要這把劍嗎?」
劍?
寒鈴由恍惚中回過神,低頭看見手上的問心劍以及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紅暈立刻染上她的雙頰。剛剛他對她做了什麼?他的一隻手依然攬在她的腰上,她立刻想要抽身退開。
他卻先一步拉住她的手臂,湊到她耳邊低聲吐氣道:「你不想要問心劍了嗎?」
問心劍——她的神智霎時恢復不少。「我……我當然想要。」
「我可以把劍給你,只要你成為我的人。」他在她耳邊說道。
她一怔,待理解他話中之意後,一股怒氣升起,她用力掙開他的鉗制,往旁邊退開一大步。「你……你怎麼可以……」
「可以怎麼樣?」他斜倚在門旁,雙手交抱在胸前,嘴角噙著一抹戲謔的笑望著她。
她臉一紅,瞪著他卻不知該對他說什麼。
他突然仰起臉笑了起來,笑得她莫名其妙的,困惑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究竟在笑些什麼。
「你笑什麼笑啊?」她有些惱怒的問。
他止住了笑看著她,臉上卻仍有著明顯的笑意,然後站直了身軀,她立刻又往後退了一步,神色戒備的望著他,但他只是一笑走了開去,留下她一臉錯愕的站在原地。
她看著他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突然想到問心劍還在自己手中,他——不打算把劍拿回去嗎?還有——他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看他笑成那副德性,難道他只是在玩弄她?
寒鈴覺得自己完全被弄迷糊了,看著手上的劍,她現在該怎麼做?傅燕雲根本絲毫未將她放在眼中嘛,她有些氣惱的想道。他認為她不敢將問心劍拿走嗎?哼,她就偏要拿走,屆時看他要怎麼跟她要回去。
***
寒鈴盤膝坐在床榻上,功行一周天後,她發現胸口的傷幾乎完全好了,她收功而起,興奮的躍下床。
太好了,終於再世為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掛在床頭的問心劍上,怔怔的出起神來。傅燕雲一直都沒開口向她要這把劍,他究竟有什麼打算呢?如今她的身體康復,代表著她可以離開黑鷹堡了,而這把劍……這把問心劍不知可不可以順便帶走?或許他根本忘了這件事也說不定,雖然是有些異想天開,但……說不定真有那麼好的事呢。
「彩香。」她揚聲喚道。
彩香很快的走進來。「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你們堡主他現在人在哪裡?」
「堡主現在正在書房。」
「那好極了。」一樣在衝霄樓她就不用跑太遠了,她決定主動去找他。
興匆匆的來到書房外,正要敲門時,門卻從裡面打了開,一名男子走出來,她認得他是「天機堂」的堂主——施易人。
施易人頷首致意:「你好,歐陽姑娘。你要找魁首?」
「是的。」
傅燕雲走出來,看著寒鈴問道:「你找我?」
「嗯。」她點點頭,說道:「我有事要問你。」
施易人走了開去,傅燕雲說道:「有什麼事進來說吧。」
寒鈴跟著他走進書房,開口說道:「我的傷已經好了。」
他站在距她幾步遠的書桌旁看著桌上的東西,聽到她這麼說抬起頭來看著她,神色淡然的說道:「恭喜你了。」
見他沒有其它的反應,她又說道:「你答應過一旦我的傷好了,就要讓我走,不是嗎?」
「我是這麼說過。」
他——該不會後悔了吧?寒鈴有些擔心的望著他,問道:「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他走到她身前站定,唇角微微彎起。「不過在你走之前,得先把問心劍還給我,你應該看夠了吧?」
可惡,他果然記得!她忿忿的瞪著他。
「如果你真那麼想要問心劍的話,我的提議依然有效。」他眼含笑意,覺得她的反應很是有趣。
「你……你無恥!」她羞紅了臉,退開一大步,他居然敢跟她再提這個下流的提議,他把她當什麼人了?「你竟然敢說這種話,下流!」
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她的謾罵,臉上居然還帶著淡淡笑意,彷彿覺得很有趣似的。「誰稀罕那把劍啊,我現在就拿來還給你!」
寒鈴說完便衝出書房,她回到自己住的房間取下問心劍,不顧彩香訝異的詢問,又怒氣沖沖的跑回書房。
「喏,劍還你!」她用力的把問心劍放在書桌上。「這種東西,我才不希罕呢,你就算送給我我也不會收的。」
「是嗎?」傅燕雲的態度仍是不慍不火的。
「我現在可以走了吧。」
「請便,需要我派人送你嗎?」
「不用!」臨前她忿恨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卻又留戀不捨的落在問心劍上,真是可惜,就這樣錯過了。
「你想改變主意嗎?」他含笑盯著她問道。
「不想!」她往門外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後會無期。」
***
「聽說你要走了,是真的嗎?」
寒鈴聽聲音便知道是蘇琳倩來了,她低頭繼續整理著行李,不想理會傅燕雲的表妹,干是跟他有關的,她一律討厭。
「看樣子是真的了。」蘇琳倩自顧自的說道:「剛好我也要回長安城,我可以順道送你一程。」
寒鈴微感詫異的抬起頭來,見蘇琳倩臉上笑容可掬,她記得蘇琳倩一向不怎麼喜歡自己的,怎麼今天突然改變態度了。
「不用了,我不進長安城。」
「那你要去哪裡?」蘇琳倩追問道。
「當然是回岳陽了。」
蘇琳倩看來明顯的鬆了口氣,說道:「我還是可以送你一程的。」
「用不著了,我的馬就寄放在附近的村子。」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蘇琳倩笑瞇瞇的說道:「祝你一路順風。」
寒鈴停下手上的動作,若有所思的看著蘇琳倩。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蘇琳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呃?」寒鈴回過神,露出一個淺笑。「沒什麼,也祝你一路順風,有空歡迎你來岳陽玩玩。」
「謝了。」蘇琳倩說道:「那麼我先走了。」
「不送。」
看著蘇琳倩的背影,寒鈴再度出起神來。她與蘇琳倩的身材雖略有不同,但身高倒是差不多,或許她可以……一個主意在她腦海中成形,她將為數不多的行李收拾好,匆匆忙忙的離開黑鷹堡。
***
「關於藍星那把劍有消息了嗎?」
傅燕雲問著走在身旁的天機堂堂主施易人,此時他們兩人正穿過花園要到外堂的議事廳去開會。
「沒有,不過應該這兩天就會有消息回來了。」
「一有消息要立刻讓我知道。」
「是,老大。」
「老大?」施易人發覺傅燕雲的腳步明顯的慢了下來。
傅燕雲的目光落在一個匆匆穿過花園的紅色身影,施易人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說道:「那不是表小姐嗎?」
「倩兒不是已經回去了嗎?」傅燕雲揚聲喚道:「倩兒!」
蘇琳倩一怔,停下腳步往他們這邊看來,她慢慢的朝他們走過來。
「你怎麼又回來了?」傅燕雲問道。
「我……忘了樣東西,所以又跑回來拿。」她揚了揚手上一個長形的包袱。
「派個人回來就好了,又何必親自跑一趟。」
「唔,我趕著要用,所以……」她微微一笑,說道:「表哥,如果沒有事,我要走了。」
傅燕雲看著她,覺得她的神態有些怪異,與平常時略有不同。
「表哥?」
「好吧,天色快暗了,你快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表哥再見。」
蘇琳倩很快的離開,傅燕雲盯著她的背影,顯得若有所思的模樣。
施易人開了口:「今天表小姐有些奇怪呢。」
「哦!你也這麼覺得。」傅燕雲皺眉尋思,適才的蘇琳倩的確跟平常有些不同,她見到他一向表現得很熱絡。但剛才她的態度卻有些冷淡,而她手上拿的那個包袱……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念頭倏然閃過腦海。
「糟了!」
「怎麼了,老大?」
「易人,你快去看看我房裡的問心劍還在不在。」
傅燕雲說完立刻朝蘇琳倩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但一路上都不見她的蹤影,他一直衝到大門口。
「表小姐人呢?」他問著大門的守衛。
「表小姐剛剛才走出去而已。」
「哪個方向?」
「東方。」
傅燕雲施展輕功一路奔出,但走了四五哩仍不見蘇琳倩的蹤影,於是他折回黑鷹堡。
施易人已在大門等他,問心劍果然已經不在了,他的懷疑沒錯,方纔他們見到的蘇琳倩是歐陽寒鈴假扮的,沒想到他竟會著了她的道,慕容世家的易容術果然高明。
「老大,要派人去追嗎?」施易人問道。
「當然。」
傅燕雲倒不覺得懊惱,他的唇角泛起一絲笑意。「找到人之後先回報一聲,不准傷害她。」
施易人微感訝異的看著他。
「我要親自去把她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