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想到這個笑話這麼快就結束吧?」解瓷刻薄地反問。
他望著她,嗓音低沉晦澀:「是沒想到均窯真的會對你動心。」
「只允許別人對你們朝思暮想,就不允許你們動心。秦硯聲,你的邏輯再太強盜了吧!」她氣極,自己竟然被別人當猴耍而不自知。
「你就非把我想得那麼不堪嗎?」秦硯聲幽幽輕歎。這場原本沒有他戲份的故事,他卻偏偏因為放不下她而弄得自己裡外不是人。
「我累了,麻煩你走吧。」她轉身,留給他逐客的冷漠背影。
「該說的說完,我就會走。均窯和倩倩在去參加派對的路上發生了車禍。均窯似乎傷得很重。」褐瞳倒映著那個微微顫動的肩膀,繼續道,「他到現在仍處於昏迷狀態。」
解瓷轉身望向秦硯聲,秀美的單鳳眼中有冷冷的揣度,「這又是一個惡作劇嗎?」
他不是聖人,面對這樣的詰問,終於再也不能克制情緒,「解瓷,麻煩你搞清楚,玩情感出軌的不是我,讓你陷入痛苦的也不是我,你可以覺得我秦硯聲很無聊很多事,但拿朋友性命開玩笑的冷血境界,我還沒到這段位。」
重重呼出胸中鬱結之氣,他在心中發誓,今天踏出這個門後,一定會袖手旁觀,做個乖乖的看客。從此,姓解的是好是賴都與己無關。
「對不起……」
偏偏在要邁步時,被那樣一聲輕柔無助的道歉給徹底打敗。
「對不起……明明是我自己笨,明明是我自己粗心大意,明明是我……」她低喃著。隱隱地,將車禍的發生、陳均窯的昏迷、曾倩倩的怨恨及秦硯聲的怒意都與自己牽扯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他口氣惡劣。這是一場意外,誰都沒有錯。如果她真有什麼錯,那就是她不該在面對外人時,那樣的一塵不染,那樣的剔透明亮,那樣不經意卻又牢牢地吸引著人。
「秦硯聲,帶我去看他。」她急急拉住他。
「你要見他?」驚詫由眼中溢出。
「他在昏迷不是嗎?我偷偷地看一眼就好,不會影響到任何人的。」她懇求。
「倩倩為他安排了特別加護病房,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望著她臉上那樣明顯的擔憂,秦硯聲唇邊有落寞爬升。
「我只是想見他一面,算是彼此間的告別。」無論他心上有沒有自己,一切都將告一段落。即使那瓶酒、那束花及那枚戒指,一顆顆如石子般在她心上激起過微瀾。可他已烙上了別人的印記,不容她覬覦。
秦硯聲沉默了片刻,沉聲道:「他所在的醫院和病房號,我只說一次,你自己記清楚。至於你去不去,何時去,我不干涉,也不想知道。」
她點頭。認真地記下了秦硯聲所說的醫院名和病房號。
只看他一眼,然後,她會抽身而退。她不會再成為癡纏著,讓對方無奈到真空消失的女人。
戴著寬邊墨鏡的嬌小人影由醫院疾步而出,匆匆步入路旁的專車內。直到汽車揚長而去,解瓷才自梧桐樹後露出身來。
曾倩倩已經離開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該上去了?
她咬唇,抬頭去看高高的住院大樓。仍然不太敢相信,上午時,那在門外溫和笑著將自己介紹給曾倩倩的人,現在會躺在八樓的加護病房,昏迷不醒。
「小姐,請問到幾樓?」
望著電梯工職業化的微笑,解瓷才驚覺,自己已立在了往返病房的電梯內。
「謝謝,八樓。」即使報出了樓層,她卻仍在自問,究竟該不該出現在這裡?又為什麼執著著非要見陳均窯一面。
想得那樣入神,以至於都沒有察覺電梯在後方有一雙褐瞳自她踏入電梯那一刻起,便一直幽深地注視著她。
電梯上行之時,喀喀作響著。她胡亂地想著,若是電纜忽然斷了,自己由這樣的高度摔下去,會不會死得很難看?若是在陳均窯醒來後,發現自己為了探望他而已經送命,他心中會不會生出一抹哀傷?
叮。
胡思亂想的片刻,電梯已經到了八樓。
趕緊理好思緒,深吸了一口瀰漫著消毒水味的空氣,勇敢地邁開了前行的步子。
801、802、803……秀眸在觸到812時定格。心跳止不住地快速動起來。就要見到他了!
推開門,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大堆的各式儀器,讓她忐忑微止的是,除了高高懸掛著的幾瓶點滴,再無其他。陳均窯面色安然地靜靜躺在正中那張大床上,若不是身上那條紋形的病人服,她幾乎要以為他只是在小憩,而非車禍後的昏迷不醒。
床邊的櫃子上端放著一大束顏色濃烈的紫羅蘭。隱約記得,那些或八卦或時尚的雜誌上記錄過,這是曾倩倩最愛的顏色。
他們的愛情故事轟轟烈烈,對她這種想像力貧乏的人來說,足以當成是傳奇。彼時,她在一場愛情爭奪中輸得一敗塗地。她愛情的失利直接影響了她的發展,那些當紅造型師都怕受她牽連,對她避之不及。而他,帶著初生牛犢的大膽直接向她毛遂自薦。她將關係著自己未來的轉型重任放手交予他,兩人同心協作,戰勝了一切的艱難險阻,終於又使她光彩奪目地重新殺回演藝圈。而她,卻在將信任交給他的同時,也將心將給了他。
她歎息。望著床上那個靜臥的男子,和他接觸過的女子,又幾個能不為其謙謙風度和善解人意所打動呢。
起身想為他拉開床簾,讓他感受一下窗外的晴空萬里,卻被一聲呼喚給驚得幾乎站立不穩。
「解瓷……」
驀然回首,床上人仍安靜地睡著,不似醒轉。
她搖頭笑自己妄想太過。他這個仍在昏迷的人,怎麼可能開口。即使真的開口,也沒有可能喚自己的名字。
「解瓷。」
又一次,那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有些動搖。自己的幻聽總有個限度,怎麼可能連續兩次?
「均窯,你是在叫我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床邊,有些遲疑地向著雙目緊閉、面色蒼白的人問道。
「解瓷……」
這一次,她聽得真真切切。他真的是在喚自己。雙眼那樣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自他唇間逸出,絕非幻聽。
「真的是你?」微弱的聲音有些不確定地問。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不是無意識地叫在自己,他……竟然在同自己對話?!
「天,我該去找醫生來……」他脫離昏迷了!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慌亂無措。
「解瓷,不要叫醫生。」話音輕柔響起的同時,解瓷只覺得自己右腕猛然一緊。他竟然握住了自己?!難道……他已經醒了?
「均窯?」她回首,正對上那雙早已守候的黑色的眸。眸色溫和、淡定,只是握著自己手腕的那份力道卻不斷增強。
「你……我以為你傷得很嚴重。」她絕不認為自己有喚醒昏迷病人的力量。
「你呢?傷得重不重?」他說時,黑眸中的溫和漸漸堆積,累成了那樣深的一泓溫柔。
「你還好吧,我哪來的傷?」他的語無倫次讓她目染憂色。
「倩倩的事,很抱歉。」黑眸不放開她,「我沒想到會以那種方式讓你們相見。」
她懂了。他所謂的傷,是心傷。可是,她又不懂。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受傷?他又為何要抱歉?
「那是陳先生的私事,不用向我這個外人交代的。」她想掙脫陳均窯的手,卻沒有成功。
「可我想交代。」他忽然道,專注而深情。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
「我以為自己不會那麼輕易地心動。可是,我好像高估了自己。」
這……這算是表白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原本是來探望昏迷中的他,並向那短暫的暗戀作告別,為什麼情況會演變成眼下這樣?
「我想,我有些混亂了。你到底有沒有受重傷?或者,這是秦硯聲的又一個惡作劇?」她搓揉著自己的發,完全無法理清眼前這一切。
「我沒有受傷,昏迷不過是為了緩住倩倩。」黑眸中閃過一抹無奈,「解瓷,你的心事,從你用海之戀那天起,我已明瞭了。」
「啊。」她失聲低呼,臉頰上早已浮起羞澀。原來,他早就知道。老天,自己真是笨到了極點,竟然忘了他們這一群人都是幹什麼的。噴著他愛用的古龍水到處招搖,豈不是等同於滿世界宣告著對他的愛慕。
「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朋友送我……」
她結結巴巴的解釋被他探身覆上的唇給堵截。
他的吻溫和而輕柔,就像清晨灑在身上的陽光,淡淡的,卻很暖心很讓人喜歡。這與她初吻的那次截然不同。那混著酒味的霸道強吻,她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想有第二次。
許久許久,他的唇才離開,輕移至她耳旁,輕柔低語道:「你說過,你對愛情的要求很簡單,只要是真心愛你就好。」
「為什麼提這個?」她心如撞鹿。那個被孟瑩狂批為「幼稚」的要求,他竟然還清楚地記得,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暗喜。
「因為正是那個對愛情要求那樣嚴苛的女人,讓我如此怦然心動。」說時,那細柔的吻已落在她小小的耳垂上,連綿不絕。
解瓷的理智瞬間著了火,她再也不能思考,只知道幸福那樣突然地沒頂而至,將她整個淹沒。
「我很貧窮,能給得起的只有感情。」他的手緊緊握住她因慌亂而攪成一團的指,深情的黑瞳直視到她眼底,一字一字都都烙印般烙上她的心扉,「這份百分之百的感情,你願意接受嗎?」
她忐忑對上他那雙因愛戀而轉深的黑眸,看到他眼中那個幸福而嬌澀的自己。她的理智早被愛情燒成灰燼,願意這兩個字在舌間已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