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芃絜好猶豫,一點也不希望在相親的時候碰到熟人,尤其那個熟人又跟他有關係。
可是她在意些什麼呢?相親又不犯法,更何況她相親與他何干,他既然對她無意又已經有女朋友了,她相親與他何干?
嘲笑自己的愚蠢與自作多情,她毅然的接受了這場相親,而且慶幸自己接受了。因為與她相親的對象真的是個好人。
「我沒想到你會長得這麼漂亮。」他說。
「我!漂亮!」汪芃絜笑了笑,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的稱讚她。
郭宴全毫不猶豫的點頭。
「你是第一個稱讚我漂亮的男人。」汪芃絜看著他說。
「不可能吧?!」他眨了眨眼。
「這是事實。」
「但是……」他搖頭,一臉我不相信的表情。
「老實說一個月前的我和現在的我差很多。」汪芃絜笑著解釋,「一個月前,我的體重有六十公斤,不會化妝,頭髮也沒燙,成天只會將它束在腦後,連放也不敢放下來,因為只要一放下來就會有人說我像個大塊頭的女鬼,一臉死氣沉沉的了無生氣。」
「怎麼可能。」他訝然的睜大眼,「你的頭髮那麼漂亮,漂亮到讓我看了,都心癢難耐的忍不住想摸摸看那是不是真的,怎會死氣沉沉的呢?」
「你想摸?」
郭宴全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的點頭。他知道很多女人漂亮的髮型都是抹了一堆發瞪而成型的,毫無質感可言,但是她的頭髮感覺完全不是那回事,它自然輕柔的披散在她的肩後、胸前,隨著她每一個動作輕輕擺盪著,無聲的挑動男人想觸摸它的慾望。
「喏,你可以試試,我不介意讓你摸。」汪芃絜忽然將身體傾向桌面,靠向他。
「真的可以摸嗎?」他不想唐突佳人。
汪芃絜點了點頭。
深吸一口氣,郭宴全輕輕的伸手撫觸她的頭髮,它柔軟滑順的觸感一如他所想像的。這樣的女人,這樣的一頭長髮,不屬於他。
「跟我想像中的一樣美好。」他收回手,讚道。
「這是我身上惟一稱得上像女人的地方,」汪芃絜低頭看著自己長髮若有所思的說,「所以即使有人說我短髮比較好看,我還是捨不得將它剪掉。」
「雖然我沒見過你短髮的樣子,但你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好看了,真的。」
「謝謝你。」她微笑。
郭宴全看著她,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道:「芃絜,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嗯。」她點頭。
「有一件事我想向你坦白。」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
她看著他。
「其實,」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說:「我今天會到這兒來,是被咪咪逼來的,我喜歡的人是咪咪。」
「我知道。」汪芃絜平靜的看著他。
「你知道?」他愕然的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你可能沒注章到,剛剛我們聊天時,其實有三分之二的話題都是繞著咪咪在打轉,而每次一提到她,你總會顯得特別有興趣,特別專注。」
「我沒注意到。」郭宴全喃喃自語的說,接著他看向她,一臉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的,我……」
「沒關係。」汪芃絜搖頭打斷他。「我很清楚咪咪的魅力,除了心有所屬的男人之外,和她有所交集的男人,十之八九都會對她有意思,尤其是心甘情願任她差遣的男人。」
郭宴全微微地張著嘴,接著卻突然像是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
「你別露出那種苦笑的表情,或許是我的用詞不當,拿差遣來說很傷人,但是也只有真正被咪咪當成朋友的人,才會有機會被她吆來喝去的,我們這幾個死黨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安慰著他。
「所以我該知足?」郭宴全垂下眼,自嘲的笑了笑。
「至少比起我來,是的。」她握起桌上的紅酒杯,凝視著杯中搖晃不已的紅色液體,「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外號?」她突然問道。
他抬起頭,稍稍猶豫了一會兒。
「叫做結婚狂對不對?」他說。
「你知道?」
他搖頭。「其實這件事是咪咪告訴我的,不,以當時的情況,應該說是警告我比較恰當。她說如果你突然開口向我求婚,問我願不願意娶你時,我絕對、千萬不可以奪門而出。」
汪芃絜忍不住輕笑出聲。
「看來咪咪對你還不錯,才會特別警告你,以防你被我嚇到。」
「不,她是擔心我的態度會傷害到你。」
「其實對於男人聽見我的求婚,嚇得奪門而出的事,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她笑笑的說,沒有自嘲,只是說出事實。
「我不知道那些勇人是哪根筋不對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很漂亮也很有女人味,如果我不是喜歡咪咪在先的話,我一定會喜歡上你的。」郭宴全真心誠意的對她說。
「謝謝,你今天真的讓我拾回不少身為女人的信心。」汪芃絜笑著看他。她就說,他是個好人吧。「好了,今天真的很高興認識你,時間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郭宴全看了下手錶,然後點了點頭。
「你怎麼來的?搭車嗎?」他問。
「嗯。」
「那我送你回去。」
「這樣不會太麻煩嗎?」
「朋友之間算什麼麻煩,除非你不當我是朋友?」
「那就謝謝嘍。」她朝他眨了眨眼。
「不客氣。」他回禮。
兩人對看一眼相視一笑的起身,郭宴全伸手拿起桌面上的賬單,準備先走去結賬,卻在向前踏出一步時,猛然看見起身的汪芃絜突然劇烈的搖晃了一下,像要昏厥一樣,嚇得他迅速伸手扶住她。
「怎麼了,你還好吧?!」他蹙眉關心的問道。
「沒事,只是有點頭昏而已,我站一下就沒事了。」她微笑著搖頭。蒼白的臉色加上瘦削的臉龐和微笑,形成一種楚楚可憐的氣韻,讓人想疼惜。
「你的臉色不太好,待會兒我順便送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好不好?」郭宴全柔聲的詢問。
「不必你送,我會送她去。」一個冷然的聲音突然插入響起。
熟悉的聲音讓汪芃絜遏制不住的倏然轉過身來,卻因劇烈的動作與先前尚未平復的昏眩,讓她立足不穩的差一點又要跌倒,就近的郭宴全立刻伸手將她抱住,但下一秒鐘,一記鐵拳朝他飛了過來!
匡啷一聲巨響,桌面上的杯碗盤匙瞬間被撞落一地。
汪芃絜只來得及倒抽一口氣,整個人便已被章勁拖了過去,緊緊的被他摟住腰身,動彈不得。
「老天,章勁,誰允許你在我店裡動手動腳的?」林琤驚呼一聲,隨即立刻趕到跌撞到椅上的郭宴全身邊,滿臉抱歉的將他扶起。
「對不起、對不起,先生,你還好吧,有沒有受傷?」
「放開我,章勁,你發什麼神經,憑什麼亂打人?」汪芃絜錯愕後,掙扎的怒叫。
「他就是那個姓王的是不是?你竟然准許他在這種公共場所對你動手動腳的,你到底還要不要臉?」章勁怒不可遏的垂下眼瞪她,咬牙切齒的進聲罵著。
若不是親眼看到,他絕不相信她會改變這麼多,除了外貌、穿著改變了,連性格都像是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作風既大膽、風騷又不要臉,這是她嗎?是他所認識的汪芃絜嗎?
「你——神經病,放開我,放開我!」她掙扎著,氣得幾乎要說不出話。
「放開你好讓你再對他投懷送抱嗎?」
「我想怎樣關你什麼事?放開我!」
「我答應過汪浩要照顧你,他現在既然不在國內,你自然就是我的責任。」那個該死的汪浩說什麼出差半個月,現在都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他竟然還不回來!
「謝謝你的多事,我的事根本用不著你管,放開我。」她繼續用力的掙扎。
章勁怒不可遏的瞪著她,不懂她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多。不由分說的,他帶著她轉身,強摟著她往門外走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汪芃絜愕然的叫,她拚命的掙扎,但摟在她腰上的鐵臂卻是動也不動的,無計可施之下她終於出聲求救。「郭宴全,救我!」
她的叫聲讓章勁驀然停下腳步,他低下頭瞇眼瞪她,一字一頓的進出聲來。
「郭宴全?他姓郭,不是姓王?」
「他姓什麼關你什麼事,放開我!」汪芃絜仍然不放棄掙扎。
「你到底和幾個男人在來往?上回姓王,現在姓郭,下一個要姓什麼?」她現在到底周旋在幾個男人之間?
「你放開我!」
「回答我的問題,」青筋在他臉上跳動。
「一百個行嗎?」汪芃絜怒極的朝他叫道。「怎麼樣,要不要我將他們的名字一個一個列出來交給你,章大哥?」
「你用了什麼手段?」章勁瞪著她,怒不可遏的問。
「我用手段?」她睜大眼,緩慢地重複他的話。
「像你這樣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女人味,卻又拚命想結婚的女人,任何一個男人磋到你都會想要逃跑,沒跑……」怒氣讓他口不擇言,但也只能到此為止,因為汪芃絜凝聚全身氣力的腳跟已狠狠的踩在他的腳背上。
「該死!」他吃痛的在瞬間鬆開她,金雞獨立的抱腳哀嚎不已。
「說的沒錯,你是該死。」汪芃絜冷然的丟下這一句後,轉身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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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他真的不可能喜歡你嗎?但是他的反應怎麼看都像是在吃醋。」聽完汪芃絜帶著怒氣的敘述之後,呂姿嫈懷疑的皺眉。
「如果他真的喜歡絜,卻還一次又一次說出那些傷害絜的話,章勁他肯定是個愛情白癡。」一旁的尹勝柟斷定的說。
「話也不能這樣說,不是有句話說什麼愛之深,責之切嗎?也許章勁是因為對絜用情太深了,所以才會不由自主的說出那麼傷人的話來。」
「別再談他了,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汪芃絜面無表情的想結束這個話題。
愛之深,責之切?真是可笑至極,和他認識了十七個年頭,共事七年多,她不是沒看過他如何對待他女朋友,所謂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口裡怕融了。而他對待她,除了極盡傷害之能事,還曾做了什麼?更何況他還有個女朋友。
「咪咪,你覺得呢?」呂姿嫈看向一旁正在修指甲的時咪咪問。
「覺得什麼?」修著指甲,時咪咪抬頭問。
「你覺得章勁對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予置評。」
「咪咪!」
「反正絜都已經對他死心了,我們再討論他只有浪費時間而已,不如留下這些時間來討論下一個和絜相親的人選。」時咪咪實際的說。
「但是……」呂姿嫈猶豫的看向汪芃絜,因為她們大家都看得出來絜其實是愛著章勁的,而章勁那個呆瓜其實也不像對她無情的樣子,但她才開口說了兩個字就被咪咪打斷。
「絜,你說對不對?」
汪芃絜愣了一下,然後漫不經心的點頭,「對。」可惜語氣虛弱了些,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好,那麼勝柟,你幫我把那邊桌上一本藍色筆記本拿來好不好?」時咪咪放下手中的修刀,指著床頭方向道。
「這個?」原本就坐在床上的尹勝柟腰一彎手一伸,即拿到那本本子。
「打開來看。」時咪咪吩咐。
尹勝柟翻開本子,然後看著它的內容,雙眼愈睜愈大。
「這是什麼?」她難以置信的抬頭問時咪咪。
「你覺得呢?」時咪咪笑而不答。
「張聖義,三十二歲,身高一七三,體重六十一,血型朋型,星座雙子,個性開朗、大方、健談,評語多重性格的星座與血型,人面可能配獸心,金絜其外可能敗絜其中,不可靠,評分五十九,結論不及格。」尹勝柟將所翻到的那一頁照念出來,然後又往後翻了幾頁。「天啊,全是男人。」
「嘿,借我看、借我看。」呂姿嫈立刻撲上前看。好有趣!
「我無聊弄的,沒想到這回剛好能派上用場。」時咪咪微笑道,「你們挑一挑,看看哪幾個男人比較適合絜,我負責將人約出來。」
「這些全是追求過你的?」呂姿嫈好奇的問。
「大部分是,不過現在大多都只是朋友。」
「他們擺明是喜歡你,再把他們介紹給絜好嗎?」
「對男人而言,老婆和愛人原本就是不同的,與其讓絜面封別的女人,你們不覺得不如讓她面封我比較好喝?至少看在多年朋友的情分上,我捨手下留情。」時咪咪說。
呂姿嫈和尹勝柟不約而同的看了汪芃絜一眼,然後異口同的說:「也對。」
「隨便吧,只要他願意娶我就行了。」汪咒絜無所謂的說。
三人同時看了她一眼,時咪咪眼底迅速的閃過一抹狡黠。
「好。」她起身開始分配工作,「姿嫈,你和勝柟負責選人,我來負責化妝。」
「化妝?」
「去相親不用化妝嗎?!」
「但是現在……」現在已經是晚上快要接近十一點了耶!
「不相信我的魅力嗎?即使是半夜兩點,我也有辦法約到人。」
「不用那麼急吧?」
「你們沒聽過打鐵趁熱這句話嗎?好了,行動吧。」
**********
拉開門,看見好像隨時隨地都很忙碌的死黨竟然出現在他家門前時,章勁有一瞬間愕然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還活著?」袁颻微笑的與他打招呼。
「這算哪門子的問候?」章勁皺眉。
「袁氏問候。」
袁颻笑著推開擋在門口的他走進屋內,他打開屋內的燈,嘖嘖有聲的看著向來井然有序,如今卻亂成一團的屋子。
「你幹麼,準備改行當收垃圾的啦?」他看著滿地的空瓶空罐,揶揄的說。
「你來幹什麼的?」章勁靠在門框邊上,有氣無力的問。
「當然是來關心你的。」袁颻轉身挑眉看向他。
「明天太陽大概會打西邊出來。」章勁白他一眼。
「最近好嗎?」袁颻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不好。」他直截了當的回答。
「為什麼,還在關心你的芃絜妹妹?」
章勁瞬間皺起眉頭。「你究竟是來幹什麼的?」
「我剛已經說過了。」袁囑說著轉頭看了看他家的客廳,然後搖頭朝他走去。「走吧。」他搭上他的肩膀。
「去哪兒?」他懷疑的問。
「沒聽過一醉解千愁嗎?」袁颻說:「找間PUB喝幾杯。」
「要喝酒我家就有。」他不太想出門。
「要我坐在這種垃圾堆裡喝?」袁颻嫌惡的瞄了客廳一眼,堅決的搖頭。「Noway!」
「它哪裡像垃圾堆了?」他瞪他。
「OK,它是離垃圾堆還很遠,只不過你若再不整理的話,不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你恐怕連走路的位置都沒有。」袁颻好意的提醒。
「不整理?你哪一隻眼睛看見我不整理了?!你沒瞧見那些空瓶子一個個被排得整整齊齊的嗎?」章勁忍不住氣憤的叫道。
「東一堆西一堆的叫整齊?更何況你留著那些瓶子做什麼?做環保呀!」袁颻白了他一眼。
「你以為我不想拿去丟嗎?!問題是該丟哪裡,你知道嗎?!」章勁氣沖沖的問。
袁颻被他這麼一問也呆了,因為他家有請鐘點女傭,倒垃圾這種事向來不必他管。
「不是有垃圾車會定時來收垃圾嗎?」他皺眉說。
「那是普通垃圾,這種分類回收的垃圾,誰知道它什麼時候會來收。」章勁生氣的說,沒想到人背的時候,連垃圾都騎到他頭上!
袁颻撇了撇唇,決定不再討論垃圾的問題。他今天來此可是身負重任。
「走吧,就算是回報我對你的關心,我們找間PUB坐好嗎?」
章勁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才不是很情願的點了點頭。
袁颻差一點沒喊萬歲,不等他進房拿皮夾鑰匙,勾了他肩膀就往外走。
「等一下,我的皮夾……」
「晚上我請你。」
「我的鑰匙……」
「坐我的車。」
「我說的是我家大門的鑰匙。」
腳步一頓,袁颻對上蹙起眉頭的眼,然後舉高他勾在他肩膀上的手。
「對了,你的大門鑰匙,沒鑰匙我們怎麼鎖門呢?」他乾笑道,心裡直祈禱希望他別起疑心。
也許老天還沒睡,真聽見了他的祈禱,章勁什麼話也沒說的轉身回到屋內拿鑰匙,然後走出來後鎖上門,與他並肩下樓。
感謝老天他沒起疑,袁颻在心裡用力的呼了口大氣,Thanks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