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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一樣 第四章 作者:席維亞
    夜晚,向格非的大床上攤著四散的文件,手機夾在頸側,手中的筆在文件上流利書寫。只有此時他才敢防備盡撤,不須擔心會有人闖進來不及偽裝。

    「時機到了沒呀?」向允非疲累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應付那對險詐的父女讓他心力交瘁。「在沈銳眼中我已經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他應該快放棄凌群了。」

    「把你手邊那個企劃案撤掉,再賠個一千萬,應該就差不多。」輕鬆的口氣就像只是丟了張百元大鈔。「恭喜你,快脫離苦海了。」

    「我都快被你訓練成賠錢高手。」允非輕歎。「真怕變成習慣。」

    「那天你走前,舞月跟你說什麼?」向格非突然問。

    「咦?」向允非一怔,然後開始奸笑。「你在意啊?」

    向格非不語,右手仍繼續書寫,一副愛講不講隨他的樣子。

    「讓我虧一下會怎樣啊!」自討沒趣,向允非只好摸摸鼻子說了。「她說要是被她發現我背叛你,下次喝的不只是中將湯。」雖然那張臉恐嚇起來沒什麼威脅性,但生平第一碗的中將湯已經嚇壞他。「我猜她八成看到靜吻我的畫面。」

    「都叮嚀你要小心。」難怪!向格非不自覺浮出笑意,抬頭看看床頭旁的時鐘。「再撐一下,沈銳應該快放手了,他沒那個膽子再玩下去。早點睡吧!」

    「你也是。」向允非收了線。

    將手機扔至一旁,向格非翻閱文件,過了一會兒,他停下手,將散亂的文件收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進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電話響了。

    眼底閃過一抹溫柔,他伸手撈起電話。

    「你睡了嗎?」不等他開口,舞月嬌俏的聲音已傳來。

    「睡著了就不會接電話吧。」向格非嘴硬,心裡不願承認,留意時鐘是為了等她電話。「白天念了那麼多,你還不累?」

    每晚,到這個時候,讀書專線就會響起,已成習慣。

    她的用意,其實他很清楚。她是怕目不見物的他一個人空虛地待在房裡,所以半強迫地用她獨有的關懷溫暖他。

    「我有睡前看書的習慣,順便嘛,短篇小說又不很長。」輕笑的嗓音仍是活力十足。「不覺得莫泊桑的短篇小說很有趣嗎?」

    從他書房拿的書,他怎麼可能沒看過?向格非卻沒有說破,熟知的故事被她念來,另有一種引人入勝的韻味。

    「今天念的是『珠寶』,開始嘍……」她用法語開口,和白天的語調不同,輕輕柔柔的,一步步將人領進夢鄉。

    向格非從來不曾想過,竟在長大成人後,享受到這種有人在耳邊述說枕邊故事的幸福。

    將枕頭放低,他輕鬆地閉上眼,任由她的溫柔伴隨語音,一絲絲地滲入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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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有矮階。」走出主屋,舞月握著向格非的手,出聲提醒。

    「我知道。」察覺有四道擔慮的眼神自背後射來,向格非刻意放慢腳步,緩步走下台階。

    「梅——」小聲的叫喚傳來,舞月回頭,看到嬅姨和元總管躲在大門後頭。「留、意、一、點,知道嗎?」嬅姨用嘴形無聲說道。

    舞月回以充滿信心的笑容,比了個OK的手勢,握著他大手,沿樹籬朝花園走去。

    這幾天,他們總是待在書房處理公事,元總管和嬅姨終於看不下去,連袂進到書房,一個關電腦,一個收報紙和文件,軟硬兼施逼他們到屋外走走。

    直至脫離主屋的視線範圍,向格非才輕輕甩開她的手。

    「我自己走。」

    「你看不到,我不放心讓你自己走。」舞月輕笑,軟馥的小手立刻又黏了上來。

    那柔軟的觸感像股熏風輕拂他的心,向格非沒再收手,任由她拉著。

    自他「失明」,每個人見了他無不小心挑選措辭,就怕誤踩地雷,惹他心傷,偏只有她和沈靜,兩人直言不諱。

    不同於沈靜是被慣壞到口不擇言,她,卻是刻意的,沒有夾帶絲毫同情,而是用最自然的態度,提醒他接受這已無法改變的事實,並適時給予協助。

    帶他定時,她不是用扶的,而是堅定地握住他的手,那股執著,像在那一刻,只有他是她的唯—。

    「今天的天空很藍,雲看起來很輕很綿,像撕開的棉花糖,你吃過棉花糖嗎?」舞月配合他的腳步,稍微走在前方。「小柯買過一次給我,我只喜歡看,不喜歡吃,棉花糖太甜了。」

    向格非沉默,她得不到回應,仍不以為意地繼續介紹下去。

    「旁邊的樹袁伯伯上禮拜剛修剪過,修得圓圓的,像一朵朵香菇,不過從左邊數來的第四棵被剪缺一角,是我的傑作。」她嘿嘿笑,帶他從樹叢中的缺口走進花園。

    明知他看不到,還不打自招?眼底染上笑意,向格非仍一臉冷然地任她拉著走。

    「花園裡的花開了,袁伯伯這次費了好大的功夫,他說要做出仿造荷蘭的景象,種了好多鬱金香,還和小柯用木頭搭了個小小的風車。」他們說,要在向大少出院的時候給他驚喜,卻……

    舞月咬唇,將眼中難過抹去,揚起開朗的笑。「柴師傅抗議光好看沒有花香算什麼花園,硬逼著袁伯伯種了熏衣草、柳薄荷、桃金娘、天竺葵這些香味植物,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柴師傅自己做菜要用的,花都還沒開,就已經快被拔光了。」

    她所形容的,比眼前所見美景更生動活潑。看著她摘下一葉柳薄荷,用指腹輕揉,遞到他鼻前。

    「很清香吧?袁伯伯說大概再一個月就會開出粉紅色的小花。」

    芳香竄入鼻際,然而引他失神的,卻是她的笑容。在藍天白雲下,炫得奪人神目,讓他想吻她,想將她緊擁入懷。

    她不知道,她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每晚,她念完故事掛上電話,他必須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能抑下敲她房門的衝動,然而腦中卻不受控制地總浮現她穿著睡衣的傭懶姿態,波動的念頭都讓他久久無法成眠。

    倏地,向格非握住她的手一緊,將她拉近,輕佻起她的下頷。

    隨著他俯近的陽剛面容,舞月的心漏跳了一拍,那灼熱的呼息似有若無地撩燒著她的肌膚,嫣紅了她的雙頰。

    「怎麼了?」這還是第一次,向大少靠她這麼近……

    那無辜的眼神、嬌嫩的唇瓣,就像在誘人一親芳澤……向格非閉了閉眼,將心猿意馬抑下,想要她的慾望讓他疼痛不已。

    「你不擔心嗎?不怕有人等著你回去?」甚至是某個會讓他想要直接掐死的男朋友。

    距離太近,近得她可隱約看見鏡片後的那雙黑眸,那次靜小姐奪下墨鏡的驚鴻一瞥,她記得,那是雙黑如深泓的幽邃眼眸,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墜入。

    突然間,她有種衝動,想做出和番茄醬一樣的撒嬌動作,想將臉貼上他的大掌,讓他的掌心輕輕摩挲……天!她在想什麼?舞月急忙斂回心神,連耳根子都羞紅了。

    「如果真有人等著我,應該會費盡心思找我才對,而不是兩個多月來沒有任何舉動。」下頷傳來他指腹的粗糙觸感,她覺得心裡有些慌,有些甜。「你在關心我嗎?」

    其實,她很羨慕,也很氣沈靜。向大少是這麼好的對象,她卻只是因為他身體的一些殘缺就拋棄他。

    若是可以她絕對會好好抓緊向大少不肯放,但她不行,他有未婚妻,而她……只是一個記不起自己是誰的麻煩精……

    察覺到自己的逾矩,向格非倏地收回手。此時的她無依無靠,他不該乘人之危。

    「我只怕會有人突然跳出來要我賠償。」他用話隱藏了自己的心。

    話一出口,向格非就後悔了。他也不懂自己為何會說得如此冷硬,看著那張笑得有些僵硬的小臉,他的心頭荷上了沈窒。

    有種好重的失落感漫上舞月心頭,分不清是他的話,還是他的舉止所致。「放心,又不是每個人都像靜小姐一樣。」舞月甩頭,換上笑臉,上前拉住他的手繼續走。

    「左邊的草坪是袁伯伯新植的,雖然他說不能進去,但我還是會偷偷……啊!」風馳電掣奔近的灰影讓她臉色一變。向大少肋骨的傷還沒好,被它這一撲還得了?

    「汪!汪!」看到久違的主人,番茄醬開心地直撲而來。然而,連主人衣角都沒碰到,就有個不識相的人影接收了它的歡迎。

    「噢……」重力加速度令舞月被猛地撲倒在地,察覺它又要躍起,她趕緊死命抱住那毛茸茸的身體。「番茄醬,等一下,等一下啦……」

    番茄醬興奮得根本聽不進她的話,吐著舌頭奮力向前,輕易擺脫她的束縛,朝目標物奔去。

    「番茄醬——」舞月驚喊。

    「雪兒,Sit。」輕柔的幾字,頓住疾衝的攻勢,向來橫衝直撞的破壞王,坐得又挺又直。「手,換手,好棒!」向格非蹲下,用力撫摸他的頸項。

    力大無窮的大狗此時乖得像只小綿羊,天生兇惡的臉看起來竟像在笑。

    灰頭土臉的舞月撐地起身,杏眸圓睜。

    「番茄醬會握手?」她來到他們身旁蹲下,難以置信。之前伸手試它,結果它都忙著撒嬌要人幫它按摩。

    「雪兒只聽我的。」向格非被她驚詫的可愛表情逗笑。「它什麼時候改名叫番茄醬了?」

    「它愛吃番茄醬,而且沒人告訴我它的名字。」她伸手去搔它的耳朵,平常和她玩瘋的番茄醬卻在此時成了心無旁騖的忠犬。「上次我吃薯條時,它把我的番茄醬舔光光,所以這樣叫它。」

    「這我倒不曉得。」向格非站起,番茄醬立刻改坐為站,吐著舌頭哈哈哈地盯著他。

    「Sit!手!換手!雪兒,Sit!」舞月模仿他下指令,但番茄醬只瞄她一眼,整個注意力都在向格非身上,讓她好氣餒。「不公平啦,我每天都陪你玩,為什麼不理我?」

    「因為它把我當主人,把你當朋友。」向格非莞爾,托住她手肘要拉她起身,指下黏膩的觸感讓他一怔。

    舞月倒抽一口冷氣,刺痛感讓她本能地抽回手,翻轉手臂一看,肘部擦出一片傷,暗紅的血正隱隱滲出。

    一定是剛剛被撲倒時弄的,他竟然都沒有發覺!他臉色一沉,不由分說拉著她,大步往屋內走去。

    「雪兒,House。」向格非命令,番茄醬不情願地低嗚了聲,仍乖乖地朝狗屋的方向踱去。

    「沒事,只是小傷啦!」那冷怒的表情讓她忐忑,舞月忍著痛掩飾。「你看不到,別走那麼快。」

    她的話提醒了他,向格非放緩腳步,混和泥沙的傷痕在她雪白手臂上更顯得觸目驚心,這些時間相處的情景掠過腦海,黑眼閃過複雜的情緒。

    她要為他做到什麼地步?他不想見她如此,他希望他能為她擋去一切,而不是讓她奮不顧身地保護他!

    「不管什麼事,都別瞞我,你答應過當我的眼睛,就要誠實報導。」他另有涵義地說道。

    舞月頓了下,還是決定說謊。「傷口真的很小。」

    「我自己摸。」向格非言行合一。

    「好啦,我承認很大一片!」舞月急忙閃躲,現在都痛得像火燒,被他摸下去還得了?「但真的只是擦傷,不要緊。」

    若他真的失明,他會被她故作無謂的笑聲瞞過多少事?向格非擰眉,將手伸向她。「回去請嬅姨幫你消毒上藥。」

    握住他的手,舞月發覺,原本定在左側的他,換到她沒有受傷的右方。這個發現,讓她的心裡像有人開了香檳,喜悅的小氣泡不斷往上冒,手上的傷似乎也變得沒那麼痛了。

    「你在關心我?」偷偷覷了他一眼,她鼓起勇氣,再次問出剛剛被潑了一大盆冷水的問題。

    他沒說話,只是臉色冷硬地直往前走。

    舞月咬唇,正懊惱自己怎麼學不會教訓時,他開口了——

    「對。」語音平板不自然,被她拉住的大掌用力反握。

    舞月笑了,甜如蜜的感覺迅速在心頭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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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著心腹送來的報告,老奸巨滑的沈銳神色難看得緊。

    「爸,我出去了。」打扮奢華的沈靜下樓,往門口走去。

    「跟誰出去?」

    沈靜頓步,詫異回頭。父親從不管她和誰出去。「允非啊,你不是要我和他密切來往嗎?」

    「白費心機,全都白費了!」沈銳手中報告一擲,表情陰狠。「凌群沒救了,再繼續下去,只是把我一起拖下去陪葬。」

    「怎麼……」沈靜走回。「不是說有新藥要上市,可以拉抬股價嗎?」

    「研發失敗,有副作用。」要不是他設有內線,現在仍被蒙在鼓裡。

    「什麼?允非竟然沒告訴我?!」

    「他八成不懂,和格非比起來,他能力差得遠。」沈銳搖頭。「凌群已經窮途末路,我必須加速把股票脫手,不然全都會成了廢紙。」

    「那我怎麼辦?我和那瞎子還有婚約!」沈靜氣憤跺腳。

    沈銳沉吟。一個貪字,讓他詭詐的思慮在心頭轉了又轉。這一解除婚約,相對的,也將向老的信任毀去,就怕這步殺棋太早使出,凌群若奇跡似地東山再起,這些年的等待全都白費。

    「放心,你是我女兒,我怎會害你?」沈銳安撫她。「明天格非辦了個餐會,我去看看狀況,再做最後打算。」

    「允非沒用了?」沈靜問,見父親點頭,她立刻拿出手機。「允非,今天取消。」不讓他有開口機會,電話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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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向格非受傷就再也沒辦過的商業餐會,讓氣氛低迷的向家大宅動了起來,嬅姨指揮子儀等人仔細大掃除,元總管審視餐廳佈置,廚子柴師傅更是早從一個禮拜前就開始擬菜單和採買,大夥兒都卯足了勁想做到完美。

    與會的人士有八位,除了向允非和沈銳,其餘都是公司內部的高階主管。賓客陸續到達,隨著餐會開始,所有人更是戰戰兢兢,忙碌不已。

    只有她,被晾在一旁。

    舞月百無聊賴地坐在廚房牆邊的小板凳,雙手支頤,看著大家進進出出。

    她也想為向大少的餐會盡點心力啊,但只能怪她自己,初到向家大宅時的作為,嚇壞大家。

    先是幫袁伯伯修剪花木時,失手用鐮刀把他的梯子劈了;再來是幫子儀打掃時,把樓梯口的骨董花瓶弄斷把手;接下來是幫忙柯嬸燙床單時,不小心燒出兩個洞;最慘的是小柯,被她當成水箱猛灌水的名車電瓶全毀,要不是元總管再三保證不會從他薪水扣,怕小柯當場也把她水漫金山寺。

    瞧,連她都已經安分守己地窩在牆角,忙得汗流浹背的柴師傅還不忘過來叮嚀:「什麼都別動哦,不准動哦!」上次操作不當燒掉的黑晶烤爐,他還謹記在心。

    「好……」她拖長音,連抗議都懶得抗議。

    「他們快用完餐了!」子儀衝進廚房,開始把茶具和甜點擺上餐車。「等一下元總管會帶他們到起居室去。」

    閏言柴師傅趕緊把切好的水果拼盤從冷藏室拿出,看到餐車上擺滿了杯壺,眉皺了起來。「餐車放不下,阿嬅呢?不來幫忙你一個人怎麼拿?」

    「嬅姨忙著收拾餐廳,分不開身。」瞥見牆邊的身影,子儀喊:「梅,來幫我。」

    「你確定?」柴師傅瞪眼。梅的成事不足,大家可都是有口皆「悲」。

    幫忙送個飲料應該不成問題吧?缺乏人手的子儀只能無奈苦笑,接過他手上的水果拼盤。「梅,餐車讓你負責。」

    「好!」舞月開心地一躍而起,幫她推著餐車。

    「進去別說話,我要你端給誰就端給誰。」到起居室門前,子儀低聲交代,才示意她推門進去。

    裡頭賓客或站或坐,三三兩兩閒適地聊著,對她倆進來都不放在眼裡。

    兩人將果盤放在中央大桌上,子儀負責詢問賓客要什麼飲料,並將沖好的咖啡或茶放在托盤交給舞月,由她端去給客人。

    舞月看到向大少和允非站在窗邊,兩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向少爺,咖啡。」飲料分送到向格非時,她體貼地將咖啡杯交到他手中。

    「怎麼是你?」向格非挑眉低問,陰凜的表情頓時柔化線條。

    「忙不過來。」她笑道。

    「我的呢?」向允非插嘴,見她笑得詭譎,急忙搖手。「算了,你忙,我不渴。」誤會沒解開前,他最好離她遠點。

    「小心你的傷口。」向格非低道。

    「嗯。」舞月甜甜一笑,警告地睨了允非一眼,回到餐車旁繼續端送飲料。

    向格非含笑看她走遠,才調回視線,繼續和允非討論。

    「嗟,爛人!」看到下一個要送的對象,子儀先是不屑低啐,然後俏聲交代:「下一個是靜小姐的父親,會動手動腳,你小心點。」

    「哦!」不愧是父女,一樣討人厭。

    舞月忍下怒氣,端著咖啡過去。

    「沈先生,咖啡。」她拿著托盤的手伸得挺直,身體離他遠遠的。

    對她的叫喚充耳不聞,沈銳呆坐沙發。剛在餐桌上得到研究失敗及海外投資失利的消息讓他整個心都涼了。儘管格非說得好聽,但他沈銳是何許人物,哪騙得到他?凌群這艘船沉定了!

    「沈先生?」見他沒有反應,舞月又喚。

    「吵什麼吵?」沈銳不耐抬頭,本已打算當場走人,看到她,視線迅速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臉上瞬間帶笑,從托盤端起杯子。「沒見過你,新來的?」雖然還不夠前突後翹,但至少年輕貌美。

    「是。」那視線讓她頭皮發麻,舞月僵笑,忍住想戳那雙色眼的衝動,正要轉身離開時,被他喊住——

    「這幫我拿去丟一下。」沈銳從口袋掏出一個壓扁的空煙包。

    「好。」舞月沒有多想,直覺伸手去接。

    空煙包還沒拿穩,她的掌心就被他用指甲刮了一下,頓時一陣冷寒從腳底直竄腦門,她急忙縮手,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欸,怎麼連東西都拿不好?」沈銳賊笑,彎身撿煙包,想故技重施。

    不讓他得逞,舞月搶先一步拾起。「抱歉。」她咬牙低道,趕緊回到餐車旁。

    「怎麼了?」見她臉色變了,子儀詫異地問。

    掌心在臀側不住擦拭,舞月抿唇搖頭,小臉氣得鐵青。只是輕刮一下,就讓她想拿刀剁掉自己的手,心裡都是不舒服的彆扭。

    「其他的我來就好,你先回去。」子儀接過她的托盤。

    「嗯。」舞月點頭,朝門外走去。難得幫忙,卻遇上討厭的人!掌心似乎還留著那種噁心的觸感,她不停用力在裙上擦拭。

    她沒發現,遠遠地,向格非將她的舉動盡收眼裡,直至她走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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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餐會,向格非梳洗完畢,從浴室走出,看到時鐘走到熟悉的位置,電話卻仍保持安靜。

    怎麼了?剛看她離開前臉色不對,是發生什麼事嗎?向格非思忖,原本坐下,又突然站起,走到窗邊,又踱回床沿坐下。突然驚覺自己竟如此坐立不安,他不禁啞然失笑。

    說不定她只是累得睡著,擔心什麼?

    但已經過了五分鐘,這情況不曾有過……手指梳過微濕的發,向格非掩不下心頭的煩躁,盯著電話,輕嘖一聲,伸手拿起,按下她房內分機。

    鈐響兩聲,立即被接起,卻是碰撞了好幾聲,她模糊的聲音才傳來:「喂……」

    幾乎是同時,他伸手切掉電話,話筒掛回去。

    就說她一定是睡著了!向格非懊惱撫額,莫名對自己感到憤怒。他到底怎麼了?竟因為她沒打電話弄得心神不寧!

    鈴……

    遲來的電話鈴聲,嚇得他幾乎從床上跳起來。

    盯著電話,他在心裡掙扎半晌,才伸手接起。

    「我睡著了。」舞月傻笑,還帶著乍醒的鼻音。「剛你有打給我嗎?」

    「沒有。」難得的,他感到臉開始熱辣。

    「我可能睡迷糊了。」舞月低笑,有些嬌憨,窸窸窣窣不知在摸什麼。「好,今天要念的是莫泊桑短篇小說的代表作『羊脂球』。」

    驀地,有種奇異的感覺在心頭泛開,他有股衝動,很想見她。「我餓了。」

    「嗯?」她有點反應不過來,頓了下才說:「那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東西,等一下幫你送過去。」

    「不,」這時候,他不敢讓她出現在他房裡,他伯自己會將她緊鎖身下,一次又一次無法克制地愛她。向格非深吸口氣,他的男性仍因閃過腦海的誘人畫面而陣陣疼痛。「我下去,廚房碰面。」

    「不好吧,我幫你送去。」舞月不放心讓他自己走到廚房。

    她的關懷,讓向格非微微一笑。

    「這個家,我比你熟上幾百倍,擔心什麼?待會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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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衝過冷水,將體內高熾的慾火盡數撲滅後,向格非才戴上墨鏡下樓。

    位於大宅底端的廚房,透著亮光。他走到廚房門口,見一抹窈窕的身影站在爐前,他幾乎停了呼吸。

    她穿著不知誰給的白色連身T恤,衣長及膝,左肘纏著治療擦傷的繃帶,顯得格外嬌小脆弱,過於寬大的領口斜了一邊,微露出小巧渾圓的肩頭,在燈光投射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底下除了蕾絲底褲外,空無一物的完美曲線。

    好不容易熄滅的邪念,在轉瞬間立刻延燒成燎原大火。

    沒發現身後的炙熱目光,舞月專注盯著爐上的罩蓋平底鍋,心中默數,將火關熄,捏著鍋蓋,只見她閉了閉眼,下定決心一掀——嬌俏可人的臉龐頓時笑得開心不已。

    「成功了!」她高興低嚷,左拿鍋鏟、右拿瓷盤,七手八腳地剷起平底鍋裡的東西。

    荷包蛋。

    一顆黃白分明的太陽蛋被鏟進瓷盤。

    她卻興奮得像是自己整治出滿漢全席。向格非薄唇微揚,走進廚房。

    「好香,你弄了什麼?」

    「你來了?」舞月漾笑,將手上成果湊到他面前。「怎樣?怎麼樣?不錯吧!」

    「我看不到。」看著她像幼兒亟欲父母誇讚的小臉,他淡淡說道。

    她忘了——笑容頓時僵凝,粉臉露出好抱歉的表情,像自己剛犯下滔天大罪。

    「荷包蛋,我第一次煎成功哦!」她的聲音卻滿是輕快,滿滿的喜悅像是要感染給所有人。

    明明清楚她有多護著他,他又何必如此打擊她?向格非感到內疚,溫柔一笑。「除了荷包蛋還有什麼?」

    「還有海鮮濃湯在熱,柴師傅煮的,很好喝喲!」舞月笑道,將瓷盤放在流理台上,拉他到流理台旁的高腳椅坐下。「今天餐會柴師傅不是煮了很多好菜嗎?你怎麼還會肚子餓?」

    「忙著開會。」為了瞞過沈銳,今晚可是重要關鍵,他竭盡所能為這落魄喪志的角色做最後詮釋。

    「他們刁難你嗎?」剛剛端咖啡給向大少時,他的臉色好沉重。舞月從冰箱拿出萵苣和番茄,扭開水龍頭沖洗。

    正好相反,沈銳那槁木死灰的表情,讓他和允非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沒有。」向格非笑道。但在看到她把萵苣葉剝得七零八落,和擺明跟刀子一點也不熟的拿刀架勢時,他的笑容突然變得有點僵。

    舞月苦惱擰眉,將砧板上的番茄轉了又轉,好不容易才瞄準,一刀下去——

    她是用剁的!

    飛濺的紅色汁液落在離他不到十公分的流理台上,向格非輕咳。「你在做什麼?」

    「我想做三明治給你吃。」舞月嘿嘿笑,瞄準半天,又一刀下去,可憐的番茄被剁爛。

    他從沒聽說三明治是用番茄泥做成的。向格非還在猶豫該不該阻止她繼續下去,她翻出吐司、藍莓果醬和醬油膏的舉動讓他瞪大了眼。

    「海鮮濃湯和荷包蛋就夠了,我沒那麼餓。」若不是太清楚她對他的真心誠意,他忍不住要懷疑她是不是想惡整他。

    「可是海鮮濃湯還沒熱。」她看看瓦斯爐上的單柄牛奶鍋。

    「沒關係,我先吃荷包蛋。」向格非堅持。

    舞月生氣嘟起唇,抽出叉子連同瓷盤端到他面前。「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說什麼?」他拿著叉子,故意在瓷盤上戳來戳去。

    「說我是家事白癡。」舞月握住他的手,幫他叉住荷包蛋。「上一次我幫忙煎蛋,蛋全黏在鍋底,還燒焦,刷了很久才洗掉,柴師傅好生氣,要我別再碰他的東西。」

    難怪她剛煎蛋成功笑得那麼開心。向格非微笑,叉起荷包蛋一口吞掉——沒加鹽巴。「你不是說自己很厲害?怎麼連煎荷包蛋都不會?」

    「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我的聰明才智不在這裡,另一個是大腦顳頁沒把我生活的本能保留下來。」她扁嘴,坐到他身旁的高腳椅。「要不是今天人手不夠,我連送飲料都不夠格。」

    若是沒見識過她的商業奇才,他可能會認為是自己撞壞了她的腦子。湛黑的眼眸染上笑意,隨即一凝,她的話讓他憶起她的怪異舉動。

    「剛剛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荷包蛋還是番茄?」大眼閃著疑惑,晚風從窗戶縫隙吹進,讓她本能地朝身旁的溫暖靠去,

    「你的手,在起居室時直在裙上擦。」她身上混合沐浴孔的馨香竄入鼻際,他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情緒,又開始心旌動搖。這些天,強抑的慾望已逼近臨界點,在他心術不正的眼裡,任何軟馥的觸感都變得讓人難以自持。

    「你怎麼知道?」連她幾乎都忘了這件事。舞月困惑皺起眉。

    他這一提,不舒服的感覺又竄上心頭,她的手開始不自覺在衣上抹著。

    該死的,忘了自己是個瞎子。向格非一僵,不動聲色地說道:「允非跟我說的。」

    「原來……」她的動作那麼明顯嗎?連允非都注意到了。「那個哦……」

    若說出來,向大少會不會覺得她太小題大作?沈老頭甚至連她的手都沒碰,只是用指甲刮而已。猶豫一會兒,舞月拉過他的手,食指輕輕地在他掌心刮了下。

    向格非看著自己的掌心,沒有說話。

    「怎樣?」舞月盯著他,他的表情好怪,她不懂是什麼意思。

    「什麼怎樣?」瘖啞的聲音有著不自然的平板。

    真是她反應過度嗎?她攤開自己的掌,把他的手拉過來。「你試一下。」

    向格非頓了下,食指才輕輕畫過。「像這樣?」

    舞月不由自主地抽了手,一陣酥麻直接衝撞心坎,癢癢的,心頓時跳得又快又急。怎麼會這樣?和剛剛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舞月不死心,翻過他的掌心不住輕畫。「沒感覺?真的沒感覺?」她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詭異。

    向格非深吸口氣,腦海中盤據的儘是和她纏綿的撩人畫面,揮之不去。「誰教你的?」剛剛的冷水澡白沖了!他用力撫額,覺得額角抽痛,因強忍慾望而陣陣抽痛。

    「奇怪……」她百思不得其解,收回手。「明天我找小柯試試……」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抓住她的手,向格非忍不住低咆,她的純真讓他不知該狂吻她還是掐死她,她竟然還想隨便找個男人試?

    這還是向大少第一次吼她耶……眨著無辜的大眼,她搖頭。「不知道。」

    「如果,你還不想把自己交給對方,別做那個舉動。」見她仍一臉茫然,他咬牙低道:「那是種性暗示。」

    性暗示?她驚訝地張著嘴,臉霎時變得比被她剁爛的番茄還紅。她對他性暗示?還畫了那麼多次?來不及害羞,沈銳那雙色慾橫陳的眼神立刻躍入腦海——那個該死的沈老頭對她性暗示?!

    「啊——」她氣得脹紅了臉,跳下椅,用力跺腳,手不停抹著衣服。「那該死的王八蛋,我要砍死他!可惡、可惡!」

    聞言向格非的臉沉凝下來。「誰對你這麼做?」看她手掌摩得泛紅,他伸手把她的手斂入掌中,不讓她繼續虐待。「誰?」

    她能說嗎?那是他未來的岳父啊!舞月咬唇,心頭糾結。「我不認識。」

    向格非臉色更難看了,他手勁一收,將她拉進懷中,困在雙腿之間。「你答應過我什麼?」他沈聲道。

    她和他,貼得好近好近……

    小手怯怯地捉住他的衣角,柔軟的曲線完全貼伏住他陽剛的肌理,一種混合淡淡刮鬍水和他體溫的好聞味道,霸道地竄入鼻息,引她臉紅心跳,卻又奇異地讓她心安。

    擁著她嬌小的身軀,柔情滑過心底,向格非放軟聲調。「是誰?」

    她是不是不該這樣貼著別人的未婚夫?可是她好想就這麼一直被他擁著……額抵著他的胸膛,舞月躊躇,才輕輕開口——

    「是靜小姐她爸爸。」

    眼中閃過嗜血的冷肅,他氣自己沒早點將沈銳解決。「我不會再讓他出現在你的面前。」

    感覺他的肌肉一緊,舞月好緊張。「我這樣是不是會害你和靜小姐吵架?」她不安地抬頭看他。

    怒氣斂去,向格非低低笑了。以往將婚姻視若無物的他,如今等不及想拋開沈靜這個束縛,想告訴眼前這可人的小東西,他的雙眼安然無恙,他愛她。

    愛。這個字彙掠過腦海,他浮起溫柔的笑。沒想過能這麼輕易愛上一個人,為了一通電話坐立不安,他沒辦法想像少了她的日子。

    「閉上眼。」他命令,帶著薄繭的指腹瞹昧地輕撫她的下頷。

    向大少笑得好好看,她捨不得閉眼……舞月歎氣,強迫自己把眼睛閉上。

    只覺有只大掌輕柔地扣住她的後腦,她的唇被火熱的薄唇覆上,她驚訝地抬起眼睫,卻望進一雙幽幻魅人的瞳眸,狂跳的心,無法控制地深深墜入。

    她不專心。向格非眼中竄過一絲光芒,跋扈的唇舌深吻著她,竄入她的口中,肆虐柔軟的每一寸,誘哄著她,糾纏著她的理智。

    困住她的大腿傳來熱燙的溫度,衣擺被撩高,露出雪白的大腿,衣下探入的大掌,將她柔軟的渾圓包覆掌中,逗弄著她的蓓蕾,引她陣陣輕顫,狂野的氣息幾乎融化了她。

    她雙腿虛軟得無法站立,下意識地攀住他的頸項,他剛硬的男性透過衣料緊緊抵住她柔軟的大腿內側,傳達出他滿溢深沉的渴望。

    想吻她,想看她嬌媚的表情在他懷中綻放……向格非深汲她甜美的氣息,拉她更貼近自己,手撫過她如絲般的肌膚,正意亂情迷時,卻被狠狠推開。

    濃濃的焦味撲鼻而來,火熱挑逗的氣氛瞬間煙消雲散。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柴師傅會罵死我……」迭聲驚喊,被吻得唇瓣紅腫的舞月跳到爐子前,關火抓起牛奶鍋的柄,微微—傾,看到鍋底焦黑—片,原本佈滿春潮的俏臉頓時也黑成一片。

    向格非低歎口氣,無法獲得紆解的挫敗感讓他直想大吼。順過額發,他把墨鏡戴上,走到她身邊。「怎麼了?」

    他溫醇的嗓音,勾起所有感覺,剛剛他的唇、他的手……全身血液直衝腦門,她拿著牛奶鍋,退得老遠。

    「濃湯焦了……」忍不住瞄向他性感的唇,她竟有種想再吻他的衝動。老天!舞月不禁呻吟,趕緊將焦掉的濃湯倒到廚餘桶裡,扭開水籠頭用力刷洗。

    看著她又羞又惱的小臉,黑眸盈滿傾心愛意。

    「濃湯類要常常攪拌,你不知道嗎?」若不是這個意外,他很可能會在廚房就要了她。

    「現在知道了。」她悶道,用力刷著鍋子,一臉哀怨。「都是你!」

    「我怎樣?」他故意問。

    「你……」他吻得她暈頭轉向,她哪說得出口?舞月語塞,尷尬赧紅了臉,惱羞成怒地推他。「你回去睡覺啦,煩死了!」

    「我等你,陪你刷完鍋子。」向格非不動如山,反而貼近她。「還等你念莫泊桑的『羊脂球』。」

    這是不是代表向大少也有點喜歡她?低頭刷著鍋子,舞月咬著唇,忍不住偷偷地揚起了笑。

    只是看著她,就讓他有種很滿足的充實感。望著她清麗的側臉,向格非眸色轉濃,心思游離。

    他想找出她的身份,想知道在不知名的地方是否有人等著她。

    雖怕找到過去的她,有可能會離他而去,但他不能自私地一直將她留在這裡,她雖然表現得無礙,但沒有人能對空白一片的過往完全不以為意。

    即使,這樣的結果可能會讓他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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