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個身,他霍地睜開眼,隨之甦醒。他俐落地撐起光裸的身子,從銀製煙盒取出一根煙,卻遍尋不著打火機。
「shit!」他挫敗的低咒,撫著額角,閉上眼輕吁一口氣。
凝窒幾秒,他驀地睜開眼,轉頭望向身後-僅剩下凌亂的被褥,濃烈的失落感籠罩心頭。
被單上的一抹落紅,鞭笞著他的心,莫非他誤解她了?
但曾親眼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思即此,他的心情陷入谷底,紊亂的思緒讓他束手無策,壓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他套上睡袍,下床扭開浴室的門,裡頭空空如也。甩上門,他來到她的房間、廚房、客廳,完全不見期待中的身影。
瑞芯竟然走了,無聲無息的離開了──狠心走出他的生活,沒有解釋,也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大概是急著投奔她的新愛人吧。
若真如此,又為何昨晚她會在街上遊蕩,任憑風吹雨打,搞得自己狼狽不堪?他不懂,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康靖司頹然坐在沙發上,氾濫的愛意和悔恨反覆交錯著,煎熬他的心。枯坐半晌,他遲遲說服不了自己該打理儀容,準備上班,渾身像洩氣的皮球,乏困無力提不起勁。
偌大的房子,只有滿室寂寥陪伴,他拿起電視遙控器胡亂轉台,一任聲音填滿寂靜的空間。
平常只看新聞台的他,從來不知道有那麼多奇奇怪怪、五花八門的節目,此時電視正上演一出肉麻兮兮的偶像劇,年輕演員發揮稚嫩的演技、念著生澀的對白,但越看越令他不耐。
到頭來,他還是轉到新聞台,當紅女主播的嬌美嗓音正報導著最新消息,主播那波光流轉的美眸、嘴角笑起來的弧度,跟瑞芯竟有幾分神似,牽動他的心弦。
關掉電源,他起身回房梳冼整裝,不願再沉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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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取各部門主管的報告,康靖司卻心情浮動、如神遊太虛,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破天荒頭一遭,他希望會議可以快快結束。
偏偏輪到口才不甚流暢的總務部經理報告,一句話說得顛三倒四。
「說重點。」康靖司繃著俊臉,不耐煩的催促。
「是、是……」被他一喝,總務部經理更加緊張得語無倫次,其他人都為他捏一把冷汗。
除了擔心董事長一怒之下會處分他,更怕自己遭受池魚之殃,只好默默祈禱,祝他好運。
顯然眾人的念力發揮效用,康靖司重拍了下桌子,終於沉聲宣佈。「散會,明天再繼續。」語畢,他率先離席。
大伙不禁鬆了一口氣,鬆懈神經和專注力後,莫不感到飢腸挽轆,可見每人都承受著沉重的壓力。
每回開會大家總是戰戰兢兢的,深怕一失言、失誤,會惹得凡事要求完美的董事長發火。
董事長雖然非常嚴格,不過出手也闊綽大方,只要對公司有貢獻者,大筆獎金絕對少不了,所以眾人還是很願意為他效勞。
不過,董事長這回主動提早結束會議,著實令人起疑,看他好像心情不佳、心神不寧,可能是為了女人……
回到辦公室後,康靖司把資料摔向桌面發出巨響,跟在身後的秘書嚇了一跳,手上的咖啡杯顫了下。
「有沒有其他重要的事?」他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眼下的景色。站在頂端,卻品嚐不到絲毫成功的甜美滋味。
「沒有。」秘書謹慎的回答。
「咖啡放著,你可以出去了。」他冷冷的命令。
秘書如同得到赦免般,馬上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辦公室。
康靖司試圖借助黑咖啡紓緩煩悶的情緒,杯子早巳空空見底,但煩躁的心情卻仍不見改善。
他坐進牛皮椅,隨手抄起今日的報紙瀏覽,霍地,一幀圖片深深撼動他,斂眸逐字閱讀報導內容。這還不夠,他還打開電視觀看畫面。
果然,新聞台沒多久後就播報同一則新聞。新聞中的男女主人翁,也是那晚他在一O一大樓前撞見的男女,雙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畫面中的男人他曾在某些晚會碰過面,但並沒有任何交集和交情。
男子身旁女人甜美的長相,活脫脫就是瑞芯翻版,可是她叫路應容-名字不同、出身也不同──如此相像的兩人,簡直就是雙胞眙……康靖司揉著眉心,被事情的發展搞得心煩意亂,矛盾不已。
再仔細觀察螢幕上女人的氣質,似乎和瑞芯不太相同。前者氣質婉約,連笑容都顯得低調;後者自信活潑,笑起來燦爛奪日,聲音也有差異。
他突然不確定,那晚見到的女人到底是誰,也害怕知道答案。直到他們主動提及逛一O一大樓的趣事,這才解開他心裡的結。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誤會瑞芯了。
「傻瓜,為什麼不解釋……」康靖司抱著頭,悔恨交加的低喃。
這則婚訊新聞,對他而言不啻是莫大的諷刺。
鏡頭裡的男女甜蜜的宣佈喜訊,更加突顯他的殘忍、衝動及愚蠢,放下手邊的工作,他急驚風般倉皇衝出辦公室,嚇壞了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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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消失了。憑空消失了。
康靖司每天假借各種名義到「修緣育幼院」站崗,只盼能見上瑞芯一面,想當面向她道歉,重修舊好,但每次都鎩羽而歸。
面對葛燕的詢問,他啞口無言,不敢稟實以告。只能以打馬虎眼搪塞帶過,然後落荒而逃。
他就在希望與失望間輪迴,想到自己不分青紅皂白的誤解她、羞辱她,就愧疚得無以復加。
他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只能守株待免、癡癡的等一個女人,完全無計可施。
她一個人能去哪?無親無戚,身上又沒錢,也沒聽說她有朋友,他真的想不出她究竟能上哪去。
偶爾竄起的不祥念頭,更是讓康靖司的心飽受折磨。
他沮喪的離開育幼院回到公司,打算交代秘書請徵信社調查瑞芯的下落,尚未開口,秘書就捧著包裝精美的大紙盒交給他。
「這是什麼?」他意興闌珊的問。
「是快遞送來的,並沒有署名和地址。」秘書小心翼翼的答,這陣子董事長火氣很大,常動不動就發脾氣,好幾次她都差點被罵哭了。
康靖司揚揚手,示意她退下,瞪著紙盒良久,終究敵不過好奇,動手拆封。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八吋大的蛋糕,和幾條極具品味的領帶。
瞇起眼,認清楚那些領帶和瑞芯衣櫥裡找到的一模一樣,再對照賣和極差的蛋糕,顯示做蛋糕的人手藝不佳。
霍地他如遭雷擊,頓時領悟──是她!是她送的,蛋糕一定也是出自她之手。唯有她,才會做出歪七扭八、毫無美感的食物。
是瑞芯為了他的生日特地去學的嗎?又是何時開始的?若答案是肯定的,是否就能說明瑞芯對他是真心的,一如他對她投注了真感情,也想為她做些什麼,博取她的歡心。
挖了一口奶油送進嘴裡,甜而不膩的口感在舌尖化開來,莫名的,他的眼眶蒙上一層薄霧。
閉上限想像瑞芯做蛋糕時手忙腳亂的情形,唇邊竟不經意的漾起苦澀的笑。
仔細回想起來,他迷戀的竟然都是她的「缺點」--任性、固執、孩子氣、自以為是。
然而他愛上的她,卻是這些鮮明的印記。
瑞芯的活力、開朗,無意間感染了他,使他在工作忙祿之餘,逐漸注重生活情趣、笑容也增加許多。
從神遊中回魂,康靖司吩咐秘書追查快遞公司,聲明無論花多少代價,都務必查出寄件者的資料和所在地。
失去後才懂得珍惜,現在應該還不算太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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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心痛難捱,瑞芯依舊照常上班。
她喜歡這份工作,讓她能充分發揮對服飾搭配的獨到眼光,還因此受到客人及上司的讚許與肯定,這證明她並非是個一無是處的人。
除了認識新同事外,有好幾個客人因為喜歡她的時尚品味眼光,非常倚賴她的意見。這種被需要的成就感,令她逐漸擺脫失憶以來糾纏許久的茫然與無措。
微笑目送客人離開後,她嬌美的臉瞬間垮下。
「瑞芯,心情不好喔?一直歎氣。」另一名銷售員林清美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關心問道。
她笑著搖頭,沒有回答,但眉宇間的愁緒已出賣她。
「是不是跟阿娜達吵架啦?」清美一語中的。
瑞芯收拾著店內名貴的手提包,假裝忙祿。
「別這樣嘛,週末一起去聯誼好不好?男方的條件都很優喔。」清美慫恿道。
「我沒有興趣。」瑞芯毫不考慮的拒絕。她的心早已遺落在一個男人身上,忘了收回。
「試試看嘛,何必單戀一枝草。」清美一半安慰,一半建議。
不願多提,她轉移話題。「我可以暫住你家幾天嗎?」在薪水尚未有著落前,她手邊能運用的現金實在少得可憐,所以必須想辦法節省。
清美轉了轉大眼睛,交換條件。「你若答應我參加聯誼,我家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算了。」瑞芯賞她一記白眼,不願妥協。
明知過多的堅持吃虧的會是自己,但她就是改不掉這副倔脾氣。
又有客人上門,她笑容可掬的迎上前招待,由於美麗、專業親切的態度,讓她迅速成為店裡超人氣的銷售員。
在她流暢的口才推銷下,客人都毫不吝嗇的掏腰包捧場,讓她個人業績蒸蒸日上,獎金也躍居全店之冠。
她從沒忘記當初的決心--想闖出一番事業,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有了努力的目標,她工作得更賣力、更投入,此刻的她只想忽略心頭的傷,任由它淌血、揪痛,做為她曾經愛過的證明。
如果可以再重來一次,她仍不後侮愛上他,但倘若那晚她開口哀求他,是否就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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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是無處可去,瑞芯還是暫住進同事林清美的小公寓,在拗不過對方的要求下,她仍點頭答應出席聯誼會,負責充人數。
穿上清美借她的名牌洋裝,施上淡妝,臉上還多了一副眼鏡以遮掩她的美眸,畢竟她不是主角,所以她打算低調。
抵達目的地後,她們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入座,席間參加聯誼的男女,都含蓄的打量異性,為彼此第一印象評分。
唯獨瑞芯的對座是空的,她也樂得輕鬆。
隔壁座的林清美曲肘撞了撞她,壓低音量興沖沖道:「瑞芯,聽說你對面的男士是個超級大帥哥、又是百貨公司的董事長耶。」
她沒搭腔,對方是什麼身份、什麼長相,都跟她無關,今晚她只是配角。
「抱歉,我遲到了。」一道溫文的嗓音劃破瑞芯平靜的心,讓她心跳倏地漏掉一拍。她沒勇氣抬頭,卻能感受到頭頂上熱切的目光。
乍見到她的瞬間,康靖司激動的眼鼻泛酸,他每天都在期盼這一刻的來臨。
等待,是最折騰人的酷刑,也是他該受的罪。
瑞芯光滑的皮膚冒起小疙瘩,一顆心狂亂失序,像壞掉的鐘擺。她屏住呼吸,逼迫自己對他視若無睹。
但她沒忽略他打的領帶是她送的,這表示什麼?他還在乎她嗎?
她心中有太多疑問想當面問他……
康靖司瀟灑自若的在她對面坐下,卻故意不看她、不和她攀談,形同陌生人。
聯誼氣氛很熱絡,康靖司也很融入活動,與會的女性對他相當著迷,他也有問必答,似乎非常樂在其中。
瑞芯黯下眼瞳,醋意橫生,再繼續待下去,恐怕會因狂烈的妒意而忍不住堵住那些女人的嘴,於是,她藉故離開令人難受的眾會。
她前腳一走,康靖司也斂起笑容,他的測試已達成目的,從瑞芯剛剛的反應足以證實,她還愛著他。
接下來,該輪到他補償、懺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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悻悻然逃離聯誼會現場,瑞芯搭車輾轉回到借住的小公寓,下了公車還得步行約莫十分鐘的路程。
陰暗的巷子路燈慘淡,每每都令她提心吊憂。一路走來,她總覺得有人在跟蹤她,但一轉頭又不見人影,搞得她神經兮兮,不禁後侮先行離席。
分了心的瑞芯,撞上迎面而來的行人,讓她嚇得七魄掉了三魄,失去鎮定的放聲尖叫。
「瑞芯是我,別怕。」康靖司輕輕喚著,笑容淡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她驚魂未定,淚眼婆娑,一顆心就要從口中蹦出來。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盯著她,啞聲道歉。
怔楞了好一會,瑞芯才從驚嚇中回神。「你……你來幹什麼?」
「對不起。」他態度誠摯。「我誤會你了。」
她咬著唇,不想被他的柔情收買。
「那一晚我被嫉妒沖昏頭,才會那樣對你。」他逕自陳述著,一臉愧色。
她沒反應,垂著頸子盯著灰撲撲的地面,一片心亂如麻。
「你這傻瓜,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晚歸的原因,若不是我看見新聞,也許會一輩子都誤解你。」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哽咽。
她側首。「新聞?」
「你相信嗎?這世上有人幾乎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康靖司的語氣透著驚奇。
「當初我就是把她誤認為你,所以才會以為你背叛我。」他說完竟紅了臉。
瑞芯悚然一驚,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受到二度驚嚇。「真的嗎?那個人在哪裡?」聽到有人和自己長得那麼像,任誰都會感到好奇,想會會對方。
康靖司搖搖頭,給了她失望的答案。「我只知道她叫路應容。」
她垂下眼簾,覺得可惜。
「要找她並不困難。」他接續道。「我知道她的老公是誰,以後可能還有機會碰面。」
瑞芯淡淡的應了聲,場面頓時冷卻。
「對不起,原諒我的愚蠢。」他打破僵局,放下身段乞求她的諒解。「我……因為我太在乎你,才會失去理智。」
他的真情告白,令她杏眼圓睜,僵成木頭人。
康靖司趁她呆楞的瞬間,將她密實的擁進寬闊的胸膛裡,並俯頭貪婪品嚐她的朱唇。
瑞芯並未如他預期的將他推開,甚至像貓咪般乖巧的蜷伏在他溫暖的懷抱,與他口舌交纏。
這一刻,他們都傾盡全部的思念與眷戀,不想再欺騙自己……
從熱烈的深吻逐漸轉為輕啄,康靖司仍在她的玫瑰唇瓣上徘徊,一下吻她的唇角,一下以舌尖描繪唇廓。
瑞芯牢牢環住他的腰,喃喃低語:「別再不要我了,好不好?」她再也承受不起他的背棄。
他愛憐的撥玩她隨風飄逸的發,埋頭嗅著她的髮香,沉醉於佳人在抱的幸福和愉悅當中。
「給我機會補償你。」他嘶啞的回答。
她沉默,久到他心慌,頭一次他對自己沒把握。
終於,她抬起頭望著他,緩緩開口:「期限是一輩子喔。」
聽到她的要求,康靖司鬆了一口氣,笑著擁住她,調侃道:「你這是在向我求婚嗎?」
聞言,瑞芯嘟起紅唇,輕捶他的胸口。「我的意思是,要你追求我一輩子。」
「嘖,你還是一樣愛生氣。」他握住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親吻。
「要你管。」她大發嬌瞋。
「你不嫁給我,恐怕也沒其他男人敢娶你。」他好笑的凝視她,看著她生動的表情,內心漲滿了感動。
「誰說的?!可是有好幾個大老闆在追我喲。」她炫耀道。
「他們沒希望了。」康靖司繃著俊臉,不以為然的冷啐。「因為,我會成為你的老公。」
他露骨的表白,讓瑞芯羞紅了臉,但在心裡卻是甜滋滋的,濃得化不開。
「如果五年後你還愛我,我就嫁給你。」她倒答得很認真。她現在才二十歲,談結婚還太早了呢。
語畢,她逃開他的懷抱,朝他眨眨眼,俏皮道:「來追我吧!」
康靖司沒轍的笑了笑,展開一場愛情追逐戰,心中卻一邊暗忖,他可沒耐心等五年,明天就把她綁去結婚……
失而復得的珍愛,格外動人甜美,對相愛的兩人來說,是莫大的幸運也是天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