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這些年是怎麼搞得,她居然把自己搞到快……一百公斤!
看著體重計,看著那件跌倒時黏滿瀝青及石頭的衣服,看著丟滿地的流行時髦雜誌上乾扁的模特兒,岳淳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洩洪了。
岳媽坐在一旁,看著心碎的女兒,她也急哭了。
「乖女兒,都怪媽媽,因為你小時候又瘦又病的,我和你爸爸擔心你長不大,所以才每天燉湯給你補身子,沒想到……」
抱緊岳淳,岳媽怪死自己了。
「你該給我訂這種雜誌的。」
「我知道,可是我怕你自卑……」
「自卑算什麼?我那天的糗,夠抵我這二十六年來的自卑了。」
「媽媽知道,都怪媽媽!」
兩母女相擁而泣,岳淳腦子裡全是何映田笑得差點翻過去的模樣。
那可是她的未來老公呢,而他居然是全場裡,笑得最大聲的那個人……
「別傷心,我的乖女兒,媽媽帶你去瘦身中心,很快的,你也能變成像模特兒般曼妙的身材。」
「真的嗎?」
岳淳的優點,也是缺點,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她天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會在瞬間瘦成人乾似的曼妙身材。
「是真的,」岳媽急急的給女兒擦眼淚,笑說:「你只是有點……寬……以你高挑的個子,八十九公斤算不了什麼的。」
寬?
聽到這個字,岳淳好像有比較安慰一點。
她一六六的身高,配上八十九公斤的體重……應該不會太寬吧!
「反正映田見過你了,穿上新娘禮服,他不會介意的,真的,他昨天打電話來道歉了,我是怕你不想聽到他的聲音,所以沒告訴你。」
瞧著媽媽說謊的眼神,岳淳還是選擇了相信這回事。
點點頭,淚水不再湧出的她,暫時聽媽媽的話,不再自怨自艾。
只是,可憐的岳淳,生活裡只有家庭和音樂,演奏時把寬寬的黑體袍穿上去,誰在乎她的身材是寬還是窄的?
然而,真相往往更教人傷心。
因岳媽原本將她保護好的圈子,面臨破裂。
就在隔天上午,岳媽將她交給瘦身中心……
「乖,一點我會來接你,到時,你一定得跟美人魚似的。」
岳媽到底是個天生美人胚子,還獨享模特兒般的好身材,完全不知肥胖因子有多難抵抗,所以丟下岳淳之後,便放心的去張羅她女兒的婚事了。
當岳淳孤零零的坐在美容中心,等待所謂的瘦身老師時……
「我的媽呀,你以為咱們還活在楊貴妃的復古時代嗎?」
這個驚呼的聲音,從岳淳身後傳來,然後,她看見一個體態輕盈的瘦女人,驚訝且輕蔑的走上前。
「瞧瞧你的手。」
她拉起岳淳的手,然後了好幾十聲,還眼帶驚恐。
「它肥得能炸出十萬根的薯條了。」
岳淳真的受不了這樣的刺激,對方才惡言惡語的諷刺著,她那音樂家的自尊,立刻防禦了起來,然後眼中,已經氤氳起霧了。
「哭?厚,千萬不要,你的淚水光是要爬過你那肥滋滋的腫臉,就要花上……等一下……」
那瘦子拿出計算機,很認真的算著。
然後,終於有結果了。
「三分鐘的時間,才能流到地上。」
這簡直是……天大的污辱。
她想走,真的想立刻走。
「很傷心嗎?」
岳淳一向單純,這會兒還老實的點了頭。
「那麼,就得狠心拋棄與你共生的脂肪呀!你難道不曉得,女人最大的天敵,就是脂肪,而你居然天真快樂的與它愛相隨?」
可是她真的沒聽過!
「來,聽我說。」
然後,這個又瘦又小的女人,改以柔性的口吻,拉著她往椅子上坐。
看到又是小小窄窄的椅子時,受過傷的岳淳,寧願站著。
「我站著好了。」
「也好,順便消耗脂肪吧!」
瘦子坐了下去,然後仰頭望著她。
「我該先自我介紹的,我叫小真,人稱嚴厲的小真,因為在我旗下的減肥者,沒有人能逃得過我嚴厲的教育,可是每一個畢了業的肥婆,這會兒全成了漂亮的頂級模特兒身材。」
丟了一本相簿給岳淳,小真優越的閉目養神。
岳淳翻了幾頁,對照那些肥婆變瘦美人的照片,她突然不想走了。
「怎麼樣?願意留下來嗎?」
岳淳猶豫著,可是這會兒腦子裡又浮現何映田的笑聲……她立刻點頭如搗蒜的答應。
「好,那麼,立刻換上這件NX的衣服。」
什麼叫NX呢?岳淳不解的望著她。
「聽不懂嗎?阿肥小姐,N個X表示你需要的衣服有多麼大件,後面萬一再加個L,那麼,你可以準備跳海了。」
說完後,小真把衣服丟給岳淳,然後把握時間舒筋暖骨,左右搖擺。
岳淳覺得這個小真跟何映田有得比,她的自尊心,完全被踐踏到蕩然無存。
可是,她還是沒法移動步伐。
她想瘦,真的想瘦……
「現在嗎?」
「當然,難道你還想留著讓人當肥料嗎?」
太惡毒了。
她又想走了,可是……
換就換吧,反正她的洋相已經出盡了,就算再有什麼丟臉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然而,她又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當岳淳走進更衣室裡,並且努力的想把身上的肥肉擠進那件緊身衣時……「嘶」的一聲,讓她頓時不敢動。
彎著腰的她,把所有的神明都請來了,管是觀世音菩薩、阿拉真主、上帝或是密宗,她祈禱著剛才的那個聲音,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只是,這會兒神明,全都提早午休去了。
當她小心翼翼的站起來時,手往後面一摸……糟糕,衣服被她的肉……撐開了。
怎麼辦?
現在到底要不要出去呀?!
媽媽呀,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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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分手呀!」
停留在台灣的第五天,何映田完全沒有走出家門一步,因為那個大象的出現,帶給他無窮的壓力。
有三天晚上,他都夢見被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眼見明天就要結婚了,他現在只想隱形起來,讓人看不見。
「別這樣,璐不是個不通情理的女人……」
「就是。我才跟她提了一下,她就把電話掛了,還叫我去死。」
昆佑又來當說客了,只是,這次換成了替岳家當說客。
岳爸和岳媽昨兒個突然到公司找他,把岳淳的成長史與會的才藝告訴他,並且告知她在減肥這回事。
昆佑雖然也不太能認同映田娶個胖妞當太太,可是岳爸那段真情流露的對白……她在別人眼裡再怎麼不濟,在我的眼裡,她永遠是我心頭的一塊肉,我不敢要求別人待她好,只希望別傷害了她……
是呀,他和映田那一天,的確是有一點過分。
她都卡住了,他們非但沒上前幫忙,還笑得那麼大聲。
「那你現在真跟她分手嗎?」
「是呀!」
「真的?」
「不然怎麼辦?明天大象就要進門了,我還能有別的法子嗎?」
瞧他氣得兩眼圓睜,岳淳就算進門,也不會有好臉色看。
「老實說……她也不醜,只是……」
「喂,幹麼,你又想幹麼?」
何映田察覺了他的毛病,他一向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會兒來,又說起岳淳的好話,該不是想替她怎麼吧?
「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別說她的好話,你別跟我爸站在同一陣線,否則連朋友都別當了。」
他能怎麼著?
只好閉嘴了。
「那你想怎麼做?人家也是父母小心呵護的寶貝,難不成你想虐待她嗎?」
「哼,那倒不必,不過我可不想成天對個肥油油的大象。回紐約後,我不會回來了。」
「什麼?」
昆佑差點被他嚇死了。
這怎麼可以?
他若成了落跑新郎,那,何家父母該怎麼向人家交代?
「映田,你別傻了,娶了她,你就有義務……」
「有什麼義務?那又不是、想娶的,是我爸,是我媽。」
講起英文來,他頭頭是道昆佑不敢想像這場混亂該怎麼結束。
「幾時的飛機?」
「結完婚就走。」
「那若伯父……」
「除非你告訴他。」
這下子……事情糟糕了。
昆佑這會兒成了兩邊不是的豬八戒。
要是伯父那邊交代不過去,這頭又被映田給革了職的話。
……想想還真恐怖,他這會兒也想立刻訂張機票,離家出走。
只是,他能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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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洗手間了吧!」
「要我幫忙嗎?」
「不用,她沒問題的。」
終於到了婚禮的日子。
坐在新人室裡,何映田始終是擺著一張鐵青的臉,完全沒瞧過任何人一眼,也不肯說一句話,他只想快快的結束這場惡夢,然後快速的逃離。
而何媽媽可就不同了。
她興奮得像個新人似的忙進忙出,這會兒口裡說著擔心岳淳緊張,其實她才是緊張過頭的人。
「好了嗎?典禮快開始了。」
這場婚禮,辦得十分隆重與華麗。
畢竟何家在商界十分有名望,再加上岳家的名門家世,光是這麼一場婚禮,就所費不貲。
「小淳呢?」
「我去看看好了。」
在瘦身中心待了兩天,岳淳回來後,開始不讓人看她肥肥的身子,所以穿新娘禮服,可是她自己躲在更衣室換上的。
這會兒她說要去廁所一趟,可過了半天也沒回來,不曉得在幹麼?
然後,岳媽趕忙到了廁所,可是也沒瞧見她。
然後,她慌了。
都什麼時候了,小淳會上哪去呢?
「咦,小姐,請問……」
衝出廁所後,隨便捉了個服務生問著,然後,岳媽終於費勁的找到了她,在這棟飯店的三十二樓。
「小淳,原來你在這。」
見著女兒,岳媽才安下一口氣,可是,岳淳的下一句話,立刻讓她差點昏倒。
「媽,你說我如果跳下去的話,何映田會不會高興點?」
「傻孩子,是媽媽對不起你,你一點錯也沒有……」
擁著女兒,岳媽才是最想跳樓的人呢!
「不,錯的人不是我們,我為什麼要讓他快活,而自己受苦呢?你看。」岳淳露出自己被折騰得快要變成死肉的瘀紫手臂,她快樂的日子好像在遇到何映田之後,全都消失了。
「天呀,天呀……。岳媽心疼的叫出聲。
「媽,您別哭,我在這裡想了很久,可我還是沒跳下去,因為除了何映田和瘦身中心的小真之外,沒有人在乎我是圓是扁,我何必跳下去呢?再說,我愛你和爸,就算哪一天何映田藉口我太胖而和我離婚,我也不會傷害自己。」
岳淳說完後,還跪在地上給媽媽磕了三個響頭。
「小淳!」
「謝謝您和爸對我的愛,見識了別人的壞,我才知道我有多幸福。」
「你願意跟映田……」
「是的,我決定像伯父說的一樣,用愛來感化他,但,我不想虐待自己,我想瘦得健康,而不是臃腫得被人恥笑是大象或河馬,我要跟著他,無論他去天涯海角。我還要讓他知道,我是一個人,而不是動物。」
岳淳的心願沒那麼簡單。
她已經耳聞了何映田是個花心大少這件事,所以才會發憤圖強。
誰說寬的女人不能有愛情?
她要讓何映田知道,愛情沒有分國界、年齡,甚至是……瘦。
偕同媽媽下樓去,她決定要讓他喜歡自己,而要讓他喜歡自己,就得從跟著他開始做起,而且,是從結婚後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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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美國?」
這是今天何映田開口的第一句話,他簡直不敢相信,從婚禮結東後,這個大象就寸步不離的跟著他,而這會兒,她居然還敢說……要陪他回美國?
「我……」
「行李我早就準備好了,而且你訂的班機,我也查過了,剛好旁邊有個空位,我買了機票,所以,我隨時可以跟你走。」
是她太天真,還是真的太白疑了!
她看不出他……對她有多嫌棄嗎?
「呵,我老實告訴你,我……」
「我知道,沒有人喜歡父母的安排,但我會讓你對我愛不釋手的。」
呵,虧她講得出來!
愛不釋手……
光是她的手,就足夠壓扁他了,愛不釋哪裡呀!
「可是……」
「我英文挺流利的,不是嗎7我們又沒有溝通的困難,要是你去上班或是幹麼,我也不會管你,你又可以給爸爸一個交代,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岳淳本想再加上一句笨蛋,可是她忍下來了。
畢竟是她自己要去紐約的,要是罵他,他肯定不會帶她走。
而何映田也在盤算中。
她剛才那席話,聽起來好像挺合理的,可是他總覺得有點怪,她該恨他的,可是那雙恨得牙癢癢的眼神下,傳出溫柔的口吻?
「好了,飛機是不等人的,除非你想等下一班。」
「這……」
「你想驚動爸爸嗎?」
她還挺聰明的,知道他對爸沒轍,所以拿他來壓他。
不等於呆嗎?
為何他忽然覺得她聰明伶俐……呸呸呸,她哪能跟什麼伶俐這種字眼牽連在一起,頂多是不太笨。
「好吧,可是我警告你,到了紐約之後,我可是會忙到天昏地暗,要是你以為那是冷落你的藉口,那麼……」
「走吧,老公,我已經申請了紐約交響樂樂團的工作,放心,我愛小提琴甚於愛你。」
最後那句話,岳淳是用中文說的,而且說得又快又含糊,何映田這個「血統不純」的假洋人,根本沒聽懂。
就這麼的,何映田趕子上架,迫帶她回美國。
他的秘密「落跑」計劃,還沒開始就破滅了。
他現在只能祈禱,璐已經搬離了他的公寓,要不然兩個女人見面,不用說,他心愛的璐一定打不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