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東西全部放入牛皮紙袋內,林鐵之跨出健壯的長腿,用著慣有的大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他的存款在兄弟們各自獨立之後才算真正開始累積,數字並沒有多少。如果自備款能有一百萬,剩下的再貸款,那麼大概可以減少一些負擔。
他思考著各種可行方法,就算不吃不喝不開銷,存一百萬至少也要兩年。
……還要再兩年嗎?
拿出鑰匙,他走入公寓樓梯口,在家門旁邊,見到一個人坐在階梯上。
「好慢。」李維芯抱著用購物袋購買的食材,確定上來的人是他之後就劈頭罵道。
「妳坐在這裡做什麼?」他倒是頗為意外。雖然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她有他家鑰匙的,不請自入的前科也有好幾次了。
「我知道你放假……我無聊沒事做不行嗎?」又是沒好氣。
口是心非是她習慣的說話方式,他早已瞭解。
看到她站起身,剛才坐的地方鋪了一張超市的特價單。她總是注意這種小地方,特別怕髒。
打開門讓她入內,他道:
「妳把鑰匙弄丟了?」
她脫鞋的動作一頓,嘴裡唸唸有詞,把東西放在桌上,背著他好似自喃又好似在回答:
「我妹妹昨天借了一套漫畫回來,我平常是對這種東西沒有興趣的,不過因為早上跑了兩所學校面試很累,就跟她拿過來看一看……」
「重點?」他接過她拿在手裡磨磨蹭蹭的洋蔥。
「重點——重點……」她暗暗咬唇,然後很快說:「要對方親手給的才有意義。但是我的就已經是我的,我也不會還給你。」
……她是在說他家的鑰匙?
他雖然有些想笑,但她逞強的側面卻更讓他心頭輕蕩。
「妳的就是妳的,我不會跟妳要回來。」
幫她把袋子提到廚房,他留下耐人尋味的話語。
「嗄?」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門鈴卻響了。「啊,喂喂,我……我去幫你開門了喔!」叫他沒有響應,她只好自作主張了。
搞什麼,她可不是傭人啊……雖然碎念著,但是卻又有些偷偷的欣喜。
上前打開木門,望見外頭的人,李維芯卻忽然瞪大了眼。
「啊,學、學姐——」
她脫口而出的僵硬稱呼,讓對方稍微怔了一下。
「妳好。我找林鐵之。」美麗的女人這般說著,身上是窄裙套裝,手裡拿著全罩式安全帽。態度和語句一樣俐落。
李維芯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回神,她覺得喉嚨發不出聲音,耳朵卻聽到自己說:
「請等……等一等……」
「妳來了。」林鐵之出現在後,沉穩地將早已準備好的紙袋交給她。
袋子相當輕,裡面是幾件衣服,是三弟搬出去時忘記帶走的。他不覺得自己弟弟是個會要求女性來跑腿的人,不過上個月搬家時,她也來幫忙了。
也許是她自己主動的。
「謝謝。」美麗的女人道謝,拿了東西就走。
林鐵之回過頭,李維芯仍是站在原地,連呼吸都小心異常。
「怎麼了?」他發現她的異樣。
她沒有立刻說話,只是瞪著地板。
「學姐的裝扮雖然改變了,但還是那麼漂亮……」她有些恍惚。
「學姐?」他並不知道她們認識。「妳……」
「我不舒服!你今天自己吃飯吧!」她忽然生氣地大聲說話,也不管有多突兀,就要直接走人。
「等一下。」林鐵之拉住她的膀臂,算是頗為難得的動作。「妳哪裡不舒服?」他審視著她的臉色。
「全身上下!」她就是不看他,在他再次開口前,還很快地先道:「我不用你送!」
似乎不是真的是身體上有問題。他點點頭,放手說:
「那妳回去吧。」
才剛剛過六點,天甚至沒黑,她一個人應該可以。他不解她為何忽然如此變化,但是冷靜下來才能問清楚原因,而現在不是好時機。
雖然是自己先拒絕他的,不過他的反應卻教她氣得連拳頭都抖了起來。
她氣自己說不出真心話,更氣他這麼輕易就讓她走。
「你這個——這個——這個白癡笨蛋!」她還是火山爆發了。
穿鞋子的時候還差點跌倒,她氣呼呼地想甩門,他卻伸出大掌阻止。
「到家打電話給我。」新的電話是在半年前重新裝上的。
她妍麗的臉孔稍微扭曲了一下。跺腳道:
「我才不打!」隨即轉身跑下樓,人影隨著高跟鞋的聲響消失。
他不確定她究竟為何忿怒,不過瞭解她的情緒來去總是相當快速,而且藏不住心事,過幾天理由就會自己出現了。
他們之間總是這樣。
或許是因為六歲的距離,或許是個性上的差異,又或許是成長背景和經歷的不同,觀念以及價值也都是兩個模式。
她對自己的執著究竟能維持到什麼時候?
自從那年她洩漏了自己的感情,他就持續思考到現在。
他不會無聊的自卑,只不過,如此年輕的她,真的已經確認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了?
在他的立場而言,無法不去斟酌另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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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果然沒有打電話,卻拐彎抹角地叫老二告知已經到家的訊息。
「大哥,你管管她,叫她大小姐不要把別人給拖下水嘛!」
林鐵之聽到話筒那方的調侃,面無表情地掛斷。
之後幾天,她都沒有來找他,他自己也因為要處理餐廳的某些事情而相當忙碌,整整三個星期,他們完全沒見面。
以前好像也曾經發生過同樣的事。
她或許在等待他能夠安撫她,但他卻不可能丟著工作不管。這種無法咬合的部份是非常現實的問題,更凸顯兩人性格之間的回異。
十點之後打烊,他獨自在餐廳裡做最後的整理工作,她就這樣突然出現了。
聽到門口風鈴聲響起,林鐵之正想說明已經不是營業的時間,卻看到李維芯戴著頂遮陽用的帽子站在門口。
帽緣壓得很低,幾乎蓋到她的眼睛,及肩的中長髮不見了,或許是全部塞在帽子裡。
她繃著臉不肯說話,宛如為了什麼在對峙,他也就沉默著。
良久,他走近她,長滿厚繭的掌心撫摸她的頭。
「我送妳回去。」
他轉身走進更衣室,正打算換下制服,她卻用力一把將門推開。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二十四歲了,你不要老是摸我的頭好不好?」
林鐵之正脫掉上衣,健美的體魄裸露,她不像以前那樣尷尬逃跑,反而明目張膽地看,惡狠狠地看,猶似要把他吞吃入腹地看。
「我、我聽你們家的痞子說你工作的餐廳快倒閉了,你已經三十歲了,三十歲再去當無業遊民的話,很悲慘又難看!反正服務生這種工作沒有就算了,你有沒有找到新的工作?你很會煮咖啡不是嗎?現在有那種行動咖啡館,自己做老闆的,成本也很低,我可以……我可以借你錢去做,不過,你當然要加倍奉還!」
他皺著眉頭,在她眼中,自己的表情大概被解讀成困擾。所以,她迅速地紅了瞼和濕了眼眶。
「我知道!你有很多人能夠幫忙,你那幾個弟弟,還有……學姐她、她現在是科技公司裡的高級主管,年薪好像超過一百萬,我想她不會看上你這種人的,你還是趕快放棄!失業加上失戀,你如果自殺上社會新聞頭條,我一定會笑死。」她胡言亂語著。
他睇視著她低垂的臉,不解道:
「妳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她忽然抬起頭,怒氣沸騰地衝向他。
好像是打算把他撲倒,不過身材和力氣實在相差太多,她推了他幾下,他卻文風不動。
「你坐下好不好!」
她氣惱地捶他胸膛,真的是用盡所有力氣,一個拿捏不穩,她自己往前跌倒,他才在保護她不受傷的情況下,往後坐進休憩用的沙發裡。
一陣混亂中,她的帽子掉了,遮掩也失去了。
「……原來妳把頭髮剪了。」
他摟住她的細腰,看著她將近齊耳的學生頭。
「你別誤會!我不是學漫畫裡面去剪的,我真搞不懂他們的邏輯,頭髮和戀愛哪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我只是燙壞了……」
自己的辯解好像很多餘,她討厭這樣!咬著唇,她道:
「學姐不會喜歡你這種做作野蠻人的,你少自討沒趣了。」
「學姐是誰?」
「就是徐學姐啊!那個很漂亮很美麗的,她不是去你家嗎?你們一定認識很久吧,熟到可以拿東拿西還毫不介意的地步。」
她撐著他結實的胸,激烈的語氣彷彿他多麼狼心狗肺。
「妳沒來找我,是因為這件事?」他平靜地道。
「才不是!你真的很自以為是。我是在考慮要做什麼工作,雖然考上教師資格了,但是現在景氣這麼不好,你沒看新聞嗎?就算老師也很難找到職缺,我之前面試那麼多所學校都沒人要用我,國家考試雖然放榜了,但是我還是沒興趣,我只嚇過想要好好思考一下……所以我到美容院去,想要換個髮型,換個心情!本來決定要燙卷卷的大波浪,小姐說不適合我的臉型,我一氣之下就還是燙了,燙出來果然很醜,所以我更生氣,又剪了……」
她大概沒有察覺自己的表情多麼脆弱。
林鐵之望著她,忽地伸出右手,拉開她一邊嘴角,阻斷那種哀傷的發洩。
她錯愕地愣住,清麗的臉龐頓時變得滑稽。
「妳在說什麼?」他重複問。
「你——你幹嘛!」實在太可恥。她憤惱地打開他的手。
雖然試圖讓兩人貼合的身體不要那麼曖昧,顯然不太成功。他輕緩撫摸她細緻的面頰,低沉道:
「我跟她沒有關係,就算有,也不是妳想的那樣。」
肌膚上太過陌生的親暱,讓她不自覺地顫了一下。
「就跟你說了不是這件事——」
「她是我弟弟的女朋友,以後大概會是我的弟妹。」他簡潔解釋。
「咦?」
「妳不必特別為我改變裝扮。」他忽然說。
「我才、才沒——」
「如果妳不喜歡作菜,也可以不用勉強。」他再補充。
她這次真的是瞪住他了。
「我不會討好妳,但也不會強迫妳做不習慣的事。」
他直接迎視,毫不閃躲。
「你……」她從他的黑眸裡看到自己的驚訝。「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我討厭作菜的?」
「妳第一次就把糖和鹽弄錯了,鹽罐也被妳打破。」上方缺了一角的鹽罐還在廚房櫃子裡。
她的不耐煩,其實都被他看在眼底。
林鐵之挺起身體坐好,然後將她安放在大腿上的位置。她起初有些詫異和驚慌,意思意思地抗拒一下之後,才乖乖不動。
「我真沒想過會被妳壓倒。」
他說得平淡無波,她卻聽得面紅耳赤。
「才不是壓倒你好不好!是因為……你長太高了,這樣很難說話。」
他定定地望著她又羞又急的模樣。
然後,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髮梢。
「你別——」她縮了縮,因為他碰到她敏感的耳朵了。
從柔軟的耳垂,再到眉眼鼻口,雖然指尖接觸的面積那麼地微小,她卻聽到自己的心跳強烈地快要失去控制。
最後,他停在她小巧的下巴上輕捏。
「我不玩小孩子的戀愛遊戲。」
他沉沉地說道,眼神深邃。
「沒有禮物,沒有好聽的話,妳大概還會再生氣。」
李維芯只聽到第一句就變臉了。
「我再告訴你一次,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不是小孩子!誰又在玩遊戲?你才玩遊戲!你要講禮物是嗎?我告訴你,前陣子我碰到以前的學長,他是有名的法律顧問,穿名牌西裝,還送了好大一束花。他說我變成一個好女人了,其實他也不是第一個說我好的人,但是至少比什麼都不講來得好,我已經二十四歲,也變成熟了,我和以前不一樣了,這次,我……我會被他追走也不一定……」
變成熟?雖然她的年齡的確有所增長,但只要面對的是他,就還是會回復到最原始的自己。
那個口是心非的小妹妹。
雖然討厭他,卻又百般暗示他,要他發現她的情意。
在她的眼淚掉下來之前,他握緊她的手。
「不過,我會對伴侶完全忠貞。」他的諾言,聽起來就如鋼鐵般堅實。
她凝視著他,忽然莫名地喘了一口氣,帶些鼻音道:
「你們家的痞子說你是老古板,說話果然很復古,什麼伴侶?你是在說我?你又在作夢!我們哪有做過什麼像『伴侶』的事。」她委屈地吸涕。
他抹去她終究滑落的淚滴,說道:
「我告訴過妳,有什麼事問我,別再找老二。」
「你有毛病,我就是不想跟你說話,幹嘛聽你的?你哪有資格限制我?你一定是在嫉妒……」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停不住想哭的感覺。
「是妳亂吃醋,會給別人添麻煩。」他一本正經。
「吃醋的是你!」她打上他的胸,手心底下是赤裸的肌膚。
他握住她小小的拳頭。
「我的確是老古板,吻了妳,就要負責。」
「你哪有吻過我——」
她的言語,隱沒在他溫熱的唇片之間。
他吻住她的顫抖,用和他粗獷外表不同的溫柔。幾乎融化她的心。
雖然她的性格如此彆扭,但卻總是在自己面前暴露所有。
她是以什麼心情剪掉頭髮為他改變髮型?又是以什麼心情跑來這裡說要幫助即將成為無業遊民的他?
經濟、環境、未來,他考慮的東西,在她強勢的氣焰之下,似乎微不足道。
表達的方式還是那麼任性執拗,驕傲的小妹妹,從討厭到愛戀,如今是個認真對他付出情意的女人。
他想要珍惜這樣的她。那是一種沒有理由,也不需要解釋的意念。
這已經是第二次。她覺得恥辱,卻仍然向他坦露。
就算她會後悔,他也不能允許了。
離開她美麗的紅唇,她看來像被他吻暈了。
「……妳沒事吧?」
她的雙眸濕潤,不自覺地舔了下剛才被吻過的地方,氣喘呼呼的。能夠從誘惑中完全清醒,是因為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明天要面試,再找不到工作的話,就沒辦法養你了。」
她好嚴肅地說,非常殺風景。
他也認真地回答她:
「妳這麼快就想結婚?」
「嘎?我、這、明……明明是你迫不及待想娶我好不好?」
他奇怪地笑了一下,結果被她脹紅著臉罵一句「醜死了」。
不是結束
餐廳的營運狀況沒問題,並非因為財務關係所以即將倒閉,而是老闆娘要移居加拿大,所以無法再經營下去。
林鐵之跟老闆娘談過之後,決定把店面頂下來。他當然沒有足夠的金錢,就算老闆娘因為彼此是舊識而打了極為優惠的折扣,那也並非是個一時三刻就可以生出來的數字。
老闆娘相當善體人意。她的意思是,與其跟銀行貸款繳利息,不如分期付款給她。於是,林鐵之當上店長,每個月從盈餘裡扣除固定費用,直到清償為止。
日子跟著逐步穩定的一切而悄悄流逝。
之後,他開始在空中大學修讀。
「你買好了嗎?」清麗的女子問道,努力讓自己眉毛不要出現縐折。
站在高聳的書櫃之間,四周排滿快要爆出來的二手書籍,她在心裡反覆催眠和促醒自己,不要對缺乏情趣的男人太過苛求。
「妳可以不用勉強自己來。」壯碩的男人說道。
她撕破嘴也不會告訴他自己是因為想和他出來約會。
暗暗吸氣,放棄從他身上搾出一絲羅曼蒂克。看他那麼認真,就也沒有再吵。以前的人生,他為家人而活,她希望他現在能做他曾經不能做的事情。
「我班上的蘿蔔頭要是有你一半專心就好了……」
喃喃念著。突然想起,家裡還有一疊作業沒改。
雖然偶爾會感到疲累,但是把知識傳授給小朋友,看著他們逐漸學習的過程,卻相當令她有成就感。小學老師這個工作談不上多美好,尤其應付家長更是件困難的事,但除去一些無奈的缺點,其實還算滿有趣的。
尤其,她喜歡在小朋友的作業簿上畫「甲上五顆星」。
男人選好書本,準備結帳了。
兩個人走出書店,她一見到刺目的陽光就忍不住瞇起眼睛。
「天哪,又是大太陽。」以後可能變成四季如夏了。
才走下人行道,一輛沒有打方向燈的摩托車突然轉彎。
不過眨眼時間而已,她已經被拉入男人溫暖的懷抱裡,被保護得好好的。
「走路小心。」還是那般平鋪直敘。
哼,現在知道要理她了,剛剛還把她當透明人。她生氣地想,卻讓他牽著手,感受著十指交握的親暱,心跳加速。
不過只是手心互貼而已,他們做過更親密的事,有什麼好緊張的?
實在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只要他一靠近,就會挑動她敏感的情緒。
銀白色的陽春腳踏車停在燈柱旁邊,她打開自己的蕾絲陽傘,自動自發地坐上後面加裝的椅墊。
為了早點擁有自己的店面,他的食衣住行都非常簡便。
而和他交往的她,卻不曾抱怨。
男人的腰被佔有性地摟住,他微揚唇角,踩動踏板。
「喂……以後我想幫餐廳取個新名字。」她在他背後道。
「什麼?」
「反正我會取好,你不准有意見。」
男人沒有說話。她卻知道他已經答應了。
雖然他長得虎背熊腰又粗糙,也不會甜言蜜語哄人,卻是個意外對情人聽話的男人。
「我跟你說,如果男人想要向女人求婚,一定要先說三個字。」
因為逆風的關係,她的語句聽來斷斷續續的。
他沒有說話。
景物不停往後,她瞅著他寬厚的肩背,稍微放大音量:
「你曉不曉得是哪三個字?」
「……不知道。」
她一呆,隨即嚷嚷道:
「你說謊!你怎麼可以這麼狡猾?別想轉開話題,那三個字很重要的,我沒那麼好騙,你也沒有告訴我是什麼時候迷上我!」結果話題兜回自己身上。
她總是這麼裝模作樣。面向前方道路,寬厚的唇邊有著趣意。
「在妳表達感情的那次,我就發現我對妳有別的想法。」
明明是她要人家說的,聽到後卻又有點惱羞成怒了。她咬牙切齒地在他背肌處又搥又捏,極力否認:
「誰表達?我不是說了我沒有表達嗎?!你不要東拉西扯的,快點回答是哪三個字?」
似乎演變成她強迫向他討取真心的情況了。他長滿粗繭的掌心覆蓋住她放在腰間的玉手。
低緩道:
「我會對妳忠貞一輩子。」
他的語調老是缺乏高低起伏,但是意義卻又那麼不可動搖。
說愛,愛能維持多久?他給她的是一輩子的時間,倘若不愛,是不可能做得到的,這是一種比愛她還要更深更深的承諾。
她心裡感動,卻不甘心地道:
「你會不會算數,這哪裡是三個字?」
嘴巴上不肯饒他,心卻完全深陷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變得非他不可。明明還記得那種極度厭惡的感覺,好像昨天才剛發生的事情。
就在大學一年級,十九歲那年的夏天。
蟬亂鳴,太陽好大,她都睜不開眼。比起今天,還更熱、更熱的……
較之回憶裡還更實際的溫度侵襲著她。
「我們去堤防散散步。」他說,腳踏車往另外一個方向前進。
終於可以約會了。
閉起雙眸,她將臉頰貼上他強壯的背,摟住他腰問的手臂悄悄地收緊。
她知道,這個男人,永遠都是屬於她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