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攤開信封裡的內容物,看清楚那張紙上所寫的字時,他簡直就要發瘋了。
離婚協議書?!
信封裡裝的競然是她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
她在搞什麼鬼?她是認真的嗎?還是為了賭下午他在電話裡說她不可能和他離婚這一口氣,才這樣做的?她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他板著臉,怒不可遏的將那張離婚協議書撕掉,丟進垃圾桶裡,然後拿起電話撥回家,但是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
十二點,她應該還沒睡才對,她是故意不接電話的嗎?
他改打她的手機,毫無意外的,她的手機呈現關機狀態。
所以,她是故意不接他的電話就對了,是吧?
寇貴抿緊嘴巴,生氣的把話筒掛回話機上,發出喀的一聲巨響。
他瞪著堆滿辦公桌上待處理的文件,煩躁得連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
不行,即使他已經把離婚協議書撕掉了,這件事還是得先和她說清楚才行。雖然最近他們夫妻倆相處得不太愉快,但是他可從來沒想過和她離婚這件事,而她竟然——
可惡,真是愈想愈生氣!
只不過是有點不愉快而已,他們倆甚至連翻臉大聲吵架都沒有,她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嚴重,連離婚協議書都拿出來嗎?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生氣的起身拿起外套和車鑰匙,他決定回家和她當面談談,搞清楚她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而自己又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重罪,讓她不惜祭出離婚這招來懲治他。
帶著滿腔的不解與怒火開車回家,寇貴拿出鑰匙要開門時,這才想到不肯接他電話的可靉,該不會把家門從裡頭反鎖,連門都不給他進吧?
他懷疑的轉動鎖孔中的鑰匙。還好,鎖打開後,門一推就開了,她沒有從裡頭反鎖。
屋裡一片漆黑,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替晚歸的他留一盞燈。
看樣子她這回真的是氣得不輕,但問題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呀?
如果硬要說,他只是這陣子特別忙,忙到連續幾天沒回家而已,但是他事前都有跟她報備過,說會住在辦公室後方的休息室裡幾天,不是嗎?那她還有什麼好氣的?真是搞不懂。
將客廳的燈打開,大門關上,他走進屋裡,把鑰匙丟到茶几上,製造出一連串聲音,但是臥房那方向卻依然安靜無聲。
她是睡著了嗎?還是因為在氣頭上,根本就不打算要理他?
不管如何,他都已經在百忙中抽空回來了,就必須把問題解決才行。寇貴深吸一口氣,朝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房裡一片漆黑,他將門邊的電燈開關打開,燈亮後他卻怔住了。
房裡空無一人,可靉不在房內。
那人呢?
他回頭看向客廳的方向。他剛剛才從那裡走過來,她不在客廳。
那麼她會在哪裡呢?廚房?客房?書房或浴室?
屋裡好安靜,安靜到好像連一根針掉落在地板都可以聽見。她不在屋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雖然早有這種預感,但他還是不肯相信,所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她,直到走遍屋裡的每一個角落,他才死心的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兒?
拿出手機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得到的仍是對方未開機的回應。他既生氣又擔心的皺緊眉頭,猶豫了一下,決定打到她的娘家去試探她是否回娘家去了,如果是的話,至少他可以不必擔心她此時此刻的安危。
「喂?」電話響了幾聲後,被岳母大人接起。
「媽,我是寇貴。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吵你。」他有禮的先道歉。
「寇貴啊?沒關係,怎麼了?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岳母說話的語氣和平常一樣,沒有任何異樣,讓寇貴的心在一瞬間又往下沉了許多。
「媽,可靉有回去嗎?」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他直接問道。
「沒有呀,怎麼了?可靉不在家嗎?這麼晚了她為什麼不在家,你們倆吵架了嗎?」岳母立刻緊張的詢問。
「不是。我還在公司加班,因為剛才打電話回家都沒人接,所以我以為她回娘家去了,不過看樣子她應該是睡著了才對。」寇貴迅速的說謊,不想讓長輩替他們擔心。
「這樣呀,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現在都幾點了,你怎麼還在公司加班?」岳母以不贊同的嗓音說道。
「最近比較忙,過一陣子就不會了。」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一下。
岳母突然猶豫的開口,「寇貴,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沒關係,您請說。」隱忍著著急,寇貴答道。
「我知道你們男人結婚後都會以事業為重,家庭或感情對你們來說最多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而已,但是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結婚後,家庭和感情對我們來說卻是全部。」
他不知道岳母對他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只能靜靜地聽她說。
「男人忙碌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夠體諒他、支持他,而大多數女人為了愛都能做到,但是男人在得到他所要的支持與體諒時,是不是也該給女人一個微笑、親吻或擁抱,讓她知道你很感謝、也很感激她的支持和體諒呢?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寇貴?」
「是,我知道。」他恭敬的回答。
「你知道就好。好了,我不浪費你的時間了,你工作告一段落就早點回家,別加班加得這麼晚。」
「我知道了,媽晚安。」
「晚安。」
電話掛斷,寇貴茫然的呆坐在客廳裡,情緒陷入無措的驚慌。
可靉竟然沒回娘家,那她會去哪裡呢?
又打了一次她的手機,仍是關機狀態。她是故意的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她嗎?
擔心——
寇貴猛然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可靉好像跟他說過類似的話,說他要加班或晚歸都不跟她說一聲,難道不知道她會擔心他嗎?
那時他雖然嘴巴上說知道了,卻沒將它放在心上,直到她有些生氣的又提醒了他幾次,他才勉強將打電話這件事當成一件工作來做。
易地而處,現在他坐在這裡,終於能體會她當初的心情。
可是她既然知道擔心是這麼難熬的一件事,又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呢?
她現在人到底在哪兒?
對了,她有幾個要好的姊妹淘,她會不會是去找她們了?
寇貴倏然起身走回房間,他記得之前好像在房間哪裡看過一本她的通訊錄,希望能找到它。
有了,找到了!
他迅速的翻看裡頭的內容,靠著記憶找出幾個曾聽她提起過的名字,然後也不管現在是凌晨幾點,他一通一通的打,決定非找到她不可。
「寇先生,你以為現在幾點呀?」電話那頭的人在聽完他打電話去的目的後,嘲諷的對他說。
寇貴低頭看了一眼通訊錄上的名字——王薏美。
他記得這個名字,她是當初六個伴娘中的其中一位。而他之所以會特別記得她,是因為他的伴郎中有兩個同時對她有興趣,都曾托他向可靉要她這位閨中密友的電活。
「我老婆在你那裡對不對?」她嘲諷的語氣讓他有這種預感。
「誰是你的老婆?」
「可靉。」
「可靉?抱歉呀,我以為她應該是你的前妻才對。」王薏美仍不放過他。
可靉果然是在她那裡!
「麻煩你叫她聽電話。」他不想和不相干的人糾纏。
「怎麼辦?我不想給你麻煩耶。」她刁難的說。
寇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等著看她想耍什麼把戲。
「喂?有人在嗎?沒人在我就要掛電話嘍。」他的沉默讓她在電話那頭下了通牒。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讓她來聽電話?」他出聲問道。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王薏美靜默了一下,突然沉聲要求。
「好。」
「對你來說,可靉到底算什麼?」她以嚴肅的語氣問。
面對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寇貴輕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
「老婆,她是我的老婆。」他回答。
「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老婆對你來說算什麼?」
這算是什麼問題,老婆就是老婆,不是嗎?
「我不懂你這個問題的意思。」
「對你來說,老婆是女傭、性伴侶,還是兩者兼具的免費管家或廚娘?」王薏美毫不客氣的質問他。
「我從來就沒有這種想法。」寇貴皺緊眉頭。
「你嘴巴上這樣說,但是你有言行一致嗎?」
「我——」他才開口就被她打斷。
「我們女人結婚並不是為了要替男人洗衣、煮飯、做家事的!」她激動的指責他,「我們之所以結婚,是因為相信我們所選的那個男人會給我們幸福,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為男人付出一切。」
「但是你們男人卻往往只會享受女人的付出,卻吝惜付出一點讓女人可以感受到幸福的溫柔或舉動,只會在我們因為不快樂或不滿而提出某些小要求時,覺得我們是在無理取鬧。你們男人就是這種自私的動物!」
寇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你知道可靉在和你結婚之前,是個既愛笑,又容易滿足的女人嗎?」王薏美繼續數落,「她明明是個富家千金,卻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或脾氣,反而天真善良,容易相信人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說難聽點,她根本就像個智能不足的小孩子一樣。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臉上再也看不見那滿足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心酸無奈和傷心難過的淚水?」
「你真的是一個混蛋你知不知道?娶到像她這樣的女人,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不懂得珍惜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背著老婆在外面拈花惹草?你真可惡!」
「等一下,你說的拈花惹草是什麼意思?」寇貴忍不住開口問。
「別裝了,可靉都跟我說了,敢做就要敢當!」
「她跟你說了什麼?我又做了什麼?」他眉頭緊蹙,臉上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你自己心知肚明。」
「問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剛才說的拈花惹草是什麼意思?除了可靉之外,我沒有其他女人。」他堅定的說。
「沒有嗎?那今天出現在你公司裡和你有說有笑的短髮美女是鬼嗎?」
今天?公司裡?短髮?他瞬間便聯想到了顏秀雅。
「她誤會了,顏秀雅只是我想挖角到公司上班的人而已。」他迅速的回答。
「那麼為什麼三個人面對面時,那女人問你可靉是誰,你卻不敢介紹她是你老婆?」
王薏美在電話那頭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寇貴這才知道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我不是不介紹,而是——」他該怎麼解釋當時的不得已呢?「這件事我會和她解釋,總之,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第三者,如果有的話,我就不得好死。」他願意發毒誓表明忠誠。
「毒誓人人都會發,可惜好人往往不長命,禍害卻可以遺千年。」王薏美冷嘲熱諷的哼道。
「那你要我怎麼做?」這女人怎麼會這麼難纏?
「問題不在於我要你怎麼做,而是你想怎麼做!你知道可靉在決定和你離婚時的心情嗎?她是在心灰意冷、絕望到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來、心痛到都已經到麻木的情況下才痛下決定的,你知道嗎?」
寇貴倏然呆住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對她做了什麼事,竟會讓她這麼傷心難過到心灰意冷、麻木的程度?
「你不知道對不對?所以我才會說你們男人全是自私的混蛋!」王薏美在電話那頭大聲的罵道。
「可以讓我和她說話嗎?」自知有愧於可靉,寇貴低聲請求。
「她睡著了,要我叫她起來嗎?」不知道是已經罵夠了,還是他放軟嗓音的請求奏效了,王薏美的態度終於軟化。
「不用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可以告訴我你家住址嗎?」
「你要我家住址做什麼?」
「我想去接她回家。」
「現在嗎?」
「對,現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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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過去那些日子的傷心已耗盡全身的氣力一樣,從寇貴到王薏美家,將可靉從床鋪抱起,抱上車,然後開車回家,再將她從車裡抱出來,抱回家放到他們的床鋪上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她除了稍微不安的囈語了幾聲外,完全都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王薏美對他說,可靉在入睡之前跟她說過,她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了,覺得好累,如果她能睡著的話,別叫她,讓她一次睡個夠。
老婆失眠了好幾天,做老公的他卻完全不知道,難怪王薏美會說他是個混蛋。
他也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蒼白、好虛弱,好像比結婚前更瘦了些。
她原本就很瘦,他還記得剛結婚時,他曾跟她說過她太瘦了,要她多吃點,而她則是笑著將他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然後同樣擁有不易胖的體質兩人還決定要比賽,看誰先達到對方所要求的體重。
那時他們是那麼的開心,她笑起來雙眼微瞇、雙頰泛紅的模樣是那麼的可愛動人,但是曾幾何時她失去了笑容,而他卻毫不在意,沒有關心她為什麼不快樂,只覺得煩躁,覺得她不夠體諒他,覺得她是在找他麻煩?
他是個混蛋,一個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他從來都沒想過可靉的心情,自始至終都只想著自己。
他們才結婚幾個月而已,她一定希望自己能多陪陪她,而他卻只想著工作,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連假日都沒有時間陪她,甚至到現在結婚都過了好幾個月了,他們卻連蜜月旅行都沒能成行。
他總是在要求她的體諒,卻從沒想過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體諒他的忙碌、他的漠視、他的理所當然與對她不快樂的不聞不問。
還記得她曾對他說過,感覺不到他的在乎,結果自己當初是怎麼回答她的?
當時他只說了在乎她,而且還是用那種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她的。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事實真是如此嗎?
如果他真像自己當初所說的在乎她的話,會無視於她的不快樂嗎?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會無視於笑容逐漸從她臉上消失嗎?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會無視於她付出的一切,無視於她愈來愈沉默的無言抗議嗎?會嗎?
愈是去回想過去幾個月來自己對待她的方式與態度,寇貴就愈後悔,愈想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忙祿根本就不是借口,回到家擁抱她一下、親吻她一下、對她微微笑一下,能花上他多少時間?
願不願意去做,有沒有心去做才是重點。
過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看看他到底對可靉做了些什麼?
難怪她會絕望到想和他離婚,因為這麼簡單、幾乎可以說是舉手之勞的事,他都不願意去做,他真的是個大笨蛋,該死的混蛋!
她是真的決定要放棄他,放棄他們的婚姻,不再愛他了嗎?
不,他不容許。
他絕對不容許她一個人獨自做出這樣的決定,絕不容許!
他不會和她離婚的,不管她如何心灰意冷,如何意志堅定,他都不會同意。
他不僅不會和她離婚,還要在這裡對天發誓,一定會讓可靉重新愛上他的,一定會。
看著她,他忍不住心疼的伸手輕撫著她瘦削、蒼白的睡臉,並在心裡暗自發誓,以後絕對不再讓她為他掉一滴淚,讓她為他傷心難過。
他一定要讓她恢復之前笑容滿面的模樣,讓她幸福到連作夢都會笑,而不是像現在的緊蹙眉頭。
他,寇貴,在這裡對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