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頭那屋裡關著的大老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半天沒聽見聲響。這一裡一外正僵著呢!就聽電梯口登登登一陣高跟鞋的聲響,陶傲南一眼望過去,冷卉已經走到她跟前來了。
斜眼睇著她陶傲南,這人卻朝大老闆的辦公室裡走去了。
她一敲門,裡頭說請進。冷卉卻是不進,只站在門口跟裡頭套著近乎。「M.B啊,今天晚上有事?我爸對你印象很不錯,說上回沒能好好招待你,想要今天晚上請你去家裡坐坐。」
沒等M.B答話,生怕他拒絕的冷卉先起開了,「上回我爸正為我媽著急呢!有禮數不當的,你別介意。他今晚親自掌勺,算是給你賠禮道歉,還請你賞臉。」
M.B賞不賞臉尚不可知,陶傲南聽著卻瘆得慌。這要是換作她是M.B,說什麼也要賞這個臉的。人家做閨女的連老爸的臉都捨下了,要是再不賞臉可太不給面子了。
這就是陶老師放在手心裡捧著的乖女兒嗎?
想到中午與陶老師見面的場景,陶傲南倒吸一口氣,許是壓抑太久了,許是接連牽扯上兩個虧欠她的男人,她壓抑在心底好些年的那份怒氣就此點燃了。
陶傲南逕自走到M.B的辦公室裡,滿臉含笑地直瞅著冷卉,「冷小姐,你哪個爸爸覺得M.B先生不錯啊?是那位補習天王,還是你那因為挪用保費進過監獄的親爸爸啊?」
冷卉一怔,一張臉好似畫盤打翻了,什麼色都堆在上頭了。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是一個勁地乾笑,「陶傲南……你……你說什麼胡話呢?」
「我說胡話?!還是你已經把胡話當成了真話?」陶傲南雙臂抱懷瞅著巴莫反問冷卉,「你那個被封為補習天王的爸爸沒告訴你,他親生女兒姓甚名誰嗎?」
冷卉的心到底是千錘百煉打造出來的,這小會兒的工夫她就回過神來了。聽陶傲南這麼一說,她約莫猜出點什麼來,「難道你就是那個高三的時候就跟男人鬼混的不要臉的女兒嗎?」
這話剛一出口,陶傲南還罷了,頭一個不饒她的竟是巴莫,大聲呵斥她趕緊住口,「冷卉——」
他以為他攔住了便罷了?
陶傲南還真不怕她提起這檔子事。
她眼瞅著這屋裡的兩個人,自己咧開嘴笑,直笑得天花亂墜,直笑到眼淚都笑出來了,還是無法停止。這一笑,笑得冷卉直起雞皮疙瘩,笑得巴莫……心都裂開了,她還只是一個勁地笑。
「沒錯,沒錯,陶老師跟你形容得絲毫不錯。我就是那個不要臉的女兒,可跟我鬼混的那個男人可不是別人,就是你一門心思想貼上去的這位。」
她手一揚,冷卉順著她的手指望過去,怔怔地望著那個她一門心思想嫁的男人——M.B,中文名:巴莫。
「沒錯,就是他。」
她想說服自己不要相信?陶傲南還就是要讓她徹底栽在自己的手裡。「陶老師沒有告訴你嗎?十七歲那年同我鬼混的那個壞小子名叫巴莫,巴莫的縮寫是B.M,外國人喜歡把名字放前頭,所以他又叫M.B——你心心唸唸,死皮賴臉想嫁的,想勾引的男人早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冷卉無法置信地眼瞅著M.B,只盼他一個搖頭。
不是沒有想過M.B或許不會接受自己,可是冷卉怎麼想也無法想到,自己會輸在一個不起眼的打字員手裡,還是打一開始就輸了。
自打親生爸爸因為挪用保費入獄後,媽媽就同他離婚了。無法接受親生爸爸帶給自己的恥辱,冷卉一直試圖忘記那個人的存在,忘記那個人留在她身上的那點血。她很努力地學習,很努力地想要出人頭地,很努力地想卸下那個人留給她的全部印記。
後來媽媽經人介紹認識了現在這位繼父,再後來她隨著媽媽進了繼父的家。
那麼大的一個家,光是書房就有二十多平米。繼父專門為她準備了單獨的臥室,跟從前那個三口人擠在二十多平米的小房子比起來,她的新家實在是太完美了。
她的人生從那時起開始變化。
她的繼父是位有學識,有地位,受人尊敬,甚至被高考生和他們的父母膜拜為神的人物。繼父的出現正好徹底替代了那個人的位置,她是真的把繼父當成了親爸爸去看。她甚至暗示自己,繼父就是她的親爸爸,她的爸爸就是大名鼎鼎的補習天王。
她,冷卉——有了不錯的學歷,不錯的工作和一個不錯的爸爸,她所缺的只剩下一個不錯的丈夫。
就在這個時候,M.B出現了。
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冷卉甚至覺得他就是為了她而來的。
英俊的相貌,良好的背景,傑出的能力——即使在金融危機的大潮中,在那麼多金領變成垃圾股的現實面前,他也是絕對優秀的男人——他分明就是上天為她量身打造的丈夫人選。
她怎麼能容忍專屬於她的丈夫被別人奪走?還是學歷不如她,相貌不如她,氣質不如她,能力不如她,就連家世都不如她的打字員?
她冷卉絕不可能輸給陶傲南!
即便她早已覺得陶傲南與M.B之間不是普通的員工與老闆那麼簡單,即便她不止一次地看到M.B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眼神望著這個小小打字員,即便她清楚地感覺到M.B抗拒著自己的接近,卻是那麼渴望接近陶傲南。
——可她就是不認輸。
到頭來,恍惚一瞬間,陶傲南居然告訴她——
這個男人從十七歲起就是屬於我的,你住的那個家原本也是我的,就連你認定的爸爸也是我的,你冷卉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只要我陶傲南一個伸手,你就得全部還給我。
她不是輸給陶傲南,她所擁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她陶傲南的,她冷卉不過是暫時佔據了別人的東西而已。
她的腦海裡忽然浮現起一句俚語——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驕傲如冷卉,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她一把揪住近在她身旁,心卻遠在天邊的巴莫,「你看看我,再看看她。M.B,你跟她不過是十七、八歲小男小女的早戀罷了。我相信你最終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想玩持久戰,抱歉,她願意,她陶小姐還懶得奉陪呢!
這種事,除了當事男主角誰都沒有發言權。
陶傲南一手挽住巴莫的胳膊,這就把他推到戰鬥第一線去了。「人家等著你的選擇呢!還不趕緊給個答覆。」
光是看他掙扎的表情,冷卉便知道,此時給出的答覆注定是她不想要的。她也不急在一時,只告訴巴莫,「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還是好好考慮,想清楚了再說也不遲。我還是那句話,無論什麼時候……我等著你。」
「我可不等你。」
陶傲南一句話將冷卉的軍,她拉過巴莫清楚明白地鄭重告訴他,「今天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跟她說明白了,我們之間便還有機會。拖泥帶水的事情,你知道,我最討厭。」
原本就沒打算跟冷卉有什麼發展的巴莫,到現在也沒弄清楚他怎麼就被擺到了兩個女人的戰爭中間。
抓住陶傲南的手,說什麼他也不能讓她再次跑掉。「你別著急啊,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如果冷卉還有那麼點僅剩的智慧,聽了這話便該聰明地選擇全身而退。可突如其來的現實沖昏了她的腦袋,仍杵在那裡的她讓陶傲南看著就心煩。
她搶了她的父親,她也不會讓她好過。
不是所有人都覺得對不起她嘛!那她就讓他們償還心債好了。
陶傲南拉過巴莫的身體,四目相對,她如王者般發號施令,「對我,你一直覺得內疚?你想補救?好,我給你機會——去,告訴她,你從十七歲起要的人就是我,一直就只有我一個人。」
知道她是在藉著他的口徹底打垮冷卉的自尊,也明白她是在給兩個人難堪,可巴莫還是照做了。
對她,他永遠沒有辦法說「不」。
「冷卉,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只是我……」
冷卉以她可以展現的最清澈最無辜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期翼著他可以看出她們倆之間的天壤之別。
到頭來,不過是她又一次不明智的舉動。
「我愛她,離開她,我才知道那不是一場惡作劇,也不止是一段衝動的早戀,我是真的愛她。再見到她,我才明白,這輩子,我離不開她。」
他的錚錚愛情誓言,演繹在此時此景,聽在陶傲南的耳中像她使出的一道計謀,聽在冷卉的心裡卻是一把刺進她心臟的利刃。
而這把刀不是巴莫插進去的,卻是陶傲南所為。
「你……不要臉!」
沒等巴莫看個清楚,冷卉已經抬手給了陶傲南一記耳光。
巴莫剛緩過神來,剛被刷了一記耳光的陶傲南動作更快,眼睛眨都不眨,用盡全身的氣力反手給了她一耳光,打得冷卉眼淚立刻就湧了出來。
同樣被打,陶傲南只是冷冷地笑著,面無表情地撐著。好像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對她都不構成威脅,自然也無法牽動她的情緒。
她越是如此,冷卉越是無法平靜,指著她的鼻子,她只追著巴莫;「她居然敢動手打上司?我不管你們倆什麼關係,今天,『開心狗』有她沒我,有我就沒她。」
想推出巴莫解決麻煩?枉她還一向自詡獨立女性,現代OL。
陶傲南嘴角上揚,從此以後便再不把她放在眼裡。「不用勞動大老闆,也不勞你費心,我自行辭職。」
冷卉剛揚起得意的唇角,陶傲南接下來的話便將她滿以為的自信全部打壓到底。
「其實這份工作我做著純粹是為了打發時間,原本就是為了玩的。」
「我只知道用假名牌是你的強項,不知道你還善於說大話啊!」
說大話?看來他們這對繼父、繼女之間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親密無間啊!陶傲南心情大好地起了炫耀之心,「看來陶老師沒有告訴你啊!做個打字員只是我的兼職,我的本職是……投資——房產、基金、債券、紙黃金,除了一日讓人上天,一日讓人跳樓的期貨不做,我什麼投資都做。」
冷卉取笑的嘴臉尚未擺出來,陶傲南接下來的話讓她硬生生把從前損她的那些惡言惡語給吞回去。
「我說,冷小姐,你光顧著搞辦公室政治,就不看看公司股票嗎?今年金融危機,股價下跌,這『開心狗』也不例外——你知道我一次買了多少嗎?
「不算多,百分之一而已。可就是這百分之一,我也算是這『開心狗』的股東了。想炒我的魷魚,輪得到你嗎?現在我自行辭職,可我這個小股東來公司坐坐,你還得給我端茶倒水。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我十九歲坐在證券交易所大戶室裡的時候,你還在等著你媽找戶好人家改嫁,好給你找個有名譽有地位的繼父呢!」
單這一句,就將冷卉那顆蓬勃的自信心永久地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