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了一堆日後一定用不上的精緻陶瓷餐具——她事先申明自己做飯做菜的手藝基本只能餵狗,到底還是買了;
換了一個經常在韓劇裡看到,韓國人專門用來放泡菜的,大到可以玩成人版捉迷藏的四開門超大容量冰箱——巴莫倒是常常打開冰箱門,將它直接用於照明;
她將自己的衣物、洗漱用具和雜七雜八叫不出名的玩意一堆堆地往他家裡搬,門口還放上了她專用的水藍色拖鞋——他就不懂了,女人洗個頭需要十幾瓶東西嗎?
跟傳統嫁娶一般,她買了簇新的床上用品,什麼被子、枕頭、床套、墊子——多到好似他們在經營集體宿舍;
她親自選了辦喜宴的酒店,還拉著同樣為結婚興奮的賽風景試了菜——最近阿牧常常被問這樣一個問題: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婚紗訂好了,她還拉著他拍了一整天的婚紗照,那幅三十六寸的水晶照片已經掛在客廳裡頭——巴莫每晚回家開門第一眼瞧見的就是照片上她一臉幸福的微笑和自己滿目的茫然;
承辦婚禮的公司找好了,花車的造型她確定好了,連司儀的詞她都審查通過了,現在就剩下他的問題了——
她真的要嫁給他嗎?
現在?就這樣?把自己給……嫁他了?
用現在流行的火星語來說,他——囧啊!
怎麼能不囧呢?感覺前一刻她還對他惡言相向,一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下一刻就喜滋滋地打理好一切打算做他一輩子的老婆?
怎麼想都覺得這當中有、圈、套!
明知道是個陷阱,卻要往下繼續跳,這感覺真他奶奶的太差了。更差的是,他不知道這陷阱下面等著自己的……是什麼。
如果是她的一記粉拳,他就忍了;如果是她一句,跟你開個玩笑,他也忍了;如果她手裡提著的是準備撕開他心的利刃,他忍得了嗎?
眼看明天就是喜帖上印著的日子了,巴莫再也忍不下去,他連夜去了那個挖陷阱的巫婆家。
賽風景開的門,一見他就眉開眼笑,好像他是發給她花紅的老闆似的。「這麼晚了還過來啊?明天就結婚了,這麼一個晚上都等不了,你也忒急了點。」
誰還有心思跟她開玩笑啊?巴莫一招手,直喊道:「阿牧!把你女人帶走。」
阿牧見狀深知巴莫有重要事要跟陶傲南處理,手一夾便把他的女人攜帶走了。
巴莫走到陶傲南的房門口,她正在試她明天要戴的頭紗。聽到門外有動靜,她隨即轉過身來,紗掩住了她的面容,他們之間隔著這片紗相望著彼此。
很美,卻很不真實。
他終於繃不住了。
「為什麼要嫁給我?」
她掀起頭紗,怔怔地回望著他,好像剛剛耳朵背了氣。「什麼?」
「為什麼……」
「我聽見了,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在結婚的頭一天晚上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他雙手交錯坐在床邊,盡可能不去留意掛在她床頭那件象牙白的婚紗。「我很不確定,總覺得你會在婚禮上突然向後跑掉,然後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就像你曾經對我做的一樣?」她笑笑地看著他,滿眼全是諷刺。
「我……不知道,我只是……」
他話未說完,她便以話擋住了。「是啊,你猜得不錯。我提議結婚只是為了耍你,好讓你在婚禮上出醜,好讓我消了壓抑多年的那口惡氣。現在不幸被你揭穿了,你——可以走了。」
她一把扯下頭上的頭紗,打開門,請客走人,臉上的表情黑的就差放狗了。
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他只是來問個問題的,沒想把兩個人重新推到不可逆轉的邊緣。
「陶傲南……」
她突然揚起頭,斷了他的話逕自問道:「我的確是在耍你,你還想繼續這場婚禮,還想往陷阱裡頭跳嗎?」
沒有答案。
連他自己都沒有答案的答案,叫他怎麼回答她呢?
他走了,開車走的。
陶傲南的手裡依舊攥著那抹白紗,心裡空蕩蕩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直到賽風景匆匆跑進來告訴她:「出事了……」
她的耳朵關閉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聽見賽風景喳喳嗚嗚說些什麼……巴莫出了車禍。
再然後,她的手機響了。
「陶傲南,是我……別,別掛機,我有話跟你說,再不說或者……就沒機會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著手機,腳已經不由自主地跑動起來,嘴裡也沒閒著。緊繃的聲音透露出她緊張的聲音,「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手機那頭是他啞然的笑聲,「只是……出了場車禍……而已。」
「車禍?」還而已?
「嚴重嗎?」也來不及細問了,她只管交代,「你有給我打電話的工夫你倒是打電話給自己叫輛救護車啊!」
手機那頭一陣的歎息,然後便是他溫到骨子裡的聲音了。「如果我只剩下三分鐘的時間,我寧可全部用來聽聽你的聲音,這樣我才能在另一個世界活得一點也不孤單。你忘了我曾經跟你承諾過的嗎?
「這一次,我不會再不告而別。說句難聽的,就算汽車從我的身上軋過去,我也會先給你打個電話,告個別再死——原諒也好,忘不了也好,反正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糾纏——我巴莫認定你陶傲南了……」
陶傲南的腳步因為他的話而停頓了,站在陽台邊,她甚至有閒心欣賞一下樓下的風景,下一刻她的臉上便揚起一抹玩味的笑。
再下一刻,她信步走到電梯口,優哉游哉地等待著電梯從二十四樓下來捎上她。
再再下一刻,巴莫的手機裡傳來這樣的聲音——
「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Your……」
「靠,什麼爛手機啊?」巴莫忍不住對著手機咒罵:「在我人生的最後三分鐘居然無法接通,還讓不讓人活啊?」
「活什麼活?反正你最多也就剩下三分鐘了。」站在他身後的陶傲南看了一眼自己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刻薄地告訴他,「沒有三分鐘了,最多只剩下三十秒……二十七、二十六……五、四、三、二、一!叮咚,時間到。」
她放下手機直直地瞅著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質問他:「——巴莫先生,你怎麼還不死?」
「啊?」
有未婚妻像她這麼狠心的嗎?居然盼著他這個明天就要當她丈夫的人現在就死翹翹?他擺出一副哀怨狀。
誰理他?
她正在氣頭上呢!
「出了場車禍?啊?」
她繼續保持咬牙切齒的晚娘面孔,橫著眼瞪他,「你的車好端端地停在那頭,你人甚至都沒出小區,請問巴莫先生,你出的是哪門子車禍啊?」
巴莫理直氣壯地指指自己的鞋,上好的牛皮鞋上果然有一道灰色的輪胎印。「我真的被車軋了。」他以神的名義發誓,他絕對沒有說謊。
「那我再請問你,是什麼車的輪胎這麼細?」而且被軋到腳的人居然可以直挺挺地站在這裡,還跟她聊手機聊了十來分鐘?!
這個高高大大站起來像根柱子似的傢伙恬不知恥地把手一指,「就他軋的,肇事司機還沒跑呢!」
陶傲南順著他的手望過去,那邊有個不滿三歲的小屁孩正蹬著一輛小孩子玩的三輪小車呢!
「他……就是肇事司機?」
虧他也說得出口。
別以為人家三歲小屁孩就什麼也不懂,想誣賴人?他還真找錯主了。
小屁孩蹬著他的三輪小車慢騰騰地蹬到陶傲南身邊,手一指巴莫的鼻子,人家義正詞嚴著呢!
「姐姐,是他自己撞上來的。為了表示歉意,還給了我……十塊錢。」
他還真是……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