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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婆不是她 第一章 作者:酈潔
    驟然的強光劃破了無息的黑暗,突兀的光線驚擾了在黑暗中摸索的我。

    我一個挑眉,面有疑色地微睨著前的光源,耀眼的光芒為我驅退不少黑暗中的寒氣;慢慢地,刺骨的涼意漸漸消退,我的身子也跟著溫暖不少。

    為什麼會有這道光?沒有人肯回答我。

    失神間,我感到光源的靠近;陡地,一股強大的拉力拉走了我,把我的身體拉進了那一團刺眼的光源裡。

    刺眼的光芒令我難受!我抬起手,想要遮住那些飛箭般的光束;不過,我根本就是在白費功夫,一道道擋也擋不住的光線依舊從我的指縫間滑過,直直地射入我的眼中。

    我難過地合上雙眼,靜待光源的消退。

    半晌,誠如我所料那般,強大的光源體果真消失不見了!白色的天花板很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陣陣刺鼻的藥水味迎面撲來,使我有股想逃離這裡的衝動。

    這裡是哪裡?我一臉茫然地盯著頭頂上白色的天花板,仍舊搞不清楚此刻的我身在何處;視線由天花板移至覆蓋在我身上的被單,然後──我驚訝地發現到,我的身子居然躺在一張白色的病床上。

    腦裡的思緒全亂成一團,我仍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是生病了嗎?還是出了意外?為什麼我會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我靜躺在雪白的床單上,等待著某人給我個滿意的答案。

    或許是老天爺剛好接到了我的祈求,一名醫生打扮的老者正巧推門進來,閃著銳利之色的眸子頓時迎上我無助的目光,老者輕輕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朝我步來,說:「你好,蔚太太!你終於醒過來了。」

    老者伸出他的手,在我面前晃動著,「你可以告訴我有幾隻手指頭嗎?」

    我微蹙著眉,出聲回答他這個無聊到會令人打呵欠的問題,說:「三隻。」

    好奇怪的問題!這個老人家怎麼這樣問我?難不成──他當我是白癡嗎?真失禮!不自覺地,我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些了。

    「非常好,蔚太太。」他鬆了口氣,一臉釋然樣,「你沒問題了。」

    問題?什麼問題?我一頭霧水,根本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不過,我可不習慣躺著對別人說話,於是,我要求他說:「對不起!你可不可以過來扶我起床?」

    「當然,蔚太太。」老者立刻步向前,協助我坐起身來。

    這個小小的移動讓我疼得不能言語,一陣陣難言的疼痛感就如同打上岸的潮水般不停地從我體內肆出,我忍不住全身刺骨的疼意,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他塞了個枕頭到我背後,面露憂色地問說:「你還好吧?蔚太太。」

    蔚太太?誰是蔚太太?這個陌生的稱呼使我覺得不太自在。

    「你口裡的『蔚太太』是我嗎?」

    醫生皺著眉頭,點頭答道:「當然!不然你以為是誰?」

    「我──」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擾亂了我原本就拼湊不太起來的記憶。

    我拚命地在腦海中搜尋著一絲熟悉的回憶,很想要找出令我感到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一股彷彿像是要將身體撕裂開來的疼痛卻在這個時候找上了我,硬是打散了腦海中一片片凌亂的回憶。

    我雙手緊抱著頭,痛苦地尖叫著:「好痛──我的頭好痛呀──」

    一旁的醫生被我突來的舉動給嚇著了,「蔚太太,你別慌,冷靜些!」

    處在劇痛中的我哪裡還能冷靜得下來呢?

    我緊咬著下唇,頓時,我嘗到口中帶著濃濃腥味、鹹鹹的液體。

    冷不防地,房門被人給推開,一抹低沉且富有磁性的聲音飄進了我的耳裡,「這裡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吵?許醫生,是不是我太太出事了?」

    悅耳的男低音微微驅散了一些疼痛。

    我順著聲音的源處,找到了那抹聲音的主人──一個「貌若桃花、美艷」得連身為女人的我都自歎弗如的男人,視線與他的交纏著,在略帶點驚艷的目光中,我竟然淡忘了身體上的疼痛。

    深邃而動人的眸子令我難忘,眼前的他,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像他這樣的男人,實在很不適合擁有一雙似女人般水汪汪的美麗眼眸,以及長的不像話、又翹又鬈的濃密睫毛眼眸──就跟水底的黑珍珠一樣黝黑動人,緊緊地捉住我所有的目光,美麗得足以引起女人們的嫉妒心,當然,連我也包括在內。

    最後,男人俊逸超凡的容顏盡落我眼底。

    天!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張漂亮得過火的清俊臉孔?而且,這張好看的臉龐居然還是一名男人,為什麼會有張比女人還要「艷麗」的臉孔?

    美麗的他讓我忍不住起了少許疑心,他是不是──是不是女人所喬扮的?

    男人冰冷的視線與我的相對,我可以在他充滿寒意的目光中找到一絲嫌惡感……嫌惡感?我呆了呆,男人的嫌惡感是因為我嗎?我不懂!是我看錯了嗎?就在這個時候,男人率先移開了視線,眼底那抹冷冷的嫌惡感愈來愈濃煎;這一回,我瞧清楚了,那是一抹貨真價實的嫌惡,他真的討厭我!為什麼?

    男人朝醫生的方向步去,完全不看我一眼。半晌,他開口,是那種低沉悅耳的磁性嗓音,但凜冽的口吻卻冷得足以讓人聞之發寒,「許醫師,我太太還好吧?」

    我太太?我倒抽口涼氣,我是他的太太?這麼說,他就是我的丈夫羅?我搖搖頭,腦海中找不出一絲他的記憶,說得更明確些,我遺忘了我自己,也遺忘了之前的所有記憶,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甚至連我怎麼進醫院的都不曉得,與我有關聯的,恐怕只有跟前這名冷得跟塊冰似的俊美男人。

    剎那間,我就像是個溺水的人,在汪洋大海中,尋獲了可以維持生命的浮木般緊撲著男人的衣襟不放,驚惶地出聲問道:「你認得我是誰嗎?認得嗎?」

    男人皺著眉,「這是你的新把戲嗎?」他仍舊是那副沒有什麼情感的口吻。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放開他的衣襟,雙手抱頭,「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我把一切全給忘了──」

    我感到眼前頓時模糊,涇熱的水珠沿著我兩頰滑落。

    「你這是在哭嗎?」他斜倚著門,嘴角旁有抹嘲弄的笑容,冷道。

    好可惡的男人!他怎麼可以如此地待我?頓時,我怒火橫生,他冰冷的態度惹惱了我,盛怒中的我忘卻了哭泣,怒氣衝天地直瞪著他說:「你真過分!難道你以為我是在假哭嗎?」

    他未做任何回答,不過卻要不相干的人離去。

    沒多久,偌大的病房裡就只剩下我和他僵持不下。

    「好了!」他像個鬧脾氣的孩子般用力地關上大門,冷冷地說:「省省你的眼淚吧!這裡已經沒有外人了,你就別再演戲了。」

    他尖酸刻薄的言辭再次挑起我的怒火,他好過分!怎麼可以用歹毒的字眼來刺激我這個病人?我是真的記不得了,他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總是認為我從頭到尾都在說謊騙他?為什麼?

    我抹去頰上淚痕,忿忿地說:「我沒有在演戲!」

    「別再浪費你的唇舌,我不會再相信你,你騙不了我的!」他不帶任何情感地說道,「說吧!你演這場戲的目的為的是什麼?我忙得很,可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陪你玩遊戲。」

    我氣得全身發抖,雙拳緊緊握著說:「我說過了我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你聽清楚了嗎?我沒有!」

    他置若罔聞,繼續接腔說著:「如果你演這場戲的目的是為了想跟我離婚,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比較好,我是不會答應你的,你的父親也丟不起這個臉。」

    離婚?為什麼?在我未失憶之前,我真的對他提出了離婚這個過分的要求嗎?難道,我和他的關係真的惡劣到要走上離婚這條路嗎?頓時,我一頭霧水,腦海裡的思緒更加紛亂許多。「為什麼?」

    「因為你還不值得我為你支付贍養費。」

    「你真的就這麼討厭我嗎?」他殘酷的回答傷了我,我的心好痛,汩汩如湧泉般不絕的淚水,像是開了閘的水庫般難以抑止,「為什麼?我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嗎?我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麼要如此地傷害我?」

    一瞬間,他臉上的冰霜似乎有消退的模樣,但那也只不過是曇花一現,一層更冰更冷的寒霜取代他臉上原有的冷意,「夠了!別再對我耍些見不得光的小把戲,你要是喜歡玩,就讓你自己去玩個夠,我還有事要做,不陪你了,再見!」

    話聲甫落,他轉身就走,任憑我怎麼喊叫,他也不曾再回頭。

    丈夫冷淡的態度令我心寒,陣陣如刀割般的疼痛由心窩處傳來,緩緩地在體內各個角落蔓延開來。

    為什麼?他不是我的丈夫嗎?為什麼他對待我的態度會是如此冷漠?為什麼?難道──難道我有愧對於他之處?霎時,我感到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我很想從一團混亂中找出答案,卻絲毫無任何蛛絲馬遺跡可循。

    莫名的心疼感不斷地腐蝕著我的心,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沿著我的兩頰輕輕滑落,緩緩地掉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沒來由地直掉眼淚,心痛得不得了,整個人陷入了一片哀傷的氣氛中。

    又過了一天,我的主治大夫許醫生證實我的確是喪失了記憶。

    這是個非常有趣的笑話!倘若,這笑話中的主角不是我,我想,我一定會好好的大笑一番。

    午後,我的母親林美月曾到醫院來探望過我。

    她是個體態十分嬌小的女人,雖然已年過四旬﹝這是母親對我說的﹞,但一張娃娃似的可愛臉龐,卻使她看起來並沒有實際年齡的老態,臉上找不到一絲皺紋的她,彷彿少婦般嬌艷動人。

    「大概是『歐蕾』用多了吧!」我想。

    然後,我從母親的口中,重新認識了我自己。

    母親是商界大亨夏亞力的小老婆──也就是情婦的意思,她十分得夏亞力的寵愛,只要母親一句話,夏亞力沒有不右從她的,在夏亞力的心中,母親的地位遠遠超過他明媒正娶來的妻子,夏亞力簡直把母親當作是女皇般地疼惜著。

    「女憑母貴」!照理說,母親獨得夏家太上皇的無限嬌窄,做女兒的我,當然也會跟著受到一些平凡的禮遇,但其實不然,夏亞力並非我親生的父親,我只不過是母親的小拖油瓶,我真正的父親,早已在母親答應委身於夏亞力的幾個月前死於非命──一場車禍奪走了我生父的一切。

    頓時,母親與我的生活隨著父親的噩耗而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在沒有任何親友肯伸出援手的情況下,嬌柔無助的母親為了要養活年僅六歲的我,終於在父親的百日之後做下決定,母親決定到某家知名的酒店中當陪酒的舞小姐,來養活那時候只會哭鬧著找父親的小女孩──我。

    夏亞力就是在這種環境下與我的母親相逢。

    他對我的母親一見鍾情,雖然他已有正妻呂惠玲──他與呂惠玲的婚姻是一椿企業與企業之間的聯姻,兩人只圖利益,並無實質的感情,在商界上多的是這種組合的夫妻──但是他仍然不死心,開始以鮮花、名鑽的攻勢,企圖來迷惑我母親的心,他想將母親納入懷中,當他夏亞力專屬的地下情人。

    母親終究還是抵不住夏亞力熱情的追求,不到月餘,母親就接受他的「幫助」,答應做他的情婦;而夏亞力也同意負責我們母女倆的所有開銷,直到我可以完全自力門戶為止。

    就這樣──我從「薛曉薏」變成了「夏曉薏」,與母親一起被夏亞力帶進了夏家,展開了另一個全新的生活。

    隨著時間的飛逝,漫長的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了,在這段歲月裡,我瘦小的身子開始抽長,平板的曲線也開始變得玲瓏有致,不到幾年的時間,我從不起眼的醜小鴨蛻變成與我母親一樣美麗的天鵝。

    但是,我的養父夏亞力,並沒有因為我的外表與母親愈來愈相似而喜歡過我,他極端地厭惡我,不肯與我親近,只因我不是他與所愛的母親一同孕育的小孩,所以他討厭我,非常的嫌惡我,惹不是看在母親的份上,他早就把我一腳踹出夏家大門,哪還能忍受得了我?

    直到我十八歲的那一年,下嫁給「蔚氏企業」的少總蔚子凡時──聽母親所言,我與蔚子凡的婚姻也是一場商業間的聯姻,因此,我倆的感情並不如外界所傳聞般地那樣融洽──夏亞力才稍微給我些好臉色看,不再對我痛恨欲絕。

    「他大概是為了面子問題,不想讓其它的人看笑話,所以才會硬擠出笑容,勉強自己對我好的吧!」我心裡想著。

    一年後,我為蔚子凡產下一子,取名為蔚少庭;從那個時候起,不知是為了什麼因素,我與蔚子凡過著分居的生活,彼此再也不干涉對方的任何行為。

    母親對我所說的一切,我完全沒有絲毫的印象。

    唯一令我感到困惑的是,為什麼母親要說我憎恨著蔚子凡呢?

    我不懂!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並不討厭蔚子凡──也就是我的丈夫,就算他昨天惹我哭了,我也不會對他產生反感,而且,我還很高興他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到醫院來探望我──母親說他公事繁忙,很少有時間能夠離開公司──頓時,我感到一陣熱流通過我心底,我的心暖和起來。

    紛亂的思緒開始清晰起來。我愛我的丈夫!我深深地愛著他!縱使他冷漠無禮,對待我簡直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陣陣的罪惡感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直湧上心頭,有抹聲音在心中告誡著我,它要我千萬別把我的心掏出去,要我千萬別喜歡上我的丈夫蔚子凡。

    我不願理會它,愛上自己的丈夫有什麼不對?為什麼要有罪惡感?

    我微微一笑,心忖:我一定很愛他,不然我不會在失憶之後,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又重新拾回對他的愛戀。

    思及此,所有的罪惡感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想念他的思緒。

    他什麼時候才會再來探望我?我好想見他,她想見他喔!為什麼他還不來?

    呵!我輕笑出賣,驚覺自己思念他的行為就跟個花癡一般難看至極。

    我緩緩地伸了個大懶腰,不小心碰觸到放在床單下,一塊冰冰涼涼的鏡子,我拾起它,憶起這是母親離去前我她要來的鏡子,為的就是想要看清楚自己此刻的外貌;我把鏡子稍微拿近了些,屏息一瞧,出現在鏡子裡的是一張陌生卻長得異常美麗的臉龐。

    直盯著鏡中艷麗的我,一記驚歎的呼聲脫口而出,我仔細端詳著鏡中的亮麗人兒,這張動人的嬌艷容顏真的會是我嗎?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所看見的,如果真有謫仙,鏡裡的女孩無疑是這個名詞的最佳寫照。

    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拉回了我的思緒,我對著房門輕聲說道:「門沒有鎖,自己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穿著國小制服的小男孩,男孩的輪廓和他是如此地相似,彷彿是用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這令我不用多作猜測,也能知道來人是誰。

    是我與他的獨生子──蔚少庭。

    少庭面無表情地走向我,眼底所流露出來的冷漠神態令我吃驚不已,我睜大雙眼,看著少庭帶著一身寒氣緩緩地靠近我,我忍不住心忖,為什麼我的兒子會有如此冷酷的面容?他才幾歲?六歲,或是七歲?這麼小的年紀,怎麼會有如此冷淡的神情?莫非──我暗自揣測著,他是受了父親蔚子凡的影響?

    少庭的淡然令我心疼,我的兒子怎麼會變得如此難以接近?

    他一本正經地站在我面前,開口說話的語氣冷得可以令人牙齒打顫,「媽媽,你好多了嗎?」

    我果然沒有猜錯,他真的是我的獨子。

    「你叫少庭沒錯吧?」我友善地對他笑一笑,繼續說著:「媽媽很抱歉,因為意外的原故,所以媽媽把你給忘了,你該不會為此而責怪媽媽吧?」我試探地問,表情像極了因貪玩而闖禍的小女孩,無辜地笑著。

    一抹驚訝的眸光驀然閃過少庭的眼底,這抹光芒雖然稍縱即逝,不過我卻瞧得一清二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少庭會有這種怪異的反應?

    帶著滿肚子的疑惑,我提出了問題:「怎麼了?是媽媽說錯了什麼嗎?」

    「呃──」少庭頓了頓,臉上微愕的表情限即被最初的漠然給取代,第一百零一號的神情又掛在他的臉上,答說:「沒有!」

    我不以為然,輕拍床沿笑道:「既然沒事就別站在那裡說話,來,坐這裡,跟媽媽聊天。」我有好多事想問問他。

    「聊天?」少庭睜圓了眼,臉上的表情十分地滑稽。

    「不想跟媽媽聊天嗎?不回答就是默認了。你真是一個不孝的小鬼!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失憶的媽媽呢?」我掩面而泣,抽抽噎噎的哭泣聲令少庭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我。

    我把臉藏在手掌底下偷偷地笑著,少庭的反應令我竊喜,我太不喜歡自己的兒子寒著一張臉與我說話,所以,我要打破少庭臉上那層厚厚的寒冰。

    我滿意地微笑著,從少庭呆愣的表情看來,我想我是成功了。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有點壞心,怎麼連自己親生的兒子也要欺負,不過,那份內疚很快地就讓我給拋開了,兒子本來就是解悶用的,如果兒時不好好地捉弄他一番,等兒子長大了以後,他會怪你不夠疼他呢!

    少庭臉上的呆樣猶如曇花一現般,很快地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宛如殭屍般的面孔,視線依舊是冰冷的。

    然後,他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出聲問道:「知道了,媽媽想聊些什麼?」

    我聞言差點吐血!暗斥道: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怎麼說起話來還是那種冷得可以讓我牙齒打顫的語氣,而且──連死魚臉都擺出來了,一張沒啥表情的臉孔就好像是欠了他幾百萬沒還似的,真不可愛!

    「臭小子!」我輕擰他的鼻,繼而又揉亂了他梳得極為整齊的短髮,「瞧你答得多委屈呀!是不是要外人以為我正在虐待你呀?」

    這般親暱的舉動又惹來少庭一臉的愕然,我狐疑地盯著他,再也忍不住滿腔的好奇心,輕聲詢問著說:「你什麼地方不對勁嗎?幹嘛要那樣看媽媽?」

    「你──你不太像是媽媽。」少庭答得很小心,好像怕我會為此而遷怒於他似的,「因為──因為媽媽從來就沒有對少庭這麼溫柔過,媽──媽媽從不曾找少庭聊過天,也不會──不會揉少庭的頭髮,媽媽是──是討厭少庭的。」

    少庭酸酸楚楚的聲調柔化了他臉上的寒霜,卸下了冷漠的面具,那副想哭又不敢放聲大哭的可憐模樣教我看了真難過,真為他感到心疼。

    此時,眼前的少庭就跟平常七、八歲的小孩般悶聲地直哭著。

    他的淚意嚇傻了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少庭心中竟是這麼沒有人性的母親。

    天!我怎麼可以狠得下心來傷害這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我怎麼可以?

    我覺得自己好壞!好殘忍!好討厭以前那個還未失憶前的自己!

    心疼地擁他入懷,我輕拂著心愛的兒子的髮絲,說:「可憐的少庭,媽媽怎麼會做出這麼可怕的事來?你是媽媽最心愛的小寶貝,媽媽不該這麼對你的,媽媽好可惡!好壞心!媽媽跟你保證,以後媽媽會很疼少庭,會很愛少庭的。」

    「不要淨說一些欺騙小孩子的好聽話,他會信以為真的。」

    子凡的聲音自門的方向傳來,我抬起頭望著斜倚在門上的他,雖然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他,但他帶著嘲諷的口吻卻惹來我難抑的怒火,我不悅地橫了他一眼,反駁說:「你怎麼這麼說話?難道你不疼少庭嗎?」

    自我清醒後,今天還是第一次與我的兒子打照面。

    在記憶中,雖沒有兒子少庭的可愛身影,但我卻感覺不到絲毫曾厭惡過他的情緒,我喜歡我自己的兒子蔚少庭。

    沒錯!我承認少庭的反應是奇怪了點,一張小臉上總是會不定時地掛上冷冷的寒霜,可是,一個這麼可愛的孩子,而且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我又怎麼會狠得下心來傷害他呢?真搞不懂我以為是怎麼想的,神經!

    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會去討厭自己的孩子,更何況又是像少庭這般出色俊秀的小男孩,我疼惜都來不及,又怎麼捨得讓他受委屈呢!

    「爸爸!」原本小臉上佈滿淚痕的少庭,在見著子凡俊逸的身影後,立刻掙脫出我的懷抱,綻出一抹令人難以忘懷的燦爛笑靨,朝子凡的方向奔去。

    這抹耀眼的絢爛笑靨是我所不曾瞧見過的!

    突來的笑靨使我驚訝地張大了口,我不可思議地圓睜著眼,直盯著子凡彎下身去抱起了他的愛子少庭,然後在少庭的頰上輕輕印下一吻,問說:「下課了嗎?來看媽媽?」

    子凡雖是對著少庭說話,但他冰冷的視線卻是停留在我身上,子凡的嘴角微微上揚著,唇邊掛著一抹嘲諷的笑,似乎是在取笑我此刻滑稽的模樣。

    在他的盯視下,我連忙收起窘態,好奇地盯著正在子凡耳旁低語的少庭。

    少庭的聲音好細小,小到無論我怎麼用心聽,也聽不見他們父子倆在說些什麼;霎時,我有種被傷了心的感覺,有什麼話我不能聽的?為什麼要把我摒棄在一邊?為什麼少庭不肯讓我聽見?

    「是這樣子的嗎?」子凡臉部的表變得柔和許多,這種突來的轉變讓我整個人完全看呆了,「那麼──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是不是呢?」

    「嗯!」少庭用力地點了個頭,臉上耀眼的笑意仍未減分毫。

    為什麼要高興?為什麼不把喜悅與我分享?一想到這裡,我竟難過得想要大哭一場;然後,子凡將注意力轉向我,視線在剎那間又冰冷起來。

    為什麼子凡要這麼對待我?為什麼少庭總是不肯多親近、親近我?對他們父子倆而言,我既是個妻子,也是個母親,是他們最為親密的家人啊!縱使這是一椿商業聯姻,縱使我以前曾有過許多的不是,但是如今的我都已經記不得了,難道他們還要記恨記到現在,硬是不肯原諒我?

    以前的我真的可惡到讓他們這麼深惡痛絕?為什麼他們非得要用一堵冷牆來隔離我?為什麼要拿冷漠來對待我?為何不肯對我和顏悅色?為何不肯親近我?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覺得如何?好多了嗎?」他的語氣還是那麼的冰冷,冷得令我打顫。

    子凡這般不帶任何情感的口吻使我氣憤,他為什麼不能再溫柔一點?為什麼非得要用那張好像是欠了他幾百萬的臭臉跟我說話不可?,

    我像是在賭氣般地應了回去,想紓解一些流在我體內的怨氣,「非常好!死不了的。」

    「很好!我已經替你辦好了出院手續,回家吧!」

    他真是一個該死又自負的臭男人!他就這麼的確定我會聽他的命令行事嗎?我是他的妻子,可不是他所豢養的寵物,他怎麼可以不顧我的意願;自作主張地就為我決定好了一切,真是──真是可惡透頂!這個蔚子凡──我的「好」丈夫,他當我是三歲孩子般好騙、易安撫,玩弄我於股掌間嗎?

    見我沒有任何動作,他問:「怎麼還不下床?不想回家嗎?」

    也許是我多心了,剛才我好像瞧見了他眼底一閃即逝的怒意。

    「是誰說我不想的!」哼!我還在生氣呢!

    「既然想,為什麼還不動呢?」又是那對帶著寒意的雙眸。

    「我要你過來抱我,不然我就不回去!」

    「你要我過去抱你?」我的要求令他圓睜了眼,在沒有任何神情的面孔上,一抹難得一見的驚訝神色陡然出現在子凡的頰上。

    不錯嘛,很有「人性」的表情,我還以為他不會被任何事給嚇倒哩!想不到只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就能夠昨倒他,看樣子,是我高估他了。

    「不行嗎?我可是個病人,病人最偉大!難道你沒聽說過嗎?」

    見他如此,我更肆無忌憚地撒嬌下去。

    「你不是最討厭我碰你的嗎?」子凡神色有異地說。

    我以前這麼說過嗎?我不記得了。「如果我曾說過這種話,那麼我道歉,現在就收回,OK?」

    反正我就是不允許他找任何理由來拒絕我這要求。

    我想,在我未失憶之前一定是個很驕蠻的女人,不然他們的反應也不至於會如此地怪異;可是我都已經記不得這些了,難道他們非得這麼跟我計較不可嗎?」

    不管了!無論我以前是什麼樣的女人,是蠻橫也好,任性也罷!反正,那都是過去式了,我不許任何人去追究,就連子凡也一樣!

    我想重新再活一次,子凡臉上的寒霜令我心痛,少庭頰上那抹不開心的笑容讓我心疼,從現在起,一個全新的夏薏就此誕生了!

    見子凡不主,我有些惱怒地叫道:「你到底肯不肯嘛?」

    子凡猶豫了一會兒,說:「肯!我肯!這下子你該高興了吧?」

    言畢,他放下懷中的兒子。

    兒子朝我飛奔而來,子凡則帶著一臉古怪徐徐地向我走近。

    一會兒,子凡站在床邊,大手用力將我整個身子環抱起來。

    我笑得就像只偷腥的貓兒般,既滿意又得意地朝兒子炫耀說:「委屈你了,兒子!你用走的吧!」

    子凡與少庭皆怪異地瞪著我瞧,我不加理會,催促著他走出病房,懷著興奮的心情離開我待了兩天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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