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草有多種名:瓦松、瓦花、向天草、天王鐵塔草……」
公孫就坐在仇無垢的右後方,聽著老師的講解,眼睛有意無意地瞥向她,悠悠地出了神。
說起來,老師江紹雖然曾經被喻為神醫,但那已是十來年前的事情了。自從妻子中毒身亡後,他就退出江湖,歸隱到這座小山村來教書,雖然不是徹底的隱遁,但是如今江湖中早沒有多少人記得他的名字。
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如今他公孫家聲望如日中天,開設醫館無數,慕名前來學醫的人多如牛毛。但他父親公孫博文卻非常看重江紹當年那一手絕妙針技,以及許多親自撰寫的醫典,要他以拜師為名,務必將這些東西弄到手。
從一開始江紹就知道他的來歷,但是愛他俊秀聰穎,似乎有意栽培他繼承自己的衣缽,除了醫典之外,其餘的皆傾囊相授。關於醫典,江紹只說要在他學滿五年後才許他帶走,平日不准他看。
為何是五年?他不解,只能聽從。就在這第五年的時候,仇無垢出現了。
她與其他來拜師的孩子不一樣,同門師弟師妹多是附近村鎮的孩子,家境不錯讀得起書,又想多學些本事才投到老師門下,多少也是衝著老師曾是神醫的名號。
但是仇無垢自出現那日起,就帶著一股神秘詭異的氣息。她永遠用淡淡嘲笑的神情看著所有人,即使並非有意,從她身上所散發的氣質就也絕非一個普通十二三歲女孩子應有的。
同時,他也注意到她在拜師前就精通不少草藥知識,只是不知為何,她對醫道其他方面所知不多,唯獨對草藥,尤其是有毒草藥的藥理非常精通。
難道她真的與毒王仇世彥有什麼關係嗎?
若真是如此,那她隻身來到老師這裡又是為了什麼?老師早將毒王當作仇人,如果再問不出她的來歷,又會怎樣處置她?
「公孫,你幫為師拿過那只罐子來。」
江紹在前面叫他,他急忙振作精神,按照老師所指從牆角捧來一隻罐子。
江紹經常將許多草藥這樣散亂地放在罐子裡,因為是從山裡採來,不是什麼珍貴的草藥,一般只是為了講課才用到,也就不太珍視。
公孫將罐子打開,江紹拿出一枝昨葉何草,掐了截放到自己嘴裡咀嚼,「此草味酸、平、無毒,若是通經破血,則用鮮瓦楹五兩熬膏,當歸須、干漆各一兩,燒煙盡,當門於二錢,共研為末,加……」
還未說完,江紹臉色大變,突然直直地向後栽倒過去,公孫大驚,急忙將他一把扶住,叫道:「老師,您怎麼了?」
「這草有毒。」仇無垢迅速衝過來,拿過江紹手中的殘草聞了下立刻做出判斷。
「不可能。」公孫扶著江紹不便查看,同時反駁,「書裡記載這草沒毒。」
「書是死的,人是活的。這草原本沒毒,難道就不會是別人下毒嗎?」她皺緊眉頭,多聞了幾下,自語道:「怎麼好像是曼陀羅的味道?」
「曼陀羅也無毒。」公孫的手指在江紹的幾處穴道上狠狠按了幾下,因為不知毒性如何,只能先封閉穴道,阻止毒性遊走。
「曼陀羅本身無毒,但是如果搗成汁,熬成水,再混合一種香料,就會有毒了。只是老師這裡會有誰懂得配製這些……」
「現在不是你研究毒藥的時候,」公孫怒吼,「還不幫我把老師抬進後堂去?」
其他學生也已圍了過來,但一個個都張惶無措,有的女孩子已經嚇哭,男孩子聽說老師中毒後,紛紛開始向後退。
仇無垢環顧了下周圍的人,又聽他喊道:「仇無垢,你在愣什麼?」
她見眾人實在是幫不上忙,只好幫他把老師扶進裡間的臥室。
「人多手雜,你們都出去,仇無垢留下。」此刻公孫大師兄的氣勢顯露無遺,一句話出口,所有的孩子都退到門外去。
他將門重重一關,盯著仇無垢問:「怎麼解毒?」
「你問我?」她笑著反問:「你怎麼就認定我會解毒?」
「你不是向來熟知各種草藥的毒性嗎?」他不耐煩地提醒,「此刻不是你賣關子炫耀的時候,你若不出手,老師的性命就危在旦夕。」
「老師中的毒並不嚴重。」她慢悠悠地說:「如果我所知不錯的話,這只是種成分很輕的毒,即使你不救老師,只要將他放在窗口任風吹一兩個時辰,毒性自然就會解開。」
「真的?」他的眼中滿是質疑。從江紹的手中拿過那根草,看了看,貼到自己唇邊,仇無垢驚得一把打掉。
「這草有毒,你想做什麼?」
「不親自嘗嘗怎麼知道毒藥的味道?」公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聽說過仇世彥這個名字嗎?」
她的眼波明顯跳動起來,眼神遊移開,「毒王仇世彥的大名誰會不知道?怎麼,你是懷疑我與他有什麼關係?」
「你自己說呢?」他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堂堂毒王可不是我能高攀上的。」
她的嘴角又露出那絲蔑笑,這讓公孫有些困惑,若她真的與毒王有關係,應當不至於在外人面前做出如此輕視毒王的神情,若說沒有關係,這些巧合又實在難以解釋。
「這個手絹——是你的吧?」他從懷中拿出昨夜撿到的手絹遞到她面前。
她恍然想起,道了聲謝伸手要拿,卻抓空。
只見他收回手,深深看著她的眼睛中是一種深幽的研判,「如果我的嗅覺沒有出問題的話,你手絹上熏染的似乎是曼陀羅的花香。」
她的手停在半空,神情陰晴不定,「你是什麼意思?你在暗示什麼?難道你認為是我毒害了老師?」
「是你嗎?你會嗎?」他幽幽反問。
「公孫離!我雖然入門在你之後,但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我為何要害老師?何況我若想害他,把毒藥再下重幾分就好,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她怒極轉身摔門出去,門口那些等候的同學都嚇了一跳,扒著門問:「公孫師兄,出什麼事了?」
公孫低頭看著臉色漸漸好轉的江紹,喃喃回應,「沒事,沒什麼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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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無垢揪了把樹葉又丟在地上,抬頭看著那悠然飄動的柳枝,脫口罵道:「我為何要受他的氣?公孫世家又有什麼了不起的,他趾高氣揚的給誰看?」
「我從沒覺得公孫世家有什麼了不起,也不想趾高氣揚給誰看。」身後傳來那個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她頭也沒回地冷冷問道:「你不守著老師來這裡做什麼?」
「來抓你啊!」
她霍然回頭,對上他虛實難辨的笑容,悶悶地質問:「什麼?」
「騙你的啦,老師已經醒過來了。」他忽而一笑,本就俊秀如畫的容顏因這笑容綻放竟讓她的心弦一動。
「那更好,就讓老師把我押送到官府吧!」她一甩袖子,無巧不巧居然勾到旁邊的花枝上,雖然用力幾下,卻沒有甩脫花枝上那些小刺的勾扯。
他笑出聲,走到她身邊,幫她解開那些羈絆,低聲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孩子,總愛耍孩子脾氣。」
「你才多大,難道不是孩子?」她哼哼兩聲,「謝了。」
「仇無垢,不要總是冷冰冰地對人好不好?最起碼我沒有得罪過你吧?」他將那方手絹塞到她手中,「但你想想看,你自己說老師中的毒跟曼陀羅有關,而你的手絹上就有曼陀羅花香,換作任何人,都不得不將兩者聯想在一起……」
「現在你信我?」她狐疑地看著他的笑臉,暗暗猜測在他笑容背後隱藏的是什麼。
「我但願自己能信你,但是……」他頓了頓,笑得有些無奈,「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答案。」
「原來你還是不信我。」她的秀眉又蹙起,「哼,無所謂,我做沒做過,自己心裡最坦蕩,不需要你信或是不信。」
「無垢!」他忽然低聲叫了她的名字,沒有連同姓氏,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叫她「師妹」,讓她還以為是自己聽漏了。
「嗯?」她的星眸流轉,不解地看他。剛才真是他在叫她嗎?那個在她罰跪時端著饅頭想陷害她的公孫,為何會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喚她的名字?
「無垢,我並不想相信你和毒王仇世彥真的有什麼關係,對於江湖中人來說,那個人的名字太過歹毒恐怖,而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對不對?」
他的眼波柔柔,蠱惑了她,只是這句話又像一把利劍刺中她的心,讓她的眉頭倏然糾結。
「你、你又沒見過仇世彥,為什麼那樣討厭他?」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較平時軟弱許多。
「世人傳言總不會出太大的錯,況且我小時候也曾目睹一些中毒的人到我家的醫館求診,許多人都是為仇世彥所害。」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悄悄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臉頰距離她的額頭很近,暖暖地低聲問:「無垢,你和他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對嗎?」
那呢噥一般的低語讓她的心更痛了幾分,不知道是他貼得太近讓她侷促緊張,還是他的問題逼得她喘不過氣,她只聽到自己含糊不清地低吟著,「我……」
四週一片靜悄悄的,只能感覺到柳葉在身邊輕拂和淡淡的花香瀰漫。她的視線緩緩上移,驀地愣住——
她本以為他的聲音如此溫柔,嘴角洋溢著的必然也是暖陽一般的笑容,但是她錯了,那停駐在他唇邊的不是笑容,甚至連半點溫暖都沒有,那是種玩弄似的涼意,讓她陡然從頭到腳,以至於掌心手指都冷成冰。
她漠然退後幾步,脫離他手臂所能觸及的範圍,冷冷地回應,「不管我與毒王有沒有關係,我都毋需回答你。公孫師兄,現在該去照顧老師了,您是老師最得意的弟子,老師醒來後如果看不到您會很失望的。」
他深深地看著她,許久才淡著聲音回答,「是哦,老師醒來後也許會想喝碗熱湯,多謝師妹提醒。」
他的身影消失在荷花池邊,仇無垢握緊的拳頭在不知不覺中將掌心掐出幾個很深的指印。
身後忽然冷風習習,她悚然一驚,已經預感到什麼,因為此時正有一股濃郁的曼陀羅花香向她層層襲來。
來人是誰?她已經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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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慢慢踱步回到老師的床前,江紹睜著眼睛直勾勾地看他。
「這一次如何?」
在老師急切的眼神前他沒有立刻回答,靜默片刻後才說:「老師用自己的性命來賭,未免太冒險了。」
「不用你教訓我!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仇世彥的人?」江紹的震怒更甚於以前,那份急切讓公孫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把攥住老師的腕子,他想為他把脈卻被煩躁地推開,「我沒事了,你不用管我。」
「老師,您最近的情緒越來越不穩,是不是吃些定氣安神的藥會比較好?」他幽亮的目光望定江紹,不疾不徐地說:「她還是沒有承認,但是仇世彥這個名字與她必然有某種關聯,因為當我提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呼吸紊亂、眼神遊離。」
江紹的眼睛張得很大,忍不住呵呵地乾笑出聲,「真的嗎?那麼我的確沒有猜錯……」
「老師想怎樣對她?殺了她?」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
「殺了她?哼,那太便宜仇世彥了……不,我要利用她將仇世彥引出來!」江紹很有把握地說:「只要你跟那丫頭多親近,早晚能套出些重要的話。不不,不要慢,要盡快!盡快!」
他張狂的笑聲讓公孫聽得很刺耳,古怪的臉色也讓他覺得越來越不安。突然,他的心頭劃過一個詞,脫口問道:「心悸絕!老師,您該不會是……」
江紹的笑聲戛然止住,他愣愣地瞪著公孫良久,慘淡著臉色向後倒下,「連你都看出來了嗎?難道我的大限就要到了?」
公孫急忙撲到他床前,這一回他抓住老師的手腕仔細地診了片刻,結果他的臉色也變了。
「老師,您真的得了心悸絕?!」
「這個病我已經得了十來年,從秀娘離開我的那天起就患上了,醫書上說,這種病無藥可治,我用針灸之法也只能舒緩病痛,一天天地拖下去,在你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剩下多久的日子了。」
或許是因為保守太久的秘密被揭開,他也想找人傾訴,情緒反而平靜下來。
「所以老師才與我定下五年之期?」公孫終於明白江紹的良苦用心。
「我本來沒想過在有生之年還能有為秀娘報仇雪恨的機會,直到這個丫頭找上門來,我知道,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但是……我又等不了太久……」
他張大絕望的眼睛,翻手緊緊抓住公孫的手,「孩子,就算老師臨死之前拜託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找出殺害我妻子的真兇,還有,那個丫頭……如果真的是仇世彥的後人,早晚也會為害人間,不能留!」
充滿殺機與恨意的話讓年僅十五歲的公孫打起一陣陣寒顫,他彷彿感覺到自己的肌膚上都泛起一顆顆的寒粟子。
「老師……」他想安撫老師的情緒,卻聽到身後門響,有道異常陌生的男聲靜靜地浮蕩四周——
「江紹,你不用太心急,我人在這裡。」
來人的話讓公孫更是震驚,他這才察覺到,不知何時起,在他的四周都瀰漫著如仇無垢手絹上一樣的曼陀羅花香。
他急忙轉身,還沒有看清來人就被一隻大手掩住嘴,有顆藥丸被強行塞進他的口中,他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那人點住穴道,硬逼著吞下藥丸。
「你,你想做什麼?」江紹從床上掙扎著站起,震怒地瞪著面前那全身被黑衣包裹的男子。
黑衣人冷冷笑了一聲,「十二年了。當年你處處與我作對,我殺什麼人,你就救什麼人,殺你妻子是我給你的一點小小的教訓,看在你這個神醫的名號還算響亮的份上,我留住你的命,沒想到你不知道感念,居然跑到這荒山野嶺來繼續與我作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公孫世家那些救人的醫書有許多都是來自當年你江家的珍藏,如今你也不用找,我也不會躲,我就站在你面前,有本事你就來殺了我。」
「我、我殺……」江紹胡亂去抓床頭的東西,無奈心悸病在此時發作,渾身使不出半點力氣。
黑衣人鄙夷地看著他,「聽說你得了病,每個月都要到鎮上買上一大堆的藥,我想這真是老天助我,讓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送你上西天。」
「那個丫頭,的確是你派來的?」江紹的追問讓受制於黑衣人的公孫不由得挺直身子,張大眼睛,屏息凝神的傾聽。
黑衣人感覺到他的動作,低頭冷笑道:「這個臭小子剛才想迷惑我家無垢,可惜沒有得逞。這就是公孫家的後人?哼,如今的公孫博文是個笨蛋,生的兒子也不過如此。」
公孫眼中滿是仇恨的怒火,即使是在敵人的禁錮下還是憤恨地迸出聲音,「有本事你今日就殺了我,否則將來我一定要讓你毒王的名號成為全江湖最鄙視的名字!」
「好大口氣啊!」黑衣人故作驚呼,「只可惜我不怕威脅,而且殺你也不需要我有什麼本事。無垢!」
他揚聲呼喊,仇無垢的身影隨之出現在門口。
公孫側目看去,只見她垂手肅立,面無表情,不由得恨恨地唾棄道:「原來你真是仇世彥的走狗!」
她的眼皮彷彿顫了顫,並沒有揚起。
「好小子,敢這樣大膽放肆地罵我的無垢。無垢,你說要怎樣殺他,才能讓他死得痛苦?」
仇無垢幽幽地開口,「剛才您不是已經餵他吃下絕命丹嗎?您說過,吃了這種藥的人,不出一炷香的工夫就會心痛而亡。」
「還是太便宜他了。」黑衣人搖搖頭,詭異地一笑,「既然他說你的壞話,無垢,我就把他交給你了,讓他死得有趣些!」
說完,他鬆開一直扣在公孫咽喉處的手掌,一把提起倒在床上的江紹,將其一路拖出門。
公孫的雙目死死地盯著仇無垢,像在看一條毒蛇。
「有什麼殘酷的手段儘管使出來,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公孫家的子孫!」他恨那個黑衣人侮辱自己家族和父親的名號,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殺了他。
仇無垢的眼瞼此時方緩緩抬起,默默地看著他,伸出一隻手,手上是那根昨葉伺草。
「吃了它。」
他的瞳孔緊縮。她明知道這草中有毒還逼他吃下,原來她小小年紀真的也有副歹毒心腸。
他一把將草奪過,塞進自己口中,甚至沒有咀嚼,只是大口地吞嚥,目光從始至終都化作冰冷冷地凝在她身上。
萬箭鑽心般的痛如雷電,在他尚來不及準備的時候就劈中他的心臟,即使他拚命抵抗,卻仍抵擋不住那股讓他絕望得如死的心痛。
他咬破嘴唇不讓自己的痛苦呻吟逸出雙唇,他絕不能在她面前示弱半分!
仇無垢始終站在他的面前,靜靜地看著他被痛苦折磨,一動不動。
最後,他挺直的身體倒了下去,嘴角流出一串鮮紅的血珠。
她輕輕地吐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處也已泌出血珠,只是那一點點的痛比起剛才公孫所忍受的又何止輕了千分萬分?
「他死了嗎?」黑衣人走回這房間,低頭看了眼已經倒下的公孫,又回頭看她,「你讓他吃了什麼?」
「用毒藥浸過的昨葉何草……他沒救了。」她平靜地回答,面容上甚至沒有一絲的波紋起伏。
「哼,那還真是這小子命大。」黑衣人自語道:「兩種毒藥混在一起,居然還沒要了他的命。」
「他沒有死嗎?」她努力不讓聲音流露出任何的情緒。
「雖然不死也要去了半條命。哼,算了,我仇世彥殺人向來只殺一次,如果他真的大難不死就是天意留他。隨他去!我就不信他能有多大本事將來與我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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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斗篷如黑色的夜風,捲走一切。
當深夜到來的時候,公孫發出長長的一聲呻吟,自昏噘中漸漸甦醒過來。
他竟然還活著?他不敢相信地看看自己的手腳。一切安好?他掙扎著爬起來,藉著月光衝到門外,但是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不見了?不見了!老師、黑衣人、仇無垢,以及其他的師弟師妹,都在他昏迷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怔怔在院落內外尋覓了很久,甚至連荷花池邊的閣樓也找了一圈,依然看不到半個人影。
那個黑衣人彷彿會施妖法一樣,除了他的記憶,洗劫了所有與他生活有關的人和事。
剛剛的一切難道根本沒有發生過,只是他的幻覺嗎?
那這閣樓、這院落,以及這個偌大的,老師最愛的荷花池又是從何而來?
他踉蹌著,終因體力不支而摔倒在池邊,當他掬捧起一汪清水想洗清混亂的神智時,萬分震驚地發現水中的自己已經變了樣子。
到底是哪裡改變了?一時間也說不出來,但又覺得水中的自己萬分古怪。
他乾脆趴在水池邊,定定地看著水中的自己——
月亮在此時由烏雲中露臉,為他照清水面,他終於看到了、發現了!原來,他的一頭青絲竟然變成比月光還要冰冷的銀色!
他癡了,震驚一詞也不足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不知呆了多久,他突然仰天長嘯一聲,那長長久久的悲鳴驚得荷花池邊的水鳥飛起,驚得月亮也忙用烏雲遮住自己的臉。
隨即,他一頭栽倒在荷花池邊,再度陷入昏迷。
有個清瘦嬌小的人影在此時悄悄地來到他身邊,扶起他的頭,為他擦去臉上的水珠,低聲說道:「我能為你做的事情只有這麼多了。對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其實我並不是很討厭你,但是無奈我姓仇……」
只可惜她再怎樣苦心解釋,這些細碎的低語都不是此刻已經昏迷的公孫可以聽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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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間,他與她的人生完全改變,相逢之時他們誰也料不到,彼此的恩怨情仇會從這一夜開始,延綿十年,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