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陽光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輕柔,韓夢月唇形優美的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自從住進了醫院之後,她有多久沒享受過這麼溫柔的陽光了?
突然,胸口微微抽疼了一下,她咬牙輕輕皺著眉頭,一雙手反射性地摀住胸前。
自從一年前過了十九歲生日之後,她的胸口就會經常莫名地感到抽痛;後來發作的次數愈來愈頻繁,而且一次比一次還要劇烈難受,常常痛到她昏過去,最後終於住進了醫院。
可是這半年來,醫生一直查不出她發病的原因,檢查的結果是她的身體一切都很正常,並沒有什麼大病。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的人卻一天比一天虛弱,而且精神也愈來愈差,最後醫生只能一邊以止痛藥、抗生素等化學藥物來控制她的病情,一邊則試圖想找出病因。她雙手的大小血管因一次又一次地抽血化驗,早已被針筒給插得紅紫發腫、不堪入目,看來十分嚇人。
有時韓夢月覺得自己就像是那些被關在實驗室籠子裡的白老鼠,每天只能等著讓人來宰割,其餘的,她什麼都不能做……不行,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有一天會瘋掉的。等爸媽從美國辦完事回來後,她一定要跟他們說她要回家。她不要再待在醫院裡當那些醫生和護士們的實驗品了,她厭惡這樣的生活。
正想得出神,房門被推開,韓夢月的孿生妹妹韓夢日雙手捧著一束白色百合花,一臉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姊,你看,這些香水百合花漂亮吧?」
韓夢日開心地將手中那一大束花朵放到韓夢月的手上,一張粉雕玉琢的臉龐笑得有如陽光般燦爛,和韓夢月臉上虛弱蒼白的笑容成了強烈的對比。
「嗯,好美,謝謝。」韓夢月回她溫柔的一笑。
她們姊妹兩人雖然長得一模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卻回然不同。韓夢日給人一種青春可愛、充滿活力的感覺,韓夢月則給人一種溫柔綩約、典雅成熟的感覺,因此要分辨她們兩人並不是件難事。
「姊,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它們插在花瓶裡,待會就來陪你。」
韓夢日拿起花束和花瓶,正想到洗手間裝水的時候,敲門聲再度響起。
「哈,一定是爸媽他們來了。
回頭朝韓夢月一笑,韓夢日馬上放下花束和花瓶,連忙上前去開門。
門外,除了她父母外,還有一個外貌陰冷、英俊,氣勢威風而神色冷漠的黑衣男子。
韓夢日第一眼就被這個黑衣男子吸引住,根本沒有看到她父母。這也難怪韓夢日會為他失神,他是如此的與眾不同,教人想不注意都難;尤其當她觸及到他那一黑一銀、而且十分冰冷的眼眸時,一股寒意猛然竄上她的心頭,使她整個人都傻在門口了。
這個男人是誰?又高又帥,五官俊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身上那套黑色的合身皮衣以及長褲,完全將他修長的身段展露無遺;就連他走路的姿勢都顯得魅力十足,甚至帶股目中無人的氣勢,彷彿他是天生的王者……而最特別的是,他留了一頭長長的黑髮,那頭及腰的黑髮閃閃發亮,真的很漂亮、很適合他。
韓夢日見過的帥哥俊男也不少,但從沒見過像他這麼吸引人的;他給人的感覺就像希臘神話中那位統治死亡世界的冥王黑底斯。那冷酷完美的外貌,簡直不像現實中的人所該擁有的,一頭黑得發亮的頭髮更突顯出他神秘俊酷又優美的氣質,令人忍不住懷疑,他——真的是存在的嗎?
咦?不過他的眼睛竟然有一隻是銀色的?是隱形眼鏡嗎?還是陰陽眼?看起來還真是有些可怕……「夢日?」一連叫了她好幾聲都不見反應,劉靜沁終於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一臉擔心地看著她。「夢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啊?」猛然回過神,韓夢日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她那頭俏麗的短髮。「爸,媽,我沒事。」
她邊說邊挪開身體讓他們三人進去,一隻美眸則緊緊鎖在那個黑衣男子的身上,並且對他友善地笑了笑;不料那男子卻連看她一眼都沒有,高傲的態度令她不自覺地產生反感,對他的第二印象馬上大打折扣。
哼,耍酷啊?要不是看在他是跟著她父母來的,她才不想理他哩。
瞪著黑衣男子出色的背影,韓夢日在心中不時嘀嘀咕咕著。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屌的男人,那無視她存在的神情,簡直就是瞧不起人嘛,真的令人感到很不舒服。
一看見父母,韓夢月秀麗蒼白的臉龐立刻綻現一抹最美的笑容;可是當她的目光與那名黑衣男子邪氣的雙眸對上時,笑容瞬間凝結在她的臉上。她在俊俊酷的臉上也看見同樣的震驚,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緊緊纏繞著兩人,令彼此的眼光無法移開。
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給她的感覺如此熟悉?好像他們早已認識。為什麼她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竟有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呢?就好像等待他已久,想他想到心都快碎的那種痛心感覺……莫名地,像是負荷不了這股突然而猛烈的心悸與震撼,韓夢月的胸臆再次隱隱發疼。
「啊!好痛——」
她痛苦地呻吟一聲,雙手緊摀住胸口,瘦弱的身子因承受不了椎心刺骨的痛楚而整個蜷縮成一團,頓時嚇壞了病房裡的人。
「夢月!」韓氏夫婦心疼地衝上前想抱住女兒。
「出去!」黑衣男子卻突然怒喝一聲,把他們嚇得定格在原地,連動都不敢動。
「不准碰我姊姊!」
唯一不受他影響的就只有韓夢日。她瞧見他走近病床,立刻大喊一聲,並衝上前推開他,然後像母雞保護小雞似的護衛在韓夢月的病床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個黑衣男人竟讓韓夢日感到一股很強烈的不安,心中有道直覺不斷地告訴她,這個男人有可能會對她姊姊不利,他會害死她,所以她絕不能讓他靠近姊姊!絕不能!
「走開!」黑衣男子再次低吼,只眸像是要吃人似的怒瞪著韓夢日,一瞬也不瞬。他重施故伎,想以眼神控制韓夢日的意識,好讓她也像她父母一樣,乖乖地聽他的話、受他的擺佈。
然而韓夢日卻絲毫不受他法力的影響。只見她秀眉倒豎、滿臉凶巴巴地對著他大喊:「該滾出去的人是你!」接著她又氣急敗壞地對著一旁被嚇呆的父母親說道:「爸、媽,你們還楞在那做什麼?還不趕快按鈴叫醫生來,快呀!」
對於韓夢日不受他眼神控制一事,黑衣男子心中頗感驚訝;但他懶得探討原因,只因韓夢月痛苦的哀號幾乎快撕裂他的心。
「我就是醫生。」語聲未落,他粗魯地一把將擋在病床前的韓夢日推開,然後側首對韓氏夫婦使個眼神。「把她拖出去。」
什麼?他竟然叫她父母把她拖出去?這傢伙當他自己是誰啊?天皇老子還是美國總統啊?真是太狂傲了!不罵他幾句還真是難消她心頭之氣。
「喂喂喂!你不要太過份了!」
他無禮的態度、霸道的口氣,著實惹火了韓夢日。只見她雙手插腰,擺出氣勢十足的茶壺姿勢,正想開始對他破口大罵時——「夢日,你別鬧了,快出來吧。」
「是啊,我們快出去吧,別在這裡妨礙醫生了。」
受控制的韓氏夫妻,突然一人一邊地架著韓夢日的兩隻手,然後連推帶拉地將她拖出了病房。面對這樣出乎意料的情形,韓夢日感到十分錯愕,甚至驚訝到忘了抗議和反抗;直到她被父母給拖出了病房,來到醫院大廳時她才猛然回過神來,並且開始大發脾氣。
「爸!媽!你們搞什麼飛機呀!那個男人又是誰啊?你們幹什麼那麼聽他的話啊?還真的把我給拖出來,有沒有搞錯?我是你們的女兒耶,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呢!」
韓夢日氣得直跺腳。怎麼會有這種父母嘛!不幫她也就算了,竟然還乖乖地聽那個臭男人的話,把她像犯人一樣地給「請」出來。天哪!從病房到大廳這段路雖不遠,但人可多了,就不知有多少人看到她方纔那挫樣。這下她面子可丟大了,以後她還有何面目來醫院看姊姊啊?真是丟臉死了!
「夢日,你別再無理取鬧了。人家佐修羅先生可是醫學界心臟權威的大醫生,他是我和你媽媽在美國托了好多人關說,才好不容易請到他回台灣替你姊姊診斷病情的。你以後對他說話客氣點,可別像剛剛那樣沒有禮貌,萬一得罪人家就不好了。」
韓伯信理所當然地說著這些話,劉靜沁則在一旁猛點頭,彷彿真有這麼一回事似的,誰也看不出他們的意識早已被控制。
「哼,誰叫他那麼目中無人。」韓夢日不甘心地咬牙道,恨不得再衝回病房把那個目中無人,而且陰沉沉的傢伙給罵回美國去。
佐修羅?醫學界心臟權威的大醫生?怪了,怎麼她從沒聽過有這麼一號大人物?
哼,全身黑兮兮又戴個什麼銀色隱形眼鏡,頭髮還留那麼長。雖然人長得是帥帥酷酷、又很好看,但脾氣那麼壞,全身上下又陰陽怪氣的,怎麼看都不像個醫生,說他像個死神她也許還會信。
死神?
突然想起佐修羅方才帶給她的那股危險氣息,韓夢日猛然一陣心驚;為何她總覺得他會害死她姊姊?難道他真的是個死神?
不安啃噬著韓夢日的心,那傢伙真的是什麼心臟權威嗎?他的醫術真的能信任嗎?老實說,韓夢日實在很懷疑……***
病房裡,韓夢月痛苦地在床上翻來覆去,佐修羅沒有一絲遲疑地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接著二話不說便扯開她衣服上的帶子。霎時,印入眼底的是一塊銀色的胎記,它正張牙舞爪地盤據在韓夢月雪白的胸前,彷彿怕人忽略它的存在……「你做什麼?」韓夢月不敢相信地睜大錯愕的雙眼。他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聲不響地剝掉她的衣服?就算他是醫生也沒有權利這樣做啊!
韓夢月紅著臉努力地想掙脫他的懷抱,可是卻力不從心;胸口那一陣陣如火燒的痛意不斷地侵襲著她,她只能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他胸前喘著氣,任由他眼神放肆地檢視她胸前那塊可恨的銀色胎記。然後她感覺環擁著她的那雙手臂力道猛然又加重了些,她是如此的嬌小虛弱,幾乎已被他高大並向前傾的身軀給淹沒了。
不久,韓夢月完全暈眩在他那獨特的男性氣息裡。然而最讓她感到吃驚困惑的,是在這個陌生男子的懷抱中,她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全感和溫馨感,那感覺是如此的熟悉,彷彿她天生就該屬於這懷抱;就像方才第一眼見到他時,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天生屬於他的……天!為什麼她會有這麼荒謬的感覺和想法?這個男人她根本不認識,她甚至連他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如果她曾經真的見過他,像他這麼出色的男人,她不可能忘得了的。
可是——她心頭對他的這股強烈熟悉感,又該作何解釋呢?
「放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突然這麼說,低啞的聲音令人心動不已。
真的很不可思議!就連他的聲音都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他了,而她也好似已經等了他很久、很久了……雖然心痛如絞,但韓夢月真的好想釐清自己心頭這道莫名的情愫;她用力地搖搖頭,企圖想讓自己的腦筋清晰些。
可是沒用,當他低沉沙啞、扣人心弦的嗓音輕輕地在耳畔響起時,她的意識反而更加模糊不清了。胸口的痛意不知在何時已平撫,濃濃的睡意奪走了她僅存的心思。她緩緩合上眼,如溫馴的小貓依偎在他的胸前,安心地享受著那似乎原本就該屬於她的溫柔。
輕輕地讓她再度躺回床上,佐修羅溫柔地拭去韓夢月臉上殘留的冷汗。他默默地凝視著她安詳的睡臉,不帶感情的雙眸奇跡般的逐漸浮現一層溫柔……不過當他的目光自她的睡頻移落至她胸前那塊刺眼的銀色胎記時,一道自責與心疼霎時佔據了他整個心頭,令他愧疚不已。
銀色的胎記、如刀疤的形狀……沒錯,眼前這位平凡的女孩,的確就是轉世後的愛蒂亞公主。雖然她的容顏已變,但若不是曾受過光之族聖劍所傷的紫星人,人類的身上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罕見畸形的胎記?而會受到聖劍所傷的人,除了光之族的公主愛蒂亞外,還會有誰?這是當時她為了保護他所承受的那一劍所造成的傷痕,不論過了幾百年、幾千年,甚至幾億年,這道傷痕永遠都會烙印在她的身上,跟隨著她生生世世;同時也會深深地刻印在他的心上,永遠都不會忘。
不過能怪他嗎?當時她若沒有封住他的法力,拉維克早就死在他的手中了,又豈能那麼順利地拿到聖劍?而她也就不會因為要保護他,而慘遭拉維克那致命一劍。一切只能怪她自己太傻、太容易相信別人了。
不過他不會讓她白白挨那一劍的,欠她的情,他一定會還。一旦讓他等到封印解除、法力完全恢復的那一天,他一定會重回紫星,跟拉維克算清這筆舊帳、替她報那一劍之仇的。
「愛蒂亞,我終於找到你了……」
修長的手指如微風似的輕撩過韓夢月胸前那塊胎記,他低下頭,輕輕地吻上那銀色的胎記;接著唇邊微微一抿,緩緩游移至她緊閉的唇瓣上。
一抹冷笑再度在他俊酷的臉上蕩漾而起,他在她唇邊粗啞地低聲呢喃著:「愛蒂亞,我的公主,你是我的,永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