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母親的回信讓何澄空憂喜參半。
她母親一直替她感到高興,能進桐梧,就表示將來前途有保證,安定的工作、穩定的生活都將不是問題,可說是就快苦盡甘來了。
就是這樣,她怎麼敢讓她母親知道,桐梧根本是一個扭曲變形且孤立封閉的「階級封建」社會;更甚者,封鎖一切消息,「治外特權」的地方。而他們這些全額生,根本是供那些權貴子弟學生消遣娛樂時欺負作弄發洩的對象罷了。
信裡自是不能說。好在只剩兩個多禮拜,到時面對面再解釋吧。
信中又提到,她母親認識了一個人,做小生意的,老實可靠,對她母親也很好,是能考慮婚嫁的對象。她母親打算讓他們見個面,省親會那天會帶那男人一起過來。
何澄空折收起信,往床上一躺,默瞪著天花板。好不容易,她母親終於找到個真心待她又合適的對象,她也替她母親覺得高興,這樣一來,她從桐梧退學的「打擊」會變得比較小吧。
房門「喀隆」一聲,她就勢倒反仰頭一看,是林漾。衣服有些髒,沾了泥沙,裙子被剪成一條一條的。
「林漾你沒事吧?」她一古腦兒翻身坐起來。
「我很好。」林漾躲避她的視線。
自從她在餐廳被江海深公開羞辱那天,惡運就更加籠罩這寢室。但因為有宋晴在,到目前為止,除了來自江海深的威脅,她還沒真正吃到什麼虧。
不過,林漾就沒那麼幸運了。尤其當那些人知道林漾與她同寢室,更是變本加厲欺負林漾。林漾很少訴苦,她全副心思又在計畫離開的事上,所以對林漾並不太關心。但這時看見林漾那模樣,一股深深的內疚發與罪惡感由她心底猛竄出來。
林漾匆匆躲進浴室,何澄空猶豫一下,終究跟了過去。
林漾旋開洗臉抬的水龍頭,使勁搓洗著手。何澄空站在門邊,倚著門緣,看著鏡子裡的林漾。
「林漾,你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好一會,她終於下定決心開口。
林漾抬頭,任由水嘩嘩地流,由鏡子裡怔怔地回望她。望著望著,兩道淚嘩地就流出來,失聲痛哭起來。
「我也知道這樣不行,但我又能怎麼樣?他就是不肯放過我!」
何澄空慢慢踏進浴室,關掉水龍頭,再回身面對林漾。
「你有沒有想過改變自己?」
「改變自己?」林漾努力睜大哭腫的小眼睛,有些訝異。
「對。改變你自己。」不管了,反正她很快就要逃開這裡,不必那麼小心提防了。就算是做善事吧!她實在對林漾有種對不住的內疚感,一股熱血沖滿她胸口,完全沖昏她的頭。「你的打扮、你的外貌,甚至你的舉止穿著。」
「我要怎麼做?」林漾無所適從。
「你能相信我嗎?把你自己交給我,由我來幫你打理。」
林漾表情空洞地看著她,一會終於默默地點頭。
何澄空點個頭,開始動手。
「首先,要拿掉這個笨重的眼鏡。」她一邊動手一邊說:「找個時間,去配副隱形眼鏡。你的眼睛很漂亮,遮住了可惜。然後,是你的頭髮!」她找了剪刀,不由分說將林漾的馬桶蓋頭打薄削短,襯出林漾巴掌大的臉蛋,立刻一百八十度變形成無比的俏麗感。
然後
「上點薄妝,你的皮膚不錯,只要打上薄薄一層的粉底就可以。再擦點口紅,粉紅色適合你,看起來青春又有朝氣。來,你自己看看。」
這樣,忙了一會,她覺得稍稍可以了。
她將林漾推到鏡子前。
前後不過兩個多小時,鏡子裡的林漾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個是我嗎?」林漾半張嘴巴,著實呆住,簡直不敢相信,懷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就是你沒錯。」何澄空微微一笑。「還有,你要不要試試穿比較休閒的衣服,比如牛仔褲。你那些打褶裙穿了不太方便活動吧。」
那些打褶裙不是灰棕就是深棕色,件件過膝長到小腿肚,土到不能再土,起碼倒退流行半個世紀。
林漾呆怔好一會,好像在適應她的新形象。而後露出一股羞澀,又有一些不解,轉向何澄空。
「謝謝你──呃,澄空,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變成這這麼不像是我的模樣。但你既然懂得打扮,為什麼你──」她咬住唇,看著何澄空那副抱歉的裝扮。
「我是故意的。」反正再待在這裡也沒多久了,何澄空也不再保留。「我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畫量打扮得跟大家一樣。沒辦法,為了自保嘛!誰曉得桐梧會是這樣一個鬼地方!」
林漾總算瞭解。點頭說:「其實進來前,我曾聽過謠傳,大略知道姐妹會、兄弟會的事。但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是我很天真吧?!」
「這不是我們的錯,我們都被騙了。」何澄空說:「我對你很抱歉,林漾。為了自保,一直看著你被欺負。」
林漾默不作聲,氣氛有些沉重。
何澄空試著讓氣氛輕鬆一些,說:「不過三會中那些變態的人裡頭,也有正常不錯的人吧,像宋晴──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了哦,林漾,他還記得你!」
林漾臉紅起來。「他真的還記得我?」臉色卻有些怪異,古怪地盯著何澄空。
何澄空沒留意,說得興高采烈。「他甚至還記得你的名字。我跟他說我們是室友,他還要我代他跟你打聲招呼。」這不算說謊吧。雖然是她硬說了好幾遍,但宋晴好像知道了林漾的名字。
「你跟他說起我」林漾的表情更古怪,柔靜中忽然閃過一絲怨氣。但那只是一剎間,可能根本是因為室內燈光陰影所造成的關係。
何澄空眨眨眼,沒有太多心。
「是啊,宋晴算是桐梧裡難得一個神經正常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歡宋晴,何不試著跟他交交朋友?」
「交朋友?跟他?我?」林漾連連低聲驚喊,一邊忙不迭搖頭。
何澄空沒進一步說服,宋晴雖然人不錯,本質上到底也是個大少爺。她走到桌前,隨手將桌上的東西收進抽屜,看見那封信,沒想太多,便說:
「其實,能早點離開這裡就早點走是最好的。我老實告訴你,我很快就要逃開這鬼地方了。」把她打算等省親會她母親來時,跟她母親一道離開的計畫,毫不保留地告訴林漾。
林漾邊聽邊眨眼,看不出有什麼奇特的表情。她只是望著何澄空,好像在看一個外星人,然後才淡淡說:「我要是能跟你一樣,也能離開就好了。」
「你要不要試著請你父母也過來?」
林漾搖頭。「他們根本知道這裡的情況,只恨不得把我賣了──」卻突然閉口,抿緊嘴巴望何澄空一眼,又搖了搖頭,走回她自己的那邊床位,便不再說話了。
何澄空也不好再追問,自己躺回床上。一整個晚上,兩個人竟沒再說過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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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淡的茶香溢滿整個室內,宋晴倚著靠墊,看著荊筱梨身姿優雅地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紅嫩的小口配上雪白的瓷白,顯得那雙唇更是飽滿勾人,他幾乎是看得著迷了,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荊筱梨含著淺笑,蘭花指無意似的拂拂頸畔的髮絲,顯露出雪白細緻的脖子。
「聽說你最近和一個新生很談得來?」為他倒一杯新茶。
「我跟何澄空是相當合得來沒錯。」料想荒筱梨不會不知道這件事,宋晴倒是很大方地承認,也不避諱提起何澄空的名字。
荊筱梨忽然邀請他喝茶,他雖然高興卻也有些奇怪。會是她聽到什麼,心裡覺得介意才找他嗎?但他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荊筱梨並沒有那麼在意他──他不是不明白他們這個「三角習題」,總令他那麼點微微的無奈。
「你很中意她?」荊筱梨問。
「我跟她只是朋友。」
「可我聽到的好像不是這樣哦。」荊筱梨傾傾頭,傾出一點俏皮及女孩兒的嫵媚。
「那些人吃飽沒事瞎說一通,你也信!」
他不是嫌棄何澄空的長相,只是他沒往那方面想。就相處,他就喜歡和她在一起時那種感覺,倒沒想到男女之間的事,荊筱梨這麼一提,反倒像在提醒他。但他只稍微一想,就不禁失笑。他跟何澄空?他搖搖頭。換作是何澄空,也會這樣搖頭吧?
荊筱梨笑了。笑容很美麗,還夾一絲得意。
「你多少小心一點。」她也不相信宋晴會看上那種女孩。「和那種人在一起,就算不失了自己的身份,別人看了也會亂嚼舌根,胡亂說些不該說的。」
「誰要說什麼,就讓他們去說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澄空是個有趣的女孩,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她個性很好,我想你見了她應該也會喜歡她的。這樣好了,哪天我介紹你們認識。」
居然把她跟那種低三下四的全額生相提並論?!
「好啊。我也很好奇,想見識見識讓你這麼讚不絕口的女孩。」笑得比玫瑰還艷放。
她倒要看看,那個何澄空是怎麼的三頭六臂,把宋晴的心都收了。
「那麼改天我帶她過來。」宋晴咧嘴笑起來,端起來喝了一口。
滋味甘醇,像他與何澄空在一起時的感覺。
荊筱梨又親手為他斟上一杯,身上的馨香隱約溢洩,香氣拂上他的臉,宋晴下意識深深呼吸口氣,那瞬間就那麼陶醉。
「筱梨」他不自禁伸手去握她的手。
荊筱梨應他一眼,唇畔浮抹淺笑,欲抱還迎,半帶嬌地收回手,卻又余意繚繞睇他一眼。
但那曖昧的氣氛沒停駐太久,荊筱梨收身端坐,斂起流轉的媚眼,端起瓷杯淺嘗起,不再去看宋晴。
宋晴悵然若失,失神地盯著她一會,卻得不到回應,心裡無奈地苦笑。
香醇的茶這時喝在嘴裡,他也覺得滋味全無了。門忽然「碰」一聲,他心頭震一下,荊澤元帶了一串嘍囉進來。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是你啊,宋晴。」荊澤元流氣笑著。「你跟筱梨兩人在這裡談心,我是不是打擾了啊?繼續啊!別介意我,就當作我不在好了。」
宋晴不理他,荊筱梨蹙蹙彎彎的細眉,說:「哥,你來這裡做什麼?」
「沒做什麼就不能來啊?海深能來,宋晴也能來,我就不能來?筱梨,你未免太偏心了吧。」沒等荊筱梨開口,轉向宋晴,又說:「宋晴,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全額生打得火熱。怎麼,你的口味變了?」
他身後那串嘍囉曖昧地吃笑附和。
宋晴不想跟他一般見識,裝作沒聽到。
荊澤元又自說自話。「不是我說,宋晴,你的眼光實在有問題。那個女的──喂,叫什麼來著?」回頭詢問他那串嘍囉,沒人知道。他聳個肩,繼續說:「反正那女的,聽說長得又土又醜,看了就教人消化不良。那種貨色你怎麼也出手?!」
「澤元,你這顆腦袋就只會想到這種事嗎?」宋晴譏諷他一眼,懶得跟他多蘑茲。站起來,對荊筱梨欠欠身,尋了借口說:「謝謝你的招待,筱梨。我還有事,先走了。」
「這麼快就要走了?」荊澤元毫無自知之明。「不是我多嘴,宋晴,那種貨色玩玩也就罷了,還搞得讓人說三道四。不過,那個土氣的鄉巴佬到底有什麼能耐,竟耍得你團團轉?我倒有興趣瞧瞧。」
宋晴猛回頭,雙眼狹銳起來。「澤元,我話先說在前頭,你最好別動她的腦筋。」
「喲喲!我才說說,你就翻臉了。」他更要瞧瞧那個鄉巴佬是什麼三頭六臂了,竟能讓宋晴跟他翻臉!
「澄空是我的朋友,你如果動她,別怪我不講情面。也告訴你手下那些人,不要打澄空的主意。」宋晴丟下話便轉身出去,沒注意到荊筱梨細嫩好看的眉糾結起來,被冒犯似的不悅神態。
「哼!」荒澤元啐了一口。「警告我?我偏就是要碰,看你能怎麼樣!洪華,去,去查查一那個鄉巴佬到底是誰。」交代他手下去挖出何澄空。
荊筱梨輕描淡寫說:「何必那麼麻煩。她叫何澄空,今年剛進來的全額生,很好找的。」
荊澤元衝他妹妹瞇了瞇眼,陰聲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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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荊澤元為所欲為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今天才開始的。但以前宋晴即使覺得他做得有些過火,大抵也都是一笑置之,這是他們的地盤,本來事情就是那個樣子的。
但方纔荊澤元企圖動到何澄空頭上,他竟忍不住,覺得反感起來,甚至發起火感到生氣。他尤其厭惡荊澤元提到何澄空時那種輕蔑猥瑣的語氣,好像他自己被冒犯了似。
一切似乎變得有些奇怪,他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他搖搖頭,想搖掉那奇怪的感受。
「宋晴──」一個冰冷的聲音叫住他。
宋晴自然停下腳步。那個聲音他聽熟了,即使不必回頭他也知道是誰。
「海深。」他轉身,迎向江海深。
這個時間,多半的學生都老老實實在上課。但他們從不管這些的。會管閒事的講師或教長都被請走了。多的是在本科研究傑出又不會多管閒事,甚至反而討好聽話的專家學者。桐梧一向不缺那種很識相的人的。
說是「助紂為虐」也不為過。但他們這些呼風喚雨的權貴生自然不會這麼想。
「正好,我在找你。」江海深竟是特地找他而來。
「什麼事?」宋晴問。
江海深找他不是什麼不尋常的事。不過,他眼裡似乎燒動著奇異的火光,有種無情的生氣。
「她,我要了。」江海深直接捂下話。
沒頭沒腦,宋晴錯愕一下,一會才明白。
「為什麼?」沒想到,也不相信。江海深怎麼會看上何澄空?
不是說何澄空不好,但
「我要她就是。何必需要為什麼。」江海深口氣簡直傲慢。被他看上是對方的榮幸,哪還要什麼理由!
「我明白。但,海深,你怎麼怎麼突然對澄空感興趣起來?」
「那你呢?」江海深睨視他反問。
「我?我把澄空當朋友,只是那樣而已。倒是你──我不懂!」
「這不需要懂。總之,她我要了就是。」好像何澄空是什麼物品,他要就得給似。
江海深自然不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說話。過去,宋晴絲毫不得覺有什麼不對,但這一次他卻有些不以為然。
「她不是物品,海深。」不是他想要就能要。
江海深挑一下眉。「所以?」
宋晴心沉了一沉。「海深,你是認真的嗎?」他並不想跟江海深撕破臉。
江海深又挑一下眉。
他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笨,宋晴心裡苦笑。江海深何曾對誰認真!他何必!也不必!
「算我求你,海深。放過她吧!隨便你要誰招手即來,何必去為難她?」
江海深冷笑一聲,眸子變得深利。
他們到這地步了嗎?宋晴竟為她求情!
好個何澄空!
他胸火燒得更烈更盛,很不是滋味。
「我再說一次,她,我要了,筱梨就讓給你,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她。」
「海深,筱梨不是東西,澄空也不是,不是我們說要就能要、說讓就能讓的。」宋晴苦笑。說:「我們一直高高在上,不曾考慮過別人的感覺。但和澄空相處過後,我慢慢有這種感覺,懂得什麼是尊重,你並不喜歡澄空,何必招惹她呢?海深。」
江海深眼神陰沉下來,陰鶩又冷酷。「你打算跟我作對嗎?宋晴。」
宋晴苦笑,他最不想敵對的就是江海深。
「我們是好朋友,你明知道我不會反對你什麼的。」
「那很好。」江海深冷眸緩下來。「你從現在開始,不要再插手何澄空的事。」
宋晴重重歎口氣。「我知道了。不過,總可以和她說說話吧?再說,你到底打算對澄空怎樣?海深,看在我份上,拜託你,不要太為難澄空。」
「那就要看她了。」如果她不識抬舉──她如果敢──他非讓她嘗些苦頭不可。
「還有,既然我要的束西,我不希望你再跟她有任何牽扯。」言下之意連說話接觸都不許。
「你究竟想要她怎麼做?」竟連跟她說話,江海深也不許!
江海深冷著臉,有些咬牙切齒。「我要她求我。」
求他青睞她。求他幫助她。
求他施捨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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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低著頭走進餐廳時,由眼角餘光,林漾知道,有許多人抬頭看她,甚至聽到那些人交頭接耳的聲音,在疑問她究竟是誰。
她抬起頭。看到一雙雙驚奇的眼光。
「那是誰?」
「好像是個全額生,有名牌林漾?!不會吧?!」驚呼詫訝聲不絕,沒有人敢相信。
「她怎麼變那麼多?」
大半個餐廳嗡嗡聲不斷,愈多目光投向林漾。林漾有些不安,但忐忑中卻又生出股奇怪的自信心。她照過鏡子,現在的她顯得甜美俏麗,如同一般漂亮的青春少女,完全找不到過去那個「林漾」半點痕跡。
餐廳中央射來幾道不善的視線,是艾瑪玉她們。林漾掃她們一眼,一點都沒有之前的畏懼退縮。外表變了,奇怪的彷彿她的內在、性格也跟著變了。
除了艾瑪玉她們,她也看到荊筱梨。然後,一旁的荊澤元、江海深、宋晴──啊!是他。
她心臟撲撲地跳起來,羞澀地低下眼。他也跟其他人一樣在看她嗎?注意到她的轉變嗎?
忍不住又抬起眼,一顆芳心倏地沉下去,宋晴根本沒有朝她方向望上一眼,對她引起的騷動根本無動於衷。連江海深也是顯得漠不關心,連眼都沒有抬上一抬。
她找個位置坐下來。水麗的眼睛不時望向宋晴。有人過來跟她搭訕,她優雅地微笑,內心不禁有絲得意,她到底不是過去的林漾了。沒想到外表的改變竟帶來那麼大的轉變。比起那些人,她不只要漂亮上十分,下意識抬抬下巴,對她自己更有信心了。
一會兒,她看見宋晴望著後門那方向,目光突然一亮,好像看見什麼寶貴的事物。不只是宋晴,竟連江海深也死盯著後門那裡,目光陰沉卻又有一種佔奪的慾望。她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心陡地一沉,神色陰騖下來。
後門那裡,一身古板土氣的何澄空像作賊一樣溜進來,怎麼看怎麼地教人不順眼。
林漾見宋晴作勢想站起來,江海深掃了他一眼,他猶豫一下,終究沒有站起身來。
她心裡一陣刺痛,突然怨恨起何澄空,憑什麼何澄空可以得到那樣多的關注?她們有什麼不一樣──不!何澄空根本比不上她!
她盯著何澄空,看她賊兮兮地端一盤飯菜走到角落靠垃圾筒的地方。夾成口字型的頭髮、厚重的眼鏡、黑沉的皮膚加上雀斑黑斑,那麼平凡普通,這餐廳到處都是──
不!她目光忽然緊起來,要吃人似的眨也不眨地瞪著一無所覺的何澄空。
如果把她的頭發放下來,流披在肩上,拿掉那笨重的眼鏡,皮膚再白透一點,或許上點妝,再改變那身老女人似古板穿著打扮啊!高挑的何澄空呈現的將會是怎樣惑人的面貌?!
她一直不曾好好留意過何澄空,這會這樣一看,她發現何澄空如果好好打扮,一定十分搶眼的
她的目光冷起來。木然中有些似妒若恨的寒意。
「喂,林漾!」艾瑪玉她們走到她桌位來。
她漠然地抬頭,目光有種寒鎖。
艾瑪玉等人被她不同以往的態度一時震懾住,氣焰竟滅了不少,不像以前那麼猖狂。但仗著人多,聲勢仍驕縱,傲慢說:
「我問你,你跟那個何澄空住同一個寢室是不是?」
林漾一一掃她們每個人一眼,才冷冷說:「你們想怎麼樣?」
冷冷地,反擊地,與她們全然對等的姿態。
艾瑪玉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時有些不適應,好一會才又開口說:「有件事想跟你談談。」
「說吧。」第一次,林漾面對她們時沒有畏縮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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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百般不願意,餓了兩天,何澄空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到餐廳來。
宋晴或許應了她的要求,不再找她,讓她少受了很多注目,鬆了不少的氣。不幸的是,她發現,除了宋晴,她根本沒有朋友,沒有人會來理她或在意她。
這樣也好,剩下兩個禮拜,她很快就可以熬過去的。
她端了午餐,盡可能將自己縮藏到角落。角落坐的大都是些全額生,感覺上安全許多。
「喲!這不是我們副會長的寵物嗎?」但不,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早了。
她飛快望了說話的人一眼,別三角形徽章的,是學生會的成員。
這些人什麼地方不坐,幹麼巴巴跑來丟垃圾的角落?她有些惱,怕是來找她麻煩。
她不理他。但那人不放過她。
「我們副會長在那兒哪!你幹麼像隻狗一樣躲在這裡?」他同伴哄笑起來。
這種人要挑釁就讓他挑釁吧。何澄空任他說去,低著頭拐個方向想走過去。
那人腳一伸,將她勾倒,「鏗鏘」一聲,她連人帶餐盤撲摔到地上。飯菜灑了一地,熱湯更濺了大半在她身上。她顧不得痛,想趕緊爬起來,兩個人踩住她的背不讓她起來,硬是逼她像狗一樣趴在那裡。
「你們想幹什麼?」她掙動想起來,被踩得牢牢的。
一旁那些人怕受到牽連,早都躲遠。圍來那些變態看熱鬧的人。
「跟你這個醜八怪能幹什麼?還是,你希望我們對你幹什麼?」一窩人淫猥樂笑起來。
「放開我!」
「又沒人綁著你。不過,你這樣浪費食物不太好吧?把地上那些飯菜舔乾淨,我自然放了你。」
「放開我!」何澄空手肘用力掙著地板,拚命想掙扎起來。
那些人壓住她的手,硬是將她的臉往地上的飯菜壓過去,逼她吃那些東西。她不肯,拚命甩動頭,他們按住她的頭,用力將她的臉壓入那攤油膩骯髒的飯菜中。
「唔」她難過得掙扎著,臉頰、鼻孔、嘴巴都沾滿了油膩的飯菜。卻被抓按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她覺得快窒息了,頭髮被人用力一扯,抓起她的臉。有些飯粒跑進她嘴巴,嗆到氣管,她咳嗽個不停。
看熱鬧的人卻愉快地哈哈大笑,覺得很好玩。
「喂她吃點東西吧!」那些人抓起地上的殘餚,硬是塞進她嘴巴裡。
她不肯張開嘴巴,他們硬是一塞再塞非逼她吃下去不可。
何澄空痛苦地閉上眼睛。在她閉上眼睛前,在圍觀的人群中,她似乎看到了林漾,目光冷冷地望著她。但她想她是看錯了,那目光冷漠得教她覺得寒顫,沒有同情,而彷彿說她是報應活該。
那人跟著拿了一碗湯,說:「看她這麼髒,幫她洗洗臉吧。」往她頭上淋了下去。勾了莢黏膩的湯,順著她頭髮臉龐倒流下去。
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餐廳另一邊,宋晴實在看不下去,咆哮說:「澤元!叫你的人快住手!」
一開始,他就想衝出去,好幾次忍不住想插手,都被江海深冷冽的目光阻止住。
江海深既然袖手旁觀,荊澤元自然更肆無忌憚。本來像何澄空那種人就是給他們取樂的,宋晴發神經了才會無聊地想為那種人出頭。
「你不覺得遣很有趣嗎?」荊澤元笑嘻嘻的,對宋晴的忿怒置若耳邊風。
「你──」宋晴衝動地站起來。
「宋晴!」江海深喊住他,聲音並不大,但聽得出那刺骨的寒意。
宋晴卻忍無可忍,忿怒對著江海深。「你說你要她是這種要法!任她被人欺負,這算什麼?!你這樣做,她更不會向著你!」
什麼?!荊筱梨臉色一變,皺眉說:「宋晴,你到底在說什麼?誰要誰了?」
宋晴往江海深一指:「問海深呀!他挑明跟我說他要澄空!」還警告他,說威脅也不過份──不准接近她,甚至與她說話也不許。
「海深,到底怎麼回事?」荊筱梨漂亮的臉蛋有些垮了。
荊澤元插嘴說:「海深,你真的看上那個土氣的醜八怪鄉巴佬了?你的品味應該不會那麼差才是吧!」
「那是我的事。」江海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海深!」宋晴也不顧其他人在場,語氣有些指責。「你要什麼人沒有,何必那樣躇蹋人?再說,澄空並沒有得罪過你,你那樣對她,有點欺人太甚!澄空不是東西,不能任意玩弄的。你這樣,不是太過份了嗎?」
「我對她怎麼了?我有打她罵她嗎?」對宋晴跡近指責的質問,江海深不禁有些惱怒,甚至吃味,而更加不痛快。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但他雖然沒有親自動手,這樣袖手旁觀無異是默許荊澤元的舉動。
荊澤元火上加油。「宋晴,你這麼為那個醜八怪說話,是不是已經跟她有一腿了?」
「澤元!你的嘴巴很臭,最好少開口,沒人會當你是啞巴!」宋晴生氣地瞪著他。
荊澤元變了變臉,就要發作,瞥及一旁的江海深,忍了下去,反而笑起來。「你也不要惱羞成怒嘛!宋晴,那種貨色,也不會有人跟你搶的。」
江海深皺眉了,冷眸罩向宋晴。宋晴出乎尋常,這麼為何澄空,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麼
宋晴忿然站起來。「你這樣做是行不通的,海深。你這樣為難她,算什麼?!」不忍再往何澄空那方向多看一眼,也不再理江海深等人,掉頭走出去。
荊筱梨心中卻陰晴不定,這對她真是個大意外與打擊。江海深竟然會對何澄空那種簡直一無是處的女孩感到興趣!怎麼會那樣?!到底是哪裡不對了?!
她不由得瞪著眼,盯住何澄空那狼狽的身影不放,懷疑何澄空究竟是怎麼勾引宋晴和江海深兩個人的,不禁咬緊牙,憤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