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伸搖晃手中的調酒杯,迅速地調好一杯酒之後,把事情全部打發給屬下一個人調,自己拿了瓶香檳過來幫我跟他各自倒了一杯。
「香檳是慶祝用的酒。」
「我知道,我是慶祝你變成良家夫男啊!這麼久都不來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寂寞呢!」
「最好是,我聽小資說,你的那位黑社會大哥,常常三不五時來光顧一下,怎麼會寂寞?」
維伸瞪了我一眼,「就是因為他時常來光顧,我才寂寞,想找個好男人都會被他給嚇跑,我操!」
看他真的一臉非常不爽的表情,我笑了起來,老實說我說不定是最瞭解維伸的人,雖然他的確是很不爽,但是我敢打賭,那不爽的情緒裡絕對有一份是在哀怨那個黑社會大哥怎麼只會趕人,不懂得乾脆就對維伸硬來。
「你幹嘛不直接跟他說你想要了?」
「他媽的,你要我一邊趕他一邊跟他說,快強姦我不然我不爽?」
「這聽起來不錯……最近生意怎樣?」看他有把手中香檳直接砸在我頭上的衝動,趕緊轉移話題。
「還好,都一樣,不過可能是因為你最近太少來了,少了不少喜歡你這一型的顧客,害我剛進貨的鞭子跟刑具都快銷不出去。」
我直接給他一拳,這傢伙根本就是暗指我是屬於那種被虐型的O號,雖然我承認自己覺得看起來挺有意思的,但是並不代表我會想要做這種事。
光是想到要溙颺拿鞭子打我,我就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回歸正題,你不會真的跟那個溙颺談起戀愛了吧?」
「你消息太慢了,我們已經快到互許終生的階段了。」
「天啊!月諒你真是太強了,那個人是異性戀沒錯吧?你竟然可以讓他接受你?還是其實他的潛意識裡根本就是個BI?有做過了嗎?」
「你講話一定要這麼直接嗎?我還是清純少年耶!」差點被他這一句話被香檳給嗆死。
「拜託!這時代哪有什麼清純少年,你敢說你沒看過G片?」
「那不一樣。」看是看,做是做,完全是兩回事……好吧!我承認,其實我希望溙颺他把我奸了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基本上打從認識他開始就每天作春夢,害我每天起床都很累,好像真的跟他在床上打了十幾回滾一樣,果然光是想像也很耗體力……洗床單也是一件耗體力的事。
「是你不敢跟他要求吧?我想也是,要是我也不見得敢說,要是說了他不敢跟男人做,決定跑人的話那會後悔死,真的是很讚的男人啊!」維伸伸出手擬空抓了一下,似乎在想像跟溙颺相遇的那天,他手掌心貼在溙颺胸膛上的感覺。
我很不客氣地把他那只賊手給拍掉,媽的!我都還沒跟你計較你碰我老公的仇,現在竟然公然在我面前實境重現!
「你不會打算跟他來個一輩子的柏拉圖戀愛吧?這樣只要是男人管他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都會跑,畢竟主宰男人大腦的有一半是自家小弟。」
「根據女人的說法,科學的實驗,是百分之九十。」
「是男人就別承認這個數據……你別想給我跑題,答案呢?」
「答案是我現在根本沒辦法想那麼多,我只知道他不介意我碰他,親吻他,他也喜歡碰我親吻我,問題在於他其實有一個喜歡的人,前天還跟他告了白。」
「女人?」
「是啊!」
兩人在酒吧前一起歎氣。
女人始終是我們同志心中的一根刺啊!
於是我把整個事情的前後經過全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也算是抒發這些天來心中的鬱悶。
「月諒,你真的會跟他去美國?」
「有什麼不可以,對我來說夢想哪裡都可以想辦法實現,但是一個我愛他他也愛我的情人,尤其對方又高又帥又體貼有成就,這根本是天底下絕對少於億萬分之一的存在。」
「所以更要好好珍惜,月諒,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你愛的人他也愛你,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我微笑,一口氣將杯子裡的香檳幹掉。「所以我明明已經握住奇跡,為什麼為這種小小的事情放棄?」
「你真是勇敢的月諒,連我覺得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讓你辦到了。」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一直都是這麼相信,就算當初曾經為這句話被學長傷害過,可是我依然堅持。
「希望你可以幸福!」維伸重新幫我們兩個各倒一杯酒。
「也希望你可以同樣的幸福。」
滿杯香檳在空中碰了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金色的液體在透明杯壁上打轉一圈,昇華無數的美麗氣泡。
美麗的酒,果然是適合慶祝用。
希望我們都可以得到幸福。
***
接下來,我跟溙颺過了一段很平靜又快樂的日子,在這一段時間裡,我們誰也沒去找過薇臻姐,寶寶的食物,每家寵物店都有賣,我常常連同溙颺家裡三隻哈士奇的份一起買,溙颺每次看到我很努力扛著一堆的狗罐頭到學校時,總是又好氣又好笑,怕我就這麼抱著這麼重的東西,直接從學校的上坡滾到下坡。
然後等他上完課,他會搬起那些罐頭,讓我拉著他的臂彎一路蹦蹦跳跳坐他的車子,讓寶寶跟牠的家人團聚玩在一起,偶爾我會故意玩過頭,時間超過了十一點,然後就在他漂亮的公寓裡睡。
雖然他公寓裡有客房,不過反正冬天天氣冷嘛!我那喜歡跟他窩在同一個被窩裡一覺到天亮,而且溙颺好像也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本來之前還會問我要不要回家,現在還幫我買了睡衣放在他的衣櫃裡,後來又多了我的漱口杯跟牙刷,最後給了我他家裡的鑰匙,讓我可以在下課後先溜到他家裡休息,我通常會準備晚餐等他回家。
這樣的生活跟新婚夫妻實在是沒什麼兩樣,就只差沒有性生活而已。
「汪?」
看我動也不動站在超市的一堆保險套前面皺眉,寶寶一臉奇怪的表情歪著頭看我。
「噓!閉嘴,我正在考慮人生大事。」
「汪汪!」這次寶寶的聲音小聲了點,要是牠連噓聲這個動作都看不懂的話,那就真的是笨狗狗一隻了。
看牠安靜下來,我繼續瞪著那一堆保險套,後來決定選一個我最喜歡的深藍色外殼包裝,然後我驚訝、驚駭地發現,保險套原來沒有SIZE?
怪了?
我怎麼常常從影集跟小說裡面看到主角買保險套為了SIZE吵架的畫面?虧我還煩惱半天溙颺那麼高大的身材要是沒有XXL的怎麼辦?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不是身材高大的人小弟弟就一定大對不對?怎樣!我就是覺得我家的溙颺尺寸一定很大怎樣!)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買再說……然後還要潤滑劑,維伸說過哪一個牌子的比較好啊?我怎麼突然之間想不起來?
結果在超市晃了半天,想想這時候溙颺一定是早就下課先到事務所去了,於是拉著寶寶坐上出租車,把套套的盒子拆開放在口袋裡比較不明顯,雖然盒子丟在出租車的垃圾袋裡時被司機曖昧地看了一下。
「月諒,你來了啊……」
我牽著寶寶一進公司,艾倫他們臉上的表情跟平常完全不同,非常明顯地寫著大事不好了的樣子。
「怎麼了嗎?」
「沒什麼,月諒你要不要吃白木屋的蛋糕,我們今天特地買的下午茶喔!」
「啊!還有寶泉的泡芙超讚的,趕快吃一個,這可是限量的今天樓下同事排隊去買的耶!」
突然間,平常被藏得好好的私人下午茶茶全部出爐,我奇怪地看著他們,心裡一陣不安。
「不用了,現在已經快五點了,等一下我想跟溙颺一起去吃晚餐,現在吃這些東西,晚餐會吃不下。」我很快繞過這幾個表情怪異的人,快步地往溙颺的辦公室走過去,原本敲門的好習慣這時候我猶豫,輕輕地拉開門不發出一點聲音,然後就聽見溙颺跟薇臻姐兩人講話的聲音。
「……老實說我不知道我們兩個人之間究竟該算是什麼,從小到大朋友該做的事,家人該做的事,情人該做的事,我發現你跟我都為對方做了,是不是我們兩個人之間在將來,相處的方式也是會繼續這樣。」
這是薇臻姐的聲音,看內容,他們已經說了有一陣子的時間,怪不得艾倫他會會那麼緊張,想來他們大概也知道薇臻姐的存在,再加上溙颺每次面對薇臻姐時臉上的表情,這一群精得跟人精一樣的傢伙,怎麼可能會猜不出來?
「這樣不好嗎?」
「我沒有說不好。」
「那,妳是不是該回答我之前我問過妳的問題,既然你已經考慮了這麼多的時間,這麼多的事情,那答案呢?等我結束這裡的工作,妳願意和我到美國去嗎?」
我可以從細細的門縫裡看見薇臻姐緊抓著皮包,我的心也像是被她給緊抓住一樣疼痛無法呼吸。
不願意……
回答他不願意……
「我……我想我會願意……」
聽見那三個字,突然間什麼聲音都聽不清楚,整個人冰冷一片,身體都控制不了地抖了起來。
我不曉得自己接下來做了什麼,只聽見耳邊好像有人在喊著我的名字,但是我不想待在這裡,我不想要再聽見她說我願意……
為什麼我要來這裡?
如果我乖乖回家,是不是就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要是我不偷聽,可不可以就不要發生這件事?
我衝出辦公室,瞧見電梯的門正好打開,衝進去裡頭,用力不停地往一樓的方向按。看著數字的燈光閃爍,覺得電梯好慢好慢,罵起拳頭,用力的往按鍵敲下去。
可是為什麼每個人都那麼討厭!
為什麼電梯老是會停止?
我推開抓住我的手不讓我繼續打按鍵的陌生人,看見綠色的安全梯,不顧一切地往樓下一層樓又一層樓跑下去。
心跳感覺就在耳邊跳動,喉嚨好熱好燙,可是不管我怎麼跑怎麼搖頭,那一聲聲我願意的聲音,像被鬼纏了身一樣不停在我耳邊傳繞,停不下來……
我不要聽……不要聽……
誰來幫我停止!
「啊——」摀住耳朵,我用力的吶喊,喊得再也聽不任何的聲音,用力閉上雙眼,再也看不到任何事情。
(以下,是薇臻姐跟阿類說的話)
我從來沒看到溙颺那麼緊張的表情。
當我們說話說到一半,聽見外面傳來混亂的聲音時,知道有人打開了門,否則怎麼會如此的吵鬧?
但是真正讓我們停下話語的,是當有人喊出了「月諒」這兩個字時,溙颺高大的身型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衝到門邊用力將大門給打開。
那一次我意識到男人的力量有多大,溙颺的力氣又有多可怕,那一扇門用力的在牆上發出刺耳巨響,我看它彈了一下又飛快地撞回門框,在這一瞬間的時間裡,溙颺已經衝了出去,我也瞧見一個嬌小的身影進入電梯關上電梯門。
當我反應過來,想要跟上去,發現門竟然已經變形完全損壞,我叫人從外面往裡頭一撞才把門給打開,溙颺在那一頭用力敲著電梯門外的按鍵,焦躁地等待另一個電梯上來。
「別敲了!會受傷!」
我趕緊上前抓住他的手,他卻像是看不到我一樣,被我抓住的手握得好緊,等到電梯好不容易上來,我們進去時,卻該死地在每一層樓間停止。
一開始我覺得很奇怪怪,怎麼會那麼巧有這麼多人要下樓,然而當電梯門打開不曉得第幾次,聽見那些人議論紛紛的聲音時,我才知道這些人聽說有一個男孩子竟然在電梯裡哭泣,一雙手敲得電梯按鍵上沾染血紅色的液體,有警衛正好趕來阻止,卻被他踢開,人就這麼消失在大樓之中。
我抬頭看著溙颺,溙颺的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看著那些議論紛紛的人,讓所有的聲音停止,甚至當電梯門在打開的一瞬間,沒有人敢進入。
這樣的溙颺,我竟然會感覺到害怕,以前他當不良少年的時候我都沒怕過他,但是此時此刻,我真的被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給嚇得忍不住顫抖。
好不容易電梯終於到了一樓,剛剛月諒搭的那一輛電梯已經被一樓的警衛給停止,我瞧見警衛拿著衛生紙用力擦著按鍵,雪白的紙上滿是鮮紅的液體。
天啊……
這是什麼樣的一個孩子?
過去從他總是開心對所有人微笑的臉龐上,我完全看不出那樣小小的身體裡竟然隱藏著如此激烈的情感,我知道他愛著溙颺,也知道他愛得很深……但是有誰會瞭解,一個才十八歲的孩子除了懂得溫柔去愛一個人之外,竟然還懂得怎麼去愛一個人到忘記自己……
溙颺也看到了警衛手中的血,但他只看了一眼,腳步完全不停止地衝出大門,抓住大樓門口的警衛問他有沒有一個個子小小的月亮孩子離開這一楝大樓。
警衛不知道什麼是月亮的孩子,他楞了一下然後想到剛剛聽裡面工作的人講到電梯裡的那一件事,因此跟溙颺說那一個孩子衝出大門之後,直接招呼了一輛出租車就離開。
這算是最糟糕的回答。
我們跑得再快,也不可能知道那小傢伙會去哪裡……
「那個孩子做哪一家車行的車?」溙颺繼續跟警衛詢問,一點也沒有因為心中的慌張而失去精明和理智。
……就是因為他這樣的個性……所以我管不住自己的心,這樣的男人讓我覺得好安心,好像可以承擔一切讓我一輩子無憂無慮。
為什麼我還會傻得要去考慮?
我究竟是在擔心什麼?
看著他對那孩子如此的慌張,我竟然會可笑地在這時候想要流淚,似乎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告訴自己,在我猶豫的這一段時間裡,我似乎已經錯過了些什麼,而且可能即將失去什麼。
「第一無線,因為那個孩子手上都是血我有注意,車號是LV-XXX。」
「謝謝!」
溙颺馬上拿出行動電話找到出租車車行詢問,接著快就得到了答案,那一輛出租車現在正往西屯的方向行駛,但是那個孩子並沒有仔細說要去哪裡,只有叫司機往前開就是。
溙颺想請出租車司機把人給載回來,但是因為月諒已經是滿十八歲的孩子,車行不可能因為一通電話就隨便阻止客人要去的地方。
樓上的建築事務所同事這時終於牽著寶寶跑下樓。
「溙颺,把這隻狗一起帶去,說不定可以幫上忙,剛剛牠竟然在十一樓的時候衝出電梯外,往安全門的方向跑,我們只好跟著牠跑,然後發現安全梯的牆壁上有血跡,月諒那傢伙真是的,知不知道這樣會讓人擔心啊!」他喘著氣,將手中的繩子交到溙颺的手中,只見溙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我想月諒他也不是故意的,可能因為太難過,根本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吧!」一個女孩子輕輕地說,說著的時候看了溙颺一眼,
「怎麼了?」
「月諒他有輕微的氣喘,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是在這種天氣這樣跑下樓,我怕會出事。」
「那快去吧!反正有車行的人可以告訴我們最後停在哪裡,還有寶寶可以幫忙,我相信月諒一定不會有事的……至於……算了,我們快走吧!」至於我們剛剛討論的事情,等這件事過後再說吧……
他點點頭,同樣招呼了一輛第一無線的車一路追上去,一路上我們可以聽見司機的對講機裡傳來簡單的對話,知道載著月諒的司機看月諒手中都是血,本來想問他要不要去醫院,可是那孩子只是搖頭,連鮮血沾上了衣服也不管,幸好看起來只是外傷,血已經開始凝結。
我們請月諒的司機放慢速度,在我們以為就快可以追上時,月諒竟然在半路下了車,一個人在大街上跑了起來。
他發現了吧?
發現了我們的跟蹤,不願意看到我們吧?
雖然愛情是一種自私,但是我卻無法否認自己其實犯了錯,我忘記現在正在跟溙颺交往的,是月諒,因為他是個男孩子,因為同性戀之間的愛情常常被人誤認為一時之間的情慾,因此我竟然忘記,雖然我跟溙颺已經認識了太久的時間,可是在此時此刻,我根本就是一個第三者。
我因為自認為沒有人跟溙颺之間的情感可以比我們更深,於是完全忘記考慮月諒的立場,沒有想過他愛溙颺有多深,他對溙颺的愛,並不因為時間比我短暫而來得少。
「我應該要跟月諒說對不起。」溙颺看我,然後轉頭看向車外,我知道他瞭解我的意思。
「該跟他道歉的不只是妳而已,我才是那個最爛的人。」
我看著他的側臉,他的臉龐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英俊陽剛,以前就算曾經是不良少年,但他始終是學校最出色的風雲人物,喜歡他的女孩子多得難以數記,現在也還是一樣的好,但我突然發現我們之間,距離比我想的還要遙遠。
那種曾經牢牢握在掌心,明明一直擁有卻自己放開的奇跡,要是再也無法挽回時,會有什麼樣的感覺?
那種感覺,我現在已經開始嘗到。
很可笑地竟然會想要用一句被說到爛掉的電影台詞去形容,可是,我真的這麼覺得那是最好的回答。
曾經有一段愛情放在我面前我卻不懂得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
當出租車停下,溙颺打開車門離開我身邊的一瞬間,二月的冷氣灌進車裡,我感覺自己的眼角一陣冰冷,然後在出租車司機找錢的訝異眼中,瞧見自己落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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