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轉世?
為什麼徐強找到楚宮卻只問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為什麼偏偏他關心的是輪迴轉世是否會擁有前世的記憶?
為什麼?
如果是他因為自己快要死了而想詢問是否可能擁有前世的記憶,這樣的解釋無論如何也說不通。他詢問楚宮自己能夠活多長時間,這是否代表他知道他沒多少日子好活?可是他又如何得知?「美麗的剎那」在死之前,人是感覺不出來的。除非……有人告訴他!
那麼那個人是誰呢?
楚宮?別的占卜師?抑或——下詛咒的人?
他拿出淡紫色的名牌,上面楚宮的名字顯然在目。楚宮——究竟是敵是友?
不知因為什麼,他有一種直覺,告訴徐強被下了咒的、或者說告訴他時日無多的人絕對不會是楚宮。沒有任何原因,他就是這麼覺得。
輪迴轉世的人……
下詛咒的人……
有沒有可能這兩個人是同一個?
如果是,徐強和李多賓究竟做了什麼,竟然運用如此狠毒的詛咒?
徐強問今世之人有沒有可能擁有前世記憶,難道是他發現了什麼,或者被告知了什麼?
不過發現也好,被告知也罷,和人是脫不了關係的!
人,是的,一切還得由人入手。由和徐強、李多賓都有聯繫的人入手!
程垓輕歎口氣,將手中的名牌重又放回抽屜中黑色的筆記本內。這張名片,遲早會有用得著的一天!
他站起身活動活動,眼睛下意識地掃一下筆記本旁邊鬧表——十點二十六。
這是他今晚第三十次不自覺地看向時間走得很準的表。
明日鴻,一想到這個名字,他的心就在微微地痛。
六歲那一年,他隨父母搬到這座城市,由此也認識了胖嘟嘟,長得好可愛,又很會打架的明日鴻。
「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
這是明日鴻對他講的第一句話。
她看到有人欺負他,搶走了他的餅乾,就上前揪住那個胖墩一樣的小男孩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之後把餅乾還給了他,說了那句話。那句話,他會記得一輩子。
之後的日子豐富多彩了起來。身體孱弱的他自小便長年臥床,有時住在醫院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他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聊天解悶的人。沒有人願意理一個動不動就昏倒、生病的人。可是一切從遇到她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她陪著他讀書,陪著他看好笑的動畫片,甚至有時為了和他玩,還假裝生病不去上學。她幫他趕走欺負他的小朋友,幫他趕走他害怕的蟲子和老鼠,甚至有時突然覺得陰風陣陣不敢上廁所時,陪他上廁所……他們在一起好快樂,雖然有時她也會欺負他,逼著他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例如偷按別人家的門鈴,偷摘別人家的櫻桃,捉小蟲子放到女生的桌子裡——又或者不管他困不睏,想不想睡覺都要陪著她玩捉迷藏,直到她受不了睡著為止——又或者強迫他穿著和她一樣的裙子在家裡扭來扭去充當T台上的模特……這樣的事情不勝枚舉,但,他是快樂的,那是父母家人都不曾給過他的幸福。他們都太忙,能夠時常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她——明日鴻。
兩家人都很喜歡他們的交往,甚至開玩笑說長大要他們結婚,做對小夫妻。那時候她總是樂得蹦蹦跳跳,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
「長大後,你也要喜歡我,記住了嗎?」
他到現在還記得那時的她凶巴巴的模樣。
他記得,他一直都記得。忘記的……恐怕是她吧?
他們一直很快樂很融洽地在一起,上學放學寫作業,假裝生病,直到十六歲那年最嚴重的一次入院,那一次他幾乎沒命。
那一年,他師父,一個乾乾瘦瘦,直起腰也不到他肩膀的老人來到家門口,只淡淡地問了句是想他活,還是死,他的命運就算定下來了。
父母當然不會看著他死,於是答應了看似沒有幾兩重的老人,發誓只要他可以活過來,就任憑老人帶走修煉,絕不反悔。他真的就活過來了,帶著父母的承諾,也帶著師父的一句話,「想活著,想幫助人就跟我走。你的命是天定的。」
於是他跟著師父走了,在一個濃霧的早晨。
他看到了在窗口望著他們離去的明日鴻,她的眼睛紅紅的,有些腫,他知道她哭過,可是他不能留下來,不能答應她的要求。那是頭一次,他沒有聽她的話。
他跟著師父到了一個深山老林,周圍除了山便是水,看不到什麼人。直到他到了住的地方,才知道他已經有了三個師兄,他們和他一樣,是師父所說的命中注定的一些人。
他摒棄了驕傲,刻苦地練習,無論有多麼艱苦、困難都不曾退縮,因為他知道,他離開了家,離開了明日鴻,他要付出代價,絕不能像以前那樣軟弱,等待別人的保護。她是堅強的,他不能讓她看笑話!他要做的,只是比她更堅強,成為更堅強的人。
在深山磨煉了七年,先後又有兩個師弟和一個師妹被師父領進來,加入他們。
出師後的他們並沒有立即回到家鄉,而是有組織地進行通靈師的工作,哪裡有需要他們的地方他們就去哪,兩年的時間他們幾乎走遍了大江南北。
最後一年,他回到起點,他的家鄉。再次見到了她,那個曾經以保護他為責任,現在仍拍著胸脯要保護他的女子,只是當初的感情己變質,他對她已經產生了深深的愛情。
只是她……還記得年少時那句至今被他放在心上的話嗎?
抑或,已經忘記?
歎口氣,回身望去,對面剛剛還是黑漆的房間突然通亮——
「鈴!」嘈雜的電話鈴聲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
「嗨,對不起,查案一時忘記了時間。」明日鴻略顯疲累的聲音有些沙啞,「這麼晚了,恐怕我不能過去了,我們就在電話裡討論案情吧。」
「討論案情?」程垓一愣。
「下午你不是說晚上有事情要討論嗎?到底什麼事?」
他都忘記了,「那個……你,累不累?」
「還好,都習慣了。」不過就是因為白天被他開了天眼,到了晚上頭皮有些發麻而已,總感覺涼颼颼的。人多還好,單獨一個人實在是禁不住亂想。
「吃過飯了?」
「我買了一大袋的零食回來。」明日鴻嬉笑。
「不怕胖?」
「我怎麼吃都不胖。」她自豪地說,突然想起來似的,「到底有什麼事要討論?是很重要的問題嗎?」
程垓撓頭,「今天沒去看電影嗎?」
「沒有啊,不是說在組裡查案嗎?!哦,對了,我倒是查到一些。」
「什麼?」
「就是徐強啊,第二名死者。」明日鴻翻身倒在舒服的大床上,「下午我去了莊亞琴所說的她老公常去的那間高爾夫球場,調查了一下徐強的交友圈,發現徐強似乎與藍玉賓館的老總歐陽華挺熟的,他們時常一起打球……」
「歐陽華?」程垓皺眉,「他與這兩名死者或多或少有些聯繫……這是個不可忽略的人。」
「我也這麼想。」明日鴻打個哈欠,「……程垓,你覺得那個巫師還會繼續再殺人嗎?」
程垓苦笑,「這誰說得清,希望不會吧。」他是這樣想,可是直覺卻又告訴他並不會停止。不會停止,那麼下一個將會是誰呢?
「怎麼歎氣了?覺得很難嗎?」明日鴻打開身旁的一袋薯片,大口地吃起來,「不要想太多,我們遇到過很多難破的案子,到最後不是也都破了……教官告訴過我們,不管前途多少渺茫,都要睜開眼尋找那即使是最微弱的光。」
她在開解他嗎?
「所有的案子都能夠偵破嗎?」
「呃……」明日鴻抓起一大把署片放到嘴時,模糊不清地道,「那倒也不是啦,不過,有我們兩個強強聯手,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放心吧!」
她永遠是那麼自信樂觀。
「鴻……」程垓握著話筒,望向對面燈火通明的屋子。夜風順著開著的窗子送進來,涼爽怡人。
「我們還沒有一起看過電影吧?」他問。
「是啊。」明日鴻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問,「不過,小時候我們常常一起看電視。」她還記得有時看過一些愛情片,他們還會學說那些現在看來噁心吧啦的對白,裝成電視劇裡的人!現在想想,真的不明白那個時候怎麼會那麼傻。
「哪天有空我們去看吧。」程垓的聲音在深夜聽來有些縹緲。
「好啊。」
「就我們兩個人。」
「嗯。」明日鴻毫無疑義,「哎,程垓,今晚的夜空好漂亮。」
「哦?」
「剛才下班回來,下了車子,不經意地抬頭一看,天空上滿是閃亮的星星,漂亮極了,我發現……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抬頭看天了。」
程垓仔細聆聽。
「有時候,因為它總是在那兒,在你周圍,是你生活中習以為常的事物,反而會被忽略……」
就像他一樣。
「可是,我們還是會注意到啊。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總有一天會注意到的。」明日鴻堅定地說。
「你會注意到嗎?」程垓輕聲道。
「當然!」
程垓淡淡地一笑,希望如此。
可是,他真的不抱太大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