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有題目不會,明天老師又要檢查。」
「我現在很忙。」
「我過去你那邊也可以,只要你教我。」
洛庭希沉默了一下,隨口說了個地址,「你過來以後直接到圖書館找我,門衛會帶你進來。」
掛斷電話,莫小羽咬著手機天線發了一會兒呆,接著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原本以為他是一個高中生,或者頂多比她大一點,是個剛進大學的學生,要麼就是輟學或肄業在家。她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有想到眼前的情況。
面前的電動門上方有幾個雄渾威嚴的大字——「特種學術研究院」,下方還有警衛守在兩邊,一動不動的。
「那傢伙竟然是在這種地方?」莫小羽驚得目眥盡裂。
學術研究院?她有聽老媽講過當地有一所這樣的機構,報紙上好像也做過一點報道,說的大概是這裡面有一個IQ兩百以上的傢伙破解了什麼什麼猜想的事情,當時她就對老媽說這裡面的一定都是些「超級畜生」,連全市最跩踐的赤林學生都望塵莫及。
向門衛報出她要找的那個衰人的名字後,門衛竟客氣地為她引路,那態度讓她懷疑自己說的是不是「洛庭希」這三個字。
鎮定!鎮定!她此行的目的是弄清楚他有沒有女朋友,至於為什麼要弄清楚,她的腦袋一時半會還想不出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就在裡面參加一個下午茶會,你進去就可以看見他了。」門衛將她領到一扇很大很高的門前,就自動退去了。
參加下午茶會?他不是很忙的嗎?莫小羽沒好氣地旋轉門把手,大大咧咧地走進去。
裡面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喧囂,只是不時地有幾個學生模樣的人坐在沙發上隨意地發表自己的意見,每個人面前放著一杯茶,氣氛輕鬆又不失嚴謹。因為她的不宣而入,有幾個人轉過臉來看了看她。
他們不是在開茶會嗎?她的大腦一時運轉失靈。當她杵在那兒發愣的時候,洛庭希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一把揪過她按在身邊的沙發上。
「你們不是在開茶會嗎?幹嗎那麼正兒八經的?」
他很快白了她一眼,這種茶會沙龍正是研究機構的特點,每個人可以發表自己對科學的看法,其見解完全可以天馬行空,言己所欲言,通過這種方式使彼此的觀點得到交流和傳播。
「庭希,你覺得呢?」莫小羽坐下來不久,還沒來得及跟他囉嗦幾句,他身邊就有人硬生生地插話進來。
那是個穿著CD春季最新款的女子,曼妙的身材被襯托得玲瓏有致,抹著鮮艷的唇彩,戴一對顯眼卻不突兀的耳環。莫小羽本來覺得研究這些枯燥東西的人應該都是面無表情、眼神呆滯、衣著古板、思想保守的人,想不到在這樣的地方竟有如此美女。
孟雪緹微微一笑,「我想聽聽你的見解,畢竟你的論文剛剛拿過這方面的獎,而且你的想法一向很有見地。」
洛庭希回過頭,略一頡首,「不錯。」
「只是不錯而已?」她緊盯著他,這眼神引起了莫小羽的警覺。
「不然還要怎樣?」他平淡帶過。
「真服了你。」孟雪緹聳聳肩。
「等會兒的研討會代我請假。」他回道,「我要教這白癡。」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指很自然也很準確地指著莫小羽。
「誰是白癡?!」她還沒抗議完,就被他拎了出去。
「哪道題不會?」雖然被打擾,但他還是有點高興,這蠢女人終於曉得主動問他了。
「剛才那女人是誰?」莫小羽盯著他身後的那扇門。
「女人?」他略一皺眉,「你說雪緹?」
雪緹?好親熱的叫法,他居然一直管自己叫死女人或者蠢女人的。「是你的女朋友嗎?」千萬不要說是!否則她就一記衝拳飛向他面門。
「別胡說八道。你到底有沒有問題要問?」他不耐煩了。
「到底是不是嗎?」
洛庭希的眉越皺越深,「你專程跑來,就是為了問我這個?」
「只是隨口問問,既然你不願意說就算了。」不想給他看出端倪,莫小羽只好到此打住。
「題目。」他眉頭上的結鬆了一點,語氣卻還是一樣不快。
一向粗枝大葉的莫小羽卻留意到了,不情不願地隨手掏出一本試題集遞過去。他不高興?是因為自己打擾了他和那個叫什麼雪緹的女孩的茶會嗎?
「你該死的怎麼連這些也不會?我教過你N遍的!」他想掐死她似的瞪著她,「刷」地抽出一支圓珠筆、一張白紙,俯身就是一通狂草,「你這白癡,這樣就可以。這麼簡單的題你也要重複問,真不知道你的腦子是長來幹什麼的!」
那些題目老師在課堂上就已經講過,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再問。莫小羽忽然站起來,「我回去了,打擾你們很不好意思。」
「喂,你……」洛庭希的話都還沒說完,她已經一溜煙地消失在圖書館的大門口,真是不可救藥的蠢。
「怎麼辦,他好像已經有女朋友了,雖然他不承認,可是男人遇到這種問題的時候不承認是很正常的,不能因此就認定他沒有。」莫小羽在人行道上慢慢走著,自言自語,「那女人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一定也是畜生級的非人類,我鐵定爭不過她的——我在說什麼?我為什麼要和她爭啊?」
她一甩手,正要過馬路,冷不防背後一聲暴吼:「莫小羽,你給我站住!」
驚喜地回過頭,她幾乎要雀躍地看著黑著一張臉走過來的洛庭希,「干、幹嗎?」
走到一定距離,洛庭希抬起手,將不算很薄的參考書劈頭砸在她頭頂天靈蓋,「白癡!紅燈就過馬路,想死啊你!」
莫小羽抱著腦袋蹲在路邊哀叫:「不用等我過馬路,你已經把我砸死了啦。」
他置若罔聞,「我不管你耍什麼花招,總之今晚的補習你休想逃掉。」
「可你不是有會要開?」
「我只參加有價值的討論。」他隨手把書往她身上一丟,「而且像你這種智商的人我一定要多花點時間才不至於讓你出去以後丟我的臉。起來!」
莫小羽無可奈何地揉著頭撿起書,小跑幾步跟上他的步伐,莫名地有一絲竊喜,「我們現在去哪裡?」
「你家。」
他們先是一前一後,接著就是並肩而行。一旦莫小羽和他錯開一段距離,他就會不耐煩地叫她走快點。街上的年輕女孩羨慕地看著他們倆,有的差點和身邊駛過的腳踏車相撞,有的走偏了路線。
莫小羽抱著書,微微側過臉來望著他的側面,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和初次見面時給人的感覺已經差了很多,少了些許不屑,多了一點專注。可是不論怎樣看,那漂亮的線條還是一樣迷人。
喜歡上他應該不算是多麼丟臉的事吧?莫小羽歪著頭想了想,喜歡?這個字眼倒不是那麼惹她反感,想來是真的。不管了,喜歡就喜歡吧,反正那些談著戀愛沒談戀愛的人都說過,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任何理由。
既然喜歡,那就多看兩眼好了。如果只是她一時心血來潮,喜歡上他那張帥臉,那麼等看膩了之後,應該就不會再有什麼感覺了。
主意打定,她抿抿嘴、點點頭,不顧一切地要好好看個夠……
「呀!」馬路邊傳來一聲慘叫,路人紛紛側目,看看是誰不幸遇難,卻怎麼也找不到事故的主人公和發生地點。眾人只是看見一個帥斃了的男孩怒火沖天地朝著腳邊沒羞上蓋子的下水道道口吼道:「莫小羽你這白癡!你給我自己爬上來,別指望我會下去拉你!」
——◎◎◎——
沉默了幾秒鐘,莫沁心瞇起了雙眼。沉默……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啊哈哈哈哈!」莫小羽好不喪氣地死死瞪著養育自己將近十七年的老媽,自己的女兒成了這副德行,她居然還笑得那麼囂張。
但是因禍得福,她不但可以逃過今晚的補習,還能享受多於平常一倍的小點心,更重要的是,那個總是不可一世的野蠻人頭一次破天荒地對她噓寒問暖起來。
他皺著眉頭,眼中的那一絲閃爍好像是歉疚?莫小羽從來都不懂得如何通過神態來捕捉別人的內心,所以只好在心裡暗自猜測著。
「怎麼,很痛嗎?」見她出現了少有的安靜,還呆呆地盯著他,洛庭希的眉頭又是一擰。他並不曉得掉進下水道也能摔成這樣——下水道不是都應該很淺的嗎?
「呃。」莫小羽支吾了一聲。剛才在醫院,她死皮賴臉地扯著醫生非要他把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包紮、只要塗點藥水就了事的頭裡三層外三層地包了個結結實實,就是為了逃避晚上的補習,怎麼現在得逞了,她反而不爽了呢?
「喂,你沒事吧?」見她呆得更加厲害,連眼光都開始渙散起來,洛庭希不禁又多了幾分擔憂,小羽的智商本來就不怎麼高,再一摔的話……
莫沁心終於笑夠了,搖搖手插嘴:「庭希,別理她,只是一個下水道而已,那丫頭發狠時還從二樓往下面跳,一點事情都沒有。」
莫小羽狠狠瞪了老媽一眼,那是因為家裡在裝修,二樓陽台下面剛好有一個又高又軟的沙堆,而且當時她親愛的母親大人正舉著打掃用的掃帚凶神惡煞地衝向她的緣故。
莫沁心好歹還有點良心,說完重點就自覺地閃去廚房準備點心。莫小羽翻個白眼,餘光對上他的臉,心又漏跳了兩拍。
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專注地盯著她啊?這種感覺很難受耶,笑又不敢笑,怕笑得太醜;面無表情又顯得太造作;故作鎮定又怕他起疑心。救命啊……
他緩緩站起,越過茶几來到面前,再度坐下,眉一挑,「繃帶鬆了。」說著,便伸手去整理。
「哇啊啊啊啊啊!」莫小羽在呆愣了一秒鐘之後,如同被幾萬伏特的電流擊中一樣,雙手抱頭快閃。不巧的是她沒他的動作快,如夢初醒時已經在他的掌握之中。情急之下只好猛叫:「我、我自己來——」
「別動,想我敲你?」他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可是不知道是因為漫不經心還是懶得費口舌,緩慢的語氣中帶著一點低沉和赧然,使他的聲音聽起來出奇地柔和與曖昧,就像她第一次在電話裡聽見的那個聲音一樣,撩人啊。
他乾淨利落地收拾好散開的紗布,無意中看了她一眼,她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的臉頰使他禁不住又是一陣疑惑,「發燒了嗎?臉怎麼那麼紅?」
「誰發燒?」莫沁心端著盤子走出來,掃了一眼兩人。
「心姨,我看明天就不要讓小羽去上課了,落下的課程我來給她補習,反正她只有數學差而已,其他的垃圾課不上也罷。」
兩秒鐘後,莫沁心和莫小羽齊刷刷地瞪向洛庭希——他居然不再叫她「你」、「笨蛋」或者「莫小羽」,而改口叫小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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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平第一次參加這樣大型宴會的莫小羽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身上的裙子也顯得格外不合作,老是給她使絆。相比之下莫沁心就顯得鎮定自若而且從容憂雅多了,莫小羽不得不對老媽刮目相看。
這個宴會是洛華氏的慶生會。說到洛華氏,雖然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字,但是在真正的上流社交界,洛華氏——華明麗卻是一個耳熟能詳而且能呼風喚雨的代號。
她是當年一位在黑白兩道極有份量的人物——洛稟閣的遺孀。當年,在她嫁給這個丈夫不久以後,洛稟閣就身染重病去世,以致於她年紀輕輕的就守了寡,而且還帶著一個剛剛出世的孩子。
這個消息對於極度重視家族運道的洛家上下來說不啻為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尤其是洛稟閣年邁的母親,曾經一度堅持要將華明麗趕出婆家,甚至還對她的操守發生懷疑,揚言那個孩子並非洛稟閣親生,而是她在外面懷上的野種。直到現在,這些風言風語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隨著華明麗的得勢和洛家的興盛越演越烈。
可想而知,在這樣的環境中挺過來的華明麗是怎樣一個女子,又有著怎樣的魄力和手腕。人們在背後幾乎把她形容成了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魔頭,將她與諸多大人物的接觸編輯成一段又一段風流韻事在飯後茶餘作為助興話題。可笑的是,儘管這樣的故事有無數個版本,卻從來沒有一個能真正得到「公眾」的認可。
「我聽說洛夫人昨天和多納爾爵士在東郊的公園裡出現,親熱得很呢。」
「是嗎?想想也對,最近英國議會重新選舉議員,洛家好像有拉攏那些新任政界要人的趨勢。」
「不過看那位洛夫人,還真看不出來有四十多歲了呢,你瞧她的身材,哇……」
「不過到底是個女人,就算再強還是會吃力啊。加上有個不爭氣的兒子,上頭又有個整天施加壓力的婆婆。」
「什麼不爭氣的兒子?」
「咦,你不知道?就是那個成天不願意正經接手家族事務,在外面游手好閒的洛庭希呀,這還是你告訴我的呢。」那人吃驚地問。
「什麼?我什麼也沒問啊?」另一個人疑惑地反問。
「那剛才是誰在說話來著?」
「是我。」兩人大吃一驚,四下張望的同時,發現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站立著一個少女。
「背後嚼人舌根可不是正經人的專長,所以我該怎麼稱呼兩位好呢?專業嚼舌公先生和專業長舌婦太太?」這話說得兩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究還是沒話好說地悻悻而去。
「不要臉,簡直是人渣。」莫小羽狠狠瞪了兩人的背影一眼,才重新把注意力又放回到手裡餐盤中的食物上。
「這位小姐,」莫小羽回過頭,打量著眼前氣質優雅的美婦人,只聽她吐氣如蘭地盈盈笑著說,「你這樣可是很得罪人的喲。」
莫小羽沒好氣地叉起一塊布丁大嚼,「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得罪就得罪嘛。何況那樣的人也值得討好?我就是看不顧眼那些背後詆毀人家的人渣……」
美婦微笑著又將她好好看了看,「你和洛家母子很熟嗎,這樣維護他們。」
莫小羽皺眉想想,「也不算啦。其實我根本就沒見過那個他們口中的洛夫人,不過想想看,一個女人這樣多不容易啊,他們憑什麼還要說那麼過分的話?要是換成他們,哼!我看還比不上洛夫人呢。」
其實她真正生氣的是,那幫子人居然說洛庭希是什麼不爭氣又游手好閒的小子!這是什麼天理啊?他們根本就不瞭解他,不知道他有多麼的聰明、負責、優雅、高貴、有上進心、有個性!而且真是……帥呀。
美婦終於笑了出來,「連說話都和她一樣,不愧是母女呢。」
「呃?」
稍稍整頓了一下,美婦從容溫和地開口:「我是庭希的母親華明麗。你母親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你能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別客氣。」
「啊!」
華明麗對小女生的可愛反應很滿意,繼續說了下去:「本來應該早點去你家看望你們的,但是最近實在太忙了。前段時間沁心打電話來說要請一個家教,我就讓庭希去充充數,他的專長並不是數學,而且個性也不好,如果教的效果不明顯或者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你盡可告訴阿姨,或者乾脆直接炒他魷魚,不用不好意思。」
「咿……呀……」莫小羽只能發出這樣幾個簡單的象聲詞了。這位洛夫人……在個性上跟她老媽還真不是普通的像。
就在莫小羽帶著一臉怪異的表情兀自沉浸在想像中,讓華明麗暗自好笑時,一個輕柔動聽的聲音傳來:「洛阿姨,生日快樂。」
華明麗轉向聲音來源處,莫小羽也僵著她的臉維持原來的表情看過去,聲音的主人轉眼已經來到面前,是一個怎麼看怎麼眼熟但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的美女。
「是雪緹呀。才這麼點時間沒看到,居然變得更漂亮了呢。」華明麗親呢地牽起她的手。
莫小羽那差到堪稱世界之最的記性因為華明麗的一句話在瞬間復甦,指著那美女疑惑地開口問道:「孟……雪緹?」
「喲,你記得我啊?」孟雪緹做驚訝狀。
怎麼不記得,她可是情敵!莫小羽警惕地瞪著對方,洛庭希叫她雪緹,洛夫人也叫她雪緹,難道她跟洛家有什麼淵源不成?不然姓洛的那個野蠻人可不會用這麼溫柔的方式叫別人。
華明麗稍微客氣了一下就走到別處去招呼客人,留下兩個可以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女孩子。孟雪緹理理裙擺抬起眼,看樣子她和華明麗認識的時間還真是不算短,剛才在會場上,凡是洛家母子招呼不過來的客人幾乎都是由她在周旋其中。
孟雪緹瞥了一眼莫小羽手中的盤子,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麼樣,還好吃嗎?」不等對方回答她又自說白話道:「像這樣的高級點心平常可是很難吃到的哦?就算你能買得起,可是據庭希所說,你連日本菜都吃不來,只喜歡去吃那些路邊攤。我個人是不反對你這種愛好,也不是說路邊攤就有什麼不好的,但是麻煩你不要拉不喜歡去的庭希去那種髒兮兮的地方,要知道那些什麼不爭氣的謠言就是這麼來的,你要是喜歡他,就應該用適合他的方式……」
莫小羽早掏掏耳朵閃遠,正好盤子空了,再補充一點。
「喂!別人說話的時候,起碼應該認真聽一聽吧。」孟雪緹再度挨過來,以一種很欠揍的語氣不快地說。
莫小羽照例不理會。
刷!
她低下頭,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胸前那一攤水漬,再看看孟雪緹手上空了的杯子。
「你敢潑我?你!」莫小羽騰地跳了起來,正要把盤子摔過去,不巧給一個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了。
「莫小羽!你在幹嗎?!」洛庭希劈手奪過她的武器,怒火沖沖地吼了一聲。
他身後的華明麗也瞇著眼睛看著兩人。
「華阿姨,真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沒站穩,把香檳灑到小羽身上了,您有可以換洗的衣服給她嗎?」
孟雪緹話音剛落,莫小羽直線衝了上去,「什麼不小心?虧你說得出來!」
「你閉嘴!」洛庭希又吼了一聲,回過頭找來一個中年女子,「陳嫂,你給她收拾一下。」吩咐完畢瞪著她,「還有,你就別再下來了,就給我乖乖待在樓上!」
「什麼啊,這……」莫小羽邊號啕著抗議,邊被拽上樓梯。
把精心挑選但是被某人不懷好意地弄髒的禮服脫下來,換上笑容可掬的陳嫂拿來的便服,莫小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乖乖地照某人說的那樣,待在房間裡面,她可不敢再衝下去和那個野蠻人面對面地較量,天知道他是不是說真的。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了孟雪緹的一潑,她才得以從那種麻煩又無聊的宴會上解脫出來。
可是房間裡也不見得就比下面好受到哪裡去,只坐了幾分鐘,她就昏昏欲睡,後來乾脆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忽然門被人一腳蹋開,莫小羽給震得坐了起來。她定睛一看,洛庭希一隻手扒著額前的發,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中,剛才整齊的西裝外套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就連襯衫都是半開半掩、凌亂不堪的。
他往前走了幾步,莫小羽立刻聞到了一股酒氣。她歎氣,明白的人知道他是喝酒了,不明白的還以為他被人搶劫了呢。
他走到床邊,抬起眼愣愣地看了莫小羽一眼,疑惑地問:「你在我房間裡幹什麼?」
這是他房間?沒人告訴她啊。她的眼珠轉了轉,「不是你讓我待在上面不要下去的嗎?你喝酒啦?」
「喝了又怎樣?」他蠻橫地反問。
「不怎麼樣,不怎麼樣。」只不過是喝酒而已嘛,幹嗎像吃了炸彈一樣凶?「既然這是你的房間,那我就不打擾了,你慢慢休息,我走了。」不打算和酒鬼一般見識,唯唯諾諾地說完,莫小羽準備帶門走人。
「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他往床上一靠,反覆打量著她,翹起一隻手指,勾勾,「過來。」
「啊?」莫小羽猶豫了半天,「你確定要我過去嗎?」
他翹翹唇角,露出了一個叫做笑容的表情,像是鼓勵和肯定她的疑問。
他笑了,他笑了耶——莫小羽頓時滿腦子驚歎號。但她那副驚艷的樣子映在洛庭希的眼中,卻變成不情願的表示。
他騰地坐起,皺著眉吼:「叫你過來聽不懂啊?」這一吼果然奏效,她戰戰兢兢地走過去。他指著身邊的床沿,命令:「坐下。」
莫小羽一切照做,不過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古時候奴隸主趾高氣揚地支使奴隸的情景。等她老實地坐好,洛庭希乾咳了一聲,撐起上半身,雙手抱臂,沉默了片刻,他慢慢向她挨近,酒氣跟著撲鼻而來,直到兩人近得鼻尖對鼻尖。
他伸出左手,捏住她下頒,緩緩吐出一口氣,口吻迷醉,「根號x減去根號x減一大於a,給我算!」
不是吧?莫小羽哭笑不得,他未免也太盡責了點。忽然,她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滿臉驚訝,「難道……你喝醉了吧?」
「誰醉了?快點算!算不出來不放你回去。」他蠻橫地說著,順手在床邊書桌的抽屜裡找了一疊白紙扔過去,「不許查看以前的習題簿,否則把你扔出去!」
「那個……」救命啊,他大爺發火了,莫小羽左右為難、東張西望,看有什麼東西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助她趁機開溜。
「你在看什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補習的時候什麼讓你分心我就扔什麼,你把我的話記到哪裡去了?」
——◎◎◎——
莫沁心和華明麗一邊說笑一邊走上樓來。
莫沁心扭開門,喊了一聲:「小羽,回家了!」
屋子裡一片月球景色,廢紙滿地,參考書和習題簿扔得到處都是,莫小羽一臉苦相地坐在書桌前面奮筆疾書。
「小羽,你在幹嗎?這麼晚了,不要打擾庭希休息。」
鬼才想留下來呢……她哀怨地盯著一臉茫然的老媽和不解其意的華明麗,但是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敢鬆懈。
「你又在看哪裡?」洛庭希不快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怒意。
「你們在補習嗎?」莫沁心總算看出來一點端倪,「庭希,今天太晚了,我看就不要補了吧?」
「不可以!」他咬牙切齒地坐在床上瞪著莫小羽,「這個笨蛋到現在都還沒有把一道本來十分鐘就應該解決的題目算出來,說明強度還遠遠不夠。今天要是不做滿一百題,休想平安地出這個門!」
「這?」莫沁心無奈地看向華明麗。
哪知華明麗也是搖頭不止,附過來在她耳邊低聲說:「庭希的酒品差得很,不能來硬的。」
「那怎麼辦?」
莫小羽正凝神側耳,豎尖耳朵仔細聽兩位媽媽的對策,身後突然一本筆記飛來,準確地正中她的後腦勺,還伴隨他的一聲怒喝:「快做!」
莫小羽揉著頭轉身,上一次砸她的是眼鏡盒子,上上次是拖鞋,再上次是枕頭……這一次變成了筆記本——他身邊幾乎所有伸手夠得著的東西都被他拿來做攻擊武器了。仔細一看他手邊還剩下的東西,莫小羽的目光在那些玩意上停留不超過0.0001秒,瞳孔馬上放大,立刻回過頭,有多用功裝多用功。
另一方面,兩位媽媽還在為莫小羽的去留問題進行激烈的討論。
「要不然,乾脆就讓小羽在這裡住一晚吧。」
莫小羽心提到嗓子眼。
「不好吧,她明天還要去看學校的籃球比賽呢。」
對呀對呀!莫小羽拚命點頭。
「快做!」一本英漢大詞典空降。
「反正明天是星期天,再說可以讓庭希送她去學校嘛。」
「……」老媽沉默,大事不妙。
「快做!你發什麼呆?!」《巴黎聖母院》造訪。
「他們不會弄得太晚了吧?」看樣子,莫沁心有鬆懈的打算。
「不會,庭希雖然發起酒瘋來蠻嚇人的,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估計馬上就會過了,我叫人去煮醒酒湯。」
就像一場漫長的夢,結果是莫小羽被老媽扎扎實實地拋棄了。她不顧一切地做啊做啊,她的世界裡彷彿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數學題,面前是令人頭疼的幾何方程式,背後是要人小命的死神……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莫小羽動動發酸的手腕,驚異地發現居然沒有什麼世界名著再來拜訪她的後腦勺了。
她小心翼翼地回過頭去,洛庭希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床頭唾著了,發出輕微的鼾聲,看上去好像還睡得蠻香的樣子。
想不到他睡覺的樣子真是亂可愛二把的,莫小羽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地把他散落到額前的發撥開,環視了一下,她覺得他如果照這個姿勢維持下去的話,用不了多久,他的大腿就會發麻,那麼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會呈現一種鴨子的步伐了。
她摸摸下巴,目光落到他的下半身,猶豫了半晌,蹲下來,慢慢幫他把鞋子脫掉,把腿放平,再拿過兩個枕頭塞在他身後給他靠著,最後蓋上被子。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好好睡吧,我會加油的。」她喃喃自語,唇邊不由得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