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好像在哪見過我。那到底是什麼時候,在哪兒?」
他們倆的記性都好得很!若此事屬實,他還真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就曾經與心上人錯肩而過。
「這個麼……大約是在夢裡。呵……呵……」
雲飛揚心下一驚,直覺地乾笑搪塞。
「又來了!你說過你從來不做夢。因為夢是鬼在作祟,你不信鬼,所以沒有夢。」
豎起眉的藍如煙伸手到他胸前重重地擰了下,當說謊的懲罰,當面拆穿某人的技倆。
「小藍,你對我的一言一行記得這麼清楚,我很是感動。」
的確,他的人生信條是與其做夢,不如夜遊。
夜遊還起碼可以把夢想的東西變成現實,多有建設性啊!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的確是在第一次見藍如煙時就很有一種熟悉感,雲飛揚嘴上打著哈哈,心裡卻急速地轉念,回想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不過還沒等他想起來,「轟隆」一聲大門外爆裂的巨響驚得兩個人齊齊跳起來。
門口飄過一陣焦煙迷霧,挾著—團如火艷光進來的,卻是雲飛揚的美麗公公,火光千道的風雷掌,「焦公」藍似火。
乍一看見自己兒子衣衫不整地與另一個男人站在一起就氣不由一處打來,再加上一想到這兩人大白天關門閉戶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藍似火幾乎又忍不住想先發飆再說。
不過……今天他是另有他事而來。冷靜,冷靜,現在這死小子武功高得很,一言不合就會扛起老婆給他跑路。上—次落跑到現在,害自己追了三千多里地,還是海千帆肯賣這個情報給他才在這狡兔的第三窟裡逮住了這對雄鴛鴦。
「爹,沒事你炸我的門幹嘛!」
立刻攔在前面黑下臉,藍家這對父子要火爆絕對可以成為一對空前絕後的火栗子。平常藍如煙比起其父來說還有些許自制,不過一對上事關自己「老婆」的事,脾氣也是難以控制。
「哼!誰叫你大白天沒事就關門,另外,還有,你這死小子居然敢把這些都丟下就給我跑路!」
今天藍家爹爹帶來的還有抱在手裡的一大堆畫軸——之前他偷渡打包硬要塞給兒子看的相親畫卷。
看到他這氣得飛紅了面孔,淺嗔薄怒得別有一番風情的美態,再注意到他懷裡的畫軸承,雲飛揚心急一動,倒想起了什麼。
「看什麼看?反正你連個蛋出生不出來,還敢不准我兒子納個妾什麼的嗎?」
被他若有所思、目不轉睛的注視惹惱,藍似火眼睛一瞪,雷霆美人的威力非同小可。
好吧,就算認了兒子非娶這個男人做「老婆」吧!他也有反省了自己是不是在兒子面前說教得太多,導致矯枉過正,讓兒子以為壓倒男人才是顯得自己有男子漢氣概的終極形態。
不過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吧?
事關子嗣大業,不能怪藍家爹爹持起無情棒,怒打野鴛鴦。
「誰說他生不出蛋來?!要看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讓他生。」
被固執的老爹也惹毛了,藍如煙的反駁讓雲飛揚直覺地想起一個不好的方向——那個,小藍這麼篤定的意思不會真讓他真的生蛋吧?用「那裡」?
「咳咳咳……」
簡直是噴湧而出的咳嗽讓他漲紅了一張俊臉,這下終於使得火氣正旺,打算硬槓硬與自己爹對上的藍如煙稍稍被牽回一點理智。
「總之我說我沒興趣啦。」
切,要生自己不會努力啊?
而且既然自己這爹從以前就這麼討厭這副長得比女人還女人的美貌,那就讓他那種罪惡的血液就此斷絕有什麼不好?
從小聽他說教到現在,老爹不煩,他這做人兒子無奈只能天天被洗腦的兒子可煩吶!
藍如湮沒好氣地斷然拒絕老爹的緊迫盯人推銷行動,再次故技重施——抱起雲飛揚跑路。
叫抖來不及叫就被人扛著跑的雲飛揚無奈地搖頭,歎了一口氣聰明地不介入他們父子間的爭執。
唉,都說清官難斷家務案。不過人家家的都是婆媳問題,怎麼到了他們這家卻是美麗的公公跟這「媳婦」過不去呢?
伸掌微微掩唇打了個哈欠,他還困著呢,昨夜大戰三百回合,敢情現在這腰腿部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從藍似火及他手中抱著的畫軸,他終於想起究竟為何會對藍如煙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
還記得年少時,最後與師傅相處的那段時間。
在師傅的書房裡掛著這樣一幅工筆美人圖。
框定了重絹的上好卷軸裡,美人輕顰淺怒,生氣勃勃,—身藍衫把那如最純淨的火焰般灼人的美向空氣中散發。
雖然只看過幾眼,不過印象中那是一幅鮮少有的怒美人畫軸呢!
那時候從海天一色閣回來,已知道自己傷重難治的師傅,親手繪的絕筆。
雖然師傅從來沒說過畫中人的身份,不過卻看得出他相當珍視那幅畫,在人生最後的時間裡天天觀看,片刻不離。
彌留之際仍不忘交待自己這唯一的弟子把那幅畫給他放進棺材裡。
也許……這是一生都無私心、無偏頗的師傅想帶進棺材裡獨享的秘密吧。
伏在藍如煙奔馳疾迅,卻比最好的跑馬還平穩的肩上,雲飛揚為這意外的秘密而心中微含酸楚。
從師傅死了,他走上向海天一色閣報復的復仇之路後,他還是第一次能回想起師傅臨終前的事。好像之前一隻強忍著不敢打開的那扇門,現在終於可以無芥蒂地打開了。
師傅的確根本不會想要他去復仇。
不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所謂的江湖道義。
只是都被世人敬若神明的師傅給自己留的最後一點私心,不希望自己的死給他所愛的人帶來任何困擾。並且在生前已經大度地、愛屋及烏地給海天一色閣的所有人指明了新的人生,新的出路。
「小藍,我想起在哪裡曾經見過你了。」
「什麼?」
眼前,回轉過的芙蓉俏靨遞過一絲溫柔的笑,與牽動師傅心緒那張噴火容顏重疊。
「在我……師傅的夢裡。」
輕悄的話語幾乎小到聽不見。被風化了去,融在暖暖的春意裡。
十年前那一朵暗戀的花,才待孕苞便已凋謝了。
現在自己手中呵護的一朵,卻正趕上春時。
做—個春色無邊的緋夢,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