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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追逐的夢 第九章 作者:郝逑
    「砰」的一聲,駱碠冀只覺下顎有股要爆裂的疼熱感,雙眼金星直冒,腳下不穩地撞向身後的牆。

    「碠冀!」倉還寒驚叫一聲,連忙衝到他身邊。「你怎麼樣了?」

    駱碠冀用力甩了甩頭,試著將滿天的金星甩離眼前。

    「碠冀,你要不要緊?」倉還寒嚇得紅了眼眶,顫著小手輕撫他紅腫的下顎。

    他又甩了甩頭,終於睜開眼對上她擔憂含淚的黑瞳。「我……沒事。」他好不容易擠出一抹笑,卻因扯動下顎而倒抽口氣。

    倉還寒伸手將他扶起靠著牆,擔心地才要開口再詢問一次,突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身子跟著被人往後拉。

    「爸!」她驚詫地看向抓住她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父親緊緊擁入懷中。

    「還寒……」倉介衡雙手顫抖地緊擁住失蹤十年的小女兒,雙眼含淚,語氣激動地說:「你這傻孩子!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爸媽會擔心……」

    「爸?我……」倉還寒全身僵硬,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沒有和父母這麼接近過,所以此刻慌張得不知道怎麼反應。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剛巧對上倉還璇鼓勵的眼神,眼眶忍不住濕熱起來,她用力吸口氣,緩緩放鬆身子,顫著手輕環住父親。「爸,對不起……」

    倉介衡用力吸吸鼻子,一手輕撫著她的黑髮,哽咽道:「沒關係,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倉還寒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下一瞬間,又被人從身後拉了開來,然後父親溫暖的懷抱被母親柔軟的身子取代。

    「還寒!」陳海瑱激動地哭出聲,雙手緊摟著女兒不放,生怕一個鬆手,女兒又不知去向。「你知不知道……媽好想你,為什麼……不回家?媽會擔心,你知不知道?」

    聞言,倉還寒忍不住鼻酸,原先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媽,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伸手擁住母親的身子,抽抽噎噎地道歉。

    「沒關係。」陳海瑱用力吸吸鼻子,抖著唇柔聲安慰女兒,「回家就好了,看到你平安,媽也就放心了。」

    好不容易暫時壓下激盪的心情,陳海瑱微微推開女兒,一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輕撫女兒的臉頰。「還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倉還寒淚眼婆娑地握住母親的手,心情激動得根本沒法子把話說完全,只能含淚地直點頭。

    「真的?」

    倉還寒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並沒有吃什麼苦。」聽見她再三保證,陳海瑱終於破涕為笑,忍不住內心激動又一把抱住她。「還寒,你要答應媽,不要再離開了。」

    「我不會再走了。」她微笑地搖搖頭,含淚地替母親拭去臉上成串的淚珠。「我會一直待在這兒,不會再走了。」

    「那就好。」陳海瑱甚感安慰地輕撫著她的臉。

    一等兩人的情緒平靜下來後,一旁的倉介衡便迫不及待地朝駱碠冀開罵。

    「姓駱的,你忘記我當初是怎麼警告你的嗎?」倉介衡怒氣地朝他喝斥道。

    此時駱碠冀已經從剛才的突擊恢復過來,雙手環胸地靠著身後冰冷的白牆,神情莫測難辨地回視他,始終不發一詞。

    倉還寒察覺到屋內原先熱絡的氣氛頓時降到谷底,她不安地走到眾人怒瞪的目標——駱碠冀的身旁。

    「碠冀,怎麼回事?」她拉拉丈夫的手,為眼前突然改變的情況不安起來。

    駱碠冀反握住她的手,低首朝她微微一笑,「放心,沒事的。」

    「可是大家……」大家看他的憤然目光,絕不是「沒事」兩字那麼簡單。倉還寒暗忖。

    「放心,有什麼事我會處理。」他輕拍她的臉頰,示意她到一旁站著。

    倉還寒聽話地才要跨步離開,可是父親猙獰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來,保護似地站在駱碠冀身側。

    看到女兒的舉動,倉介衡劍眉一蹙,低聲喝道:「還寒,你快讓開!到你媽旁邊站著。」

    「還寒,你快過來媽這兒。」陳海瑱瞪了駱碠冀一眼,朝她招手叫道。

    倉還寒握緊駱碠冀的大手,不假思索地朝他們搖頭,「爸,媽,你們怎麼了?」爸媽看碠冀的目光好像仇人一般。

    「怎麼了?」聽女兒這麼一問,倉介衡怨聲道:「我們當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訓這個負心漢!」

    「爸,你誤會碠冀了。碠冀沒有負心,他對我很好的。以前是我誤會他,他沒有負我。真的!你要相信我。」倉還寒連忙搖頭解釋,焦急地想把事情的真相告知怒氣高張的父母。

    「你被他迷昏了頭。」倉介衡痛心地搖搖頭,怒道:「十年前你被他迷得搞不清楚狀況,十年後你竟然還相信他。這傢伙要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你知不知道?」

    「和別的女人訂婚?」倉還寒的眼光不禁看向一臉心虛的倉還璇,「姊,這是怎麼回事?」

    倉還璇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佯裝無辜地聳聳肩,「這事我可沒跟爸媽提過。」

    所以當然也不需要向他們解釋。

    「不用還璇跟我提,這事在駱家人的大肆宣揚下,有誰不知道?」倉介衡背對著大女兒,是以沒看到她心虛的表情。

    「爸,這件事不是真的,不相信你可以問碠冀。」說完,倉還寒焦急地搖搖駱碠冀的手,示意他開口解釋。

    「我幹嘛問他!」倉介衡一副懶得跟他說話的神情。「事實擺在眼前,我和你媽在飛機上遇到老朋友,是他們夫妻倆告訴我們的。」

    「那不是真的!」倉還寒慌了手腳,一旁的駱碠冀又像悶葫蘆一樣不開口,害得她只能猛搖頭,連聲替他辯駁,「那是碠芷胡亂造謠,碠冀沒有和別的女人訂婚。」

    她偷偷扯了下駱碠冀的衣袖,氣惱地低聲吼道:「你說話啊!」

    「說什麼?」駱碠冀一臉無辜地看向她,他們打定主意要冤枉他,他幹嘛多費唇舌解釋,反正他們又不會相信。

    「你——」倉還寒被他的無所謂氣得直跺腳,奮力地踮起腳尖揪住他的衣領,怒道:「你是存心攪局,是不是?」

    駱碠冀看她踮腳踮得辛苦,雙手改搭在她的腰間,托高她的身子。「我像嗎?」

    「還敢說沒有?」倉還寒又急又氣,回頭瞄了眼忿忿不平的父母,內心更加忐忑不安,幾乎要哭出來了。

    「別急,沒事的。」他讓她整個人靠在他懷裡,在她耳邊柔聲安撫。

    倉還寒自然而然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哽咽地低語:「碠冀,你快跟爸媽說清楚。」

    他失笑道:「說什麼?」他們壓根不相信他。

    倉還寒紅著眼眶,哽咽地說:「說你沒有拋棄我,說你沒有未婚妻……」她低聲交代他怎麼回答。

    駱碠冀終究是捨不得見她落淚,抬頭瞟了一臉錯愕的倉介衡夫婦一眼,他無奈地歎道:「好,我知道了。你別哭,不會有事。」

    她埋在他的頸窩中輕點下頭,「快點喔。」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這才溫柔地將她放到地上,一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乖,到媽旁邊站著。」

    倉還寒仰首看著他,搖了搖頭。有她站在他身邊,至少爸不會亂來。

    她伸手輕搔搔她的頭,把她往旁邊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一等倉還寒退到暴風圈外後,倉介衡用力甩了下頭,把剛才令他錯愕的一幕甩離腦海,目光嚴厲地瞪著駱碠冀。

    「你這死小子,記不記得當年我對你說過的話?」

    駱碠冀冷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聳肩道:「如果我有膽再踏進倉家一步,你就打斷我的腿是嗎?」

    倉介衡冷笑一聲,「記得你還敢再來?」

    「為什麼不敢?」駱碠冀微挑了下俊眉,「就像當年我說過的話,沒什麼可以阻止我帶還寒回家。」那時他以為還寒躲回家裡不肯見他。

    他的目光直視著倉介衡,挑釁道:「還寒在這兒,所以我也在這兒。」

    聞言,倉還寒倒抽口氣,雙手摀住臉在心裡哀號著,她明明要他解釋清楚,而不是要他把事情弄得更僵。

    倉介衡不怒反笑,「好啊,我就先打斷你的腿,再把你扔出去,看你怎麼帶走還寒?」當初他說過,找到還寒後,絕不會再讓這死小子靠近她半步。

    駱碠冀冷笑一聲,垂下眼掩飾眼中因聽到倉介衡的警告而生的怒火。

    「品罡。」倉介衡轉向一直站在倉還璇身邊的顧品罡,大聲喝道:「幫我打斷他的腿,再把他扔出去。」

    顧品罡輕歎一聲,一臉無奈地走過去,但他嘴角揚起的微笑和早已捲好的衣袖,已經出賣他心裡的想法。

    駱碠冀倏地張開眼,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冷笑道:「姓顧的,剛才那拳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再來,別怪我不客氣。」

    顧品罡聳聳肩,佯裝為難地歎道:「姓駱的,這可不能怪我,岳父大人有命,我做人女婿能怎麼樣?當然是奉命行事囉。」

    看到一觸即發的緊急情況,倉還寒顧不得母親的阻撓,連忙跑到駱碠冀身前護佐他。

    「顧品罡,我警告你別亂來!」

    顧品罡嘲弄地輕笑一聲,抬眼挑釁地看向駱碠冀,「怎麼了?咱們這只病貓病到需要躲在女人身後?」

    「顧品罡!」察覺到丈夫的怒氣,倉還寒氣急敗壞地朝未來姊夫怒目相向,「姊,你快拉住他,別讓他亂來!」

    倉還璇原先還看得津津有味,一聽到被妹妹點到名,只好百般不願地走上前,象徵性地用兩指拉住未婚夫的衣袖,口氣敷衍地說:「品罡,你別亂來喔。」

    「姊!」倉還寒氣得直跺腳。

    「還寒,你先讓開。」駱碠冀輕輕地拉開她,冷笑地看著顧品罡,「這個花心蘿蔔的花拳繡腿,沒什麼值得擔心。」

    顧品罡臉色一沉,咬牙道:「你說誰是花拳繡腿?」

    倉還漩瞄了眼劍拔弩張的兩人,立刻識相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兔得待會被不長眼的拳頭誤傷。

    駱碠冀輕哼一聲,聳肩道:「閣下認為呢?不過很明顯的不是我,至少我沒當過校花,更不知道當白雪公主是什麼樣的感覺?」

    聞言,顧品罡漲紅了一張俊臉,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他一生中最羞愧、最難以啟齒的事,竟讓這只病貓拿來取笑。

    駱碠冀不怕死地朝他一笑,「如果你忘了的話,我家還有閣下的玉照,我不介意多洗幾張給你。」

    倉還寒擔心兩人隨時都有可能會開打,連忙轉向父母求救,「爸、媽,你們快阻止他們!」

    陳海瑱佯裝沒聽到她的話,柔聲道:「還寒,快過來。」

    「媽。」

    「還寒,你還不快過來。那傢伙本來就應該教訓!」倉介衡一臉嚴肅地說。

    「爸——」見求救無用,倉還寒決定自力救濟。

    她快步走到駱碠冀身前,氣急敗壞地伸手摟著他的腰。

    駱碠冀好笑地看著她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倉還寒把臉埋在他懷裡,搖頭不說話。

    顧品罡冷笑道:「駱碠冀,沒想到你窩囊到躲在自己老婆懷裡哪。」

    駱碠冀微彎腰在倉還寒臉上親了一記,抬頭嘲弄地瞟了他和倉還璇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閣下是在嫉妒嗎?」

    顧品罡突然輕笑出聲,幸災樂禍地看著他,「你再得意好了,反正待會被扔出去的人是你,不是我。可憐喔,有人要孤零零囉!」

    「是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駱碠冀嘴角竟慢慢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大手溫柔地撫著倉還寒白皙的臉頰。

    察覺到他專注的目光,倉還寒下意識地抬起臉,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他怎麼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

    駱碠冀俯首朝她柔柔一笑,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沒事的,相信我。」

    看著他堅定自信的黑眸,她不自覺地點點頭。

    他抬起頭看向眾人,大手依舊留戀在她的小臉上。

    「你是什麼意思?」倉介衡代替其它人問出心裡的話。

    駱碠冀緩緩地掃視所有人一遍,很滿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然後,他帶著一抹詭譎的笑容,淡淡地說出一個令眾人,包括倉還寒在內都傻眼的消息——

    「還、寒、懷、孕、了!」

    「有事嗎?」

    駱碠冀神色淡然地坐下,心裡雖對父親突然要他回家的目的感到懷疑,但是淡漠的神情絲毫看不出半分。

    「你們找我回來有事嗎?」見眾人沉默不語,只是盯著他看,駱碠冀又開口問了一遍。「碠冀,你應該知道爸找你回來做什麼。」見兒子一臉淡漠的神情,駱傳賓忍不住暗自歎了口氣。大兒子向來個性冷淡,臉上也難得有什麼表情,連他這個做老爸的也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駱碠冀視線轉了一圈,半嘲弄地開口說:「談還寒,不是嗎?」除此之外,還能談什麼?

    看見兒子眼底明顯的嘲弄,駱傳賓忍不住輕歎口氣,「碠冀,他媽他們當初設計逼走還寒是他們不對,我也說過他們了。」

    「我知道。」碠書跟他提過這件事。

    「碠冀,爸要說的是,你母親他們知道錯了,也都認真地反省過。大家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每次見面都弄到怒目相向的尷尬地步。」

    駱碠冀靜默地看著家人,沒有開口說話。

    偌大的客廳內鴉雀無聲,靜到連根針掉落都能聽見,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駱碠冀輕聲歎息,這才打破室內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們還記得我在醫院清醒後的事嗎?」他緩緩說道,語氣中有股難以察覺的悵然若失。

    見家人點點頭,駱碠冀才又繼續說:「我說我丟了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可以感覺到當時那股痛心的失落感。

    駱碠書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

    「我是找到了。」駱碠冀點頭說道。而後,他轉過頭神情堅決地看向默不作聲的周慈恩,「媽,這十年來我就像行屍走肉一般,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甚至連你逼我參加宴會,替我相親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慈恩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碠冀……」

    駱碠冀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我每天沒命似的工作,卻從不曾想過為什麼?其實這十年來,我很少想過任何事。」說著,他轉頭盯著杯中的淡褐色茶水,「可是自從還寒回來後,那股空虛感竟奇跡似地消失了。

    我不再悵然若失,不再行屍走肉,每一天我會想著明天該做什麼、想做什麼,想和什麼人在一塊。我不再只是一部工作機器,我有自己的思維,我,又開始思考了。」

    「哥……」駱碠芷輕咬住下唇,眼眶有些濕熱。她從沒聽過大哥用這種飽含感情的口吻說過話,難道她真的錯了?她只想要大哥過得更好啊。

    駱碠冀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之前我想不起自已丟了什麼,是什麼東西重要到讓我會心痛想落淚。其實這答案再簡單不過了,十年前,我丟了我的心。」

    他突然抬起臉,嘴角漾著一抹溫柔淡笑。「現在,還寒帶著我失落十年的心回來了。

    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跟你們說清楚,我從來沒嫌棄過還寒,不管是她的內在或是外表,我以前沒有嫌棄過她,現在也沒有,未來更不會有。我從沒後悔娶了她。」

    望著兒子發亮的雙眼,周慈恩忍不住問:「碠冀,你快樂嗎?」

    駱碠冀肯定地點點頭,「我從來沒這麼快樂過。媽,我知道十年的光陰不算短,我和還寒也變了許多,可是這些改變只會讓我們倆更相知相惜,也更加珍惜在一塊的時光。」

    「為什麼跟我們解釋這些?」駱傳賓開口問道。依照兒子的個性,只要他認定是對的,他從不跟人解釋。

    「我從沒打算和任何人解釋我和還寒的事,我總是一意孤行,認為我的感情世界是我的私事,沒必要拿到檯面上和別人分享。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感情或許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婚姻不是,婚姻不光是兩個人的結合,更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駱碠冀語重心長的說。

    「碠冀,我們……」周慈恩張口欲言,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駱碠冀朝母親搖搖頭,「十年前,因為我的固執讓你們沒機會去認識還寒,單單以她的外表判定她和我的差異與不相配。」他自嘲地輕歎口氣,「其實還寒的出走,我必須負絕大部分的責任,若不是我讓她傷透心,她也不會離開我。」

    說到這裡,他深吸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堅定地看著家人,語氣誠懇地說:

    「我要的不多,只希望你們能重新認識她、接納她,把她當成我們家的一份子。」

    「砰」的一聲巨響,讓駱碠書從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被人踹開的辦公室門。

    「你又怎麼了?不管是誰得罪你,我的門可沒有。麻煩你以後門用推的,不要又踹又踢的行不行?」他不理會妹妹的白眼,自顧自地發著牢騷。

    駱碠芷臉上非但不見半分愧疚,反倒是怒上加怒,忍不住朝他吼道:「你可不可以關心一下自己的妹妹?別再去管那扇爛門,大不了我賠你一扇嘛!」

    「賠?」駱碠書輕哼一聲,嘲弄道:「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什麼時候看你拿出一毛錢來了?」光說不練有什麼用?

    駱碠芷突然眼眶一紅,輕抖著唇,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撲向駱碠書懷裡,抱著他痛哭失聲。

    「二哥,我快完了!以後別說是門了,就算是扇窗戶我也賠不出來。」她邊哭邊嚷,臉上的鼻涕和淚水全往駱碠書的西裝上擦。

    駱碠書垂眼看著自己又報銷的西裝,不禁在心裡輕歎口氣。他實在怕極了這個唯一的妹妹,每次她一出現,他總得賠些什麼。

    「到底怎麼一回事?」駱碠書輕拍她的背,終究是自己的妹妹,看她哭成這樣,他也心疼,更不能置之不管。「你別光哭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哥,我完了!」

    「你為什麼完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你這樣沒頭沒腦的哭,你要二哥怎麼幫忙?」

    駱碠芷揪著他的衣領,抽抽噎噎地哭訴道:「銀行……還有我……的會計師,他們打電話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大哥他……」才剛開個頭,她好不容易稍微止住的淚水又滑落臉頰。

    「大哥怎麼了?」駱碠書暗自輕歎一聲,其實不用碠芷說,他大概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大哥他……他把資金全抽……回去了。」駱碠芷用力吸吸鼻子,接過兄長遞過來的面紙。「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駱碠書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一時半刻停不住,乾脆讓她哭個夠。

    等到她漸漸止住眼淚後,才起身倒杯水給她。「來,先喝口水再說。」

    駱碠芷拿起面紙擦乾臉上的眼淚,輕啜了口水,聲音中帶著濃厚鼻音,抽噎地說:

    「大哥不止拍回資金,還說要把……他手上經紀公司的股份賣掉。」

    駱碠書輕歎一聲,他早就警告過她,別再插手管大哥、大嫂的事,偏偏她就是聽不入耳。「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駱碠芷咬著下唇,不知所措地搖頭。「大哥氣得不肯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爸怎麼說?」大哥抽回資金,難道老爸會眼睜睜看她的經紀公司倒閉?

    「我不敢跟他說。」駱碠芷垂下臉,再次搖搖頭,「若跟爸說,他一定會罵我。」

    「為什麼?」

    「爸要我別再插手大哥的事,不然後果自已負責。」她心虛地說。

    「可是你就是聽不進去。」駱碠書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是大哥的決心感動了老媽,還是嚇到她,反正媽現在絕口不提要大哥、大嫂分手的事,就只有這個不知死活的碠芷還在一頭熱。

    「我聽了,我真的聽了!」駱碠芷委屈地嚷著。那天聽了大哥的話後,她真的後悔了。

    「既然如此,大哥為什麼還會抽回資金和要賣掉股份?」

    「我真的沒有再插手大哥的事,我現在是真心覺得大嫂配得上大哥。」駱碠芷越想越委屈,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

    「大嫂?」駱碠書一臉狐疑地盯著她看,「你什麼時候開始改口的?」她不是一直堅持倉還寒配不上大哥嗎?

    「二哥,你知不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駱碠芷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又怎樣?」

    「什麼?」駱碠芷氣惱地叫了聲,忿忿不平地指責道:「連你都知道。你和大哥太過分了,為什麼都不跟我講?」

    駱碠書奇怪地看著她,這事需要那麼驚訝嗎?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可能性,忍不住惱怒起來,「駱碠芷!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你對她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真是太現實了!」

    「喂!」駱碠芷白了他一眼,嗔怒道:「在不知道事情真相前,請不要隨便誣賴人,好不好?」

    駱碠書冷哼一聲,「不是嗎?」他對妹妹的勢利感冒極了。

    「本來就不是!」

    駱碠芷漲紅了臉,生氣地拿起一旁的抱枕K了他一下後,才氣急敗壞地解釋,「大嫂的公司在找合作對像替他們訓練模特兒,我交了一份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完成的計畫書,可是大嫂才看不到幾分鐘,馬上就找出不少缺點,要我拿回去改過,然後再交出去。」

    「你被收買了?」

    「才不是!」駱碠芷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我是被她的能力感動了。我本來以為大嫂什麼都不會,是個配不上大哥的土蛋。可是看了她的工作表現後,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大嫂和大哥再適合不過了。」

    「既然你不再反對大哥、大嫂在一塊,為什麼大哥還要抽回你的資金?」說謊不打草稿,這麼爛的借口也想唬他。

    看他一副不相信的嘴臉,駱碠芷氣得想尖叫。「駱碠書!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沒有說謊,你再用那種眼神瞄我,別怪我不客氣!」可惡!二哥竟敢污蔑她的人格。

    駱碠書瞄了她手中高舉的玻璃杯一眼,很識相地轉移話題,「大哥為什麼要抽回你的資金?」

    「還不是因為媽那個好友的女兒。」她放下杯子,氣虛地半倒在沙發上。

    「你和媽找來和大哥訂婚的女人?」

    駱碠芷白了他一眼,為了這事她已經夠郁卒了,他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她啦!」她真是後悔出這個餿主意。

    「她怎麼了?」

    「我把事情真相告訴她後,她氣瘋了,說我和媽利用她,還害她沒臉回英國,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和大哥要訂婚的消息,她沒臉見人了。」

    駱碠書點點頭,他也覺得她和媽太過分了,把人家的名聲拿來賭。「現在呢?」

    「她死也不願意放棄大哥。」駱碠芷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有股想哭的衝動。「在外頭她都以大哥的未婚妻自居,所以大哥才會那麼生氣,以為是我搞的鬼。」她突然坐直身,可憐兮兮地拉著駱碠書,「二哥,我現在要怎麼辦?我的公司要關門大吉了,大嫂的公司下星期一就會公佈合作的對象,公司若是倒了,我怎麼爭取合約?」

    「你找過大嫂了嗎?」

    「大嫂?」駱碠芷用力搖著頭,「我怎麼可以找她,要是讓她知道我的公司快倒了,她更不可能把合約給我。」

    「現在只有大嫂能救你。」駱碠書鼓勵地拍拍她的臉,微笑道:「能勸得動大哥的就只有她。不然你還有一條路可走,向老爸求救。」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找老爸幫忙,他一向反對我開經紀公司,現在公司要倒了,他高興都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會幫我。」不然當初她為什麼找大哥投資,直接找老爸談不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只有一條路了。」

    駱碠芷遲疑了好一會兒,歎氣道:「唉,看來我也只有找大嫂幫忙了。」

    「對了,那女人你打算怎麼辦?」駱碠書看她一臉納悶,補充一句:「老媽好友的女兒。」

    「我也不知道,算來是我對不起她。」駱碠芷為難地搖頭,真的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場混亂。「唉,除非我可以生出一個哥哥娶……」她倏地停住口,雙眼發亮地看著駱碠書。

    「別想!」駱碠書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我說過出了事你自己負責,我絕不會幫你。」更別提要他娶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

    「二哥,她很不錯,人長得也很漂亮耶,你可以考慮看看。」駱碠芷親熱地勾住他的手臂,努力推銷。

    「想都別想!」駱碠書拉開她的手,從辦公室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跟委託人有約,沒空理你,你可以走了。」

    「二哥。」

    駱碠書看都不看她一眼,拿著文件逕自往外走去。

    「二哥——」駱碠芷連忙起身追了出去,下定決心非纏到他點頭答應不可。

    新娘休息室裡堆滿了賀禮,倉還璇埋首在這堆賀禮中,新嫁娘的恐懼讓她緊張得想哭又想吐,偏生有人還在一旁拿肉麻當有趣。

    駱碠冀坐在沙發上,拉著倉還寒坐在腿上,大手輕撫著她細緻的臉頰,溫柔地替她把落在頰邊的秀髮撥到耳後。

    「累不累?」在她唇上輕吻了下,他柔聲問道。

    倉還寒搖頭輕笑,「不累,我又不是新娘子,怎麼會累?」一雙嬌媚的大眼閃著明顯的愛意,一刻也捨不得離開他俊逸的臉龐。

    駱碠冀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好美?」

    她一頭長髮在化妝師的巧手下全盤了起來,上頭散落地插著白色小花,幾綹柔細的髮絲落在白皙的頸後。一身淡藍的無袖禮服,除了他送的珍珠耳環和項鏈外,身上別無其它裝飾品。整體看來簡單清新卻又不失高雅,美得像誤落凡間的仙子,讓他從第一眼到現在都移不開眼,更捨不得和人分享。

    倉還寒柔柔一笑,替他撫開落在額前的黑髮。「你從早上說到現在,多到數不清楚你說了幾次。」

    駱碠冀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那我有沒有說過你是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

    倉還寒食指戲謔地在他頰上刮了刮,輕笑地反駁道:「胡說八道!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是新娘子才對。」

    「等大家看到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將她緊摟進懷裡,萬般不捨地說:「真想把你帶回家藏起來,我不想和別人分享你的美。」

    倉還寒被他計較的神情逗得笑出聲,但還來不及開口,在一旁猛搓手臂的倉還璇已經受不了了。

    「我的天啊!」她尖叫一聲,雙眼大睜地瞪著駱碠冀,氣急敗壞地說:「算我拜託你好不好?那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你知不知道我快吐了?」天啊!這傢伙肉麻當有趣,她老妹竟然還受得了他。

    「嫉妒嗎?」駱碠冀瞟了她一眼,依然故我地和懷裡的佳人輕聲說笑。

    「你白癡啊!」倉還璇大叫一聲,忿忿地罵道:「我又不是瘋了,幹嘛嫉妒你。大白癡!」

    駱碠冀目光冷淡地又瞟了她一眼,一副懶得跟她囉唆的跩樣。

    倉還璇見狀,不禁心火上湧,「你這白癡噁心的傢伙!你不是說還寒懷孕了?從放話到現在都兩個月了,怎麼就不見還寒的肚子大起來?」撒謊的傢伙!

    「干你什麼事,多事的女人。」駱碠冀冷淡地回道。

    「你,」倉還璇氣得猛抽氣,恨不得把梳妝台上的化妝品全往他臉上扔。「還寒,你看他!」被點到名的倉還寒愣了下,不解地問:「看什麼?」

    「看你那個白癡老公!」倉還璇嫌惡地輕哼一聲,不屑地斜睨著駱碠冀,「我早跟你說過他這人亂不要臉的,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他說你懷孕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其實,她早就懷疑還寒懷孕的事是個幌子,是那卑鄙小人用來脫身的借口。就算他和還寒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一個月內就知道還寒懷孕,除非他每天拿著驗孕劑在驗。

    哼,吹牛不打草稿的噁心傢伙!

    倉還寒轉頭看向丈夫,輕笑道:「你聽到姊姊說的,你怎麼說?」乍聽到自己懷孕的消息,她著實嚇了一跳,本想反駁他,可是他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真的懷孕了,差點就要上醫院檢查。

    「你要我說什麼?」駱碠冀神色自若地迎視她的目光,「那女人緊張過頭,神智不清了。」

    「你才神智不清哩!」不待倉還寒開口,倉還璇搶口道。

    「嫁給姓顧的笨蛋,不是神智不清是什麼?」他冷笑一聲。

    「你——」倉還璇仰頭悶叫一聲後,深吸口氣緩和情緒,努力維持她新嫁娘該有的氣質,不想再和這沒水準的小人斤斤計較。「你到底在這兒做什麼?你不是招待嗎?賴在這兒幹什麼?」

    「陪老婆啊。」駱碠冀理所當然地回道。

    倉還璇瞇起眼,忿忿不平地拿起抱枕想砸向他不可一世的俊臉。

    這個白癡病號!她本來打定主意,今天要當個最美麗的新娘,可是有這笨蛋在這兒,她的心情都讓他破壞光了,哪有心思美麗起來?

    她已經夠緊張了,這隻豬還在這搗亂!

    倉還寒搖頭輕笑一聲,拍拍駱碠冀的臉,從他懷裡站起身。「你先出去招待客人,我留在這裡陪姊姊。」

    「她不用人陪,我才需要。」駱碠冀握著她的手,不以為然地說。

    倉還寒朝他搖搖頭,拉著他往門外走,「去幫爸媽還有姊夫招呼客人。」

    看愛妻一臉堅決,駱碠冀百般不願地在她臉頰輕柔地印上一吻,這才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一等他離開後,倉還璇顧不得跌倒的可能性,迅速衝上前把門用力甩上。

    「你怎麼受得了這傢伙!」她看向妹妹,納悶地直搖頭。

    倉還寒輕笑一聲,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大家似乎都喜歡問她這個問題。「姊,你很緊張喔?」

    「還好……」一聽到這個問題,倉還璇臉上僵了僵,本想搖頭否認,可是實在是緊張到快胃痛,她再也壓抑不下心裡的忐忑不安,忍不住握住妹妹的手,紅著眼眶說:「還寒,怎麼辦?我好緊張!」

    倉還寒拉著她到沙發坐下,柔聲安慰道:「姊,你別緊張,要結婚的人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真的要嫁顧品罡嗎?」倉還璇吸吸鼻子,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倉還寒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豉舞地微笑道:「姊,你和顧品罡都相戀十年了,再不結婚要拖到什麼時候?更何況顧品罡對你是真心的。」

    「可是我怎麼突然不確定起來了?」

    「這很正常。」倉還寒以過來人的身份說:「當初我也是這樣,也覺得我不應該嫁給碠冀。你太過緊張才會胡思亂想。」

    倉還璇吸了口氣,努力擠出笑容,「謝謝。」然後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歉然道:「抱歉當初我沒有參加你的婚禮。」

    「我知道你不來參加的原因,碠冀他都告訴我了。」姊姊為她去找碠冀攤牌時就撂下話,她不會來參加婚禮。倉還璇輕笑一聲,卻越笑聲音越尖銳。

    「還寒,我還是好緊張喔!」她猛吸氣,試圖緩和緊張的情緒,可是心越來越慌。

    「我看我還是叫顧品罡進來安慰你比較有用。」倉還寒瞭解地看了她一眼,才要起身出去叫人,新郎便推門而入。

    「姊夫,你來得正好。」倉還寒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笑容可掬地調侃道:「姊姊現在很需要你,你趕快安撫她,不然今天你可能會沒有新娘了。」

    顧品罡抬眼看了下一臉蒼白的倉還璇,瞭然地朝她微微一笑,「還寒,辛苦你了。」

    她朝他搖頭,「不會,我先出去了。」

    待她離開後,顧品罡立刻走到未婚妻身邊,溫柔地摟住她微顫的身子。

    一走出休息室,倉還寒抬眼就看見駱碠冀領著一對夫婦朝她走過來。

    「邁克!靜子!」她驚呼一聲,喜不自勝地朝兩人跑了過去,開心地抱著對她恩重如山的夫婦。「你們怎麼會來?」

    大島靜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笑逐顏開地又摟了摟她。「看來這個臭小子有好好的照顧你,你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人也越來越美了。」

    倉還寒小臉一紅,「你們怎麼會來?為什麼不先通知我?我和碠冀都已經訂好機票,打算星期一就飛到美國看你們。」

    邁克.史思上前摟住妻子的腰,笑道:「你父母邀請我們來參加這場婚禮。我們要他們別告訴你,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忽然,他瞟了她平坦的小腹一眼,「還有,聽說你懷孕了,剛懷孕可不適合長途旅行。你說是不是啊,小子?」他最後一句話是朝駱碠冀說。

    駱碠冀抬頭看向他,對他拐彎抹角的取笑只是聳聳肩,微笑道:「等小孩滿月,我們夫妻倆會帶去美國給兩位看看。」看他不慌不忙的應對態度,邁克.史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臭小子說起謊來竟然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小子,還寒就像我們夫妻的女兒,你可別欺負她,不然我們夫婦可不會放過你!」

    大島靜子不客氣地撂下話。

    「我不會。」駱碠冀口氣誠懇地向她保證。

    突然,他站直身朝兩人鞠個躬,「謝謝你們這十年來對還寒的照顧,以後如果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讓我知道。」

    倉還寒感動地偎進他懷裡,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

    邁克.史思拍拍他的肩,大笑道:「小子,我又不是日本人,不興這一套。別對我鞠躬,我會想笑。」

    駱碠冀一手摟著妻子的纖腰,意有所指地朝他挑高一眉,「可是有人喜歡鞠躬那一套。」

    邁克.史思聞言微微一愣,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太座大人正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怎麼,日本人鞠躬很好笑,是不是?」大島靜子氣呼呼地往他腰間擰了一把,怒道:「你們美國人有什麼了不起!」她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跟駱碠冀夫婦說了聲「待會見」後,便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靜子……」邁克.史思無奈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連忙追了過去。

    倉還寒靠在駱碠冀懷裡,笑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有感而發地說:「邁克和靜子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駱碠冀轉過她的身子,捧著她的小臉,微笑道:「我們的也不差啊。」

    倉還寒看著他溫柔的笑臉,也跟著笑了,「是啊,我們的也不差。」

    望著她柔美可人的微笑,駱碠冀胸口一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溫柔地含住她唇邊柔美的笑容。尾聲駱碠冀驀地推被坐起身,忍不住全身戰慄,激動地直喘氣。

    「還寒!」他倏地看向身旁的人,伸手用力推著她。

    倉還寒原先不想理他,無奈他又推又搖的,讓她連覺也沒法子睡,只得張開眼看他。

    「你幹嘛?」是不是又想聽她彈琴了?

    駱碠冀突然一把抱住她,口裡不停地說:「好險,好險!」

    「好險什麼?」倉還寒一頭霧水,伸手想測測他額頭的溫度,卻因摸到一片濕濡而怔了下,「你怎麼滿頭大汗?」

    他用衣袖隨便擦了下額頭,又立即擁住她。

    「你到底怎麼了?」她被他奇怪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駱碠冀采吸口氣,片刻後才微微鬆開她。「我作噩夢。」

    「什麼噩夢?」讓他嚇成這樣?

    「我……」駱碠冀頓了下,又吁了口長氣,驚懼地說:「我夢到我娶了你老姊。」

    倉還寒微挑下眉,笑道:「今天看姊姊穿結婚禮服,心動了?」

    駱碠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聳聳肩,似笑非笑地說。

    「你會不知道?」駱碠冀氣悶地彈了下她的額頭,幸災樂禍地聽見她悶叫一聲。「我要真想娶你老姊,早八百年前就娶她了。」

    「這可說不一定,」她壞心地逗著他,「說不定你真的對姊——」

    「對你個頭啦。」駱碠冀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惱火地說:「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作了什麼噩夢?」

    「你作了什麼噩夢?」她看了他一眼,識相地問。

    「我剛才……」甫開口,駱碠冀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夢到我娶了你老姊,而你則嫁給那個姓顧的笨蛋。」

    她輕笑出聲,不過還來不及出聲調侃就被他識破心思。

    「你敢胡說八道,我就拿家法伺候!」他抓過一旁的小熊,惡狠狠地說。

    倉還寒好笑地瞟了眼他手中的「家法」,輕佻下柳眉,識相地沒多說話。

    「在夢裡我和你老姊參加你的婚禮,在婚禮上我突然發現一件恐怖的事。」

    「什麼事?」她在他眼光示意下,捧場地問道。

    駱碠冀看了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我突然發覺我娶了你老姊,可是我愛的人竟然是你!」

    「然後呢?」

    「然後?」駱碠冀怔了下,才道:「還有什麼然後?我發現自己愛上你為時已晚,你都嫁給顧品罡了,我還能怎麼樣?」

    倉還寒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也對。」

    注意到他因噩夢而濕濡的黑髮,她抽了張面紙替他擦乾額頭的汗水。「你要不要去沖個澡?」

    駱碠冀點了點頭,抱怨道:「也好,我被那個該死的噩夢嚇得全身都是汗。」

    倉還寒笑著拍拍他,「那你還不快去。」

    「等一下,我還有事沒問清楚。」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什麼事?」

    「那傢伙是誰?」這事他擱在心裡整整十年,現在又被這該死的噩夢一嚇,他今天打定主意非問個清楚不可。

    「哪個傢伙?」倉還寒納悶地眨眨眼,不解地反問。

    「喂,女人,你別太過分喔!」駱碠冀拉下臉,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你心裡有鬼,是不是?不然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我又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倉還寒忍不住喊冤。「你到底在問什麼?你可不可以說清楚?」

    「我說得還不清楚?」他輕哼了聲。

    「是不清楚。」倉還寒被他哼的有些火了,衝口道:「你本來就說得不清不楚,我聽得懂才怪。」

    「喂!」駱碠冀怒氣沖沖地推了她一下,沒好氣地罵道:「你很過分喔。」

    倉還寒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你幹嘛推我?」

    「推你又怎樣?」他仰著臉,不可一世地哼道:「不高興我還K你咧。」這女人就是欠教訓。

    倉還寒輕佻了下柳眉,似笑非笑地說:「你打得下手?」

    「你再不老實回答我,你看我下不下得了手。」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那傢伙是誰?」看她又一臉納悶不解的模樣,駱碠冀頓時心頭一火,大聲吼道:

    「你暗戀的傢伙!十年前的事,你敢說不記得!」

    「十年前?」倉還寒怔了下,突然輕笑出聲,「你真的想知道?」搞了半天,原來他說的是這個。「當然。」駱碠冀用力點頭,一副若她不說,他就和她勢不兩立的決裂口吻。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雙眼含笑地偷覷他一眼,「我暗戀的那個人其實滿笨的,連五線譜有幾條線都搞不清楚。」

    「哈,連『無線譜』有幾條線都不知道的笨蛋,你也會喜歡?」他冷哼一聲,鄙夷地看著她,「我拜託你好不好?那麼蠢的傢伙你也會暗戀。無線譜當然沒有線,這事我幼兒園的時候就懂了。」

    「我說的是五線譜。」她糾正過他不知道幾十次了,他還是依然故我的「無線譜」說個不停。

    駱碠冀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哼道:「我當然知道你在問什麼,無線諧不是嗎?」

    倉還寒眨眨眼,拚命忍住想笑的衝動。「你確定?」

    「廢話!」這事連白癡都知道!當然,她暗戀的那個笨蛋不知道。

    倉還寒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推推他的手臂,搖頭笑道:「很晚了,你還不快去沖澡。你明天要開始上班了,不是嗎?」

    「喔。」駱碠冀點點頭,他差點忘記休假已經結束了。

    心思被帶開後,他忘了剛才要問的事,逕自拉開被子要下床時,才突然想起還有話沒問清楚。「對了,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什麼怎麼樣?」

    「我的噩夢。」

    倉還寒眨眨眼,奇道:「你的噩夢?我覺得怎麼樣?」這兩件事有關聯嗎?

    「你不開心嗎?」他突然拉下臉,悻悻然地瞪著她。

    「我為什麼要開心?」他作噩夢,然後要她開心?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為什麼不要!」顧不得三更半夜,駱碠冀的聲音當場提高了好幾度。「我說我愛你!你竟然不覺得開心?」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我幹嘛開心?」倉還寒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夢裡愛上我耶。」

    「那又怎樣?你還是應該開心。」

    「我為什麼要?就算你在夢裡愛上我好了,那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會知道。」他睡傻了不成?他們又沒有作同一個夢。

    駱碠冀突然悶不吭聲了好半天,目光怨懟地直瞪著她。

    倉還寒被他瞪得心裡發毛,只好假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很『開心』你在夢裡愛上我。」

    「真的?」

    「當然是真的。」生怕他不相信,她死命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問你什麼?」問他為什麼說話莫測高深,讓她怎麼也抓不到重點嗎?

    駱碠冀雙手環胸,眼中帶著一抹探索地望著她。「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愛不愛你?

    難道你不會好奇嗎?」

    「我問你會說嗎?」她好笑地說。

    「不知道。」

    倉還寒才要開口,駱碠冀搶先一步說話,惡聲惡氣地警告道:「不准給我『你看吧』的眼神!」

    她輕笑一聲,傾身在他臉上輕吻了下,笑吟吟地說:「我不問是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駱碠冀俊臉一紅,有些被識穿後的尷尬。「你又知道了?」

    「不止我知道,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誰說的!」駱碠冀紅著俊臉,也沒細想便不以為然地大聲反駁,「我沒說,誰知道我一直愛著你!」

    倉還寒噗哧一笑,曖昧地盯著他看,「現在整幢房子的人都知道了。」

    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妻子,駱碠冀向來冷峻的臉孔紅得像火在燒一般,就連耳根都紅得發熱。「我……」

    「你什麼?」

    駱碠冀突然推開棉被下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粗嗄地嚷道:「我要去沖澡了,你沒事還不快睡覺。」

    倉還寒聽話地閉上眼,「碠冀,晚安。」

    「嗯。」他頭也沒回,隨手在抽屜裡拿了件短褲。

    「還有……」她側過臉,詭異地笑看著他。

    「那麼囉唆幹嘛?還不快點睡覺。」他沒好氣地輕斥,轉身走進和臥房相連的浴室。

    「親愛的,我也愛你。」她朝著浴室叫道。

    「砰」的一聲,浴室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低吼咒罵聲。

    下一刻,只見駱碠冀氣急敗壞地從浴室衝了出來,直瞪著她看。

    「我等了這麼久,你竟然趁我在浴室的時候向我示愛?」他站在床邊,氣呼呼地指控道。

    倉還寒朝他眨眨眼,輕笑道:「不然我該什麼時候開口?」

    「當然是在花前月下或是燭光晚餐的時候。」他氣憤地雙手環胸,豉著臉怒瞪著她。「還有嗎?」

    「當然還有!我剛才在浴室裡,浴室耶!你竟然趁著我在浴室裡時……」他越想越氣,直叨念個不停。

    倉還寒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輕歎口氣,看他罵得欲罷不能的模樣,就逕自拉上被子蒙頭大睡。

    一旁的駱碠冀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越說越氣,越說興致卻也越加高昂。

    於是,寂靜無聲的黑夜,不時可聞慷慨激憤的「碎碎念」,怎麼也停不下來。例如:

    他等她示愛等了多久啦,背對著人示愛是件多麼不道德的事啦,更別提事發現場是在浴室,還有他都計畫好了,在她示愛之後,他會做什麼表示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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