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自以為是,誰、誰說我寂竇了?我根本不在乎!」她死鴨子嘴硬,打死都不肯承認他說中了她的心思,倔強地不肯在他人面前顯露絲毫弱點。
「可是我在乎。」他堅定說著。得知她這些年來的生活後,他的心裡就充滿了不捨。
「你、你……你在乎個什麼勁,那是我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他溫柔憐愛的眼神讓她不知所措,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我答應你,我絕不束縛你,將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你希望的,我都盡量替你做到。」他溫柔說著,就希望她能活得更快樂。
「那好,你現在就休了我啊!」她反應極快,馬上打蛇隨棍上的提出要求。
他一愣,倒是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只有這件事我辦不到。」
「你說話不算話!」她瞇起眼兒,生氣地伸手指著他鼻子。
「這件事除外。」
「你根本就是滿口謊言的騙子。」她氣得跺腳,因為他的黃牛更加確定他居心叵側。
他先是莫名其妙的娶了她,又詳裝溫柔,她絕對不能對他掉以輕心,他一定是盤算著什麼陰謀。
看著她防備的眼神,他不禁又歎了口氣。「明珠……」
「不准喊我的名字,我和你又不熟!」她凶巴巴的打斷他。「這裡只有你和我,你不用再惺惺作態,你就老實說吧,到底要怎樣你才肯休了我?」可惡,她好話已經說盡,為何他就是不肯聽勸,難道真的要逼她動手嗎?
小手不著痕跡地往寬大的袖內一縮,瞬間自裡頭暗袋拿出一隻小瓷瓶。
他搖搖頭,斬打截鐵的回答她。「我不想休了你。」
她忍無可忍,險些將手中的小瓶握碎。「你、你……你不要逼我!」
面對她的威脅,他只是重重歎氣,心知肚明自己是被喬家人給騙了。
原來她早已忘了他。
原來她壓根兒就不想嫁給他。
原來整樁婚事她都是被逼的,而他卻喜悅得毫無所覺,甚至沒有絲毫懷疑,她嫁得心不甘情不願,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就在他微斂眼眉思索該怎麼安撫她,並說服她改變心意時,鼻端驀地襲來一縷異香。
這香味……是迷魂香!
心一凜,他趕緊閉氣,卻為對已晚,腦袋登時一陣暈眩,讓他身子瞬間一晃,雖然他試圖站穩腳步,仍然不敵藥效,四膚發軟的往一邊傾倒。
誰知無巧不巧,門邊正好就擺設著一隻半人高的古董大花瓶,眼看他只差幾寸就要撞上,喬明珠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做賊心虛,二話不說就往前奮力一撲。
「小心!」她睜眼低叫,動作退如雷電,極力將一雙小手伸到最長,終於趕在千鈞一髮之際,緊緊抱住那只半人高的古董大花瓶,往另一個方向迅速一躍--
砰!
伴隨著一記間響,下一瞬間就見蔚超恆倒臥在地,整個人暈眩得爬不起身。
她縮緊脖子,光是聽那聲響就知道他摔得不輕。
糟糕,她真的不是故意害他的,雖然她也想救他,但無奈她只有一雙手,加上事有輕重緩急,要是讓他撞碎這只古董大花瓶,發出聲響引來外人的注意,那她就跑不掉了。
因為太過內疚,她連忙將懷裡的花瓶往身旁一擱,便匆匆來到他身邊,將他扶起倚牆而坐。
雖然她不想嫁給他,但絕對沒有傷他的意思,本來她是打算與他「情商」,看看他願不願意主動休了她,誰知道他卻固執地不肯答應,不得已她只好換個辦法,祭出迷魂香。深怕他摔傷,她打算低頭察看他的狀況,誰知道他卻碎不及防的捉住她,力道之大,彷彿未中暗算。
她差點開口尖叫,驚愕得連扮甩手想掙脫他的執握。
「你、你……快放開我!」老天,他怎麼可能還有力氣捉住她?
蔚超恆只覺得頭暈目茲,全身虛弱得幾乎無半點力氣,一雙黑眸更是渙散沒有焦距,眼前的她變成了好幾個模糊的影子,他全憑著過人的意志,才能緊緊捉著她不放。
「你竟然使用迷魂香……」他威攝指控。
「我、我我……她嚇壞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
這不可能啊,他明明中了迷魂香,怎麼可能還有力氣捉她?而且她竟然還甩不開他的鉗制!眼前的局勢讓她慌了手腳,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迅速伸出另一隻手擊上他的麻穴,這才得以脫身。
脫身後,她連退了好幾步,再也不敢輕易靠近他。
「明珠,別做傻事……」他焦急地喚著她,知道她是打算乘機逃走。
「我留下來才是做傻事,你、你也別怪我,方纔我已經警告你別逼我了,是你固執得不肯聽……」她囁嚅不安的解釋,偷偷摸摸將手中裝著迷魂香的小瓶收回到袖間的暗袋裡。
江湖上只有醒凝的人才會耍陰招,但狗急跳牆,她哪裡管得了那麼多?總不能因為爹的一時糊塗,她就真的要與陌生男子成為夫妻吧。
反正她嫁也嫁了,對爹也算是有個交代了,只是她雖然答應嫁人,卻從來沒答應過爹不會逃跑。
既然他不肯休了她,那她只好逃了!
「你……」眼前的身影變得更加模糊,甚至扭曲旋轉,讓他腦門愈加暈眩,他卻仍不肯閉上眼,始終緊緊朝著她的方向看。
她心虛得不敢與他對視,方纔她一對火大撒了不少迷魂香,那樣的份量恐怕足以讓他昏到明日,如今已是初秋,氣候早晚偏涼,她若是還有點良心就應該將他扶到床上去,但夭曉得他會不會又捉住她。
看來他「京城第一鏢師」的稱號絕非浪得虛名,裡少他絕對是她唯一見過中了迷魂香卻還能支撐意識,直到現在還不昏迷的人。
咬著下唇,她左思右想,最後只好轉身走到床邊,一把扯起那繡工精緻的鴛鴦喜被,回頭蓋到他身上。
而他依舊睜著眼,緊緊鎖著她。
「總之,你、你就當是作了一場惡夢,待你醒來看是要休了我,還是宣佈這樁婚姻無效都行。」替他蓋上襲被後,她立刻又往後退去,就怕他又伸手捉她。她邊說邊退,最後來到一扇窗子前。
她悄聲推開窗扇,小心翼翼地往外探頭察看,慶幸地發現外頭競是呀下無人,顯然是他事前就吩咐過,不許任何人來鬧洞房。
太好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她迅速伸手扯開身上嫁衣,嫁衣底下競是一襲黑色勁裝,顯然早有預謀。
「明珠。」他急聲低叫。
亟欲離去的腳步乍頓,她不明白這一瞬間的猶豫從何而來,卻真的為了那聲呼喚而回過頭,看見他掙扎著想要自牆邊起身。
算算時間他早該陷入昏迷,但弔詭的是他始終沒有倒下,原本該是炮婦有神的黑眸雖然呈現渙散,但那深邃目光卻依舊讓人感到威脅,甚至心慌意亂,為了阻止她跑走,他竟然能支撐到現在還不倒下,他對她到底是,一到底是……
莫非他沒說謊?他們以前真的見過?
不!這一定是他的詭計,她絕不能……絕不能被騙了。
咬著下唇甩甩頭,為了阻止他再大叫,她從懷裡拘出一枚銅錢朝他啞穴擊去。
「我不會再回來了,抱歉,後會無期。」她狠心轉身,朝窗外輕巧一躍,瞬間消失在喜氣洋洋的新房裡,也徹底消失在蔚超恆的眼底。
九年前,初夏。
昨晚的一場大雨,讓忙著趕路的喬家商隊不得不停下腳步,在一片樹林前方停馬紮營,幸虧大雨在琴明之前便停了,一早天邊就探出太陽的身影,照亮萬里無雲的蔚籃蒼考,以及那懸在半空中的一彎彩虹。
只是昨夜為了不讓商貨林到雨,所有人忙著掇貨披布,忙到了四更才睡,雖然天色已亮,所有人卻還在營帳裡睡著,除了輪守沒睡的老胡,喬明珠是商隊裡最早醒的一個。
朝陽下,就見她精神奕奕的自營帳裡走了出來,一頭光滑如緞的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條長辮,一襲黑色窄袖勁裝顯露出她修長健美的體態,外罩銀線繡雲紋丹形半袖更是村亮她一身蜜色肌膚,雖然年僅十四,可眉宇之間卻蘊著一股英氣,氣勢一點也不輸給同齡的男孩。
尤其她身形修長,秀眉大眼,猛地一瞧還真的會讓人以為她是倘男孩,可只要那張軟潤紅唇微微一彎,流露出女兒家的靈俏明媚,那張小瞼就會像是盛開的花朵,叫人移不開目光。
她的容貌雖不出眾,卻自有一股英艷風情。
「小姐你醒啦,來來來,快吃顆包子。」輪守的老胡就坐在半雞的營火邊,才瞧見她自營帳裡走了出來,便立刻咧嘴對著她招招手,獻寶似的捧上剛蒸熱的一顆肉包子,寵溺得像是對待自個兒的孩子。
「胡伯我還不餓,倒是想去跑跑馬。」她也笑,撒嬌似的連忙湊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
「跑馬?」老胡一愣,任她拉著,臉上卻流露不確定的神情。「可這地方陌生,恐怕不妥吧。」
「我自個兒會注意,這幾夭老是在趕路,我好久沒到處逛逛了。」她擺出無辜的表情。
「可待整理好貨物後,咱們就要出發了。」他提醒道。
「我不會耽擱太多時間,保證一個時辰內就回來。」
「這……」老胡搔搔頭,知道若是頭子在場,鐵定不會同意小姐亂跑,但他又不忍心拒絕,不禁左右為難。
「爹還睡著呢,他沒說不,那就沒問題了。」她沒讓他有思考的空間,逗自作出決定。「那就這麼說定了,謝謝胡伯!」
語畢,她立刻將兩根指頭湊到唇間,吹出一記響亮哨聲,接著就見一匹在遠處吃草的棕色駿馬拔足飛奔而來。
她動作敏捷,在駿馬錯身的瞬間,利落踏上馬鐙翻身上馬。
「小姐。」老胡連忙追了過來。
「我很快就回來。」她揚笑執著緩繩,風弛電掣往後方樹林裡奔馳而去。
樹林裡古木參天,大小樹木林立,著郁幽暗,偶爾還有半腐朽木橫在草叢間,壓根兒不適合騎馬,要是一個不小心很容易出意外,可她三歲便學會騎馬,騎馬就像是跑步,加上跨下的馬兒敏捷聽話,一人一馬配合得天衣無縫,竟能在樹林間奔弛如電,遇到障礙也能從容跳躍閃進,很快就穿越了樹林。
蔥鬱樹林退去,映入眼市的是綠波萬頃的草原,再過去則是大片無垠的金黃色麥川。
因為昨夜的一場雨,綠草洗盡塵土變得更加鮮嫩翠綠,就違最上等的碧玉也比不上,空氣間充滿泥土泛軟和麥子成熟的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她彎起紅唇看著夭邊的彩虹,開懷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雙腿夾緊馬腹又是一陣奔她,在籃天下化為一道炫紅的影,在草原上盡情奔馳,只是她的快樂卻沒有持續太久。
當一人一馬幾乎就要抵達麥田邊對,她立刻敏銳的注意到,前方麥田里有一處麥稈憲率亂晃,雜亂的往兩旁傾倒,彷彿有某種野獸在裡頭穿梭。
看著大麥傾倒的速度,顯然還是頭相當敏捷的野獸!
她斂下唇邊笑意,瞬間收緊緩繩,跨下馬兒聽話的瞬間疾停,一雙前腳高舉過頭卻設有發出嘶嗎,更沒有將背上的她給甩出去,看得出是匹訓練有素且反應機警的上等好馬。
她讚賞地拍了拍馬頸側,一雙水眸瞬也不瞬緊盯著那些搖晃的麥稈,另一隻手則是迅速抽出環在細腰上、隨時防身用的烏色長鞭,野獸愈靠愈近,接著唰一聲,金黃色的麥田間終於探出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