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愈哭愈傷心,幾乎就要肝腸寸斷,幾個人好心安慰,民眾在旁議論紛紛,井水逐漸恢復平靜,再也不見任何動靜,甚至不見絲毫漣漪,死寂得憂若再也沒有任何希望,讓所有人不禁懷疑救人的姑娘,是不是也不行了?
就在眾人幾乎失去信心的當下,井底終於嘩啦一聲再掀波潤,沉靜黑眸也瞬間泛開光菩,明白他心愛的女子終於平安歸來,而且還帶回了孩子。
粗繩晃動,就是她將井繩纏綁在孩子身上的最好證據。
「快拉!小心孩子!」
氣喘呼呼的嗓音自井底深處傳來,藍恆與她默契十足,配合得夭衣無縫,在粗繩變沉的刊那,立刻單腳踏上石井穩固重心,雙手緊握繩索迅速將孩子往上拉。
看似文弱的身軀出手意料的有才,雙手不過輕輕一拉,瞬間就將孩子拉離水面,每一次拉繩都是穩紮穩打、從容謹慎,不見任何粗喘,也不見任何晃動,求快,卻也不讓孩子擦撞到井壁,進免孩子受傷。
婦人見孩子被尋獲,立刻掙開他人的扶持,衝到他身後幫扮拉繩子,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伸出援手。
一群人有的幫忙拉繩子,有的趴到井邊朗聲報告觀察的狀況,還有人指揮人潮後退,好空出塊空間給孩子急救,其中有人心思細膩,連忙奔向醫館去請大夫。一群人通才合作,不多久就將孩子拉了上來,眾人中一個有經驗的人,見孩子喝了水沒了呼吸,連忙施以急救。
「丙兒!丙兒!」瞧見自己的孩子一臉死白,沒了呼吸,婦人再次痛哭失聲,跪趴到地上。
「別哭啊,也許還是有救的……」其他婦人連忙安慰。
眼看孩子有人照顧,藍恆再次將粗繩投入井裡,與其他人合力將喬明珠也拉了上來。
眾人的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幾個人瞧見她安全歸來也只是匆匆一笑,接著又將目光投放到孩子身上。
「孩、孩……孩子呢?孩子還好吧?」喬明珠一身濕林林,冰冷的井水凍得她全身寒透,落地後,冷風吹來更讓她止不住顫抖,牙關喀嗒喀嗒的連話都說不好,她卻無暇顧及自己,只松著詢問孩子的狀況。
「有人正幫忙急救。」他下顎繃緊,隱忍將她抱到客棧裡的衝動,立刻脫下身上的披風將她全身裹緊。
「我撈……撈到孩子時他已經沒……沒呼吸了,我要是能快點……」她一臉難過,十指顫抖得連披風都揪不緊,小臉青白交錯顯示出她真的被凍壞了。
他全身肌肉繃緊,再也顧不得扮演謙謙君子,二話不說立刻伸手將她圈入自己溫熱的懷裡,不想讓她再受冷風吹襲,更不想讓她濕漉漉的站在原地,難受地等待那不知是喜、還是悲的結局答案。
「你已經盡力了,我們走吧,快找間客棧換掉身上衣裘,否則你會受寒的。」
「可是孩子……」她一心擔心著孩子,因此設注意到彼此的動作是多麼親暱、多麼的不合宜。
「有這麼多人幫忙,一定會有好消息的。」他低聲安慰著她,以熱燙的胸懷渡給她溫暖,更用高大的身子為她擋去凜冷的秋風。
婦人依舊跪在地上痛哭,行人紛紛幫忙安慰打氣,而躺在地上的孩子依舊動也不動,始終沒有睜開眼。她知道就算她堅持留下也是無能為力,孩子需要上天的仁慈,而不是她毫無肋益的泣視。
她咬著下唇,難過的輕輕點頭,終於同意讓他圈抱著自己離開現場,來到小鎮西方的一間客棧。
喬明珠獨自一人待在客棧廂房裡,身上已換上乾爽的衣襲。
方纔她急著救人,隨手將包袱往路邊一扔,便急急忙忙的奔向婦人,所幸他思慮周全,及時替她檢起包袱,將東西和馬交給咐近一處店家保管,東西才不至於遺失,她也才有衣裘可以替換。
換好衣襲後,她急忙拿起干布擦拭滴著水的長髮,全身依舊冷得直打顫,恨不得房裡有盆爐火,就在她想著該不該躲到被窩裡擦發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她知道敲門的是誰,立刻將門板拉開,果然就見藍!站在門外,一眼就鎖定她還摘著水的長髮。
他大步跨入房內,迅速為她關上門板,免得外頭冷風竄進,讓她受了寒,接著才將手中的薑湯送到她手中。
「這是薑湯,快喝點薑湯祛寒。」他的眼裡話裡都溢滿了擔憂,雖然同意她出手救人,但看著她凍得小臉微微發白,心頭還是覺得不合難受。
她雙眼一亮,如獲至寶的連忙捧著薑湯,感覺瓷碗燒燙,迅速垠熱她冰冷的手掌心,梟梟煙霧抉著濃濃姜香撲鼻,讓塞窒的鼻腔暢通不少,她低頭輕吸一口,熱燙的薑湯自喉間一路向下,體內凝啼的寒意瞬間消散許多,溫暖了她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這碗薑湯就像冬日乍現的日陽,瞬間驅逐她體內所有的寒冷難受,讓她不再微微顫抖。
捧著薑湯,她仰頭感激的看著他,終於明白他方才不見蹤影,原來是特地去幫她張羅這碗薑湯,只是他們踏入客棧時,適逢客棧最忙的對候,為了應付客人們的點菜,廚房小二已是分身乏術、應接不暇,實在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特地為她熬好薑湯,一定是他用了什麼法子,才讓小二答應的。
薑湯雖然辣舌,可她只覺得全身暖和,心頭如蜜香甜,滿腔感動。
他們明明是來這度小鎮採買東西的,她卻一聽到有人喊救命,就衝了出去,結果浸得一身濕,還得連累他如此照顧她。
唉,她都已經數不清,這是她第幾次麻煩他了。
因為天性好事又雞婆,她不知多少次行事過於莽撞,他卻不曾貴怪過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幫助她,一次又一次的照顧她,一次又一次的體諒她。
她感動之餘,其實也忍不住心懷愧疚。
看來爹說得一點也沒錯,她行事總是瞻前不顧後,衝動又莽撞。也許她早該收斂性子,學點女人家的規矩,少出頭多溫柔,將舞刀弄劍的精力拿來學做一點女紅,不求知書達禮,但求安分守己,不再讓人擔憂頭疼。
以前她不懂,一聽到規矩就覺得心煩,爹和叔伯們苦口婆心的勸導全是束縛,卻設有想過她隻身冒險,身邊的人會有多擔心,她惹了麻煩,還連累身旁的人得替她收拾殘局。
她總以為行俠仗義是做好事,卻忘了孝順爹、做爹的乖女兒。
爹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為了給她更安穩的生活,毅然決然從北方來到南方,每日辛苦做生意,就是不想再讓她過著風吹日曬、危機四伏的日子,她卻不順從爹的安排,任性的逃婚,還迷昏了那個姓蔚的……
「怎麼不喝了?是不是太燙了?」他始終泣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看她退遲不再喝第二口,不禁開口詢問。
「不是,我只是……」她抬起頭,話到了嘴邊卻陡地沒了聲音,忽然覺得好抱歉。她是為了幫助他才決定與他同行,沒想到這路上她什麼忙也沒幫到,反倒連累他得分神照顧她。
一路走來,他會不會覺得她麻煩?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累贅?
忽然間,她好在意他的想法,好希望在他心中留下的是好印象,除了朋友對朋友的包容,她更想得到他的認同與肯定。
她不希望,也不要他討厭她,她想要……想要他喜歡她。
就如同她喜歡他那般!
「只是什麼?」他看著她臉上的怯懦,從來沒見過她如此不安。
她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平時的自信美麗、明亮色彩逐漸自她身上退去,再也不見燦爛。他無聲擰眉,不明白她怯懦的原因,卻心疼她的倉皇。
一路走來他多麼喜歡看著她笑,當她開心笑著時他便也跟著開心,他只怕她傷心難過時,他無法理所當然的擁她入懷,只因他是彬彬有禮的「藍恆」。
只是她為何會出現這種表情?她不該出現這種表情,她才勇敢地幫助了一個無助的母親,她應該自信、應該喜悅,甚至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絕對不應該如此沮喪賠然。
「藍恆……」她咬了咬下唇,擾豫了好久,始終鼓不起勇氣將心裡的話說出口。
其實她都知道,揚州城裡人人都笑她是隻母老虎,但只有她明白自己只是頭紙老虎,因為她總是在逃進,連面對自已的缺點都不敢。
連她都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又怎麼能奢望--奢望他喜歡她?
看著她的退疑,他沒有催促,沉默而耐心的等待著。縱然不明白她祛懦的原因,但她的神情,卻讓他直覺聯想到她在揚州的生活。
相遇以來,她總是表現得強悍又開朗,可他始終知曉她內心深處其實藏著一份不為人知的脆弱,她不容許他人探觸那份脆弱,也不願意正視。
而那份脆弱,正是世俗眼光、現實人性侵蝕造成的。
她熱心助人,卻甚少得到一句感謝,反倒只得到眾人的退避三舍,以及傷人的閒言閒語,她徉裝沒看見沒聽見,可一點一滴都藏到了心底,暗自神傷。
他偽裝成藍恆,除了追回她,其實更希望她為他打開心房,讓他能夠進入她的內心深處。為了這一天,他始終耐心等著,而如今他的等待也許就要得到回報,她終於願意故開心房,對他展露那份脆弱了。
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蕩漾著暖暖的波光,寧靜而溫柔,競神奇的撫平了她的惶恐不安,讓她忽然想起他這一路上的關懷與照顧,只有他是與眾不同的,只有他會聆聽她的心聲,她應該相信他。
她舔著因為緊張而千澀的唇辮,在他的注視之下終於鼓足了勇氣,說出內心裡的話。
「你會不會覺得……我麻煩?」
「誰說你麻煩了?」他神情不變,目光仍然溫柔如海,語氣卻是堅定得猶如盤石。「你從來就不是個麻煩。」
她重重一愣,心湖震盪,卻還是沒自信。
她始終記得揚州城人對她的看法,記得街坊都居背地裡的竊竊私語,甚至記得那姓蔚的曾經說過的話--
你一直感到很寂寞。
其實他說對了,她一直好寂寞。
不只寂賓,她也好難過,只是多年以來她始終不肯承認,她徉裝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看法,其實只是在逃避。她不明白那姓蔚的究競是如何得知她的弱點,卻因為恐慌,所以更加堅決要逃婚。
直到遇到藍之前,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夠坦然面對這份脆弱,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只有他願意傾聽她的聲音,信任地的決定。
在她心中,他是如此的不同。
因為他,她才能勇敢的故開心房聲也因為在乎他,她再也不想逃避。
倘若他覺得她哪裡不好,她一定會努力改進。
「可是……很多人都這麼說……」她張開紅唇,囁嚅說著。
「那是他們不懂你。」他的聲音鏗鏘有力的打入她心底。
她又是一愣,猛然想起那姓蔚的也說過同樣的話,而他說話的語氣、看著她的眼神,甚至那低沉溫和的嗓音,竟然與藍恆完全如出一撤,就連他昂藏高大的身影,也與眼前的藍恆如此相仿,彷彿兩人就像是……就像是……
不,不可能,她到底在想什麼?
那姓蔚的居心叵側,藍恆卻是個正人君子,兩人長相不同,品性也不同,壓根兒是天差地遠,她怎麼會以為他們就像是同一個人,這太荒謬了。
她迅速搖搖頭,甩去腦裡那弔詭的想法,不願再去想起那姓蔚的男人。
他一定早就休了她,她與他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可我方才就給你添麻煩了,你明明有要事在身趕著去北方,我卻多事雞婆,不但連累你得照顧我,還耽擱了行程,我……」
「你熱心助人,怎麼能說是雞婆多事?何況你也沒有連累我。」他輕聲截斷她的話,因為她的賠然自貴,恨不得能將她緊緊樓進懷裡,溫柔的親喻她,以最真實的「行動」讚美她、鼓勵她。
發生意外對,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如此義無反顧的出手相助,人心險惡,就連他也必須再三思量觀察,才能判定該不該幫忙,而地卻沒有絲毫猶豫的挺身而出,一心一意只想要挽救一條性命。
他以她為榮,又怎麼會怪罪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