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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猶憐 第八章 作者:鏡水
    「妳真是嚇死我了!」

    醫院的病房裡,常雅文拍著胸脯,呼出一口大氣。

    「對不起。」她只是受一點小傷,偏偏駱暘硬是位她來醫院檢查。

    「幹嘛道歉?幸好妳沒什麼事,要是妳真出了什麼岔子,我會覺得那是我害的,老大也不會原諒我的。」佛祖保佑,謝天謝地。

    「他不會的。」孟恩君微笑,「他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隨便遷怒的。」

    「是啦是啦!」她一擊掌,險些忘了。「我不該在妳面前說他壞話,情人眼裡出西施,是我疏忽。」哈哈!

    「嗄?」不小心地想起先前那個擁抱,她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地,縮了下肩膀。

    「幹嘛?妳還害羞啊?」

    「不是的……」她只是……只是……好吧,她是害羞。

    不過……也很高興就是了。

    「不對勁:一定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對吧?」常雅文朝她紅透的頰眨眼,取笑道:「快快,快點說給我聽:」是親了還是抱了?

    「我……別鬧了……」她拗不過她,結結巴巴她笑。

    「好吧,若他害妳傷心難過了,記得告訴我一聲,我一定曾替妳出氣的:」她掄起袖子,揚著嘴角保證。

    孟恩君瞅著她,陌生的情緒在胸中發酵。

    「……謝謝妳。」肯當她的朋友。

    「欸,說什麼謝:」常雅文哈哈笑兩聲,「我會很尷尬的!」可是表現在臉上的卻儘是得意。

    孟恩君半坐在床上,側著頭,感覺枕頭好柔軟,床墊好舒服。

    幾個月前,她也曾經躺在醫院裡,那時心裡只有恐懼和驚慌,身旁半個熟識的人都沒有,好想逃走,好希望那是在作夢。

    如今,在同樣的地方,但她的心情卻已迥然不同。

    她變得喜歡笑,變得有溫暖,不是只會悲觀的想事情,而是想要更瞭解其它美好的事,還跟熱情的人交上了朋友呢。

    年長的白袍醫師,後面跟著的是駱暘。

    「老大老大!」她開心地招手。

    「這裡是醫院,妳安靜點。」駱暘潑她冷水,順帶又刺她一下:「妳那個蠢男友怎麼還沒來接妳?」

    她不僅不想逃,反而期盼能永遠留下來,不願自己只是件了一場夢。

    本來空洞的心房,如今更住進了一個人。

    貪心也好,不知足也好,就算會天打雷劈,她也不想鬆手,放掉這些幸福。

    她果然氣呼呼地朝他揮拳——「就跟你說那傢伙不是我男朋友!」氣死她也。

    「哦?」是不是都不關他的事。「快點叫他來接妳回家,妳明天給我準時上班。啊,醫生來了。」瞧見有人走了進來,常雅文提醒一聲。

    「啥?」本來是急著想撇清她跟那個死白癡的關係,但聽到後面那一句卻皺起了臉。「我受傷了耶!」她指著自己的小腿控訴。「而且工作室也燒掉了啊!」

    「知道都燒掉了?那更不能休息了。」他淡淡地下命令:「工作的地方我會想辦法總之妳別想偷懶。」

    話落,也不管她在抱怨些什麼,就將注意力放在孟恩君身上。醫生已經替她檢查完畢。

    「妳的胸口最近會痛嗎?」拿下聽診器,看來五、六十歲的醫生慈眉善目的問。

    「嗯……還好。」

    「呼吸的時候會不會有不適的情形?」

    「呃……」才抬眸,就發現駱暘在看她,她低喘了下,喃道:「這……這應該不算吧?」她只是緊張,所以……

    「什麼?」醫生沒聽到。

    「不……」她滿臉通紅,趕緊拉回心思,搖頭又搖手,「我……我的意思是。沒有,沒有不適。」

    「這樣……」醫生拿著筆,在病歷表上寫了些東西,然後轉身朝駱暘道:「請你跟我來一下。」

    駱暘睇了她一眼,才隨著醫生走到有一段距離外的窗邊。

    「請問妳是病人的丈夫嗎?」醫生問道。見他沒回答,便以為他是。「我看過了粗略的檢查報告,你太太的身體狀況改善了很多,不過雖然她現在情況不錯,但也要注意好好維持下去,心臟病說不一定的,如果發病,還是會恨危險。」

    「危險?」他皺著眉。

    「我只是說如果。」這先生真疼老婆,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他的眼神砍成兩半了。醫生暗暗擦去冷汗,「防患未然,提醒是必要的。若病人的情況加重,我們也不排除動手術舒緩病症的可能。」

    「嗯……」他的汪意力被身後常雅文的聒噪給引去。

    醫生不察,只是略微語重心長地說:「另外……妳太太可能沒辦法生育。」

    「什麼?」真吵!

    醫生被他的瞪眼嚇一跳,真怕話要是一個沒說好,他一拳湊上來,把他抓丟掄牆壁。自己一把老骨頭了,可不堪折磨!

    「我是說……妳太太……沒辦法生育。」

    「為什麼?」那傢伙還不閉上嘴,孟思君要怎麼休息?

    「因為……」審視著他難看的臉色,醫生只覺自己好無辜,倒霉惹到一個煞星。不不:救人是天職,他以自己的職業為榮,絕不能罔顧病人生命,若是被掄牆壁也認了。鼓起勇氣,他道:「因為她心臟不好,懷孕和生產時會有危險。」

    吵死了!真不是普通的長舌。

    駱暘一瞇眼,醫生差點雙手合十跪倒在地,告訴他不管要生幾胎都行。

    「我知道了,總之她最好別生小孩。」不是什麼大問題。

    「啥?」像個蠢蛋一樣地張大嘴,終於發現他根本完全不在意,醫生好驚訝。

    「你……妳不在乎?」中國人最注重的傳宗接代,生孩於這檔事造成多少婚姻問題,他看過無數家庭因它出現裂縫,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卻一點也沒放在心上,還……

    在笑?

    「我幹嘛在乎?」他在移動腳步前,低聲道:「我的孩子已經多到數不清了。」一個個盡會要他抱抱的蘿蔔頭。

    沒有理會醫生聽了他的一番話後會有什麼感想,駱暘大跨步地上前走近床邊。

    「哈哈!我跟妳說……老大?」幹嘛扯她領子?興高采烈的話題被迫終止,常雅文抬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像醃魚一樣被抓著。「你——欸欸!啊啊!放手啦!我也受了傷——唉呀!我會自己走——救命啊!」

    他大手一揮,就把她丟到外面去。

    「妳吵死人了。」傷患需要絕對清靜的環境休養。

    孟思君在旁邊,看得兩眼發直。

    「你——」好粗魯,跌在地上一定很疼。她擔憂地想往外看,卻被他擋住。

    「妳,快點休息。」把枕頭放平,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

    她只有在一開始時呆了下,按著一切都是那麼地習慣,身上的被褥已經讓他給蓋得妥當了。唉。

    「我沒事的。」明明就只是些皮外小傷,偏他就是不放心,還讓她做了好多奇怪的檢查。一直到現在,他仍舊板著張恐怖的臉。

    「我不相信妳說的話。」

    啊?覺得牠的語氣不若乎常,偷偷看他一眼,怎麼眉頭打結成那樣?好像……

    好像小孩子在主悶氣。

    一點都不搭調。

    「為什麼?」她稀奇地瞪大了眸。

    「因為妳根本不會照顧自己。」

    「……」她沒回話,思緒卻開始沉澱,漸漸地,明白了。瞅著他像門神一樣坐在她旁邊守護,她搜尋著空氣中異常的絲絲波動良久良久,她柔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駱暘抱著胸,姿勢未變,週遭的氣流卻很明顯地不再緊繃了。

    「我以後會更加小心的。」她再次出聲輕道。

    似乎看見他在歎氣,眉峰層層打結的紋路一點一點地舒解。

    她……真的嚇到他了吧?明明心中應該要過意不去,但牠的嘴角就是不聽話的偷偷上揚,假裝咳了咳,掩飾著自己的歡喜。

    他彷彿察覺到了,卻硬是酷著表情,道:「少囉嗦,快點睡。」他又凶,可怕死人了。

    「對不起。」濃濃的鼻音,顯示她隱藏不住的笑意有多麼盎然。

    他咬牙,偏過頭看著別處。

    不管怎麼樣氣罵都對她沒轍,不管如何凶煞都不起作用。

    他真惱!

    在她溫柔的注視下,惱得臉都紅了。

    她笑,出生至今從沒這樣笑過。真正的,發自內心的。

    沒有任何多餘的理由,她愉快她笑彎了她本來只下垂憂鬱的眼。

    工作室燒掉了,只好轉移陣地。

    把還能用的東西收拾收拾,包袱款款,駱暘打個電話通知一聲,沒有回院裡,很不客氣地進駐到了葉書御獨住的高級寓所中。

    反正他那裡空間大,幫忙填空位是善心義舉。

    葉書御知道駱暘一開始會搬出來,就是因為不想讓院裡的人知道他老是因為工作繁重而日夜顛倒、三餐不繼,添加他們憂心:所以也沒多說什麼,很大方地就讓出一塊地方,免費提供。

    據他的說法是:偶爾熱鬧熱鬧也不錯。

    一安定下來就開始忙。

    搶救出來的紙稿有一半被壓壞兼弄濕,筆跡都糊了,只好從頭再來。

    重新畫稿、買材料、做模型,設計說明的討論及演算,事前和上場的準備工作,忙得不可開交。

    距離截止日期不到一個月,駱暘和常雅艾兩個人等於是閉關狀態了。一進書房,沒有到一個進度是不會出來的,常常就連吃飯都會志得一乾二淨,還得有人定時提醒他們該補充體力了。

    「要不要喝點紅茶?剛泡好,很香喔。」溫文的男聲在旁響起。

    孟思君一嚇,忙收回還黏在緊閉書房門口的視線,對上那莫測一」匹深的笑。

    又……又被逮到了。

    葉書御坐在沙發上,放了組杯子在她面前,拿起精緻的心茶壺,將之注了八分滿,熱氣緩緩地上升。

    「糖和奶精在這裡,依妳口味加吧。」他將典雅的心瓷罐推上前。

    「嗯,謝謝。」她只能盯著那兩個罐子。

    她沒喝過這種奇怪的東西,要怎麼動手?

    原來是真的不會。他輕笑兩聲,化解她的窘境。「還是我幫妳吧。」

    「好啊!」她趕緊說道,免得出醜。

    還真新鮮!睇她一眼,他用小銀匙添了些糖在她杯中,有意無意地微笑道:「妳每天這樣盯著那門,不累嗎?」

    她蒼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比杯子裡的液體還紅。支吾道:「我……我是擔心…他弄壞了身子……」

    「他壯得跟牛一樣,哪裡會弄壞?」他悠哉地加了匙奶精,然後繼續調侃。

    「這……說不定的。」她很認真地抬頭望著他,「生病很難過的,而且自己都沒辦法控制。」她最清楚了。

    欸,突然嚴肅起來就不好玩了。「我只是開玩笑。」

    她不覺得好笑啊。

    「我、我是真的擔心……」她皺著眉低語,又忍不住往書房看了看。

    他一直關在那房間裡,不吃不喝不休息,教人多著急。

    又說她一個大人不會照顧自己,那他呢?也沒好到哪去。

    葉書御悠哉地端起濃醇的紅茶啜飲,按著發現,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他身上了。他含著笑,實在覺得有趣。

    餘光瞅見一條身影從另一間房走出,他微停,低笑道:「曉生,不過來打個招呼?」好幾天了,還是這麼沒禮貌。

    曉生?孟思君聞聲頓了下,轉移視線,果然看見一個清俊的少年彷彿聽不見有人在喚他,絲毫沒有理會,自個兒走到廚房去倒了杯水。

    她一開始住進莫姨那兒的時候,就曾看過這個少年。平常話不多,也不太跟她說話,後來有一陣子都沒見到他人影,前幾天才知道他好像因為什麼原因,所以留在這裡了。

    他是駱暘的弟弟,雖然沒有血緣,但她還是不免多點關心。

    尤其是……他在這裡看到駱暘時的表情好像怪怪的。

    「曉……」

    「曉生,」葉書御先她一步開口,銀框下的眼睛斂著,彷彿全神在品嚐杯裡的美味。「妳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曉生沉默著,不開口,就要回房。

    「你覺得你大哥不會成功吧?」葉書御用眼角淡睇,明顯地見他停了下。「就像妳一樣,不論你如何品學兼優,也無法抹滅你曾經被父母拋棄的事實。」

    孟恩君聞言,呆住了,根本不敢回頭去看曉生的表情。

    「沒錯!」少年果然一反剛才的冷漠,整個人像刺蝟一樣氣得大吼:「我就是不相信他會成功!一個學歷不高又沒錢沒背景的人,出去只會給人看笑話!」

    他的這一番偏激言論,讓本是旁聽的孟思君驚訝地張大了眼,無法置信這幾句明顯貶低、不堪的話語居然曾從他口中說出來。

    不等有人出聲,她從沙發上站直了身,對著他反駁:「你……妳怎麼能這樣說?!」她激動地握緊了拳。「駱大哥……駱大哥是為了你們才這麼辛苦的啊!」雅文跟她說過,他那般地用心良苦,只是為了讓他們明白,只要有勇氣面對自己,努力就不會白費。

    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為什麼他要這樣說?

    他們不是很親很親嗎?

    若是被駱暘知道了他的想法,會有多傷心?

    曉生陰鬱著臉,嘴唇動了動,正待回話,身後「喀搭」一聲,書房的門打開了。

    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那裡,曉生的神情頓時僵窒。

    氣氛沉窒地重重壓落。孟思君實在無法從駱暘臉上的表情看出他是否聽到了剛才的對話。

    「啊!我肚子好餓……」常雅文摸著肚子,勉強從門縫當中探出頭來,瞅見情況好像不太對,她打個呵欠,「幹嘛都不說話,誰家死了人?」守靈啊?

    葉書御不怕死地輕笑出聲;駱暘則斜斜地睇了她一眼。

    她被看得頭皮發麻,連忙乾笑雨聲:「哈哈,不好笑……我睡覺,我丟睡覺。」

    快快脫離戰區,溜!

    轉身走到一間客房,她不免歎息有錢人果然就是浪費成性,一個人住而已嘛,房間卻多得不像話。體力所剩無幾的妯,一沾上床被,蒙上頭就開始大睡。

    廳裡詭譎的氣流持續著,駱暘只是看著那抹逐漸成長的背影,喚道:「曉生。」他究竟要冷戰到什麼時候?

    少年一顫,佇立了半晌,終究沒回頭,什麼也沒說,走進原本的房間裡,「碰」地一聲,用力地把門周是。

    孟恩君下意識地摀住了耳,雖然周圍歸於乎靜,但她心上卻仍殘留波濤。

    「唉呀呀!」葉書御站起身,越過駱暘。「這小子實在太不乖,門都要被他弄壞了。」

    語畢,他端著茶杯,呵呵笑,不知道為什麼打開了曉生剛才甩門的房間,跟著走了進去。

    怎……怎麼辦?客廳裡就剩她和駱暘。她傻立著。

    見他調轉視線望著自己,她趕緊垂首。總覺得好像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讓她些微尷尬。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偏偏只有他們兩人獨處,她真想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正當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當兒,手臂突然被抓住,她差點驚呼出聲。

    「妳幹嘛在這裡罰站?」駱暘握著她細細的手臂。

    那麼有力的手,勁道卻一點也不強,也沒弄疼過她。

    「我……」她順著他的目光,瞅向桌上的茶杯。

    「他給妳喝這個?」發現那是茶,皺著眉,他拿起,一口飲盡。「紅茶裡有咖啡因,妳最好少喝。」他下次曾告訴書御。

    「我……我還沒喝。」不過那是她的杯子啊,他怎麼那麼理所當然地就喝掉了搭在自己臂上的長指好熱,即使隔著層層衣服,那燙覺依舊不減。

    「還不坐著?」

    「啊?喔。」她下意識地就坐,還沒沾著單人沙發的軟墊,就被他拉到身旁的三人座。

    「坐這裡。」壓下她纖弱的肩膀,他的眉峰更緊。「妳好瘦。」以前沒什麼特別感想,不過以後他會想辦法把她養胖的。

    高大的身子一側,沒有事先知會,就拿了她的腿當枕,很自然地躺下去。

    孟恩君從頭到尾都做不出反應,任他擺弄,等他調整好位子,準備閉上眼時,她才發現他們的姿勢已經太過親暱了。

    「你……」怎麼……一顆頭就擱在她腿上?她很難把話說完整。

    「會重?」他張開一雙黑眸,以那種她從未想過的角度盯著她。

    「不……」不是重……是、是、是……她有些困窘。

    因為不敢動,她只好拚命深呼吸乎復慌亂。他好像有點奇怪……總覺得有哪裡變得跟之前不太一樣……

    他一頭粗獷的硬黑短髮好扎人,刺刺的感覺摩擦著牠的理智,做不出什麼清明的思考,只是心跳無法控制地快了。

    比照起牠的僵直,他瞧來倒是挺怡然自得的。

    「妳覺得他壞嗎?」

    她楞了楞,「誰?」

    「曉生。」

    他果然是聽到了。她抿了抿唇。

    「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那樣說。」頓了下,她輕聲問道:「妳不管他嗎?」

    「他很倔,不會聽我的。」

    她微怔,「你很瞭解他。」

    他沒說話,唇角卻似乎勾了下。

    見他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她微感憂心。

    「別、別在意。」她用著軟軟的虛音,想營造開朗的語調:「我想他一定是說氣話,所以……所以……你不要難過。」一會兒就詞窮了。

    他像是睡著般地不語不動,她頤覺自己果然太多事,害得氣氛又凝結了。

    明明是想安慰人,卻又不小心地往人家痛處踩。孟恩君真覺自己嘴巴笨拙到了極點,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他只是不想我受到打擊。」忽然,他出了聲。

    她一頭霧水,聽他續道:「曉生會那樣,是想打消我的念頭。」他垂下眸,嘴邊的笑容微揚,「他不希望我跟他遭受同樣的打擊,不願看到我為了他們那麼疲累,只是這樣子而已。」他說得深具信心。

    「啊?」她可真是糊塗了。

    「我都懂。」他很低很低地笑。「他雖然說了不好聽的話,但並不代表他是真的那樣想。不論他用什麼方式表達他的意見,我都能懂他最深層的意義。」因為他從小把他帶到大。

    凝視著他好像不再那麼兇惡的面容,她的思考有一瞬間彷彿停擺了。

    雖然她沒有兄弟姊妹,但是這種感覺,讓她極為羨慕。

    「嗯,一定是因為……你是個好大哥。」她輕輕地說道,然後發現牠的耳朵比剛才紅了點。

    「還差得遠。」咳了下,才又道:「等我有能力給他們一個真正的家,那才算及格。」

    「你有自己的目標,頁好。」她好佩服呢。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

    「不,我覺得……你很厲害。」她笑了笑,「不像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除了好好活著外,還能做些什麼。」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頰邊的髮梢,掩蓋住自己的失意。

    他抬起目光,一苴看著她。半晌,無預警地握住牠的手。

    「妳每天來這裡,會不會無聊?」他突如其來地間。

    嗄?話題不知為何兜到自己身上,她唯一的反應就是和他對望。

    他低笑,「我沒時間陪她,把妳帶來這裡卻丟著不管,妳覺得討厭嗎?」

    粗粗的嗓音,不知為何聽進耳中有些溫柔,那麼近的距離,讓她有種錯覺。

    好似他們會就這樣黏在一趄,分不開了。

    她一怔,遲鈍地感受到他指尖傳遞而來的熱力,弄得她像是要暈眩了。

    根本……變得奇怪的人,根本不只是他。

    「不會啊……」她力圖鎮定,問出這幾日的困惑:「不過,為什麼你要帶我來?」從火災以後,就天天呢。

    「免得我看不到妳,妳又捅山樓子。」

    「啊?」這個意思是在說她容易闖禍嗎?「那個……」想說些什麼,卻見他好像又笑了,她瞧得眼發直。

    他最近常笑呢。

    很……很好看啊。

    「我只是不想妳發生什麼事,而我卻不在身邊。」他用手肘撐著沙發邊,坐起上半身。

    若有似無的接近,就這樣被緊緊鎖住,牠的氣息縈繞在她鼻間,好燙好燙,但她卻連動都不想動。

    「你……你怎麼了?」心臟跳得狂,她沒有力氣壓抑。

    「妳剛才不是說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事嗎?」

    「然……然後呢?」她怔怔然地體會他逐漸縮短的距離。

    「聽我說,每個人擁有的能力本就不同,如果做別的做不來,那也是不能強求的,妳不需要勉強自己,或者為了這樣而感到抱歉。」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說道:「妳的存在,絕對不是一種多餘,你要相信自己才行……至少,如果少了妳,大家……還有我,會覺得寂寞。」

    她呆呆地,睇著他蔓延到脖子的紅,睇著他呈現給她知道的認真。

    頭一次,有人這樣對她說。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惹人厭的,可是他現在居然告訴她,她的存在是可以今人開心的。

    好像在作夢。

    「真……真的嗎?」不知為什麼,她的眼眶酸澀起來,淚意在邊緣激盪。

    「不認為我很麻煩?」

    他連思考都省了丟。「麻煩?我的麻煩絕對不缺妳一個。」

    聽到他這樣說,她好高興!她告訴自己要笑,要快樂她笑,她不知道頰邊溫熱落下的是什麼,只曉得自己一定要笑。

    駱暘開了開眼,伸出手輕撫上她的臉。

    「駱大哥……我明明……是很開心的。」

    他溫啞著聲音乎復她的著急:「不要緊,妳是喜極而泣了。」

    「喜極而泣……」從來,她都只會因為傷心而落淚,別說喜悅到哭泣了,她連「喜悅」都不曾好好感觸過。

    見她怔然的模樣,他不禁覺得有些心疼。他不想知道她過去過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只清楚自己絕不會議她這樣難過。

    「別哭了,讓他們看到,還以為我欺負妳。」牠的拇指抹去她眼睫上的濕意。

    他的手好暖和,動作好溫柔,她忍不住用自己的骨指交迭上牠的。

    「你說你不相信前世今生……那,如果我是從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你沒辦法想像的地方來的呢?」心頭上,始終存在著一個這樣的疙瘩,她甚至不敢再去找出那本書。

    她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但是卻無法當作沒看見。

    他微微側首,似是想瞧清她真正的意思,不過,很快地,他挑起眉。

    「來得好!」他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既然這麼長途跋涉,妳就別想再回去了。」

    這麼單純的回答,讓她有些傻傻的。

    「要是我不能控制……一定必須回去呢?」她間著自己也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駱暘不明白她字句裡的含意,只是察覺到她好像在隱隱發抖。深吸一口氣,將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摟得更緊。

    「那我就去找妳。」不熟練地拍著她的背脊輕慰,他撫著披散其上的乾燥髮梢。

    「若真如此,換我去找妳,這樣才公平。」她拉笑,埋在他頸間,牢牢地抓著牠的衣服。

    有他這些話就夠了,根本沒什麼好煩惱的!

    他接受她,接受這個叫孟思君的人。

    不論她是從哪裡來的,不論她有沒有用處,不論她是否身強體壯,不論牠的過往如何波折,他都能接受。

    她若是再自卑下丟,就枉費他的頁心誠意了。

    用力地眨回淚水,她也伸出手環住他寬闊的背。

    「我懂了。」什麼都不要在意,只要抓住他別放手就衍了。「以……以後要勞煩你了。」多多指教。

    「……妳在說什麼啊……笨蛋……」他念了一句,卻沒放開她。

    「……我……喜歡聽你罵人……」

    「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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