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菲踩上長毛地毯,腳底的感覺十分的舒適,這張所費不貸的高級地毯的確有配合著它身價的功用。
今天她分配到整理臥室的工作,所以抱來新的床單準備替換。
走到那張大大的雙人床邊,忽地一愣……略顯凌亂的被褥似乎在說明昨晚這裡有人……纏綿過。
有什麼好意外的。
本來就該習慣,也該明白像海皇這種身份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是柳下惠。
況且不用他開口,自動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女人就多如繁星,並且個個都癡癡等候著他欽點。
毋需傷己。
海皇的作風一貫是以自己的情緒為依據。
只要他開心、滿足了,旁人的心情、感覺與他無關。
楚菲吁了口氣,彎下身,抓住床單一角準備掀開;沒來由地,她的心倏地緊揪,緊緊捏住床單的粉拳竟然微微顫抖……
「你在生氣?」毫無預警地,突然探出的古銅色大掌自背後握住她顫抖的粉拳,楚菲一驚!猛地回頭,沒想到他邪美的臉孔靠她極近,在回頭的一剎那,她的辱刷過他的唇片。
「你……」臉上炸出熱度來!她急得想退開,但被握住的手怎麼也抽不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進來了?」此刻的楚菲像個被抓住小辮子的女孩般手足無措。
他挑眉。「我怎麼進來了?有趣的問題。雖然這是我的房間,不過我以後得想想該請示准之後才能大方走進來。」海皇對於她的失措顯然覺得有意思極了,也好心情的配合她的語無倫次。
「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算了,別再跟他解釋。「海先生,麻煩你放手好不好?放手。」
「好,當然好,要我放開可以,條件是你得回答我一個問題。」他得寸進尺的講起條件。
懂得適時掌握敵人弱點而加以攻擊,得取利益,不愧是海皇。
「什麼問題?」而她也只能承受。
他的目光佈滿戲諺。「菲兒,老實告訴我,你剛才為了什麼而生氣?」
「生氣?」胸口被撕裂開來的痛楚令她一震!但才一秒鐘,她旋即別開臉,若無其事地回道:「我為什麼要生氣?無緣無故我何必要生氣?我沒有!」她又掙扎,想逃離他的箝制。「我已經回答你的問話了,可以放開我了吧?」
他不滿意地搖頭。「你沒有回答,你甚至是在逃避我的問題。」
「我已經答了……呀!」她驚呼!
海皇使力,一把便將她簇攬進懷裡,兜手一圈便環住她的纖腰,俊逸的臉孔欺近她耳畔,咬著她耳朵嗤聲道:「你似乎沒聽清楚我的問題?我問的是——你為了什麼而生氣?」
無聊,聽到答案又怎樣。「你非要追根究柢不可?」
「沒錯,我就是想聽聽你怎麼說。」
她咬牙,道:「好,那你就聽好,我生氣,是因為我得做這種卑微的工作、得要服待人家,這樣你明白了沒有?聽清楚了沒有?」
他大笑,目光出奇爍亮。「菲兒,你真聰明,連撒謊都撒的這般有技巧。」
他擺明不信她的話,楚菲因何而氣、因何而惱,他自有定論。
「我沒有撒謊。」她放聲強調,海皇往哪個方向去揣測,她心知肚明。
「你沒有?」
「我是沒有!」
他突然停住笑意,瞅著她瞧,好半天都不說話,只是瞅著她,直到楚菲覺得快要抵擋不住他凌厲的目光後,他才終於啟開尊口。
「你非常討厭我?不,用討厭還不足以形容,你根本是不屑我。」海皇像在研究什麼似地問她。
她吸口氣,道:「我哪敢,你言重了!」
「不敢?想不到菲兒也是個只敢在我的背後說小話的蠢丫頭。」
她一愣!難不成早——「有人把話傳給你知道了。」那個王女傭,竟然拿她的話去告狀,難道她不知道海皇看中的玩物只許他本人戲耍,旁人不得干涉嗎?
傻瓜、笨蛋,鬼迷心竅的王女傭居然犯了海皇的大忌,可憐她或許還不知道自己大難臨頭。
「是傳進我耳朵了,那個女傭人興高采烈的跑來向我告狀,細數你討厭我、不屑我的罪狀,還說你譏笑我是一隻到處發情的種馬,你堂堂楚菲可不會委屈自己當這種男人的玩物。」
她昂首直視他道:「沒錯,我是這麼說過,我的確是借了她的嘴來提醒你,請你不要再來戲弄我。」
海皇對她的反應相當不以為然。「奇怪,人家對你不友善,逮到機會攻擊你,意圖致你於死地,你非但不生氣,還反過來保護她。」
他看出來了,他知道她在替王女傭找生路。
似乎——他可以捉摸出她的內心想法。
但她沒必要承認。
「這有什麼不對?奇怪的人才是你吧。她喜歡你,想盡辦法要拔掉她『以為的眼中釘」,對於一個被愛沖昏頭的女人來說,她會告狀的行為天經地義,有什麼錯?「
「那你呢?你卻不反擊她,任由她踐踏你。」
「我為什麼要反擊?」她展現一臉的莫名。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他興味地揚唇,吐出的磁音是那麼的纏綿。
他漫不經心的模樣看在楚菲眼裡,卻讓她每一根感覺神經都繃到欲斷的狀態。
接著,海皇耐人尋味地再說道:「我在想,你不在乎她的攻擊,是因為你對我完全沒有獨佔的慾望。」
她一愣,反射性道:「沒錯,是沒有。」
「你確定?」
她管不了那麼許多了,也許現在正是個脫離他掌握的好機會。「海先生,我知道你一直在強求我回答你想要的答案,你希望我學習花癡一樣臣服在你跟前,對你朝拜,向你狂呼『我愛你』、『我愛死你』、『我沒有你活不下去』的宣言。
如果說你真的要我對你說出這種話才肯放過我的話,那麼我願意滿足你的心願,我甚至現在就可以對你說……晤……「
他的唇猛地貼上她的,堵住她的滔滔長論,楚菲驚愕地睜大眼睛,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
她都願意滿足他的心願了。
他還——海皇細啄她唇瓣好一會兒,才拉開點距離,對著她的眼,宣告說道:「不要賭氣,我不聽氣話,我要聽的是你的真心話。」
她吸氣,悍然回道:「抱歉,沒有真心話。」
「誰說沒有。」他的大掌按在她的方寸上,自然也將她半個酥胸包裹住。
「只是埋藏在這裡,在你心底。」
楚菲臉色丕紅!「你……你真的不可理喻!」
「不!我倒覺得我們是在比一場關於耐心的戰役,而且,我愈來愈佔上風了。」
「海……」
「先別反駁,讓我證明給你看。」他再度吻住她翕張的櫻口,這回不再像以往調弄似的蠻構強行,不可思議地,貼上的唇與舌以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與謙卑在她的唇上輕舔吸吮著。
親呢的舔舐讓她的身子不自禁地戰慄起來,這次的吻,像魔咒,像張大網,一絲一絲射出纏捆她的靈子她被束縛住了。
束縛?
突如其來的預感,楚菲驟感失措。
「不,別再吻我了,別——」她使勁一推,當真推開了他。踉蹌而退的楚非素手搗住劇烈起伏的胸脯。她是怎麼回事?怎麼容許他肆虐她的嘴唇,一旦容許他的吻,也就意味她終將變成他的玩物。
海是雖不再進逼,卻是欣賞著她的反應,狂放自負的臉龐擺明勝負已分。
「海先生。」她開始揉擦嘴唇,想要將他的氣味擦拭乾淨,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演不了作假的戲劇,明知她的反抗只會加深他征服的慾望,但——「請你記住!我絕不當你暖床的工具。」
他愉悅地笑起來,他又被逗得很樂。
楚菲狼狽地趕忙換好被單,逃難也似地衝出他的房間,身後那志在必得的笑聲仍揚揚傳來,她知道自己仍被困在濃稠且窒息的恐怖漩渦裡。
§§§結果,那個多舌的王女傭還是被攆走了。
慶幸的是,這回海皇並沒有對那位自以為扯了她後腿的女傭人施以更大的責罰。
該慶幸,真的是種幸運,當海皇第一眼見到她時,便為她設定好了「位置」,並且不容旁人侵犯到她所屬的「地位」,哪怕只是稍稍挪移了她,貪張而至的報復便會漫天席捲而來,激烈到連喘息的空間都不給。
楚菲幽幽歎口氣。
這是什麼命運哪,莫名其妙的運氣,讓他選中了她,還無法撕掉被烙下印記的標籤。
楚菲悶悶地轉動咖啡杯,一會兒又將無神的眼對著落地窗外的行人發愣。
在三年契約未滿前,她不可能逃得掉……
不可能……
「小姐,你心情不好嗎?」
她楞了愣!
哪來的登徒子?
回到睽違一年的台灣,好不容易排到她休假,立刻飛也似的逃出海皇的牢籠,急著搶呼新鮮空氣,怎麼會連坐在咖啡廳都不得安寧。
「你干——什麼?」聲音頓住!楚菲驚訝地看著他,這名登徒子,樣貌未免太……太過出色了點,簡直就是白馬王子的樣版,這樣的男人會隨便找女人搭訕?
還是——人不可貌相呢?
「你別緊張,我沒有惡意的,楚小姐。」露出一口白牙的他自若地坐在她對面,還跟前來的服務生點了杯咖啡,似乎打定主意要跟她閒聊。他從容自然的態度彷彿跟她是多年好友,甚至連她的戒備都視若無睹。
「你怎麼知道我姓楚?」她警鐘大響。這名登徒子哪來這麼大的本事?
「咦?你對我完全沒印象嗎?」吃驚的人變成是他。「七個月前在海皇島上和三個月前在美國,我們都見過面的,怎樣,你仔細想想看,想到了沒有?」他熱切地等她回答。
「我沒印象。」
聞言,他一臉受創的表情。「沒印象,這怎麼可能?啊!我懂了,一定是你太在乎海皇那個男人,眼裡心裡看到的都只有他的存在,所以才會對我毫無印象。」
「請你不要亂說,我跟海皇……海先生只是主人與僕人間的關係,請你不要隨便猜測。」這陌生客在胡說八這些什麼。「你究竟是誰?」她狐疑。
他很無奈。「既然你真的不記得,那麼我就再一次自我介紹好了。我姓關,關問浪,我老子目前是議會領袖,我爺爺的儻國大老,我太祖跟傅儀皇帝是結拜兄弟,我祖宗跟慈禧大後還……」
「夠了、夠了。」楚菲杏眸大睜。他在胡扯什麼?她該不會遇主個出色的瘋子吧。
「真的夠了嗎?我還沒說完呢,我老祖宗跟慈禧太后還曾經有過一段深刻的愛情故事哩。」
「你……」她再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你到底是在說笑話還是在唬弄我?」
「我說的全是正經話!」他一臉嚴肅。「是你要我報上自個兒的身份,我乖乖的把祖宗八代全都交代清楚,你竟然不相信!」
「你……」
「什麼你呀你,我叫關問浪,看你想喊我關哥哥呢,還是直接叫我問浪,隨你心情做選擇,我都欣然接受。」
她的笑容突然僵住!
「如果你所謂的身份全屬事實。」她又恢復疏離的態度。「想必你跟海先生都是同一種人吧,都是我所高攀不起的上等人。」
「你說的是什麼話?」關問浪顯然不贊同她的論調。「什麼上等人下等人的,我只知道你是個女人,還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是一朵令人心動的白蓮花。」
她臉色益發難看。「關先生,倘若你真的見過我,就應該清楚,我只是個小小的傭人——」
「我只知道你叫楚菲!
她猛地站宇「坐下!」關問浪輕輕一句,卻震住她!楚菲跌回椅子上,卻湧出驚人的防心。「你怕什麼?」他溫柔地問,態度一貫的悠然,閒適地吸飲著咖啡,並不在意她突生的敵意。
「我怕什麼?」她自問,忽地搖頭。「我沒怕什麼……」
「你擔心海皇生氣對不對?」他卻掀開她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還泛出非常瞭解的態度。「而且你擔心他對我下手。」
「你……」她驚悸了!「你也知道這種事。」海皇絕不讓人碰觸他的所有物。
「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對海皇這個人非常的感興趣,打從五年前我就開始研究他這個人了。」
研究?
像在解剖青蛙一樣嗎——有一瞬間,楚菲是這種感覺。
「是不是挺有意思的呢。」他又變得笑意連連,像在跟她分享某種秘密一樣。
「你難道不想知道海皇對你究竟抱持著什麼心態?他到底是愛上你了呢?還是打算擄獲你,滿足了他的佔有慾之後,就把你一腳踢開!」
「關問浪,你無聊!」沒想到這人窮極無聊至此。
他委屈地眨眼睛。「你怎麼會沒有興趣研究呢?況且這還關係到你的幸福,我原本以為你會很開心的配合我呢。」
「關先生,你似乎弄錯了一件事。」
「哦——哪件事?」
楚菲浮上難解的陰鬱。「別把我拖進你跟海皇的爭奪戰,楚菲只想當個單純的楚非,你們之間的戰爭與我無關,我更不想攪和。」雖然不知為了什麼原因,這個叫關問浪的絕不像他自己所謂的這般單純。「抱歉,失陪了。」她毅然起身,只要再拖過兩年她就自由了,只要再兩年……她不必再把麻煩惹到身上。
「呀……走了,怎麼這樣,哎,看來她誤會我了,她以為我在利用她。哎,難不成我長了一張不能相信的臉?哎哎哎,為什麼不肯相信我呢,我真的只是在做研究,純粹做研究,我好奇……好奇嘛……」關問浪吐完了一長串的無奈,接著一口喝光咖啡,跟著起身,偷偷跟著她身後。
要他放棄。
沒那麼容易!
§§§楚菲彎著身正在擦拭客廳的桌子,一包牛皮紙袋忽然飛落在桌面上,未合緊的封口滑移出了兩張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關問浪。」她呆住,有數秒鐘無法反應,只能呆呆看著照片上神采飛揚的男人。那對調皮閃爍的眼睛和那日看到的一模一樣——這男人,總是活得這麼瀟灑嗎?
「他為什麼找你?」
背後傳來的問話打斷了她的冥想,她回過神。
「我不認識他。」楚菲急切地把這個陌生人排拒掉,她不想再惹是非了。
「哦——你不認識?我倒沒想到你可以跟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坐在咖啡屋裡卿卿我我聊個半天。」海皇撿起照片,看看照片上的男人,又看看她,黑幽幽的瞳眸明亮的離譜,直勾勾地射入她的靈魂。
她頓時慌亂。
「你怎麼知道我跟他在咖啡館裡……你派人跟蹤我?」慌亂盡散,她下意識地挺直背脊,憤怒的火花掩蓋了原先的無措——他居然連一點點的自由都不給她。
海皇對她的問題不置可否,只是一逕詢問最先的主題。「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她豎起尖銳的芒刺,硬聲道:「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他說他跟你接觸過兩次。」
「關問浪。」海皇道出他的名。
「是的,他是叫這個名字。」忍住氣,事實上她也非常好奇關問浪究竟是何方神聖,而且海皇好像有些忌憚他,這引起她的好奇心。「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他卻回了個出乎意料的答案。「我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不知道?」她聽糊塗了。「怎麼可能?」
「很不幸的,我的確是不知道,包括他的出生、他來自何處、他的背景,完全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資料可以追蹤,然而他卻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你我面前。」
「可是他明明說他是……」她忽地噤口,那一連串的族譜是真是假?她根本沒有把握。
「他告訴了你他的身份?」海皇懶懶地勾起一抹笑,那抹笑蓄滿冷冽。「我似乎低估了你的魅力,一出門就成功的擄獲狂蜂浪蝶。」
「不要把怨氣出在我身上,你沒本事查出他的底細,那是你無能。」她不再客氣,一如以往,總是控制不住情緒的把他刺激成戰神。她冷冷一哼道:「沒想到原來這世上也有你掌握不到的人。」
「你挺開心的?」
「我不敢。」
「最好是不敢。」他低沉的嗓音忽然匯聚出至極的冰冷,那是誰都抵擋不住的寒霜。「奉勸你不要對他有任何期待,即使他有通天本事,你也不要誤以為可以借由他的力量來幫助你逃開。在這三年內,你是我海家的人,不管是誰,沒經過我的同意,敢動你,最好有自戕的準備。」
「你……」
「好了,到此為止,我們不必為個陌生人爭執,壞了彼此的情緒。」他突然收起冷厲的尖芒,換上一張溫柔的面孔。
滿腔怨恁硬生生吞下。
她能說什麼?他是主子啊!
「是,遵令,我不敢有其他意見。」楚菲閉了閉眼,盡責地扮好她該做的角色,她被困住的期限很快會過去,很快……很快的……
「喏,這張卡是你的,拿去用吧。」海皇忽然從皮夾拿出一張白金卡片遞給她。
「你給我信用卡做什麼?」胸臆湧上一股難堪。這算什麼?他又改變方式在折辱她了嗎?
「不要老是穿相同的工作服,找個時間去逛逛街,青春年華的你是該打扮打扮。」
「可是我只是一個女傭人。」她喉頭縮緊,一字一字強調道。
「我知道你是誰,不必你來提醒!」
她雙手微微顫抖著,眼看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等等,為何不收下這張信用卡,她為何要拒絕花大把鈔票的福利,既然他打算豢養她,那麼就滿足他的希望,學習拜金女郎的功力盡量把他的錢花光。
「我收下。」她接過。
海皇滿意一笑,道:「很好,也希望能夠常常看見你收起貓爪的溫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