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
愛是什麼
相知又相借
麵包與權勢
誰能真正解釋
「我知道你們兩個已經離婚了。」邯中奇一逮到於知燕落單的機會,馬上像只蒼蠅似的黏了上去。
於知燕不用回頭就知道來人是誰。
邯中奇,她甩了四年都還甩不掉的麻煩人物。
於知燕想都不想地加快腳步想遠離他。
「知燕。」邯中奇大膽的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邯中奇,你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很難做人!」他這樣背著家人跟她拉拉扯扯的,要是讓人看見,不知道又要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攻擊她了。
「有什麼難做人的?反正你跟邯中業根本就是一對假鴛鴦,我知道你們離婚了,你們根本沒有在一起。」
「我跟邯中業怎樣,全都不關你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你明知道我愛你……」
他一說愛她,於知燕馬上就皺起臉。「不要講那麼肉麻、那麼噁心的話。」她粗聲粗氣的打斷了他的示愛。
他就是這樣,不論別人接不接受,便一味的要別人去承擔他噁心巴拉的愛意,就是這樣,所以邯家的人才會誤認為她是一隻狐狸精,專門誘拐別人的老公。
「邯中奇,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不管他的年紀有多輕,他都該尊重他的家庭,不該背著妻子偷人,還跟她說什麼愛不愛的問題,真是噁心透了。
「我之所以結婚,都是你的錯!當年要不是你不答應跟我私奔,我今天就不會娶嫻雅。」邯中奇不懂得反省,反而將過錯全推到於知燕的身上。
「啊?!」
怎麼,他要不要娶老婆,這會兒倒成了她的事了?有沒有搞錯啊?
「邯中奇,別把你的事推到我的身上,我的身份是你的堂嫂,不是你的女朋友;你要跟誰私奔我不管,但我是個有老公的人,你別把一些糊塗事淨往我的身上推,我沒勾引過你、沒喜歡過你,更不可能跟你私奔。」
老調重彈的話於知燕是不介意再說一次,她只希望四年前邯中奇聽不進去的話,現在他可以平心靜氣的想一想。
但正所謂「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邯中奇是典型的邯家人,這輩子似乎只懂得成功,不懂得失敗,簡而言之,他就是不信她不愛他。
「你說謊。」他怒張著雙眼指責她。
「我沒有。」她則是有氣無力的反駁。
「你有,當初你是嫌棄我沒有錢,但是——我現在有錢了啊!我如我父親所願的娶了媳難,現在在邯氏企業也算是個小主管,等爺爺百年後,我更會有一大筆遺產的…
「夠了,邯中奇,你別開口閉口錢的,這樣不僅污辱了你爺爺,也污辱了我。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並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你給我搞清楚點,我之所以不接受你,不是因為當年你的年紀小,也不是因為你沒有錢,而是因為……」
因為——
天啊!因為什麼?於知燕一時詞窮了,而邯中奇卻睜大眼睛,還在等她的答案。
於知燕硬著頭皮扯出謊話。「因為我還愛著你堂哥。」她把牙一咬、心一橫地公佈出正確答案。
那答案仿如青天霹靂,直接打在邯中奇的罩門上。
「不!我不信,你們明明已經離婚了。」他拚命的搖頭。
於知燕沒好氣地問他,「你聽誰說的?」
「我查的。」
他派私家偵探去查過他們的私生活,他發現堂哥、堂嫂早就已經不住在一起了。
好啊!他竟然還派人去查探她的私生活!於知燕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卻還得不動聲色地跟邯中奇打哈哈。「我跟你堂哥是假離婚。」她面不改色地騙他。
「假離婚!為什麼?」
「因為工作上的需要。」於知燕隨口掰了個謊言。
「什麼需要?」
「這是秘密。」
「我要知道那是什麼秘密、什麼理由。」
「邯中奇。你能不能識相點?我都說是秘密了,你聽不懂是不是?秘密就是第三者不能知道的事,你懂不懂啊?」於知燕的口氣已經變得相當惡劣,如果邯中奇再不識相的盡早閃人,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發飆。
氣死了,她如果早知道回邯家一定會遇到邯中奇,而且,他還變得愈來愈不識相,那她就該不管邯中業怎麼軟硬兼施,她都會抵死不跟他回邯家的。
「不,我不相信。」邯中奇還是在搖頭。
於知燕不知道噴了多了公升的口水了,他竟然還在那裡搖頭!
天哪!救命哪!
於知燕這下子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她昂起臉,有種「無語問蒼天」的無奈襲上心頭。
他不信她的話是嗎?
他要她證明給他看是嗎?
好吧!既然他不信,那她就給他證據。
「你給我來。」於知燕拖著邯中奇走。
「我們要去哪裡?」邯中奇跌跌撞撞的跟在她的身後。
於知燕頭也不回的回答,「去我房裡。」
「房裡?!」
邯中奇的雙眼頓時亮了起來。
真不曉得他在興奮什麼!
於知燕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打斷他的美夢。「放心好了,我想的跟你想的絕對不是同一碼子的事。」
他以為她會跟他上床?他作夢啦他。
於知燕用鼻子噴氣,她把他拖到她跟邯中業的房間,打開房門後,將邯中奇塞進另一個小房間,那裡是個衣帽間,只不過邯家就是有錢得離譜,一個衣帽間竟然比尋常人家的臥房還來得大。
「衣帽間雖然不比臥房大,但那裡的空間也足夠你活動了,你在裡面待個半個小時應該會不太難過才對。」
半個小時!
她這是什麼意思?
「你要把我關在這裡是嗎?」他急急的問她。
「說關就太難聽了,只是委屈你在這裡待上半個小時罷了。」
「為什麼?你幹嘛要把我關上半個小時?」
「你不是想知道我跟你堂哥是不是還愛著彼此嗎?」
「嗯哼!」他點頭。
「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怎麼證明?」
「怎麼證明是我的事,你只管看就是了。」
「砰!」的一聲,於知燕把門給甩上,又接了室內對講機四處尋找邯中業。
邯中業十萬火急的趕到。「什麼事?幹嘛找我找得這麼急?」他衝了進來。
於知燕不管三七十一地撲上前,雙唇黏著邯中業的,狂野的舌吻火辣辣的進行著,兩人不一會兒就滾到床上去,於知燕比以前還要來得主動。
邯中青躲在衣帽間裡偷窺到臥房裡的一舉一動,他訝然地看著,不敢相信那麼狂野奔放的女人竟是他所喜歡的那一個。
不!這不是真的。
邯中奇不看、不聽,但他雖然摀住了耳朵,卻仍然關不住於知燕嗚咽的嬌喘聲,那氣喘吁吁的聲音一波波地傳到邯中奇耳裡,像雷鳴似的。
不!這不是真的。
邯中奇傷心的奪門而出。
正放縱自己騎在於知燕身上奔馳的邯中業驀地見到有人從他的更衣室裡留出時,當場愣了一下。
「那是誰?」
他翻身想要下床追出去。
於知燕卻制止他,要他繼續。
「可是如果他是小偷……」
「他不是,他是你堂弟邯中奇。」
「中奇?!他來我們的房裡做什麼?」
「我請他來的,他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我告訴他那是一場騙局,他不信……』
「他不信,所以你就請他來看我們做愛!」邯中業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對于于知燕的處理手法,他壓根不敢苟同。
「眉頭別皺得那麼快,你不清楚你堂弟有多固執,我說什麼他都不信我不愛他,我是在逼不得已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這藥下得太猛了。」
「他已經二十歲,不是個小毛頭了,我就不信你堂弟真有那麼純潔,沒看過A片……」
於知燕話還沒說完,邯中業就忙著皺緊眉心,很顯然的,他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小堂弟看A片的事,
好吧!那她換個說法總行了吧?
「我們假設他是真的沒看過好了,但他都娶老婆了、總不可能沒做過吧?」她將事情剖析給他聽。
邯中業覺得她根本沒抓到重點。
「我說的不是那回事。」
「那你說的是哪回事?」
「你有沒有想過,他那麼喜歡你,你這麼做,他極有可能承受不住。」
「承受不住最好。」她就是要他承受不了。「我要是不這麼做,他怎麼可能會死心?」
於知燕依稀還記得四年前,邯中奇是怎麼的黏人,十六歲的他都能像個癡情男般要和她一起上演私奔記,她可不覺得四年後他能有多麼的長進。
「我可不想再被你的家人按上什麼不貞、不潔的罪名。」為了遠離麻煩,所以,邯中奇最好離她遠一些。
「我如果不這麼直截了當的傷他,他這輩子都不會懂得我是真的不愛他、不可能接受他的。」
她不是無情、冷血,只是不想拖泥帶水,沒完沒了的處理一件感情。
不愛就是不愛,當機立斷、不藕斷絲連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她最討厭拖泥帶水的分手方式了。
「你好了沒?」
她突然來將話鋒一轉,說出這麼一句。
邯中業有點丈二金剛換不著頭緒。「什麼東西好了沒?」
「你還做不做?不做可以下去了。」她推推他的身子,他壓在她身上卻什麼都不做,讓她感覺好不舒服。
邯中業翻身下床,他不做了。
廢話!誰能那麼神勇,在得知自己剛剛差點當上A片的男主角後,還能不縮回去的。
邯中業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於知燕偎在他懷裡,向他確認一件事。「你讓我回來,是不是還有別的內情沒告訴我?」
「什麼意思?」
「我覺得你並不是光要我回來看爺爺這麼簡單。」
「你認為我還有別的企圖?」
「嗯哼!」她就是這麼認為。「這次回來,我發現爺爺比以前更開朗,而且他雖然病了,但並不沮喪。怎樣,我說的對不對?」
「你的觀察力不錯。」他稱許她。
「換言之,這就是說我猜得八九不離十囉?」
「不錯,我要你回來的確是另有所圖。」
她不動聲色,等著他把話說完。
「你看到爺爺的看護了嗎?」
「那個小女孩?」
「她不是個小女孩,人家都已經二十四歲了。」
「比我年輕就是小女孩。為什麼提起她?」她轉個身趴在他身上,貪戀他厚實的胸膛給她的安全感。
她就那樣靜靜的趴在他的身上,用她的胸部磨蹭著他的胸膛,動作極為自然。
邯中業告訴她,「那個小看護在跟爺爺談戀愛。」
「談戀愛?!」於知燕撐起身子瞪著邯中業。「你確定你沒用錯字眼、說錯話?」
「沒錯,就是那個字眼,愛。」她最濫用,卻也最輕視的那個字。
「那就是所謂的黃昏之戀囉?」於知燕又躺了回去,彷彿邯中業已經滿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就沒多大的興趣了。
「就這樣?」他訝然的看著她,有些驚愕她竟是這種反應!
「什麼意思?」
「你不反對?也不覺得愕然?」
「愕然是有那麼一點,但是如果說反對嘛——我不覺得我有什麼立場反對;爺爺都多大年紀的人了,他的感情生活他能自己做主。」
「他是可以做主,但是——就是不該跟個比你、比我都來得小的女孩。那女的才二十四歲,你覺得她會為了什麼而願意陪一個都能當她爺爺的男人?」
「你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嗎?幹嘛還來問我?」
「你也覺得她是為了錢?」
「我是那麼認為。」
「那你怎麼還能如此的雲淡風輕,不將它當成一回事?」邯中業說得有點激動。
他是擔心爺爺被騙,被人設計仙人跳,這些於知燕都知道,只是,「中業,你想爺爺精明一世,他會不清楚那個女孩是為了什麼才接近他的嗎?」
「我就是怕爺爺早就不精明,他是老糊塗了,所以才會看不清楚那個女孩的真面目。」
「我倒不這麼認為。」
「不這麼認為?那你說說看爺爺是怎麼想的?」
於知燕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反問邯中業。「你認為爺爺現在最缺的是什麼?錢嗎?」
「他有的是錢。」
「勢嗎?」
「我爺爺曾經權傾一時,現在他雖然是屬於半退休的狀況,但公司上下還是唯他馬首是瞻。」
「換言之,他仍然是大權在握囉?」
「對。」
「也就是說,爺爺既不缺錢、也不缺勢,所以,爺爺缺的是愛。是快樂,而那個女孩既然能給他這些,我們為什麼不能祝福他們?」
「她不是真心的。」
「是不是真心的有那麼重要嗎?重要的應該是她能讓爺爺快樂不是嗎?既然爺爺能用錢買到快樂,你們為什麼要阻止呢?」她反問邯中業。
邯中業一時語塞,回答不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答案。
「想通了?」
她懶懶的倒回床上,慶幸自己又擺平了一件麻煩事。「我想明天就回去。」
「這麼快!你不是答應要留下來幾天的嗎?」
「我答應之前。並不曉得你家的問題這麼嚴重,先不說中奇的情結,光說你們一大家子為了爺爺的家產爭得面紅耳赤,我就受不了。」
於知燕無意捲入邯家的紛爭中,她覺得自己還是早點離開,比較是上策。「反正爺爺現在有人陪,沒有我在,他一樣快活。」
「好吧!」她的理由說服了他。「我們明天回去。」
於知燕回台北前還跟邯爺爺相處了一個早上。
邯爺爺曾問她對他黃昏之戀的看法,於知燕只回答一句,「爺爺,你開心就好。」
逗得他直說於知燕是這世上最懂他的人。
於知燕還跟那小看護相處了一段短短的時間。
那女孩是個都會女郎,說她拜金嘛也稱不上,她只不過是不想虐待自己,只是想過過好日子。
聽說那女孩以前的生活極不好過,對於這一點,於知燕倒是不怎麼懷疑,想想看,若不是真的過過苦日子,有誰會為了錢而不擇手段,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愛情,跟一個年近八十的老人家過生活呢?
「你會不會瞧不起我?」女孩問。
於知燕搖搖頭。
她不習慣去評斷別人的生活,在她的觀念裡,人生不像數學習題,一加一一定會等於二那麼簡單明瞭。
人生充滿了灰色地帶,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她不是上帝,不做評論人價值的工。
「不管別人瞧不瞧得起你,你還是你不是嗎?」於知燕是這麼回答小看護的。
她覺得小看護不需要在別人的舌頭下找尊嚴。「對你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她問小看護。
小看護回答她,「是錢。」
「你認為有錢能買到愛情嗎?」於知燕又問。
小看護很篤定的點頭。「我認為可以。」她愛錢,所以她愛邯爺爺。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質疑、好罪惡的。
「你既然這麼想,那就別管別人怎麼說了。」於知燕勸她別把外人的異樣眼光太放在心上。
人生只有短短的幾十載,讓自己活得快樂最重要。
那天,她跟小看護說了一下午的話才回台北;只是回台北前,邯家的人沒一個給她好臉色看。
他們當著她的面說她是狐狸精,說她跟小看護是同一夥的,甚至有人懷疑,那個小看護就是她派來的人,目的是為了搶奪邯家家產——
於知燕服了他們的想像力,但……隨他們怎麼說去,反正她就要離開桃園這個是非之地了。
BYEBYE桃園
BYEBYE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