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諺語
「高先生,我們之間是否有點誤會?」李唯一開口就是俗套的對白,我擔心地看著高士源,不知道他會如何回應。
「我對你沒有誤會,該知道的我都知道。」高士源不把他示好的態度放在眼裡,答得火氣十足。
李唯看看我為難的臉色,道:
「高先生,我跟文彬現在只是普通朋友。不管他是來看望我還是參加宴會,都只是出於朋友的立場,我不希望我們之間的普通交往會對你造成困擾。」
李唯的解釋無懈可擊,然而高士源不肯買帳。
「你倒會粉飾太平啊,可惜我不像文彬那麼單純。」他充滿敵意地盯著李唯,「別以為別人都是傻瓜,你的詭計我看得一清二楚!」
李唯失笑,問道:
「你倒說說看,我有什麼詭計?」
「哼!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是真的不清楚,請你挑明。」
「少來,我不會上你當的。」
這對話火藥味漸濃,隨時有引爆的危機,我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誰是誰非都不好判斷。我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適宜插嘴,我只好忍著,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高先生,這樣說下去不會有結果,我只是想請你把你所謂的詭計講明白一點。」李唯以退為進。
「你還要裝下去?」高士源不屑地指著他腿上的石膏,「什麼車禍入院,都是你自編自導自演的!你別以為可以騙得了全天下的人!」
為什麼高士源會說得這麼確鑿?我也不緊要懷疑了。如果他只是存心誣賴李唯,他不會如此理直氣壯的,他一定知道一些秘密。到底事實是什麼?我該相信誰?我在他們兩人之間飄擺起來。
李唯的態度同樣叫我迷惑,他沒有半點的心虛跟遲疑地回答:
「高先生,我確實是發生了嚴重車禍,並且受了傷,幾乎喪命,我不知道你的指控依據何來。」
「好啊,你很會演戲嘛!」高士源被他激起了怒火。
「既然你認定了我存心不良,我解釋再多也沒用。」
「把你的解釋省著吧!我不希罕。」高士源說完,拉著我又要離開,此時李唯也抓住我的手了。
「高先生,我不希望你帶著誤會離開,請讓我把話說明白!」儘管李唯坐在輪椅上,但氣勢一點不示弱。
「把你的手放開。」高士源使勁將我扯過去,眼看爭奪戲碼又要重演,這次,我不再沉默,我把他們的手都甩開了。
「文彬?」他們同時開口叫我。
首先,我轉過身來面對李唯。
「李唯,請你認真地回答我。」我用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正經八百語氣問:「你這次受傷,真的完全是意外嗎?」
他擰著眉心,沉默了一會才回答:
「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這次受傷是千真萬確的。」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轉而問高士源:
「士源,你說他是假的,證據在哪裡?」
「我沒有,但我肯定他是裝的!」一如既往,他這次依舊沒有證據,我歎了一口氣。
「你這樣叫我怎麼相信你?」
「他說的你就相信?我說的你倒不信了?」高士源的聲音上揚,這是他開始激動的徵兆。
「因為你的指責毫無緣由。」
「你不相信我就罷了,不要找借口!」他對我吼。
「你口說無憑,我能怎麼樣?」我也激動了,我何嘗不想相信他?但事實就是事實!
「好,你不相信不要緊,你跟我回去,以後不許再見他!」
「你不要蠻不講理!」我撥開他的手,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為什麼非要弄到這種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先生,請你尊重文彬的選擇。」李唯忽然插嘴。
「你以為他選擇的是你嗎?」高士源失聲吼叫:「少在這邊惺惺作態!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假面具撕下來!」
「我該說的都說了!你要我怎麼做才會相信?!」李唯被冤枉了這麼久,終於也爆發了,「我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一個月,這都是假的嗎?!」
天,為什麼我會有不好的預感……
「你根本就沒有受傷!少在這邊裝可憐!」高士源忽然把李唯從輪椅上拽下來,我驚慌大叫:
「士源!住手!」高士源跟李唯扭打起來,我怎麼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高士源野蠻地掰著李唯腿上的石膏,罵著:
「脫下來!我就不相信你真的受傷了!」
李唯痛得在地上打滾,根本不能把他掙開,我抱著高士源的胳膊大叫:
「住手!不要這樣!」
我們的爭吵很快把外面的人引來了,Thomas女士跟幾個女傭人率先奔進來。眾人喊著罵著,把高士源拉開。
「你的腳一點問題也沒有!你裝什麼裝!」高士源居然還洩憤地狠踢他的腳,李唯痛叫起來。
為什麼要幹這麼殘忍的事?!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啪!——我一記耳光打在他臉上,終於讓他停止了瘋狂舉動,他捂著臉頰,不可置信地看我。
我們紅著眼,氣喘吁吁地瞪著對方。我的手掌火辣辣地,好痛……相信高士源的臉頰也是差不多。背後,Thomas女士跟傭人們合力把李唯扶起來,剛才聯絡的那位醫生也趕到了。
眾人護著李唯,把他送到二樓的房間。而我,跟高士源面對面,站在客廳裡。過了良久,我們終於都冷靜了下來,呼吸不再急速。
一個中年女傭從二樓下來。
「顧先生,夫人問你要不要去看看少爺?」
我看了高士源一眼,轉身跟著女傭去了。進了李唯的房間,他半躺在床上,醫生護士跟Thomas女士圍在床邊。李唯腿上的石膏因為剛才的打鬥而裂了開來,醫生正幫他處理傷口,他的小腿上明顯橫著一條手術後的傷疤——這更加證明了高士源的無理取鬧。
「怎樣了?」我輕聲問。
「已經不要緊了。」李唯安慰我似的對我微笑。我心裡罪惡感頓起,為什麼要鬧成這樣……都是我害的!
李唯跟Thomas女士忽然定定地看我我背後,我轉身——高士源站在門邊,他正看著李唯腿上的疤痕怔怔發呆。我趕緊走出去,他一見我向他走來,立即甩頭就走。
我追著他奔下樓梯,直衝出門外。
「士源!你等一下!」我在後面喊他,他充耳不聞,越走越快,我三步並作一步追上去把他攔下來。
「你剛才都看見了,你還要堅持自己的錯誤嗎?」我逼視著他。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他啞著聲音問。
「我在問你問題,請回答我!」我不滿他逃避錯誤的態度,「你別想一走了之!你還是不是男子漢?請面對你自己的過失!」
「OK,我認輸!他太狡猾了!我著了他的道了!」這是他唯一的回答。
我腦袋裡轟隆一聲,我沒辦法接受這樣的答案!為什麼他要讓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你還要一錯再錯嗎?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我吼得喉嚨沙啞。
他避開我的視線,把臉別向一旁。
「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以前那個溫文儒雅講道理的高士源上哪去了?!你看著我啊!」我用力拉他的肩膀,他怒沖沖地轉頭瞪我一眼,什麼也沒說,繞過我快步走向他的車子。
「士源!」
「別跟著我!」
「士源!」
「別跟著我!」他粗魯地把我推開,眼睛發紅地喊:「既然你不相信我,就不要再跟著我!」
他眼裡的受傷神色把我嚇壞了,我知道他有多難堪,我真的不想傷害他啊!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盡自己所能跟他溝通:
「我不曉得你是從哪裡聽說李唯是在假裝受傷,但現在事實就在眼前,他的的確確是受了傷啊!為什麼你不能退讓一步?你這樣子跟那些野蠻人有什麼區別?」
「沒錯!我就是野蠻!你回去找你的文明人李唯好了!」他又毫不留情地把我推開。
「你不要說這種氣話!你根本不肯聽我的解釋!我們這樣還怎能相處下去?!」
他忽然懵然地看著我,愣了好幾秒鐘才顫抖地問:
「你還要跟我在一起?」
我也愣了,剛才我透露出這樣的信息了?
「為什麼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高士源臉上沒有半點喜悅,有的只是不解跟悲哀。
「我……」
「你還喜歡我嗎?」他不帶希望地問。
「我……」我真想說「我喜歡」,但為什麼說不出來……高士源眼裡似乎閃著淚光,自嘲一笑。
「你說啊,你還喜歡我嗎?」
我無語凝噎,為什麼「喜歡」二字竟如此難以出口……
「或許說,你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我……」
「不是的。」我急急否認,但心底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跟我在一起的?」我的頭越垂越低,他用我剛才的話回擊我:「我在問你問題,請回答我。你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只是想利用我?還是同情我?」
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
「士源……」我欲言又止,高士源的嗓音已經哽咽。
「你是在可憐我吧……?你早就對我沒感覺了,只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才勉強自己跟我在一起……」
「不是的……」我含著淚搖頭。
「那是為什麼?你說啊……」他眼眶濕潤地低叫。
我沒辦法違背良心回答,但我更不想傷害他!我伸出手想抱他,卻被他躲開。
「你不要碰我!既然不喜歡我就別碰我!」他嘶聲喊道。
我還是撲過去抱著他了,他抽噎了幾下,抓著我的肩膀將我推離。
「你到底愛我,還是愛李唯?」
我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只要一個真實的答案……」他用懇求的語調說,「你心裡愛著的人,到底是誰?」
我閉上眼,一雙攝人的灰色眼眸在腦海裡浮現,我的眼淚在同一時間淌下……肩膀上的手離開了,我睜開眼,在微弱的星光下,看著高士源奔進自己的座駕。
「士源……」我反應過來,擦掉眼淚跑過去。
「士源!士源!」我在車窗外喊他,在他關上車窗的前一刻,他說:
「回去你真心喜歡的人身邊吧,儘管他只會傷害你。」
我怔住,他哀傷地看了我最後一眼,閉上車窗,車子呼嘯而去——
我站在星空下,看著他的銀色保時捷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只感覺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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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就像小孩一樣,想要什麼東西巴不得立刻就有。
——(英國)莎士比亞《唯洛那二紳士》
嘟……嘟……嘟……嘟……
卡嚓。
「喂?」
「喂……是我……」
「……」
「請不要掛斷,我真的有話想對你說。」
「你說,但如果是要道歉的話就免了。」
「……我確實是要道歉。」
「沒那個必要,提出分手的是我。」
但我知道,深受傷害的也是你。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利用你的……」
「利用了就利用了,不用說什麼故意不故意的。」
「……」長時間的沉默。
「不要緊,你繼續說啊。」
「好吧……我不再給自己找借口了,我寧願你恨我。」
「……我倒不會恨你,我只恨自己無能……」
「士源……」
「要分就分得乾脆利落點吧,不用解釋這麼多……文彬,認識你的時候,你不是這麼搖擺不定的人。」
「你說得對。」我呼了一口氣,「我們都跟一開始的時候不一樣了。」
「你跟他……現在怎樣?」他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還好……他上個禮拜已經完全康復,可以正常工作生活了。」
我聽到電話那端的嗤笑。
「真相還沒有大白嗎?」
「士源。」我的聲音帶著警告意味。
「好吧,我不說了,只是請你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
「我不知道你們的誤會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解開……」
「沒有誤會,我再說一次,沒有誤會。」
「你……」
「如果你已經沒什麼事要說的話,我要掛了。」
「我沒有了。」
「那就這樣,拜拜。」
「拜拜……」
我把話筒放回電話主機上,依舊掩蓋不了內心的失落。
已經兩個月了,整整兩個月了……
分手的第二天,高士源就把我的物品都送了過來,恩斷義絕的意思很明顯。
我很理所當然地住進了李唯的新別墅,李唯跟Thomas女士都很接納我,李唯更是表示,願意不計前嫌跟我重溫舊夢,可我沒辦法就這麼接受。
我感覺自己成了罪人,我辜負了高士源,雖然是他不講理在先,但我的心早就背叛他了。直到此刻,我才發現了自己的醜陋心態。或許,從他無理指控李唯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盤算著要跟他分手了……或許,看到他露出嫉妒失態的面孔時,我已經找到拋棄他的理由了……
我這種人,還有什麼資格擁有幸福?幸運之神還會眷顧著我嗎?
我越過客廳,走回自己的房間,途中跟一名高大帥氣的男子擦肩而過。我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他是從二樓,那位「甄家寧」小姐房裡出來的。那甄小姐就是我去探望李唯時遇見的佳人,聽說她家跟李家是世交,這次回國旅遊,順便就住進了李唯的別墅來。
跟高雅的外貌截然不同,這甄小姐的私生活極為放蕩,每晚都帶不同的男人回來渡夜。而身為主人的李唯卻不聞不問,似乎已經默認她的行為。Thomas女士在李唯療傷期間,經常過來照應,但現在李唯傷勢已癒,她也減少了造訪的次數。
諾大的別墅裡,就住著我們三個年輕人跟兩名傭人。
我的房間在三樓,經過二樓的時候,那位甄小姐正穿著性感的晨衣,依在欄杆旁,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我。
「早上好。」我淡淡地跟她打招呼。
她對我嫵媚一笑,轉身走回自己房裡,柔軟的大波浪黑髮在她身後劃出風情萬種的弧線。
我繼續漫不經心地走著,心想自己到底在這裡幹什麼?我既沒辦法跟李唯重修就好,也沒辦法再回去高士源身邊,我待在這裡還有什麼意義?
倒在床上,無盡的空虛跟失落席捲而來。
當天晚上,李唯來到我的房間。
我開門之後,他一聲招呼也沒打就硬闖了進來,在我還沒有適應他的唐突之前,已經被他擁進了懷裡,接著不消說是一陣狂熱的親吻。
他答應過會等我適應的,不知道為何忽然反悔。但我也沒有抵抗,一來是身心疲憊,二來是還沒反應過來。
跟一個沒反應的人接吻實在沒什麼激情可言,他很快就把我放開了。
「文彬……?」他輕撫著我的臉,有點擔憂,又有點疑惑。
我好累,我不想再搞這些情慾糾纏了……我無力地把他推開,走到外面的露台上,任由微涼的夜風吹起我的發。
他在背後抱住了我,輕輕地問:
「你怎麼了?」
「我沒事,你怎麼了?」在我來看,反常的是他。
「我等不及了……」他埋在我肩窩上說,環抱在我胸前的雙手也收緊。
「等不及什麼?」我明知故問。
「你知道的。」他戳穿我的掩飾。
我轉身面對他,他認真地看著我問:
「可以嗎……?」
「我不想。」我微笑著拒絕。
「為什麼?」
「只是不想。」
「哦?」他輕笑著,舒展雙手摟著我。我看著他的表情,他並沒有不悅,只是繼續用探討的目光審視我。
他現在又回復了原本的張狂霸氣,受傷時的柔弱一去不復返。
「文彬……我們去旅遊好嗎?」他忽然建議。
「為什麼?去哪裡?」
「當作解悶,去東南亞怎樣?」
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推斷他的用意,我也不認為他會有什麼不軌企圖,但是以我現在的惰性,我哪都不想去。
「我可以不去嗎?」我低問。
「不,可,以。」他咧著嘴笑起來,對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我愣了,怎麼他前後態度的變化這麼大?
「你這小懶蟲,已經躲在家裡一個月時間了,再不出去走走就要發霉了,你這次一定要跟我去。」他寵溺地敲著我的頭頂。一股暖流從心底躥起,直達我的腦袋,我發現自己的臉頰正在微微發熱。
他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腳步輕快地離開。
他的行動很快,兩天之後,我們就搭上了前往馬爾代夫的班機——去那個被世人稱為飄浮在印度洋上的人間天堂。
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成行,我懷疑在他徵求我意見之前早就安排好一切了,無論我答應與否,對他沒有區別。
還是跟往常一樣地霸道啊……我感歎,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改變過。
馬爾代夫位於斯里蘭卡南方650公里的海域裡,由露出水面及部分露出水面的大大小小近兩千個珊瑚島組成。整個地區其實就是一個國家,全名為馬爾代夫共和國(RepublicOfMaldives)。
馬爾代夫是全球三大潛水聖地之一,來到這裡如果沒有潛水,可就枉來一趟。但是要潛水必須PADI(專業潛水教練協會的英文簡稱)的潛水執照,李唯從創業開始就遊歷世界各地,自然早就考了執照。而對於沒有任何潛水經驗的我而言,就得在酒店設立的潛水中心。通過參加三天的課程培訓以取得潛水執照。
我們入住的是李唯旗下的度假酒店,頭上是藍天白雲,面前是碧海銀沙,椰樹在微風中搖擺,身著火辣泳裝的俊男美女們赤著腳在一望無際的沙灘上留下長長的腳印,彩色的帆船在湛藍的海面上若隱若現,還有海鷗的叫聲、風聲、人們的歡笑聲……呈現在我眼前的景象,似乎只能存在於天堂。
我相信,脾氣再壞的人也無法在面對這副美景的時候擺出難看的臉色。
度假的第一天,我一邊在李唯的指導下接受潛水訓練,一邊參觀遊覽。第二天,訓練還在繼續,白天的時候我們偷了個閒,跑到海邊玩了一輪衝浪。李唯俊魅的外形跟帥氣的滑浪動作引來了不少美女的青睞,好幾個美艷的外國遊客對他猛送秋波。我倒是還沒爬得上衝浪板就被壞心眼的波濤掀了下來,喝了滿嘴又苦又鹹的海水。
「咳咳咳……」我狼狽地趴在板子上咳嗽,李唯踏著滑浪板乘著碧波,咻地一聲來到我跟前,跳下水裡。
「沒事吧?」他親暱地摟著我,輕拍我的後背,看得一旁的女士們雙眼發直。
「沒事……」我悄悄退離他的懷抱,不無訝異地打量他,看他靈敏的動作,一點也不像大傷初癒的人。而且他光潔的皮膚上,幾乎找不到手術後的疤痕——這是我自他受傷後頭一次看他的身體,我心裡頓起疑竇,不禁問道:
「你的傷,不要緊嗎?」
「嗯?不要緊啊,都過了兩個月了。」他聳肩一笑,「而且我都有參加復康訓練,身體現在一點問題也沒有。」
「那疤痕呢?怎麼都看不到?」我摸著他的手臂問。
「我有叫醫生去疤啊。」他俏皮地對我吐舌頭,「不過腳上的沒辦法去掉……」
他把做過手術的右腳從水裡抬起來,果見小腿上還留著一條淡淡的褐色傷疤。
「別說這些了,來,我教你衝浪。」他興高采烈地拉著我,我們趴在衝浪板上,撥動手臂前進,繼續對巨浪作出挑戰。
愛的苛求會變成愛的焦灼,有時會降人推入萬丈深淵。
——(日本)池田大作《女性箴言》
度假的第三天,我終於完成了潛水課程,不過要等到明天才能正式下水,我們今天的主要活動是逛街跟泡酒吧。
李唯帶我到一家豪華的賭場試了一下手氣,我把他給我的一千Ryfiya(馬爾代夫盧比,一美元可兌換十到十一盧比)都輸光了,運氣真不好,他倒贏了差不多兩千,算是把我的損失補了回來。
在賭場晃了一圈之後,我們來到一個水上旅館內的酒吧消遣(這裡的酒吧都設立在旅館內),而最特別的是,由於當地人是完全不沾酒的,所以他們發明了一種不含酒精的酒,叫做「馬爾代夫淑女(TheMaldiveLady)」,是一種強烈、香醇的雞尾酒,我有幸品嚐了一回。
我們邊聊邊喝著酒,不時看看屋外的風光,很快渡過了大半日的時光。準備離開之前,我上了一趟洗手間,走回原位的時候,看到一名大眼睛的南亞俊男正在跟李唯搭訕。李唯雖然沒有熱情地跟他攀談,卻也沒有趕他,一直保持著友善的笑容聽他說話。
我的心沉了下去,默不作聲地獨自往門外走去,頂著落日的餘暉沿著海灣一路步行走回酒店,沒過多久李唯就追了上來。
「寶貝,怎麼了?」他親熱地抱著我的肩。
「沒什麼。」我不願面對自己內心的陰暗面,他不在追問,只是摟著我,無言地走著。
太陽緩緩沉下,海水一半是碧綠色一半是橘紅色,顏色就像我剛才喝過的雞尾酒。海風掀起我的襯衫,我瞇著眼,看著漫天的彩色雲霞,心裡的烏雲漸漸被驅散。
看著下面銀白的細沙,我忽然很懷念赤腳走在嫩沙子上的感覺——那種陷進去、又抽起來的感覺,我的雙腳好想接觸到粉末般的熱沙子。我立即脫掉涼鞋,從堤岸上跳下來。
「文彬?」李唯的聲音追逐著我。
我拿著鞋子,在沙地上盡情奔跑。我們的影子被夕陽拉長,投射在潔白的沙灘上。
「文彬!文彬!」李唯不斷在後面喊我,我彷彿愛上了這種被呼喊的感覺,我一邊跑一邊回頭,臉上蕩漾出自己沒有察覺的笑。
眼看他快要追上我了,我忽然丟掉鞋子,往海水裡跑去,一直走到末膝的地方。
「文彬!」李唯的聲音由不解變為不安,他慌張地向我走來。
我喜歡被他用這種擔憂的眼神看著,這樣我才可以體會到自己牽扯了他的心靈。我待在原處,等到他張開懷抱把我攬進去。
「你在搞什麼?」他責備地把我往岸上拉。
我好想任性一回,不顧自己的形象,不顧他的反感,任性一回。我隨心所欲地掙脫他,坐到海水裡,海水淹沒我的胸口。
「文彬!你衣服都濕了!」李唯緊張地想將我抽起來。
「你也弄濕好了。」我壞壞一笑,猛地往他潑水。他被我潑個正著,我哈哈大笑,頑皮地繼續潑,他邊罵邊笑,索性跟我瘋在一塊,撲過來就要把我壓倒,我又往他臉上潑,兩人不顧儀態地在水裡打開潑水仗。
混亂之中,他的唇堵住了我放肆的笑聲,我嘴裡嘗到一點苦鹹的味道,那是海水沿著臉頰滲入了我們的口腔。我停止了動作,摟著他跟他熱吻。貼在滾燙肌膚上的濕衣服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他大概也有同樣的感覺,我們開始拉扯彼此的衣服。
李唯一邊給我脫衣服,一邊將我拉到淺水的位置上。我腦袋裡咕嚕咕嚕地發熱,身體也是……
我仰身躺在沙地上,迷迷糊糊地望著天幕上的星光。感覺他的吻落在我身上,他的唇彷彿在我的皮膚上點燃了火苗,我的全身很快燃燒了起來。
擁抱,接吻,斯摩,愛撫……呻吟,喘息,嘶叫,呢喃……
結合的一瞬間,我的靈魂似乎得到了真正的撫慰,我的身體彷彿由這一刻開始變得完整。
我不曉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躺在了酒店的床上,晚風吹起薄薄的窗紗,蟲兒在夜色中低鳴。身體還是赤裸的,不過滿身的沙子跟海水都已清洗乾淨。
我把頭埋進熟睡的男人懷裡,摟緊這重獲的幸福……
第四天,我們終於可以結伴潛水。我在色彩繽紛的海底生物之間流連忘返,直到教練再三催促才不捨地離開。我跟李唯、潛水教練以及一名導遊,去了當地的餐館吃海鮮,經過了一番運動,我感到特別飢餓,這一頓吃得很盡興。
明天就要返程了,但我只有這兩天進入了狀況,總覺得度假才剛開始似的,心裡難免有點失落。
我們回到酒店,梳洗完畢之後,為明天的啟程作準備。我們正在打包行禮,李唯的手機忽然響了。
「喂?」
電話那段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李唯原本輕鬆的表情募地變成鐵青色。
「你說詳細一點。」他的聲音暗藏火氣,原本背對著他收拾衣服的我也不禁狐疑地轉頭看他。
我只聽到電話那頭的人唧唧喳喳地說著,至於內容是什麼就聽不清了,李唯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的!是誰幹的?」他突然爆出憤慨的咒罵,料想一定是很嚴重的事,我不敢作聲,悄悄退到浴室裡收拾物品。
李唯的罵聲不斷傳來——
「F××k!馬上打電話給週刊的老闆!叫他回收!」
「不行也得行!」
「什麼?有幾家?他×的!都上架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你先拖一下,我明天回去再處理……不要讓那些垃圾查到飛機的航班,我現在就去航空公司改班機。」
「好,就這樣……媽咪怎麼說?……算了,等我回去再說。」
我再出去的時候,通話已經結束。李唯走到露台上,邊抽煙邊打電話——應該就是處理他剛才說的改班機。我看著他煩躁的背影,繼續不動聲色。
他抽完一根煙,又走了回來,我見他的表情已經緩和不少,大著膽子問:
「出什麼事了?」
他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接著謹慎地告訴我:
「文彬,我把登機時間提前了,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回去。」
「好的。」我沒有意見,不忘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的。」
他的話似乎有弦外之音,我本以為是他公司裡的事情,可現在這麼看來,難道這事跟我也有關係?
「我不能知道嗎?」既然是跟我有關的,我想我有知情權。
他思想掙扎著,為難地看了我很久,終於不忍地跟我說:
「我們被偷拍了……」
偷拍?
偷拍……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
我大腦裡一片空白,嘴巴顫抖著問:
「什麼意思?」
李唯狠狠地說:
「那些該死的狗仔隊,跟蹤著我們來到這裡,把我們親密的樣子都拍了下來,已經刊登到國內的報章雜誌上了。」
在你過去的生活中,你傷害過誰,或許早已忘記了。可是被你傷害的那個人卻永遠不會忘記你。他決不會記住你的優點,而是記住你對他的傷害。
——(美國)卡耐基《人性的弱點》
身家巨億的鑽石單身漢居然是同性戀?名流公子——李唯又起風波!
貝瑞斯連鎖酒店董事長Reeves.W.Thomas與同**人度假遭偷拍!
震撼消息!Reeves.W.Thomas與他的同志愛人曝光!
我冷冷地看著報紙上一個比一個聳動的標題,抓著報紙的手不禁收緊。每一篇報導都圖文並茂,內容描述得天花亂墜,連我們的對話都記錄了,彷彿那些記者個個都在我們身旁裝了竊聽器似的。被曝光的照片都是我們在室外活動時偷拍的,有衝浪的游泳的,也有逛街的用餐的……最可怕的就是,連我們在沙灘上歡愛的都有!這次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唯一慶幸的就是,由於沙灘上的照片都是在旁晚之後拍的,加上距離遙遠,看起來就是模糊一團,說不準我們是在幹什麼。不過,單是這樣已經叫我們百口莫辯了。
這些記者是不是吃飽太撐了!別人喜歡同性與你們何干?
我窩火把報紙揉成一團,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昨天,我跟李唯為了避開狗仔的追蹤,提前回國,可是一些消息靈通的記者依舊查到了我們的行蹤,幾家報社的記者早就侯在機場的大堂。
我們只好無視他們的追問,快步離開。那些記者甚至追著我們的車子跑了一段路,幸好李唯的新別墅位置偏僻,司機靈敏地把記者甩掉了。
李唯讓我留在家裡,自己十萬火急地跑出去處理,一直到今天下午也沒有回來。我在家裡實在等不住了,打了幾趟電話去他辦公室,卻一點消息也沒有,他的秘書也說不知道他上哪去了。
我不敢看電視上的娛樂八卦,光是報紙上的文字就幾乎叫我崩潰了,所以關於李唯的回應,我一無所知。中午的時候,Thomas女士給我來了通電話,叫我不用擔心,待在家裡不要出去就行了,他們會處理。
我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太無能,出了事就什麼忙也幫不上,只能當只縮頭烏龜躲在家裡,讓他們去外面應付。
但我還有什麼辦法?以我的能力,我什麼都做不到!
我抱著肩膀坐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看不起自己。
不知道坐了多久,樓下傳來汽車進門的聲音,我猛然精神一震,跳下床跑下摟去。我在二樓的樓梯上看到李唯跟甄家寧一起進來了,兩人的臉色都不好。
李唯惡狠狠地等著甄家寧,咬著牙道:
「你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沒事。」
對方橫他一眼,冷笑著挑釁:
「好啊,我倒看看你能把我怎樣?」
李唯正想說什麼,忽然打住了,他抬頭,剛好看見站在樓梯口的我。他的眼神馬上柔下來,輕道:
「文彬,你回房間等我好嗎?」
我困惑地看了看甄家寧不屑的表情,點點頭,聽話地回房間去。過了幾分鐘,李唯進來了。
「情況怎樣了?」我迫不及待地問。
「已經讓他們住嘴了,我的發言人很快就會做出回應,那些爛報導滿是漏洞,我們有把握可以矇混過去。」他有點乏力地說,近看我才發現他的精神狀況很糟,不但臉色發白,就連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昨晚一定沒有睡好吧。我心疼地問: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他輕輕點頭,靠在我肩膀上閉目養神。我摟著他,也跟他靠在一塊。此刻我們都需要彼此的溫暖。
其實我昨天也是整夜失眠,不過我沒有在外頭奔波,自然沒有李唯那麼疲憊,不過我也覺得好睏……好累……
「李唯……」我輕喚。
「嗯?」他並沒有睡著。
「我想睡覺……」
「那睡吧……」他抱著我,一起倒在床上。
我埋進他暖烘烘的懷抱裡,聞著那令人安心的味道,很快就入眠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我好像做了幾個夢,但又記不住夢境,迷糊之中,我聽到了一點爭吵聲。剛開始,我連內容是什麼都聽不清,後來,聲音逐漸清晰了起來,這是我的意識在恢復中……
「夠了!我們出去外面說。」
「我偏不出去!你是怕那賤男人聽見吧?我就要讓他聽!」
「我警告你,不要無理取鬧,別忘了自己正站在誰的地盤上。」
「你恐嚇我是不是?我才不怕你!」
「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了,不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談嗎?」
那聲音很小,我聽得不太分明,看樣子應該是從一樓傳來的。我吃力地睜開乾澀的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現在幾點了?我抓起枕頭旁邊的電子鬧鐘——七點四十三分,我睡了兩個小時了?
樓下的談話聲減弱了一點,但還是斷斷續續地傳來。
「你說過只要把他弄到手你就會甩掉,結果現在呢?你居然跟他跑去渡什麼假了!」
「我沒講過這些話。」
「你現在是要出爾反爾了是不是?這些事伯母都可以作證的!伯母你說啊!」
「家寧,讓Rivi好好解釋行嗎……」
這對話裡透露出的訊息讓我的心繃緊了,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要不是你再三保證你只是玩弄他,我才不會這麼笨跑去幫你呢!其是你根本就是愛上他了是不是?」
「……」
「你看著我!說話啊!」
我躲在樓梯的轉角,偷窺著客廳裡的情況。李唯正背對著我坐在單人沙發上,Thomas女士在他身旁,而甄家寧則凶巴巴地環著胸站在他們面前。
這怎麼看都是談判的架勢,我屏著呼吸縮在角落裡。
「Rivi,這確實跟你當初說的不一樣,你給媽咪解釋一下。」Thomas女士也把槍口對準李唯。
我看到他煩躁地耙耕了一下滿頭濃密的褐髮。
「要怎麼做我自有分寸,甄家寧,不要轉移話題,我還沒跟你算帳呢!誰准你派人偷拍我們的?」
我的心跳到嗓眼子上——這什麼意思?是甄家寧派人去馬爾代夫偷拍我們的?為什麼她要這麼做?
「是你自己不遵守承諾在先。」甄家寧理直氣壯地叉腰,「我把我們家的媒體資源借給你讓你造假新聞,我為的是什麼?你說過只要那個姓顧的回到你身邊,你就會甩了他跟我結婚,結果呢?你還敢來追究我?」
她什麼意思?她說什麼?這又是什麼回事?
我腦袋裡嗡嗡響,亂成一片,無法思考。
「我說過會跟你結婚,但沒說過會跟文彬分手,請你搞清楚。」
「好啊,不分就不分!讓他當『小的』好了,我不在乎。姓李的,你別以為我就很希罕你,我只是不甘心被你利用罷了!我外公掌控全國40%的媒體,他動一根手指就能叫你身敗名裂!」
「哼……」
「你笑什麼?!你以為你還有囂張的餘地嗎?」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了?我跟文彬的事被曝光,你也一樣沒好處。」
「什麼文彬文彬……噁心死了!要是你那個文彬知道了真相,不知道會有多精彩呢……」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啊!」
「家寧,有話好好說……」
「伯母,你倒是評評理啊,看到底是誰不對?」
「Rivi,你打算怎麼處置文彬?這跟我們當初約定的不一樣,是你說你的自尊不允許被踐踏,媽咪才幫你演這麼一場戲的……還說像家寧所說的,你真的愛上文彬了?」
什麼演戲?哪些是演戲?我不在乎了!我只在乎李唯的回答!
我忘記了呼吸,全身緊繃地等待著李唯的答案——
他沉默了一陣子,答道:
「我沒有。」
嗡嗡嗡——我腦袋裡彷彿被投下一枚炸彈,炸得我頭暈目眩……
「我才不相信!既然你不愛他你何苦搞這麼多事情出來?之前的假新聞就算了,還故意製造車禍!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
「甄家寧,注意你的措辭,車禍是真的。」
「真的又怎樣?你車子的防撞性能這麼好,反正你最後不過落得個小腿骨折而已!裝什麼性命危殆!還躺在床上裝死,讓那賤人來照顧你,看得我噁心!」
「甄家寧……警告你不要惹我!」
「我偏要惹怎樣?我說的都是事實!你的噁心事跡我還沒說完呢!故意放出風聲讓那個姓高的知道你是假裝的,可惜啊,又不讓他找到證據,這下就氣得人家抓狂啦撒野啦,他們鬧翻了就正好,你盡收漁人之利了,顧文彬跟姓高的都被你耍得暈頭轉向了,哈哈……啊!好痛!你放手!」
「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你敢對我怎樣!我爹地不會放過你的……好痛!放開!」
「Rivi,你們都冷靜點……」
呼……呼……
為什麼呼吸這麼困難……我的胸口好痛……快爆發了……
我艱難地往上走,不敢去看……不敢去聽……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我都不知道了……
「李唯!你是我見過最卑鄙的人!你這噁心的偽君子!」
甄家寧的咒罵在我耳膜裡不斷迴盪……腳步好沉……身體彷彿不是屬於自己的……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新聞是假的,受傷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剩下的,還有哪些是真實?就連我,都是假的嗎?
「哈哈哈……」
我捂著臉低笑起來,悲哀的盡頭,就是連淚水也流不出來吧……
我重新躺到床上,半夜的時候,李唯爬上了我的床,摟著我入眠。我背對著他,假裝睡著。那一整夜,我的眼睛都沒有合起過。
我想了很多,我想起自己跟他初遇時的情景,想起跟他的歡愉,想起跟他的吵架,我也想起了高士源——那個被我狠狠傷害的人。
一切都被他說中了,可是他大概預料不到,自己也成為了李唯的棋子吧……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嗎?報應我利用了別人的感情……我不值得可憐,都是我自找的……
李唯,我不怪你騙我,是我太幼稚了。
李唯,我不怪你不愛我,是我自己一廂情願。
李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高士源,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怎麼彌補你……
高士源,我對不起你,我根本不該再出現在你面前……
高士源,你的預言已經得到了證明,我也被我愛的人傷害了……
愛我的人傷了我,我傷了愛我的人……
好吧,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我的價值,不應該只存在你們兩人之間,我的價值,應該由我來證明……
當第一屢晨光穿過窗戶,投射到地板上的時候,我離開了李唯的懷抱。
我甚至連行禮也沒有收拾,只帶上自己的存折跟證件,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這樣,離開了……
拜拜,李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