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她跟平常一樣天才濛濛亮就衝進教室,還沒放下書包,就被一個光著上身的男性身軀嚇了一大跳。
「是誰?」汪羽璇驚聲尖叫,臉上血色頓時褪盡,不相信門禁森嚴的貴族私校也會有歹徒闖入?!
待她定睛看清楚,卻發現那個人影有點熟悉……
「別緊張,是我。」原本光裸的上身已經穿上棉質運動衫,男子嗓音帶笑道:「你會不會太誇張了,同班同學都認不出來?」
「是你啊?這麼早」汪羽璇緊緊按住胸口,雙唇微啟,瞠大麗眸。
「我要練球,懶得把衣服拿到體育館,所以在教室裡先換。」
「車赫凡,你嚇死我了!」汪羽璇吐出一口大氣,小手輕按胸前,驚魂未定的說:「拜託,現在是大清早,你又沒穿衣服……」
說到這,汪羽璇的雙頰像是著了火似地又熱又紅。
她確實沒這麼近距離見過男子的光裸身體,她是家裡的獨生女,平常最親近的男人是自己父親,這會兒突然撞見同齡男同學在她面前打赤膊,內心的震撼不可謂不小。
「真對不起,嚇到你了。」微彎身子,車赫凡伸手熟練地把腳下的籃球拿在手裡轉動,墨黑瞳中彷彿看得見他對她的好奇。巴
「你、你幹嘛那樣看我?我臉上有怪東西嗎?」汪羽璇微低著頭。
她不習慣跟異性靠太近,從小父母親對她管教很嚴,把唯一的掌上明珠當做寶貝一樣細心照料,除了上學就是回家,絕對不准跟男同學四處廝混,就連講個電話也會被嚴密監控。
父母的過度保護造成她活到十七八歲,男生對她而言仍像遠古時代的恐龍,聽過看過就是沒有真正相處過。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男生說話,也不懂男生以怎樣的態度看待女生。
因為不瞭解索性少接觸,不僅對車赫凡如此,她對班上或別班的男同學也一概比照辦理。
「你的樣子很好玩。都十幾歲了,看到打赤膊的男生還會像是見到變態怪叔叔嚇到花容失色?喂,我一直很認真在鍛煉身體,沒這麼恐怖吧?」
車赫凡嘴邊掛著一絲似嘲弄似玩笑的輕笑,眼神直勾勾看著她紅潤的臉蛋,好像在欣賞一幅名畫。
「我、我是女生耶!突然撞見男人沒穿衣服,當然該嚇得花容失色啊,難道、難道我應該興奮尖叫嗎?你以為你是誰,劉德華喔?你真以為自己是青春偶像?」汪羽璇不滿地嘟起嘴,美麗的眼睛看向別處,刻意逃避他的直視。
「興奮尖叫是正常的。」車赫凡自信地咧嘴一笑,口氣不羈狂妄。「那天在球場上你也看到了,哪個來看球的女生不是對我瘋狂尖叫?男人喜歡看正點辣妹,女人喜歡看帥哥,很正常啊。」
「我沒時間跟你閒扯,我還要去打工呢。再見!」汪羽璇結束無聊的爭辯,一方面她要趕去學生餐廳工作,另一方面她真的無力招架那樣的深沉凝眸。
尤其車赫凡的俊挺迷人幾乎是女的都不能抵抗,汪羽璇敏銳感受到他看自己的眼光有點不同,但她不敢揣想,在他眼中暗暗沉浮的是什麼意涵?
「汪羽璇,等一下!」車赫凡跨出教室喊住她,手裡拿著一疊東西。
「什麼事?」汪羽璇停下腳步,轉過身與站在教室尾端的他對望。
「數學講義。」車赫凡追上前,把一疊寫得整整齊齊的數學考卷遞給她。「今天第一節是『半屏山』的課,你找時間把這些題目看一下,難保她今天又來找你麻煩。」
「原來……那天是你?」汪羽璇不可置信看著他,再看看考卷。
上頭熟悉的字跡令她的心一陣緊緊揪扯,泉湧不絕的暖意和感謝衝擊心頭。她萬萬沒想到被數學老師惡意羞辱而讓全班同學看笑話的尷尬時刻,竟然是一位平常沒啥交情的同學伸出援手。
「沒什麼,只是小事,我就坐在你同排最後一個位子,扔小抄很方便的,你大可不必用那種連續劇女主角才會有的激動眼神看我何況說真的,齊老師也真是太過分了!」車赫凡為她打抱不平。
「謝謝你。」汪羽璇把考卷仔細揣在懷裡,點點頭誠摯道謝,沉重無奈道:「這個學校不比一般高中,它本來就是以金錢為主要條件來挑選學生的,齊老師會有那樣的態度很正常,我不怪她。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說聲謝謝。」
車赫凡笑著擺擺手,沒再多說什麼,逕自抱著心愛的籃球往體育館飛奔而去。
空蕩蕩的走廊只剩下她一個人,抱著那疊考卷沿長廊往餐廳方向走,汪羽璇前所未有出現漫步雲端般輕盈自在的感覺。過去平靜無波的心,也像被什麼填得滿滿的。
她喜歡這樣的感覺,更無力說服自己拒絕,雖然她也知道,那莫名的歡喜充滿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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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同樣一大清早。
有了一次「驚嚇」的經驗,汪羽璇在進教室前特別小心翼翼,不敢再貿然撞進去,深怕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呼,還好沒人。」推開門發現教室空無一人,汪羽璇鬆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凱薩屋?」走到自己位子上,汪羽璇赫然發現桌面上端正放著一份折疊整齊的國文科講義,還有一個包裝精美、上頭標示知名法式餐廳「凱薩屋」的新鮮三明治。
伸出手輕輕觸摸柔軟、還透著微溫與香氣的厚實三明治,汪羽璇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預感,直覺這份東西絕不是班上她唯一的好朋友奚心璦準備的,她一向神經大條,自己日常生活也很依賴家裡照料,不可能一大早變出這些東西。
汪羽璇輕輕翻開國文科講義,更訝異於那熟悉的字跡與數學考卷一樣,裡面清晰條理勾出重點,並且鉅細靡遺地標上注記……
翻到最後一面,上頭貼著一張小紙條,一看就知是出自男生的瀟灑豪邁字跡寫道:
第一堂國文課要抽考,找時間把這份講義K一下吧。另外,醬肉三明治是我早上經過「凱薩屋」剛好出爐,我吃過味道不錯,也請你品嚐。早餐要吃飽才有力氣打工上課,別辜負我的好意。
讀到最後那龍飛鳳舞的「車」字,汪羽璇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一顆心猛地往上提,百分之百確定答案與她心中猜想的一樣,卻無法置信。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班上同學那麼多,從來他都是獨來獨往,只有重要課堂才會出席,好像大家對這位來歷帶點神秘的同學都不太熟悉。
他這番心意確實讓人打從心裡感動,然而汪羽璇覺得自己承受不起,她不習慣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幫助。
無法解讀車赫凡真正的用意,她更加無法抑止的呼吸狂亂、心跳異常,他一聲不響放下他的「好意」,讓她沒有拒絕的機會,問題是……她根本沒有收下來的勇氣!
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那句「別辜負我的好意」,讓她不知所措!
拿不定該依照他的意思把三明治吃到肚子裡,還是等他回來說聲謝謝還給他,他們畢竟沒有交情啊。汪羽璇心裡好掙扎。
瞥見腕表上的時間,顯示餐廳打工快來不及了,她沒辦法再繼續為這個三明治傷腦筋下去,只好匆匆忙忙把它往抽屜裡一塞,懷裡揣著國文講義往外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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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時間,汪羽璇繼續抱著車赫凡給她的數學考卷猛看,本來她最討厭的科目就是數學,可是看到車赫凡親筆演算的字跡,再怎麼討厭無趣的公式符號,都變得可愛了。
「羽璇,你在看什麼東西,看得這麼認真?」奚心璦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在她旁邊探頭探腦問道。
「我……我在看數學。」汪羽璇小小聲回答,粉頰升起紅暈,連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心虛什麼。
「『看』數學?哪有人數學用看的?數學是用算的好不好!」奚心璦偏著頭不解問:「而且我發現你的表情不太對,一點也不像在看討人厭的數學,倒像是欣賞什麼偶像、夢中情人的照片……嘿嘿嘿!被我抓到了吧!」
「什、什麼?抓到什麼?」汪羽璇牙齒打架,舌頭也不輪轉了,吶吶道:「下午要考數學,我哪有什麼心思看偶像?你真是超愛鬧的。」
「奇怪,你幹嘛臉紅成這樣?」奚心璦看她越心虛就越愛捉弄她,咻地一把搶過數學考卷,嘟嚷道:「不管!我來檢查看看,看你偷藏了什麼!」
「不要鬧,還我啦!」汪羽璇像是被搶走什麼古董寶貝似地緊張得不得了,追上前要搶回來。「奚心璦!別鬧啦,我還沒看完耶,你拜託一下好不好?萬一下午又考不及格,『半屏山』不知道會怎樣修理我啦!還給我!」
「你怎麼會有……」不知看到什麼,奚心璦臉色變得很難看,斂起眉、沉著臉問:「奇怪,這明明是車赫凡的考卷,怎麼會在你手上?」
「我、我……是我跟他借的。」汪羽璇招架不住奚心璦翻臉像翻書的態度,整個人緊張地繃起來,臉上表情很不自然。「我、我怕下午數學考試不會過,就、臨時跟他借來抱佛腳。」
「跟他借?」奚心璦表情更難看了,雙眼透出嫉妒怨恨的利芒。「全班都知道車赫凡的課本、講義、作業都不輕易借給同學的,他為什麼會答應借你?」
「我、我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借,就試著問他,沒想到他……他就借了。」
「哼,我才不信!」奚心璦顯然失去控制,活像抓到偷自己男人的狐狸精般充滿駭人殺氣,劍芒般鋒利的眼神往汪羽璇身上狂掃,好死不死又讓她看見一個掉在地上原封不動的三明治。
「那又是什麼?」奚心璦雙唇明顯顫抖,厲聲問:「『凱薩屋』的三明治——這個該不會也是借的吧?『凱薩屋』是東兆集團底下的子公司……汪羽璇!你、你好陰險……」
「心璦,你想到哪裡去了?」汪羽璇看她不明就理為了一個男生跟自己翻臉,心中委實氣忿不平,語氣坦蕩道:「不過是一個三明治,今天早上車赫凡放在我桌上,說是請我吃的。如果你想吃,儘管拿去吃,我不在意啊!」
「承認了吧!他請你?好端端他幹嘛請你?他為什麼不請我?為什麼不請班上其他同學?」奚心璦哭喪著臉,劈哩啪啦罵起來:「枉費我對你比對親姊妹還好,你明明知道我對他……你、你真的好過分!」
「心璦,你想太多了!!」汪羽璇捺著性子解釋。「我們只是剛好都一大早到教室,恰好碰面就聊了幾句……一個三明治不代表什麼吧?」
「是嗎?他把寫得那麼詳細清楚的考卷借你,平常卻寶貝得誰也不給看,他卻肯借給你,這也不代表什麼?!」
「心璦……」汪羽璇看著奚心璦失望暴怒的神情,也難過得解釋不下去,畢竟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車赫凡這麼做究竟「代表」什麼?
「算了!今天我總算認清你的真面目。」奚心璦怨毒的眼光繼續朝她射來。「利用一大早沒人的時候跟他單獨相處,這麼高招的辦法也只有像你這種心機超重的陰險女人才想得出來!」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汪羽璇覺得自己好無辜,又傷心好友對自己惡言相向。「只為了一個外人,你就對我怒目而視,是想跟我絕交嗎?」
「對!絕交就絕交,我討厭人家假惺惺!口口聲聲說對這樣的男生沒感覺,私底下卻偷偷摸摸勾引他!真不要臉!」奚心璦口不擇言亂罵起來。
「你、你越說越過分了!」汪羽璇痛心地握起拳頭,盡量保持正常音量。「心璦,我好難過,為了一個外人,你連好朋友都不要了?」
「誰是外人?對我而言,他是最重要的!」奚心璦流露深藏內心許久的感情。「任何想跟我爭他的人,就是我最大的敵人!你當然也不例外。」
流著眼淚,奚心璦顧不得還有課要上,忿然轉身離開教室。
汪羽璇傻了,她沒想到奚心璦對車赫凡不僅是偶像崇拜而已,她似乎真的很愛他,真的把他當成今生唯一的真命天子了。
該怎麼辦?如果想保有這份友誼,勢必要離車赫凡越遠越好。
汪羽璇理智的馬上做下決定,若要在車赫凡和奚心璦中兩者擇一,當然奚心璦的友誼比較重要!
閉上眼,汪羽璇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知道奚心璦在氣頭上說什麼也沒用,但是只要她瞭解車赫凡對自己沒有意思,久而久之她仍會繼續跟自己做朋友,也就是說——要恢復往常,就是離車赫凡越遠越好。
對!從今爾後,離他越遠越好。
汪羽璇斷去一絲一毫對車赫凡不該有的綺想,認定他是奚心璦的心上人,好友的心上人她當然不許有不該有的情愫!
汪羽璇每天上學、放學的路程都比其他同學長。
因為,汪家從離學校很近的天母高級華廈,搬到地處偏遠的平價住宅區,在羽璇父親開設的「欣榮成衣廠」倒閉之後,汪家母女從貴婦與千金小姐徹底貶為占社會大多數的中低層階級,失去華衣美饌,卻換來平淡平凡的簡單幸福。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汪羽璇慢慢喜歡上這樣的簡單平淡,只要債主不來恐嚇逼她們還錢,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其實很甜美。
每天下課後忙完打工,汪羽璇必須辛苦轉兩班公車才能到家。
儘管回家的路程辛苦,她的心情還是特別輕鬆愉快,只因為家裡有最疼愛自己的母親等著她。
「媽!我回來了。媽——」汪羽璇一進家門就忙不迭大喊,剩下母女倆相依為命的家庭,她知道母親需要自己的陪伴和支援。
「女兒啊,晚餐弄好了在廚房,趕快趁熱吃吧。」汪母的聲音從小閣樓上傳下來,還傳來腳踩縫紉機的吱吱聲。
「媽,你也下來吃吧!等吃飽了再繼續做啊。」汪羽璇放下書包,跑到小閣樓的樓梯間喊道:「我在廚房等你,我們一起吃!」
「不用啦!媽在工廠已經吃過晚飯了,今天廠裡有活動,我多拿了一個便當當晚餐,廚房裡是為你煮的,趕快趁熱吃。」
「媽……下來陪我吃嘛。」汪羽璇心疼母親的辛勞,她不確定母親是否真的吃過晚飯,有時候她為了省下更多菜錢讓女兒吃好一點,常常藉口已經在工廠吃過而省去自己那份。
「乖女兒,別吵媽媽趕工,趕快去吃飯。乖唷!」
汪羽璇眼眶灼熱地走進廚房,打開瓦斯爐上溫熱的鍋子,裡頭是她最喜歡的燉牛肉飯,濃濃肉香竄進鼻子裡的瞬間,滾燙的淚珠終於抑不住掉下來。
對母親的心疼與哀憐在這一刻毫不保留地傾洩。
雖然在家變發生的時候,她已經答應母親以後不隨便哭泣,只是汪羽璇真的沒辦法在突來的厄運之後馬上變得堅強,如同她敬佩的母親。
汪母在丈夫生意失敗跑路之後立即自力更生,連悲傷難過的時間都沒有。為了唯一的女兒,她丟下富太太養尊處優的崇高身段,馬上找到一家成衣工廠,從小作業員做起。
她接受自己的人生重新回到原點,徹底忘掉自己曾是一家大成衣廠的董事長夫人,她不恨背叛自己和女兒的可惡丈夫,無論吃再多苦、受多少嘲笑都無所謂,只要她的女兒可以安然讀完高中,再順利升上大學,什麼樣的苦難她都會吞下去,只求女兒能在社會上堂堂正正地做人。
吞下母親一針一線換來的飯食,汪羽璇眼淚一顆顆落在餐桌上。她恨自己不能幫助母親,恨自己為什麼剛好卡在不上不下的高三。
如果她已滿十八歲,就可以休學去找份穩當工作幫助家計,要不就再小一點,她可以去讀公立學校,至少省去昂貴學費。
母親之所以堅持不中途轉去公立學校,就怕不上不下的學歷會妨礙她升學。為了拿到那張印有「崇智」的高中畢業證書,她們才那麼辛苦地一天熬過一天,她寧可餓肚子,也不要女兒失去競爭的優勢。
擁有這樣為女兒犧牲也無怨無悔的母親,汪羽璇說什麼也不能一讓母親失望。
「女兒,牛肉燉得夠爛嗎?」汪母暫停手中工作,進廚房陪女兒吃飯聊天。「我燉了好久,還加了很多中藥材。你現在正需要營養,要多吃點喔。」
「媽,別老是顧著我。」汪羽璇關懷的眼神望住母親。「我在學校裡有的吃,真正需要補充營養的是你。來,我幫你盛飯,我們一起吃。」
汪羽璇飛怏起身盛了一大碗飯,澆上一大匙牛肉端到母親面前。「這碗給你,趁熱快吃。」
「哎呀,媽吃飽了,哪裡吃得下?」母親又把那碗飯推回女兒面前。「你多吃點,吃完了去複習功課,沒事的話就早點睡,別熬夜熬得太晚,媽真擔心你睡眠不足。」
「你自己還不是做到三更半夜?每天比我晚睡又比我早起,我才擔心……」想到母親不眠不休工作,方才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又蠢蠢欲動了。
「媽媽是大人了,以前也常熬夜打牌啊,現在只是把打牌改成做手工罷了,媽沒關係,重要的是你。你要上大學,媽又不必。」
「好啦:反正我怎麼說都說不過你。」汪羽璇賭氣把碗筷放在桌上,嘟起嘴。「不管啦!如果媽不陪我吃的話,我也不想吃了。一個人吃飯,山珍海味也沒滋味了。」
「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脾氣還這麼拗,以後怎麼辦啊?」汪母被女兒鬧得沒辦法,只好乖乖端起碗吃飯。「吃飯吃飯!媽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商量什麼?」汪羽璇好奇地看著母親。「是不是有爸爸的消息了?」
「我要那個衰鬼的消息做啥?」汪母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別管你老爸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是你的前途……」
「前途?我在崇智念得好好的,就等著準備考大學,我不懂,媽說的前途是什麼?」
「你還記得住在美國的杜叔叔吧?他前幾天從美國打長途電話過來,提起你讀書的事情。」
「哦?美國的杜叔叔?是爸爸以前開成衣工廠的那個合夥人嗎?」
「是啊!就是那位杜叔叔,他現在美國東岸也擁有一家規模不小的成衣廠,他太太和女兒前幾年不幸意外過世,現在只剩他一個人在異鄉。他想知道你有沒有意願先過去那邊唸書順便陪陪他,他可以提供學費和食宿。」
「我一個人去嗎?媽不跟我一起去嗎?」汪羽璇有點不解,既然社叔叔願意供她讀書,為什麼不讓母親一起過去,多一個人對他沒有太大影響吧?
「怎麼好意思麻煩你杜叔叔那麼多。」汪母放下碗筷,歎了口氣。「你杜叔叔也有說要我一起去,但是我怎麼好意思?!人家跟我們非親非故的,你爸捅出那麼大的樓子,人家願意出力幫我們善後已經很夠了。雖然杜叔叔一直把你爸爸當親兄弟看待,也把你當自己的女兒,但我們做人總要知道分寸啊。」
「如果你不跟我過去,我一個人去有什麼意思?我不要去美國,我要留在這裡陪媽!」
「你這傻孩子,留在台灣跟媽過苦日子做啥?」汪母看著受苦的女兒,也紅了眼眶。「趁年輕到國外多念點書,跟杜叔叔見見世面、增加社會經驗,說不定會有很好的發展機會。羽璇,聽媽的話,好好考慮一下,好嗎?」
「不要!我不要考慮!」汪羽璇斬釘截鐵下了結論。「我不要你一個人留在台灣!除非我們一起去投靠杜叔叔,不然我堅持留在這裡!」
「你這孩子,怎麼就沒半點商量的餘地?」汪母既心疼又氣惱。
「沒有!就是沒得商量!我要跟媽在一起,我不要跟你分開……」
「唉……你會讓杜叔叔失望的。」
汪母眼中露出失落愧色,是對美國那位好友的歉疚。多年以來汪家的工廠一直承蒙他不計代價地幫忙撐持,沒料到最後落得負責人卷款潛逃的下場……
大人們的恩恩怨怨不方便跟孩子說,汪母只能擁住像小貝比撲進懷裡的女兒,歎息搖頭,將不能說的秘密一併吞進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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