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交往的那些男人環肥燕瘦五花八門各不相同,簡直可以開一個人類品種博覽會。他們除了都是男人以外一點共同點也沒有,如果硬要挑的話,那就是都有某個地方和卓文揚相似。
呵呵是的我就是這麼來撫慰或者說欺騙自己。有的是眼睛長得像,有的是和他一樣的下巴…………我從一個又一個人身上收集著卓文揚的碎片,他的頭髮,他的聲音,他的笑容,他的眼神……雖然知道這些碎片即使集全了也無法拼湊一個完整的卓文揚給我,我還是頑固地繼續。
林竟的生命裡只有一個重心那就是卓文揚。不管我在做多麼與他背道而馳的事情,其實都是圍著他像個人造衛星一樣愚蠢地打轉轉。
作為南高學生的日子很快就在炎熱的夏季裡結束了,我雖然也裝模作樣地填了志願參加了高考還有最後的畢業式,實際上對我而言考卷上的題目就像高中三年的校園生活一樣模糊不清意義全無。(所以我在暑假快過去時收到T大高職院的錄取通知書時我不得不感慨於老爸的神通廣大,那時我想就算他兒子是頭豬指不定他也有本事給弄張大學文憑。)
但在最後南高還是給了我一點震撼並成功地讓我將其永遠銘記,印象之深能讓我在多年之後還能成功地記得在我的高中時代曾經有過那麼一位叫歐陽希聞的英文老師班主任……
(當然,決不是你們所想像出來的那樣偉大的老師拯救了我罪惡的靈魂讓我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棟樑之材…………這是小學生作文裡的題材,能震撼到我的東西顯然是要重量級的多~~)
那天卓文揚和我一起去交全班的志願表。(他是負責班級工作的班長而我是拖拖拉拉最後一個交表害得他在教室裡干坐到太陽西下四周空無一人時才終於收齊表格的害群之馬。)他臉色不善一聲不吭我自然也不敢多說話,兩個人就靜悄悄地走到歐陽那班導專用的辦公室門口。
門是虛掩著的,在卓文揚習慣良好地伸手敲門之前我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雖然輕微,卻讓我一下子就拉住了卓文揚,對他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示意他一起慢慢湊過去往裡面看。
這一看連我都差點叫出來。真是失策了,聽到那種壓抑著的呻吟,我這種實戰經驗豐富的人馬上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但還是犯了個關鍵性錯誤。
我以為是歐陽和他女朋友躲在這裡幽會的,所以想逗逗卓文揚讓他開開眼界見見世面長點見識,卻怎麼也想不到裡面糾纏在一起會是兩個男人。
我在自己尖叫出來之前緊緊摀住了卓文揚的嘴巴,他也反應迅速地摀住我的。我們就以這種可笑的姿勢瞪圓了眼睛看眼前的真人表演。
被按在桌上的人是歐陽。這又在我意料之外了。而另一個人穿著的,再明顯不過是南高著名的制服。
那個人差不多是背對著我們的,看不見他的臉。身材算得上高大的歐陽現在就跟只小兔子一樣,在那人手裡可憐兮兮地掙扎:「放開我!!!不要…………」
「老師……這裡可不是你說了算啊。」
那人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耳熟。
我倆早就該偷偷溜開的,不知道為什麼腳就像被釘在地面上一般動彈不得。
「求你了…………會有人進來的…………」
「少哄我,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除了我這樣的好學生,還有誰會來找你,恩?」
歐陽的聲音顯得惶恐:「真的,是文揚…………」
接下來是一聲驚叫。我很想知道那人對歐陽做了什麼,但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寬闊的背和歐陽張開的腿。
「文揚?叫得倒親熱嘛…………你什麼時候和那小子有一腿的,恩?賤人!!我就知道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我感到身邊的卓文揚怒火中燒著要衝進去,忙死死拉住他。
「不是的,他來送志願表的,我和他什麼也沒有……」歐陽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起來很痛苦。
我雖然早知道歐陽稚氣未脫,白長了副185的身高卻一身孩子氣,但也沒想過他會如此弱勢,況且對方還是個學生。
「既然什麼都沒有,那呆會兒就讓他當觀眾好了,反正我是無所謂啊……」
歐陽的腿被強行抬到那人的肩膀上。「不要,不要!!」驚恐的,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別怕,這回我會溫柔點的哦∼∼」
「騙人!你這個大騙子!!」歐陽真的哭了。
「乖,別哭,乖乖的就會很舒服哦。」
然後…………………………
卓文揚的青筋暴跳了兩下。
「啊─────不要!!」接近尖叫的呻吟,「肖玄────」
被那個男生激烈的動作震驚得目瞪口呆的我聽到這個名字更是驚訝眼珠子都要暴出來了。
難怪會覺得他聲音耳熟,肖玄啊,我們高一入學典禮上就是他作為新生代表在台上發言的。成績相貌品行家世都是一流──南高就是肖家的產業之一─簡直是全年級女生偶像金燦燦亮閃閃。這麼一個掛著三好學生一號種子品學兼優如此多牌子的乖寶寶,居然在辦公室野獸一樣地對我們親愛的歐陽老師…………
我是沒想到南高除了我還有其他人有這種癖好,而且掩飾得如此之好,典型披著狼皮的羊,不,披著羊皮的狼。我記得以前有女生背地裡叫他柳下惠。
我呸啊,這種人也算柳下惠的話,那我是什麼。
等我拉卓文揚慌慌張張地離開辦公室時,兩個人都是滿胳膊的雞皮疙瘩。文揚白皙的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緊抿著薄唇半天不說話。顯然剛才看到的對他來說不僅僅是限制級。
我在深呼吸,腦子裡還是激情的殘像。那兩個人真是……太誇張了,全過程要是錄下來那是絕對的23禁。
「為什麼不讓我去救歐陽老師?!」那家夥一開口就是這麼正義的言辭,害我當場呆立:「你……你說什麼啊,歐陽是喜歡肖玄的好不好?看了那麼久敢情你沒看出來啊?」
「那,那為什麼一直反抗還哭著喊著要他停?」
我哈哈大笑:「這個就是你不懂啦!」見他面露慍色,忙改口:「你要真想知道我可以解釋給你聽啊…………可是你又不是GAY,學了也沒用。」
文揚瞪了我一眼,微微有點臉紅:「歐陽……真的不是被強迫嗎?」
我舉手發誓:「真的不是!」
我被強迫過所以我是權威我有發言權。
「如果是,就算肖玄再怎麼惹不起我也不會在一邊眼睜睜看著這麼罪惡的行徑啊∼」我在心裡又偷偷補上一句:我會閉上眼睛的。
好像回想起剛才的情景,文揚的臉色開始變成青橘子的顏色。
糟糕,這家夥不會是想吐了吧?
我正在找紙巾,文揚有點難以啟齒地開口了:「男人和男人……做……都是那樣的嗎?」
「哪樣的?」我覺得好笑,看他那呆呆的表情。
「就是……做女人那一方都很痛苦嗎?」
「啊,這個……」我挺認真地思考,「也不全是,看攻方的技巧了。」
「技巧?」他皺眉的樣子好像在對付一道化學競賽題。
「就是…………」我處心積慮地搜刮著適合的詞彙可以灌輸給他這樣連男女之間都未必清楚何況男男的無知少年,又得謹記他是異性戀,決不能太露骨了嚇到他,基本的敷衍一下就好了:「比如說前戲一定要做足,進去之前要記得潤滑……」
「潤滑?」他又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是當然啊,男人那裡和女人又不一樣……」我抓著頭,「你想像一下啊,那麼緊那麼幹的地方,不潤滑一下怎麼進得去啊。」
他估計是在腦子裡真的很仔細地想像過了,所以臉色更難看:「原來是這樣……那……如果就直接進去呢?」
「會裂開。」我一本正經。
「肛裂?!!」他一副恐怖的表情。
「是啊。」我點頭。他瞪著我,眼光呆滯,瞪得我毛都豎起來了。
「……小,小竟,你沒事吧?」
「嘎?」
他掩飾似地摸了摸臉:「我是說……你不總是做受的那一方嘛…………會不會遇到那種完全沒技巧的…………那就會受傷啊……」
「這個啊。」我笑,「一般那種人我不可能讓他碰我的啦。」
回想起來那實在是一個奇妙的片段。在學校的草坪上我對一個我愛著的異性戀男人循循善誘地進行GAY的H知識再教育。我不敢發誓自己當時動機純良,但多年後經過證明我們兩個人中並不是只有一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搬著大小箱子七七八八共計8大堆東西進T大的高職院宿舍時文揚也住進了旁邊的化學系宿舍樓。
我老爸已經是力可通天了,只是我自身水平實在太低,他回天乏力,怎麼也沒辦法把考得一塌糊塗的我塞進T大的本科部,只能勉強在高職院找個地方先把我安著。
文揚當然是憑實力考進來,化學是T大最牛的一個系,分數線奇高,他好像是總分第一(而我的分數是全T大倒數第一)。
這種牛人顯然和我不是一個階級。
但不是一個階級的同志也有走到一起的時候。
應該說是T大種種可稱為惡習的制度間接為我創造了有利條件:11點強行斷電,哪怕是三伏天熱得能在床上烙大餅的季節。我們堂堂一群國家棟樑連民工的生活條件都比不上,連個床頭小吊扇都吹不起,頂多只能有氣無力搖搖扇子。到了晚上T大那優美的環境中暗藏的殺機也全顯現出來了──轟炸機般的蚊子是綠化工作做得好的副產品。男生沒有掛蚊帳的習慣,每天早上醒過來各個都腫得面目全非,遠看像豬頭近看像菠蘿。
再加上每週末宿舍的衛生大檢查,條令簡直到了苛刻的地步,桌上不得堆放雜物,床上不得堆放雜物,床底不得堆放雜物(所謂雜物就是一切除了人和桌椅的東西)──我實在很難明白那到底哪裡才能堆放「雜物」。第一個星期我們是一宿舍兄弟在衛檢人員來到之時把能背能拿的東西全背在身上,以顯示「雜物」並位被堆放在任何地方。後來大家就受不了了,系檢過後還有校檢,而且時間總是未知數總是不解之迷,我們經常是抱著背著堆東西乾等兩個鐘頭最後得到通知「這次抽檢沒抽到你們」。
我住了沒一個月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令我高興的是卓文揚也在找房子,他是受不了宿舍裡動不動就四人一桌搓麻將要不圍著看A片的嘈雜,還有11點強行斷電大大影響了他的自習計劃,他那鐘點一樣準時的作息習慣實在不適合集體宿舍生活。
我們倆就一起在學校附近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有意無意的我們好像都很默契地忽略了我是個GAY這樣的事實,正式「同居」。
我們的同居生活是我所能想像得到的最幸福美滿不過的生活方式。文揚每天很盡職地叫睡得跟死了沒什麼區別的我起床上課,替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燒個水都能弄爆電熱棒又毫無自知之明地對公寓附近的外賣不屑一顧的我洗手做羹湯,幫我抄好課程表貼在床頭為我在課本上清楚標明認課老師和授課地點以免我找不到教室或者以找不到教室為借口偷課漏課。被他照顧地無微不至心曠神怡得意忘形的我很不能像日本小女人一樣天天衝他叫「ANADA」,鞠躬送他出門跪著迎他進門,一邊說「你辛苦了」一邊很狗腿地給他脫外套脫鞋子笑得一臉諂媚。
他只是習慣於像照顧他那柔弱母親一樣去照顧別人,不管那個人是叫林竟或者其他名字。
但對於我這樣的花癡和胸無大志的人而言,這虛幻的幸福已經夠讓我暈頭轉向不能自拔了。一度偷偷覺得除去SEX,現在的生活可以媲美經典婚姻。如果可以這麼一直下去,我真是什麼也不奢求了,儘管心愛的人就睡在隔壁而他不會來碰我半個指頭。
當然,前提是不要那麼多圍著他嗡嗡作響的蒼蠅。
「你的。」我黑著臉不甘不願地又把話筒給他。
他歉意笑笑,放下手裡的筆去接電話。
我看表,開始計時,一分鐘……一分30秒……
氣悶中。
「文揚,我題目做不出來啦!」我嘩啦啦揮動手裡的CET4試題精編,意圖提醒他今晚的使命可是給我補習英文爭取讓我4級一次過關,而不是當接線生。
他難道就看不出來那群以大同小異的借口在電話裡和他糾纏不清的女人別有居心嗎?
或者他根本就是樂在其中?
我暗自磨牙,男人!!
「對不起!」終於成功引起他注意力了,他抬頭朝我笑笑,然後放低音量,用手半捂嘴巴對話筒低聲笑著說話。
我拿筆在無辜的書本上一通亂畫。蠢材蠢材!
怕吵到我你就不能乾脆掛了電話嗎?
氣結地翻過慘不忍睹的一頁,繼續發洩,一邊豎起耳朵吃力地想分辨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真累,每天都要這樣,如此訓練下去我的功效可以媲美一台相當精良的竊聽器。
T大男多女少,而質量又剛好和數量成反比,由此就形成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貧富差距懸殊現象。儘管有一票男生長年處於飢渴狀態,也有那麼一些人選擇範圍大到令他們厭食。卓文揚就是屬於上圖書館借個書管理員阿姨都會去找他搭訕的那種檔次。
所以儘管我已經想方設法使出全身解數拖住文揚不讓他顯山露水,可惜是金子總是要發光,何況是文揚這樣貨真價實成色十足的一塊大金子。
再怎麼韜光養晦深藏不露也有被挖出來的一天。
我記得那次是他參加外文學社的英語演講比賽,往台上那麼一站,剛才還暈暈欲睡萎靡不振的觀眾就微微騷動,逐個清醒過來(廢話啊,光他那張臉都夠他吃喝不愁財源滾滾了,再加上那連化學系無藥可救的系服都能穿出一番風采的好身材~~)
等他張嘴說話,一口標準美語,台下連口哨聲都出來了(我發誓不是我幹的,那時候我正在後排聽著前面女生的竊竊讚賞恨得咬牙切齒磨刀霍霍)。
我只恨自己不是個女的,沒有立場捍衛卓文揚,不然就以同居人身份對著那些絡繹不絕地打來的電話嬌滴滴一聲:「找我家文揚什麼事啊?」妖女們就不攻自退~~
恨啊我怎麼就是個男人呢?!我低頭怒視自己下半身。
「終於打完啦?」我酸溜溜。
「是啊。」他自然微笑,「我朋友呆會兒要過來。」
當頭一棒。這這,這都殺上門來了?!
開門看到那個自稱叫JOANNA的女生我心中便警鈴大作。
即便對女性興趣全無的我也能清楚感受到她身上無處不在的魅力,精緻得無懈可擊的皮膚和妝容,衣著品位高尚脫俗,即使穿著不薄的CHABER羊絨短大衣,身材完美曲線也一覽無餘。
外文系的美女素來是T大之首,如今看來果然所言不虛。
到如今唯有寄希望於她是個金玉其外的草包。
我縮在客廳一角冷眼看她和文揚攤開一桌子對我而言無異於外星文字的英文資料談論得熱火朝天密不透風滴水都潑不進,自卑不已黯然神傷。
文揚認真地用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再三與她切磋,全然忘記我還拿了本習題乾坐著等他來指導。
終於我自知無趣,識相地收拾了東西一聲不響摸回房間去。
挺晚才聽到文揚開門送客的聲音,然後他停在我門前,輕輕敲門試探道:「小竟,你睡了嗎?」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心裡跟千萬隻小蟲子在噬咬一般疼痛難當。但我不悶頭不吱聲,你能當我是隱形我也能當你是靜音。
情勢往更糟的方向發展。兩三次以後卓文揚連她專用的咖啡杯都準備下來了,我看著她興致勃勃往這裡搬煮意式咖啡的摩卡壺和做咖啡點心的烤箱,一副要長久做戰的架勢,鬱悶不已,總預感長久下去我會變成那個要被合力驅逐的侵略者。可儘管我三番兩次想偷偷砸了那明顯帶著入侵意味站在架子上的馬克杯,最後選擇的卻是在她的來訪時間段裡躲回自己房間鎖上門把音響開到最大。
看不見聽不見就好了。
我承認這種消極的逃避非常窩囊,但想不出可以不窩囊的理由。
在T大其他的隆重場合我也到過JOANNA,儀態自生,搶眼不已,整一個女版的卓文揚。她那口牛津英語能把老外辯成啞巴。
我全身上下從裡到外也只有一張臉能和她一決高下(或者再加上對文揚的心)。
還有一個我不願意提但是最關鍵的優勢,就是,她是女人。
冬天是囤積脂肪的季節我偏偏日漸消瘦。文揚確認了我不是在減肥之後,就一心以為是他的廚藝出了問題。
我暗笑。他什麼都學得好就是不通詩詞。
怎麼會連「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這樣的句子都不知道呢?
我很快繼承了學長們選修課必逃必修課選逃的優良傳統並發揚光大,以自己要進入冬眠為理由,大白天地窩在床上用被子悶著頭睡大覺。
那妖女一早就來了,在客廳和文揚說說笑笑。我只當自己視覺聽力均有障礙,努力爭取睡過去。一睡萬事空。
正夢到文揚提著我的行李不顧我苦苦哀求要將我踢出門去,妖女站於他身後得意洋洋,我滿頭大汗滿臉是淚的時候,突然驚醒過來。
文揚在敲門:「小竟!!別睡了天都要黑了,起來嘗嘗JOAN做的下午茶。」
聽,聽,都呢稱JOAN了。
我心裡裝了鉛般沈甸甸,哪裡還吃得下半口。可是文揚的話又不想不聽,就悶悶起了床蹭到客廳,在文揚注視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喝。
越吃越覺得苦澀,能征服男人胃的女人,離征服他的心也不遠了。
「JOAN的花式咖啡做得很地道吧,小竟?」他看我機器人一樣動著嘴和手,忍不住開口。
我點點頭。
她不好意思笑笑:「厄,其實本來我要做的是拿鐵,咖啡加得太快了,成了卡布基諾。」
不用炫耀你的咖啡哲學了,反正我只會沖速溶,完全不是對手。
「小竟,你聽STEPBYSTEP,聽力練得怎麼樣了?」文揚看我悶葫蘆一般,就沒話找話說。
我跟被念了緊箍咒的孫猴子一樣頭痛欲裂,天知道他借給我的那套磁帶給我塞哪涼快去了。
「還行。」我敷衍。
「還行是什麼程度?」他窮追不捨。
我大不耐煩,聽著那小音響正放張吐字速度巨慢發音巨清晰的CD,就順口說:「這歌詞大概能聽懂吧。」
JOANNA愣了一下,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倒是文揚笑出聲來,拍著我的頭:「你別扯了,這是法語好不好?」
我的臉迅速漲成豬肝色,推開桌子站起來,一聲不吭走回房間,用力摔上門。
都是一口嘟兒嘟兒的洋文,誰聽得出來是哪國的啊。
這麼自欺欺人著,臉上還是火辣辣的難受。
聽到外面文揚在道歉:「對不起,小竟就是這個脾氣。」
是啊是啊我就是這麼個臭脾氣,哪裡及得上你那溫柔體貼又識大體的JOANNA。
我一腳狠狠踢上書桌,桌角的花瓶應聲而落。
巨響過後我瞪著地上的碎片有些發愣。
聽到聲音神色緊張地推門進來的文揚望著面目全非的花瓶臉色慢慢變硬:「有事你衝我來就好了,拿那啞巴東西耍什麼脾氣?!」
我本來是想道歉的,看到跟在他身後正往屋裡看的那女人,突然跟夢裡的情景重疊起來,不由一陣無名之火:「幾塊錢的破爛東西,什麼稀罕!」
文揚表情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比我還用力地摔上門。
餘怒未消的我又狠踩了那殘破的陶瓷幾腳,直到它完全面目不清。
它曾經是街頭套圈遊戲裡最難套到的一個獎品,文揚整整扔了三十個竹環才把它贏來送給我。
他送我的唯一的禮物,就這樣破碎不堪地散了一地,粘也粘不回去了。
是真的粘不回去。我蹲在地上摸摸弄弄搗鼓了半天,也只落得滿頭大汗滿手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