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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丑公主 第四章 素錦一塊遺詔兩般 作者:於佳
    段漣漪跌跌撞撞往公主殿跑去,素徽那小子領著高家的人打了進來,如此看來,現在這宮裡沒什麼地方比自己的寢宮更安全了。

    她插在混亂的宮人中疾步快跑,遠遠地就聽見有人高喊著:「徽王爺進大正殿了!徽王爺進大正殿了!」

    素徽那小子這麼快就打進大正殿了?這麼說,王兄平安無事嘍!

    想起段素光那陰森的威脅,段漣漪又折回頭往大正殿方向跑去,剛沒走了兩步,便撞到了一堵牆。猛一抬頭,她怔住了,還是那張俊美異常的面容。換上一身武將裝扮,他倒更添英氣。

    「你……你來了?」

    高泰明雙眼一翻,要不是大事在前,他真想暈過去算了——靠!段負浪那小子相面之術還真有兩下子啊?居然被他給說中了,他跟這醜得讓人想出家的公主還真是糾纏不清啊!

    只是,她穿著宮人的衣裳瞎跑些什麼呢?

    「這宮裡兵荒馬亂的,你要往哪兒去?」

    「大正殿——我擔心王兄。」

    說是兄妹,可王兄的年紀足可以做她爹了。自小他是太子,她是ど公主,兩個人結伴在父王的身邊養著,感情自不比一般。後來父王出家為僧,將她托付給了王兄,王兄有三子,卻無一女,更是將她當成女兒般悉心撫養。

    在宮變之前,王兄正在為她尋摸婆家。又怕她不喜歡,又怕她未來的夫君怠慢了她,東挑西揀,為了她,王兄算是費盡了心思。

    到如今,她又能為王兄做點什麼呢?

    即使面對楊義貞,她依舊是一派談笑風生,現在她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加緊步伐,她疾步向大正殿走去,一路走她一路埋怨自己,不該將王兄獨自丟在那裡——素光這小子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性,只盼他還能念一點兒養育之恩。

    見她繃著臉,見到他也失去了說笑的心思,高泰明知道,只怕事情要不好。也不說話,他跟在她的後頭,這就朝大正殿奔去。

    段素徽正領著李原庸與楊義貞的親信激戰呢!

    有叛軍的長矛向段漣漪刺來,高泰明一手護住她,伸出一記重拳便將那人連著長矛揍到十尺開外。

    他打架的模樣跟他俊俏的面容還真不相符。

    若是平時她會以欣賞的目光看著他,然現在一切都沒有王兄的命來得重要。她有很不好的預感,怕是要出大事。

    推開大正殿厚重的高門,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場景赤裸裸地呈現在她的眼前——王兄倒在地上,一旁是哭喪著臉的段素光,而另一邊卻是手提著長劍杵在那裡的楊義貞。

    段漣漪撲倒在王兄的身上,任她再怎麼搖再怎麼喊,王兄再也不會摸著她的發笑著問她:我們漣漪到底會遇見一個怎樣的夫君呢?

    王兄閉上了他的雙眼,看不到她想嫁的夫君,再也看不到了。

    段漣漪的淚珠子吧嗒吧嗒滴在王兄慘白的臉上,她正陷於哀痛中,不想身邊的段素光忽然一把奪下楊義貞手中的長劍,高喊一聲:「我要殺了你,為我父王報仇。」

    沒等在場眾人反應過來,甚至連楊義貞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手中的長劍已經刺穿了他的身體。

    「你……你好……」指著段素光,臨死前瞪大雙眼狠狠地看著那個殺死自己的光王爺,楊義貞——死不瞑目。

    段素徽消滅楊義貞餘孽,提著滴血的劍跨進大正殿的時候,裡面充斥著他的王兄響徹雲霄的哭嚎。

    他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弄清,只知道,父王歿了。

    怔怔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父王的軀體,耳邊是王兄的哭聲,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一抬手,他緊握的長劍穿過一個叛將的身軀。轉過身,他在戰鬥,卻不知……是為了誰。

    楊義貞已死,他的親信、曾投靠他的叛臣全沒了主意,三下五除二,高泰明領的高家鐵甲便將他們控制住了。

    不知哪裡傳出大宮人一聲長喊:「王上殯天了——」

    段素徽頭一個跪下了,段素光眼瞧著弟弟跪了,自己再站著也不像啊!趕緊跟著往下跪。一見兩位小王爺都跪了,餘下的以李原庸為首齊刷刷跪了滿屋子的人。唯獨高泰明站在大正殿的中央,看上去很是突兀。

    段漣漪打王上的身邊抬起頭來,遠遠地望著他,似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說出口。

    自那天起便是大理國喪,以長王爺段素光為首,下有二王爺段素徽,再來是滿朝文武,舉國為上德帝守喪。

    剛剛去除楊義貞一黨的餘孽,為防生變,宮中的守備全換了高泰明的人。

    過了頭七,便有大臣以國不可一日無君為由請旨早定後繼之人——段素徽認得此人,早前跟王兄段素光交往甚篤。

    這一日,朝中之人披麻戴孝白茫茫的一片聚集在大正殿內商討即位之事。

    提請國不可一日無君的大臣剛開了頭,段素光便自懷中拿出上德帝的遺詔,「各位大人,容小王我說幾句。當日我與父王被叛臣楊義貞軟禁在這大正殿裡,楊賊威脅我父王,要父王將王位傳給他,父王寧死不從,執意將王位傳給我,楊賊一怒之下要了我父王的性命。」話說到這分上,段素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將遺詔交給幾位德高望重的重臣權貴。

    這張遺詔在幾位大臣的手中傳過來傳過去,末了便傳到了高泰明的手中。

    自打宮中一役,眾人已知這位相貌堪比大理第一名妓的少爺便是相國高昇泰的獨子。自小在宋國長大,他是要文能文,要武擅武。他此番歸來不久,高相國多年培養的勢力便在他父親的授意下成了這位少公子的左膀右臂。加之,後有高相國攏聚兵馬坐鎮繕闡。誰還敢小覷了他?

    現如今,朝中第一要人便是這初出茅廬的高泰明瞭。

    接過遺詔,高泰明上下掃了一眼正要發話。忽瞧見皇幔後面有一抹人影正瞧著他直擺手,他瞪圓了眼細瞧了去,那人雖是一副宮人打扮,可……能有此容貌的大理上下唯有一人——段漣漪。

    她還真愛喬裝打扮啊!楊義貞盤踞宮中之時,她又扮舞姬又裝宮人,現在怎麼又扮上了?還有她不停地擺手是什麼意思?抽筋哪?

    高泰明將那遺詔遞到段素光的手裡,順勢落了一眼段素徽,轉臉瞧著段素光笑咧了嘴,「光王爺,我雖回大理不久,但也知道大理國每代王即位都有個儀式,也算是傳統吧!若黑曜石能耀出您的身影,您便是蒼山洱海認定的千秋不朽帝王之尊。」

    段素光一聽這話頓時瞇起了小眼——高泰明啊高泰明,不愧是高家的後人啊!你把你們家祖上幾輩的權謀都集於一身了呀!

    他既沒承認這道遺詔,也沒否認,只說讓那道帝王傳說來決定。

    大理每代君王即位前必要經歷這個儀式——十五的夜晚,搬出由黑曜石製成的千年古鏡,當滿月之光照於鏡上,恭請即將登位的大理王立於鏡前,若黑鏡能顯現您光輝的容顏,則蒼山洱海認您為千秋不朽的帝王之尊。

    若鏡上不曾顯現……

    高泰明便會以此反對他即位為王。

    知道他在盤算些什麼,可段素光卻無從反對。高泰明一席話不痛不癢,卻全無漏洞,即便身為長王爺,段素光也無話可說。

    「呵呵!」他乾笑了兩聲,踱到高泰明跟前,一把摟住了他的雙手,「高大人此話有理,就等滿月之夜,讓黑曜石見證誰才有帝王之尊吧!」

    高泰明抽出自己的手,回敬他一抹皮笑肉不笑,單只露了四個字——

    「遵王爺旨。」

    下了朝,高泰明策馬回了高相國府。

    朝中已定,可段負浪還賴在相國府住著呢!他的理由很正當,初來乍到,人地生疏,又沒的根基,不找相國府這棵大樹趁涼找哪棵啊?不僅是他,連段素徽也放著宮裡頭的高門大殿不住,跑他這兒擠著。

    段素徽、高泰明兩個人前後腳進了相府,悠哉半日的段負浪早已喝過三巡茶。

    段負浪抬手又沏上一杯,茶未到嘴,他話先出來了:「怎麼?光王爺說要即位?」

    「你人雖不出門,可這門外的春事,你倒是一件不落啊!」他們人剛進門,他的消息倒比他們的腿腳更快了。高泰明手一伸奪下他那杯茶,他渴了半晌了。

    段負浪轉手又沏了一杯遞給段素徽,站起身不好意思地嘀咕上了:「負浪不才,政事不懂,傳自血脈,對風花雪月之事倒很在行。你們兩位都是幹正事的,肯定不知道這大理首府有個名叫碧羅煙的好去處。那可是個堆滿脂粉的地方,在那裡不論是街頭巷尾的熱鬧事,還是宮裡朝廷改朝換代的正經事,什麼事都傳得快,什麼事都掩不住。」

    段負浪真不愧是名妓之後,回大理還沒幾天,就把首府裡各家煙花場所摸得門清。他們在宮裡頭打得要死要活,他在溫柔鄉里醉得七葷八素——到底誰活得愜意啊?

    高泰明想想就覺得鬱悶,撇過頭來見著段素徽,他正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些什麼呢!高泰明撇著嘴兀自悶著,要說鬱悶,相信眼前這位徽王爺當比他還鬱悶才是。

    「我說徽王爺,若你大哥做了這大理的王上,你這今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段素徽料到高泰明這話的深意,他反把這話丟給段負浪,「負王爺,您有看面算命之長,先前你說我家中有變,如今應了你這話。現在,你看看我這面相,您覺得我接下來將有怎樣的面道?」

    段負浪看都不看他,垂著眸丟下四個字——「大貴之相。」

    高泰明眼瞅著這兩人,心說段負浪又在胡說八道了。他最聽不得這茬,一口飲盡段素徽面前的那盞茶,他起身就往外頭去,「這幾天宮裡頭還不太平,我趕緊盯著些吧!」他借了個托詞遛了出去。

    這院子裡霎時就剩下段負浪和段素徽這堂兄弟二人。

    段負浪呷了口茶,闔了眼養起神來。段素徽雖不說話,但渾身不自在。坐在圈椅裡,沉沉的悶氣自他的胸口吐出,這就是一歎。

    「你本不該感到悲傷,可是心口卻痛得慌——是嗎?」

    段負浪沒來由的這麼一句話讓段素徽全身都繃緊了,連呼吸他都不敢恣意妄為,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上一句:「負王爺,這話怎講?」

    「我什麼都不知道。」段負浪轉過臉來衝他蔚然一笑,「單憑面相而說,若有不當的,只當我看錯了、卜瞎了。」

    他清風如道,全然摸不清他的心思,段素徽知道任他再怎麼追問,也休想從這段負浪的嘴裡聽到幾句真心實話。

    那就打聽幾句閒話吧!「你在宋國過得如何?」

    既然是閒話,段負浪便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比貧苦人家好些,比富貴人家一般,說不出有什麼差別。幼年時父親於家中教導我,並不曾念私塾、請先生。後來父母相繼故去,獨留我一人於家中,守著份薄產,倒也活得自在。若非此番高相國叫高泰明接我回來,我就快忘了自己是大理的王族後裔。」

    說起這茬,段素徽倒替他歎起氣來,「若當年你祖父沒有被高氏重臣拉下王位,今日坐在大正殿裡的王上該是你啊!」話說到此,他偏過頭來細細打量著段負浪的反應。

    「哈!」出乎他的意料,段負浪一個人先樂上了,「我說徽王爺,那些勞什子幾十年前的舊話就休要提起了。倒是你該好好考慮這眼前的勾當——我聽聞,你母后在世時最不喜光王爺,兩人如同水火,連帶著你也受牽連。一旦光王爺成了大理國的王上,你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吧!」

    他來大理時日不久,知道的卻是不少啊!段素徽抬起手以茶掩面,「滿月之夜,黑曜石決定大理國帝王歸屬——這是蒼山洱海定下的規矩,也是大理的帝王之術——若天地認他為王,我將匍匐在王的腳下。」

    他段素徽願臣服的是……王,不是段素光。

    高泰明說是進宮盯著,腿腳卻對直不打彎地奔向公主殿。現在宮裡歸他管,出來進去他可自在多了。

    遠遠地便瞧見公主殿門戶大開,她還真相信宮裡的守衛啊!高泰明抬腿進了公主殿,沒等他出聲,身後大門緊閉,他駭了一跳,抬眼正看見燈下段漣漪穿著素淨的衣裳坐那兒呢!

    「難不成你就等著我呢?」高泰明撿了一個離她最遠的座位坐了下來——安全,這樣比較安全。

    段漣漪偏要擠到他身邊,今日的他穿著便裝,一派公子打扮,俊美更甚從前,「我就知道你今夜會來見我。」膩味,她就愛膩味在他身邊。

    這話聽得怎麼像一對狗男女在打野戰啊?高泰明抬了抬眉頭,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分。她身上這都是什麼氣味啊?熏得他鼻子癢癢。

    「你搽的是什麼粉?」

    「素徽那小子送我的嫣紅的桃花粉啊!為了等待你今夜入宮,我傍晚時剛搽上的,香吧?」

    太香了!香得他都快吐了。也太厚了些,厚得連鼻子都快看不見了。

    言歸正傳吧!高泰明不想在她的身邊多待一刻,就想著盡快說完正事好抬腿走人,「你今日在大正殿上扮作宮人躲在皇幔後面對我直擺手,是什麼意思啊?」

    段漣漪開始拉扯胸前的衣裳,她本就穿得不多的裙褂開始動搖,眼見著她那兩片酥胸就要徹底暴露在高泰明的眼前。他忙偏過頭去,這美色看不得,他也不想看。

    「你想什麼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一塊溫熱的東西塞進他的手心裡。

    高泰明以為她拿了自個兒的抹胸當定情之物,下意識地甩了出去,口裡罵道:「你還有沒有一點姑娘家家的羞恥之心?」這要放在宋國,可以拉她出去點天燈了。

    「羞恥?」段漣漪眼一橫直瞪他,「我維護我王兄的遺詔,我有什麼可羞恥的?」

    遺詔?高泰明低頭細瞧了瞧那還帶著她體溫的白錦——大理段氏王朝第十二代君主上明帝段廉義傳位於二子段素徽——下面有玉璽國印。

    高泰明一瞧樂了,「這可好,一張王位弄出兩道遺詔來,誰坐上去,誰滾下來啊?」

    段漣漪自有主見,「素光那張遺詔雖也有玉璽國印卻不是王兄親書的,這張遺詔我認得上頭的筆跡,卻是王兄親筆所書,且是王兄親手交給我的。料想,這才是王兄的真實心意。」

    她話說到這分上,還需要他高泰明幹什麼啊?

    他把那塊白錦丟到她手邊,好像丟掉一個燙手的山芋似的——不,這玩意可比燙手的山芋厲害多了。一塊燙山芋頂多燙破了你的嘴皮,這東西一旦弄不好能讓成千上萬的人丟了腦袋。

    「你覺得這才是真正的上德帝遺詔,你今日在大正殿上就不用向我擺手,直接拿出來詔告文武大臣、天下百姓就是了。」

    段漣漪伸長了脖子,把臉蹭到他面前,回他一句:「你當我傻啊!」揮舞著白錦,她踱著步子教訓起他來,「素光那小子剛拿出遺詔說自己是王上,我再拿出這道遺詔,一下子就把我和素徽推到了素光的對立面,也把這剛剛平定下來的朝局攪了個大亂。朝中大臣勢必要分成兩派,或支持素光,或力挺素徽,這天下……怕要大亂。」

    「你也知道?」高泰明瞪圓了眼珠子,「你知道……你知道你還把這玩意給我,你不想成為段素光的對立面,你卻想讓我成為這天下的敵人?」

    段漣漪轉過身來正對著他,看著他的眼,也讓他看清自己的眸,「高泰明,你本來就是要成為大理段氏王朝的敵人,這天下的敵人。告訴我,你坦率地告訴我,你會在乎這進程早一天或晚一天嗎?」

    望著她,深深地望著她,久久,他戲謔地笑了,「不在乎,我壓根不會在乎大理段氏王朝兄弟殘殺、骨肉互傾。」

    於是,他會如她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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