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才一踏進門檻,就聽見裡頭傳來催命的聲音。
「有事嗎,甜兒?」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千萬不要再讓她做任何勞力事。
「莊主找你找了一個下午,還吩咐我一見到你就得帶你去見他。」
找她?無情用手按摩著發疼的太陽穴。
她都已經刻意避開他了,還想怎麼樣?
他在氣什麼呢?是因為知道她是為了錢才來柳園?還是因為那句選男人不會選他的話?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小姐正在揚君樓,走吧!情姊姊,我們也快點趕去。」
不等無情的反應,甜兒拉著她就跑。
☆
柳芊芊一見到來人,興奮地往前衝去抱住她。
「情姊姊,爹說明天他要上北方牧場去,那兒有很多很多在這裡見不到的高大馬兒呢!」
柳天霽沒遺漏女兒帶著期待的興奮語氣。
「芊芊想不想跟著爹去?」
「爹願意讓我跟去?」她傻住了,從沒想過有一天可以和爹一同出門。
女兒的表情讓他心疼,他點了點頭。
「爹帶芊芊去玩好不好?爹可以騎著馬帶芊芊去看羊群。」
「好棒唷!情姊姊,爹說明天要帶我去玩呢!」
看到芊芊笑得這麼燦爛,無情打從心底為她高興,看來他們父女倆這一個月的相處已打破過去的疏離,而且還益形親近。
「甜兒,你先帶芊芊去找何護衛,跟他提一下明日我們要出發的消息。」
支開了兩人,柳天霽原本溫和的目光霎時變得銳利起來。
「你下午去哪了?」一個月沒見,他恨自己居然想著她。
「我記得我只是一名照顧芊芊的丫鬟,好像並沒有簽賣身契給柳園,我的私人活動應該不在莊主的管轄範圍內吧!」
「你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嘛!既然身為柳園小姐的丫鬟,不好好待在這裡伺候小姐,倒還有時間溜出莊?!」見她疲憊的樣子更加讓他火大。
她到底上哪把自己弄得一臉倦容?
「我請示過總管,是正大光明的走出柳園大門,若莊主想知道我出去做什麼?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只是去做我另外一份工作罷了。」她不懂!他為何老針對她作文章?
「你很缺錢?」
她誠實點頭。「沒錯。」
「這麼好的待遇還不能滿足你的胃口,像你這樣的女人接近芊芊還說沒有目的!」
無情有種遇到番王的感覺,他們倆完全不能溝通,對方顯然處於盛怒當中,而且直接認定她有罪。
「你直接告訴我你要我回答什麼好了。」跟他說話比招呼了一個下午的客人還要累。
「你就直接承認了吧!承認在芊芊身上下工夫,只不過是想要吸引我注意的手段。」
他冷著鷹眸瞧著她,慢慢踱步到她面前。
無情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好了,她終於知道她的罪是什麼!
她錯在沒勾引他,沒表現出愛財的貪婪貌,所以他看她不順眼。
毫不猶豫,她往後退了幾步。
「咳,我說柳莊主,我真的不知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你,讓你一口咬定我是懷有企圖才接近你們?如果是為了那天晚上,我用鬼的身份騙了你,我向你道歉總可以了吧!」他不要一直靠過來啦!
不提還好,越提他越氣。
「欺騙我的人我憑什麼再相信她的話?」虧他那晚還對她撤下了防備,展現出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不知不覺她已退到門邊,再退下去就出廳堂了。
「莊主找我來就只為了審問我嗎?」
離她僅有一寸的距離,柳天霽定定的望著她。
無情敢對天發誓,他的眼神曾閃耀出短暫的柔和光芒,不過隨即便被懊悔厭惡,所淹沒,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情。
「我還沒允諾你可以留在芊芊身邊,要我相信你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你能完成我交代的三件事,從此我不再過問你的一舉一動。」他的嘴角露出詭譎的笑容。
「若我沒做到呢?」他找了她一個下午,就為了這個不公平的條件?!
「那你就必須馬上滾出柳園,不過你放心,這個月的工錢我會照樣發給你。」
說來說去這個柳莊主就是要她離開,他為什麼就是容不下她?
「你要我做哪三件事?」無情豎起一身戒備,看著這個想法難以捉摸的男人。
「放心,我對你的身體沒興趣。」他做出一臉鄙夷貌。
「你口口聲聲說只要芊芊開心,你什麼都願意做!那好,我要你此刻去幽青湖裡蹲兩個時辰,若你辦到了,兩天後芊芊就可以如願跟我一道去北方;若你做不到,恐怕就要叫芊芊失望了。」
有沒有搞錯?這男人竟然要她去外頭泡那一池冰冷的湖水?!
「你……已經答應芊芊了,怎麼可以反悔?」芊芊是那麼期望能和她爹一起出遊,而他……這個卑鄙的小人!
「你不想讓芊芊開心的話可以不做!」
他不會對芊芊食言,他的目的只是希望讓她能知難而退,早點滾出柳園。
無情深吸一口氣。她錯了,以為這男人沒有想像中冷酷,以為他會用心疼芊芊……
「好,我做,希望你說到做到。」
扔下這句話,無情掉頭就走。
「我拭目以待。」早點離開他的視線,別再攪和他的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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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一齊差點沒被眼前的情景嚇到。
怎麼……會有一隻手攀在湖岸邊?
走近一看,才發現有人居然浸在水裡。
「你……泡在水裡做什麼?」
雖然時已入春,但湖水依舊寒冷,這女人吃撐了沒事幹,不怕著涼嗎?
傍晚的湖面更加泛起寒意,晚風吹打在微薄且浸濕的衣裳上,凍得她面容發白,身子也微微不住顫抖。
「閉嘴!我在練習泅水。」
有人在這種天氣泅水的嗎?何一齊臉部表情抽搐。
「你別胡鬧了,要是生病了,你想要芊芊為你擔心嗎?快起來!」
他往前跨一步,準備要拉她。
「不,等一下我自己會起來,但不是現在。」她拒絕他的幫忙。
「真搞不懂你腦袋裡裝了些什麼?」見了她益漸蒼白的臉色,何一齊不免擔心起來。
「放心,絕對比你腦裡塞的垃圾有用。」
這種情況下她還有精神調侃他!看來是不用管她了。
想歸想,何一齊還是站在原地沒打算離開。
莫約一刻的時間,無情終於有所動作。
「我想上岸了,幫個忙,拉我一把。」折騰了一天,她是真的沒力氣爬上來了。
待她站好後,無情立刻謝絕他的攙扶,堅持一個人步行,免得被發現她身體的異樣。
沒走幾步,一陣暈眩便襲來,她身子不覺往前傾斜。
一道隱藏在樹叢後的身影,比何一齊更早一步飛奔到她身邊,接住了她的身子。
透過幾層冰涼濕透了的衣衫,從她身上傳來的滾燙體溫讓他一驚,抬起大掌撫上她的額頭,燙人的溫度讓他呼吸一窒。
「該死的你!不舒服為什麼還這麼逞強?齊,快請大夫來曜天居。」
越過一臉訝然的何一齊,柳天霽抱著懷裡的人,如閃電般急速往他的居所奔去。
「你要記得答應我的事……」
知道他一直躲在暗處看她,卻沒想要他發現自己虛弱的樣子……哦!不行,她的頭更昏了……
「無情,不准昏過去!」
誰在叫她?會是那個可惡的男人嗎?她不知道,因為她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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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開的藥他已按時讓她服下,燒也退了,但是為什麼她還是不醒?
用手指輕輕畫過她的眉、她的眼,一路落到她略失光澤的唇上,忍不住為她的憔悴而歎氣。
絕不是故意要害她變成個病人兒,他承認他只是想找個理由讓她離開。
那一晚的邂逅,讓他的心裡對她刻入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但他不該再相信任何女人,所以用了一堆藉口告訴自己她不可信,更甚者,想了一個爛主意要逼走她,可是他真的不是有意要讓她生病。
若他知道她的身體過於勞累虛弱,若知道她的性子如此剛強,還有肯為芊芊付出的一個真心,他就不會……該死,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對她,他是真的產生了一股愧疚和心疼。
突然,床上躺著的人兒有了動靜。
「娘……娘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情兒……不要,放手,你快放了阿成!娘,你叫爹快放了阿成……不要讓他被這些人帶走……娘……」
「沒事,什麼事都沒發生,你快睜開眼睛看看。」
柳天霽著急地搖晃著她的肩,聽著她的夢魘,一種揪心的疼痛油然而生。
「唔……」捲翹的睫毛聽話似的眨了眨。「我……這是哪?你……」這個一臉著急的男人是誰?
「你生病了,現在正躺在床上休息,有沒有覺得哪裡還不舒服?」
他關懷的口氣令她一愣。對!她生病了,難怪會覺得全身無力,腦袋也昏昏的……
見她不答話,柳天霽急忙覆掌至她的額頭摸去,微蹙著眉。
「已經沒有發燒了,你別不說話,快告訴我現在覺得怎麼樣?」
看著他關心的動作,無情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
「好奇怪,總覺得你好像一個人喔!」腦袋朦朧朧的,感覺有點像作夢。
柳天霽為無情的下一步動作止住了心跳。
她是不是腦袋燒壞了,竟然主動伸手探向他的臉?!
「可是那個人很可惡也很卑鄙,放著自己的女兒不顧六年了,還一天到晚找我麻煩……你真的長得很像他,可是卻比他順眼,人也比他還溫柔多了。」
敢情是她神智還沒恢復?
柳天霽有點惱她認不出他,也氣自己在她心底是這般惡劣!
「你很討厭那個人嗎?」
「討厭,可是他也挺可憐的,因為以前的痛苦經歷而不敢面對自己的女兒,也不敢再相信人,為什麼那個笨蛋不肯放寬心胸接受其他人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個人知道錯了,你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無情閃著困惑的眼神。「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幫那個叫柳什麼的莊王說好話?他那個人脾氣跟石頭一樣硬,要他承認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柳天霽。」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什麼?」
「你說的那個人叫柳天霽。」
不想讓她看見他憤怒的雙眼,他轉身到桌上取來一個盛著藥的碗。
讓他撐起自己的身子,無情看著湊近唇邊的湯汁。「這是什麼?」
「喝了藥,你的身子才會好。」
「我不要喝藥。」她噘著嘴嘟囔著,她最討厭喝這種苦苦的藥汁了。
「生病了怎麼可以不喝藥!」
沒想到她也有如此稚氣的一面,跟平常與他冷靜對峙的女人簡直大相逕庭;不過,他很竊喜她對自己半似撒嬌的語氣。
偏了頭,無情覺得困惑。「你怎麼連凶凶的聲音都和他好像?」
「聽話,先把藥喝了。」
「不是說過我不要喝啦!」出手一推,藥湯溢出了少許在他身上。
「啊!對不起……」她兩隻小手連忙往他身上擦去,完全沒察覺自己整個人已貼近他。
他倏地攫取她的柔荑,低頭無意識的輕揉她掌中的粗繭,無情因他親密的動作感到錯愕,一時間忘了要抽回手。
當然,她的呆愣樣沒逃過他的眼,柳天霽嘴角勾起一抹笑,輕輕鬆開她的手,黑曜岩般的深瞳動也不動的鎖住她的眼眸。
「你知道你昏迷的時候,我都是怎麼讓你喝藥的?」
他的笑令她沒由來的心慌,放開她手的大掌不知何時已移至她腰際。
「怎……麼喝?」受困在他的懷裡,除了覺得又開始昏昏然之外,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這樣喝……」
把剩下的湯藥一口飲盡,趁她瞠著大眼沒防備,猝不及然低頭便覆蓋上她嬌小的菱口,一口一口的將藥哺進她的嘴裡。未了,還不忘在離開她唇瓣之際,舔了口她嘴角的藥汁。
「咳……你……」強行灌入的湯藥固然味苦,但也抵擋不了她內心的震撼和一絲絲……羞怯!
「這樣你就會乖乖的喝藥了。」柳天霽得意的笑道。
「你……跟柳天霽一樣都是小人!」
以手握拳,無情往他胸前一捶,只是這點力道似乎對他不造成任何影響。
「你不會是在害羞吧,情兒?」很好,她終於記住他的名。
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兒,柳天霽忍不住又出手摸了上去。
「你走開啦……我不想見到你!」想揮開他,又使不上力。奇怪……她怎麼又想睡了?
見她睡意漸起,柳天霽扶她躺回床上,替她蓋了薄被。
「好好睡一覺,等你完全清醒後我們再好好談談。」
有些事他得想清楚,包括他對她的感覺和之後該怎麼處置她。
「你……要走?」她眷戀地拉住他一端的衣袖,口氣極為不捨。
這一定是一場很美的夢,因為只有在夢中才會有人對她這麼好,她真的不想就這麼快醒來。
「放心,你乖乖閉上眼,我會在這裡陪你。」
「真的?」她的眼皮漸漸合上……
柳天霽握住她的手,以實際行動代表諾言。
「柳天霽如果像你一樣就好了……」
不久,無情已完全睡去。
而一旁的柳天霽,眼底卻流過一道複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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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她一眼便認出這是香居,可是她怎麼會在這兒呢?
唯一有印象的就只有從幽青湖畔昏倒的那一幕,和一個渾渾噩噩不真實的夢境。
一陣刺鼻的味道拉回她的思緒,她看見甜兒端了一個東西走了進來。
「老天保佑,情姊姊你可終於清醒了。」放下托盤,甜兒一個快步衝至床邊。
「你都不知道我和小姐見著你病了有多著急,要不是莊主再三保證你沒事,小姐死都不肯離開你身邊,還差點誤了出發的行程。」
出發?看來那個柳莊主還挺說話算話的嘛!等等,芊芊今日出發,那麼……
「我昏睡了一天?」她有這麼累嗎?
見甜兒點頭,無情想都沒想就跳下床著裝。
忘了自個兒才經歷了一場大病,猛地快速的動作令她虛弱的身子一陣酸疼,忍不住哎唷兩聲,一屁股坐回床邊。
甜兒見狀,嚇得忙喊。「怎麼了?情姊姊。莊主,您快進來呀!」
「誰准你下床的?」一個低沉醇厚的好聽嗓音,伴隨紛沓的腳步逐漸而來。
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在她面前。
他……不太一樣了。
該怎麼說?他以往面對她的嚴峻表情起了變化,剛毅線條此時變緩了,銳利的眼神也變柔了……像是被雷劈中似的,無情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動彈。
半晌,她才驚道:「你不守信用!」
他明明說過要帶芊芊去北方的,怎麼會還在柳園?
柳天霽的擔心緊張,全在聽到她中氣十足的吼音後自然消失了。
「我會遵守諾言的,只是這邊還有點事沒做完,過幾天我再去與芊芊會合。」
他饒富興味的盯著她,她八成忘了是誰要求他留下的,不過沒關係,他會讓她想起來的。
「情姊姊,你……別對莊主這麼凶嘛!」她忘了她們的身份只是個下人嗎?而且,莊主又對情姊姊這麼好……
「甜兒,你別管,這是我和他的私事。」
「沒錯,甜兒,你先退下。」柳天霽逕自走向桌子上擺著的托盤,很順手的端起了一個瓷碗。
甜兒快速低頭對無情低語一聲。「莊主其實很關心你呢!」然後便跑了出去。
無情不明白她一臉的紅暈是什麼意思,關心她?算了吧!她會這樣還不是拜他所賜,事後再來假關心,免了。
☆
「我不喝藥。」看也知道他那碗烏黑的東西是什麼,休想叫她喝一口。
「我知道。」他並沒有打算要她自己喝,反正他喜歡為她服務。
傻眼的看著他將那碗應該給她的藥全數吞入他口,這……怎麼跟她夢境裡的情景一樣?
趁她傻愣之際,他俯下頭,將含在口中的藥液渡到她因驚愕而微啟的唇,並強迫她嚥下一口又一口的苦汁。
無情想抗議,卻又發不出聲;而他卻趁她欲張嘴說話的機會,將舌探入她的口中,徹底汲取著她嘴內微帶點苦澀味的甜美。
從未有過此經驗的無情,被兩唇相觸的滋味擾亂了心田,驀然升起的陌生情感,令她下意識用粉嫩的舌尖抵住竄入她口內的靈舌。
只是此番舉動卻引來他更大的反應,柳天霽緊緊扣住她想逃脫的螓首,不斷在她唇內勾引著她頑強卻柔嫩的舌尖。
無情感到自己的意識正一丁點一丁點的流失,最終沉淪在他好聞的男性氣息和體內湧出的愉悅下,任由他戲弄自己的舌頭、唇瓣,挑弄出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久久,他才捨不得的離開她紅艷的櫻唇,喘著息道:「老實說,我比較喜歡在你清醒的時候餵藥,可以不做君子,雖然你呆愣時的嬌羞樣煞是好看。」
「柳天霽——」原來……那些情景都不是夢,可惡!
她恍然大悟的神情令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很高興你能將現實和夢境合一,不過生病的你比較可愛,還會撒嬌。」
「你……可不可以忘了這件事?」她懊悔的低吼。
老天!她丟臉丟到他身上去了。
「我可忘不了你直拉著我求我不要走的柔弱樣,還有,你害羞時的嫣紅臉頰——」
「夠了!我拜託你別說了好嗎?」他是來取笑她的嗎?
突然驚覺自己竟然窩在他陶前,她推著箝錮腰際的大手。
「你放開我!」她終於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小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