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懷少爺?真是稀客啊。」石淑英一見到紀澤懷,立刻起身讓座,吩咐起了下人泡茶。
紀澤懷眼見歐陽家舉家皆在,陳之飛又被簇擁在主位上,儼然有著家庭聚會的架勢,心道自己的突兀出現似乎打擾到了他們,於是急著要走,「伯母,不用忙了。我是來還琳姐姐的手提包的。」紀澤懷將手提包遞給身旁的吳媽。
「紀澤懷,既然來了,就坐一下吧。」陳之飛反客為主地招呼起來,臉上有著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紀澤懷這才發現,不僅是陳之飛,歐陽時和石淑英夫婦亦一臉溢於言表的喜悅之色,歐陽介撇著嘴沉默不語,而歐陽琳衝著自己眨了眨右眼,似乎也是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昨晚的一切……已經被她遺忘了吧。澤脈的吻,還有自己和她的……是不是已經都忘了。
「小懷,你坐我這兒吧。」歐陽介忽然站起了身,意興闌珊道,「爸,沒什麼事,我先回房了。」
紀澤懷隱隱感覺到了有些詭異的氣氛,可是卻實在猜不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陳之飛和歐陽介打架了?
歐陽時濃眉擰起,原本滿腔的歡喜也因眼前這不登大雅之堂的兒子而敗了大半,「你這叫什麼話!你妹妹剛答應了之飛的求婚。你這做大哥的不替妹妹開心,反倒一副無事人的樣子?」
「答應求婚?」棕眸倏地瞪起,完全忘記了身為客人的自己該保持沉默。
這簡直就是比天方夜譚還要不可能的事,太過詫異的人一時露出不敢相信的笑來。
立在一旁的歐陽介對著滿臉不可置信的人聳了聳肩,一副「鬼知道是怎麼回事」的反應。
「看把澤懷少爺高興的。」石淑英將紀澤懷那個因驚訝過度而露出的笑誤作了是同自己一般因喜悅而生出的笑。
「紀澤懷,你可是第一個知道我和琳這件喜訊的外人。」陳之飛很是得意地睨著眼前唇紅齒白的少年。
「小懷不是外人。」歐陽琳不悅地糾正著陳之飛的措辭。
陳之飛見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軟語輕哄著身旁人,「是了是了,小懷是你的寶貝弟弟。我們結婚後,我也把小懷當弟弟一般寶貝,行了吧?」
紀澤懷被陳之飛一口一個「小懷」叫得身上雞皮疙瘩乍起。心中仍然不信,琳怎麼可能會答應陳之飛的求婚呢?猛地,想起了昨晚後花園那一幕,心重重一沉。原來,她並沒有忘記昨晚,至少她沒有忘記那個該死的紀澤脈。
瞭解了眼前一切的確是活生生進行著的事實,兩個唇角即使僵硬得再也揚不起來,卻還是不能不露出喜色來,「那恭喜琳姐姐和之飛哥了。」
「小懷,我們會在明春舉行訂婚宴,到時你可一定要早點來啊。」得意忘形的人原本一張算得上俊美的臉卻因為笑得太過而擰成了麻花。
紀澤懷抬眼望他,不明白那樣親暱的叫法由他口中說出來怎麼就讓人覺得胃內陣陣不適在翻湧呢。
「真可惜。劍橋的治學嚴謹,我恐怕趕不回來了。」想也沒想便徑直拒絕了陳之飛的盛情相邀,話一出口,便自歐陽琳眼中看到明顯的失望,又不動聲色地加了一句,「雖然沒有辦法親自出席,但我一定會送一份大禮的。」
「我到時可能也沒空……」歐陽介話一出口,便引來一片冰冷目光。他心中暗自叫苦,怎麼回事嘛,他也很討厭妹妹和那個陳之飛在一起,難道就不能抗議一下?
「小懷,我記得你才十多歲呀?怎麼就念劍橋了?」陳之飛這話,重點似是落在年齡而非學府上。
「之飛,你還不知道吧。小懷很厲害,被劍橋破格錄取了。」歐陽琳說時,眸中閃著自豪的光亮。
陳之飛呵呵一笑,紀老爺子的英雄帖早就發遍商界了,他如何會不知道眼前這少年的光輝事跡。只不過這些年追琳追得這樣辛苦,其中也不乏這個臭小子的「功勞」,所以下決心要羞辱羞辱他一下,「不過,我有點擔心,小懷才十多歲,還什麼都不懂。你說進了大學那種複雜的地方,萬一受了二十多歲老女人的誘惑……」
陳之飛原本拿紀澤懷年齡開玩笑的話,聽在歐陽琳耳中卻應了她昨晚強吻紀澤懷的事。做賊心虛的人不由雙頰一燙,連忙垂下頭去假裝沒聽見。
「之飛哥放心吧,劍橋入學關把得極嚴,不像那些私立大學付錢便收。所以你說得那類心志不健全的人不太可能會在校內出現。」
紀澤懷一番看似善解人意的溫文細語已經說得陳之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要知道他這個極具「騎士精神」的公子哥可是一路靠錢堆出的學士文憑。而他的大學正是一所專收富家子弟、以錢為第一入學原則的私立高校。
「我雖然很替琳姐姐開心,但家裡還有些事,就先告辭了。」紀澤懷得體地欠了欠身。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留的必要。
「小懷,我要去買點東西,能搭個便車嗎?」歐陽琳忽然起身喚住紀澤懷。
「琳,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就是,不要麻煩別人了。」陳之飛跟著立起身來。
「你呀,還是留著和媽商量訂婚宴的事吧。」歐陽琳一把將陳之飛摁坐回座位,根本就沒有考慮他建議的打算。
自吳媽手中接過包來,衝著一旁若有所思的紀澤懷揚了揚眉,「走吧。」
「我的訂婚宴,你真的不準備來嗎?」歐陽琳向身旁的人靠了靠,擠走了兩人之間原本由他刻意保持著的距離。
「琳姐姐,真抱歉,可是我應該請不出假來。」他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淡淡的陰影。
「借口吧。」她一語點穿,「是和我哥一樣,反對我接受陳之飛求婚的借口吧。」
「那是琳姐姐的私事,我有什麼權利反對。」她若真在乎他的意見,也不會都已經答應了求婚,才讓自己知道這件事。而且,還是被自己無意撞破的。
「小懷,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她忽然望著他問,唇邊掛著淡然的笑。
「二十四。」他怎麼會不知道。他的琳姐姐,永遠比他大七歲,是他再努力,也超越不了的。
「是啊,二十四了。」她感慨,「也是該從夢中醒來腳踏實地去考慮今後的年紀了。」
十六歲那年,她記得媽媽曾婉言告誡她,感情的事,自己一個把握不好,就有可能會影響一輩子。如今,兜兜轉轉了一圈,才意識到自己對紀澤脈的一場迷戀,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個為了生意連感情都可以逢場作戲的男人,不是她要的。既然這世上沒了她要的,那自然要快些選個肯要她的,否則年華蹉跎,難道真要這樣孤老一生嗎?
「如果你是因為澤脈哥……」
「小懷,我已經二十四歲了。但我身邊的選擇並不多。你說的紀澤脈我曾以為他是我選項中的A,而直到昨晚我才恍然大悟A並不是一個好的答案。所以只剩下了B之飛和C沃倫。而恰巧B又向我提出了求婚。面對這樣一個家世背景、相貌人品都算得上優良的男人,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很形象的比喻。」他鬱鬱道,卻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沒有錯。作為一個二十四歲的女孩子,琳為自己所做的這些盤算天經地義。而她能這樣毫無保留地將內心想法向自己傾訴,足見她心中還是重視他的。只是,這種重視卻讓他覺得原本就已悶堵的心上更添了一層緊窒,只因為這些放心的傾訴源自於完全將他視作好友或不帶性格色彩的閨中密友,而不是她那些選項之一。
「小懷還是這麼可愛。」看著他眉頭緊鎖,粉唇微嘟的樣子,歐陽琳忍不住一把摟住他,在他臉頰上偷香了一下。
被歐陽琳柔軟的身體這樣毫無顧忌地緊貼著,紀澤懷身子不禁微微一顫,整個人像被點了穴般瞬間僵直在那裡,口鼻間溢滿了她的香氤,讓他幾乎無法正常呼吸。
「琳姐姐,以後可不可以別再這樣了。」他沉著聲,鄭重道。
「怎麼樣?」歐陽琳有些奇怪。
「就是……別再把我當小孩子一樣,高興的時候,又親又抱的。」他皺眉。不管怎麼說,他已經是十七歲了。
「啊?為什麼?」歐陽琳大感失望,「你不想做我的可愛NO.1了?是不是因為我和之飛訂婚的原因?」
「和那個沒有關係。」其實是因為原本習以為常的擁抱和親吻自昨晚之後變得有些異樣。他開始覺得被那樣親暱的接近,卻又不可以同等地回應,變成了一件難以承受的事情。
「不會是因為昨晚那個吻吧?小懷該不會真把我想成變態老女人了吧。」
這也是促使她急著答應陳之飛求婚的原因之一。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一些可怕,怎麼會衝動之下,竟然吻起了從小看著長大的紀澤懷?雖然她一直喜歡抱抱他、親親他,可是那種唇對唇的接吻,未免太過火了。她想了一晚上,覺得自己的荷爾蒙一定出了大問題了,所以必須快點把自己嫁掉。
「我知道你昨晚只是在拿我做實驗而已。」紀澤懷心中生出淡淡的失落,那個吻對她來說果然是什麼都算不上。否則,她又怎麼會這樣無所謂地說出口呢?
「我保證以後不拿你做實驗了。」歐陽琳舉起右手來發誓。
紀澤懷對這個誓言不置可否地揚了揚唇,卻並無笑意。
「所以作為交換條件,請以後繼續做我的可愛NO.1吧。」歐陽琳眼見誤會解除,很開心地再次將紀澤懷擁了個滿懷。
HOHO,她的可愛活人娃娃,她才不準備就這樣鬆手呢。更何況他才十多歲,就算想辭職不做可愛NO.1,也等到了二十歲再說吧。
歐陽家千金與台南陳氏企業少東的訂婚喜訊被紛紛揚揚傳了近半年。陳家為之大手筆擲金的豪舉一樁接一樁。在香港九龍買地建華宇、廣邀設計大師設計不同款禮服、英國空運的三飛機粉色玫瑰將鋪滿整個禮堂,而重中之重的訂婚對戒更風傳價值逼近千萬港幣。
訂婚宴當日,所有香港名流雲集一堂,男士為的是親眼見識一下台南大財主如何在自己的地盤上豪邁砸金,女士則是想知道這歐陽家最不得寵的一房憑著什麼手段竟然搭識到了台南的巨富之子,順便討兩招經驗供自己女兒現學現用。
歐陽琳環顧了一眼會場,小懷沒來、紀澤脈也沒來、大哥又不知躲到哪個角落了。眼神落寞移回春風得意的陳之飛身上,整個會場真正快樂的,大概只剩他一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