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別西樓腸斷否。多少淒風苦雨。休夢江南路。路長夢短無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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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如水,掛在深藍色的夜空,漁船上點點漁火映在江面上,遠遠望去,波光粼粼,銀光閃閃,交相輝映。
搖蕩的江波輕輕晃動著航船,水聲隱約,如秋歌微吟。
夜已深了,寒意漸濃。
白玉堂悄悄起身,白色的披風蓋上了床上單薄的人。
回身又躺回木榻,一聲幾乎聽不見的歎息傳入耳中。
心中一酸,貓兒……根本沒有睡著。
出發這幾天來,向來淺眠的貓兒睡得更少了,每夜都只能睡一個兩時辰。
面對自己的時候,貓兒總是若無其事,言笑自若,和平時並無異樣。可是夜色深沉時,那一絲瞞不過去的疲倦洩露了他竭力支撐的秘密。
為了讓貓兒放心,自己也努力掩藏憂慮和擔心,甚至……掩藏了已不再是朋友的關切和情義……
以貓兒的脾氣,永遠也不會接受自己朋友以外的感情,那……自己就以朋友的身份守護他一輩子吧。
貓兒,有時真恨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你為我付出的一切,讓我一生一世也還不清……
「玉堂……」
白玉堂一下子坐起身,「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黑暗中,展昭的眼眸閃爍著笑意,如星光一般明亮。
「這幾天我一開口你就問我不舒服,好像我是一碰就會碎的瓷器。」
「你本來就像個精緻的白瓷……」白玉堂脫口而出。
星眸忽然一黯。
瓷器如果有了裂紋,就再也消彌不了。
白玉堂心下一沉,又傷了貓兒的心……
貓兒一向都敏感細緻……
「最近開封附近一連出了十幾樁案子,一樁也沒破,包大人的壓力很大,一回去你又得忙了。」趕緊轉移話題。
「我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開封天子腳下,一般江湖盜匪,避開封而不及,這些作案之人卻偏偏撞上來,其中大有玄妙。」
白玉堂一點即透,「兩個可能,一是示威;二是分散注意。」
展昭微微一笑,「我也這麼想,這十幾樁案子看似毫無關係,細細推敲起來,卻很有文章。作案地點遍及京畿各縣,時間恰又前後錯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疲於奔命,倒像是有人故意策劃安排好的一樣。如此一來,必令人得出京城治安不善的結論。示威不太像,分散注意有可能。只是我不懂,倘若真有人暗中操縱,究竟要分散開封府什麼注意呢?」
白玉堂心裡明白,花沖是這十幾樁案子的第一樁,合兩人之力都沒能抓住,反而弄到如此境地,這背後之人絕非尋常。
他又想到,花沖可能只是一個餌,一路引他們西入四川,其他人才有機會乘機在開封附近作案,釀成今天的局面。
兩人目光相接,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可是誰也不願意提起這個名字。
展昭苦苦思索,眉頭緊蹙,眉心結成了一個「川」字。
白玉堂心疼地勸道:「這件事前因後果不明,回了開封府之後瞭解情況才能明白,你就別再想了。瞧你,武功剛恢復,身子還弱,整夜睡不好,就替包大人犯愁,先照顧好自己是正經。」走到床前,將披風裹在展昭的身上。
展昭低聲道:「你不也天天睡不著嗎?」
白玉堂臉一紅,強詞奪理,「誰要你整夜炕餅似的翻來覆去,我當然給吵得不能睡了。」
「我記得從前你可是沾了枕頭便睡不醒的。」
「那是從前,如今心裡有了牽掛……」白玉堂話說到一半,立刻嚥了回去。
兩人雖然情深義重,心知肚明,卻從來不曾互相說破。白玉堂自知話說得造次,改口不得,呆呆地看著展昭,不知說什麼解釋才好。
氣氛變得尷尬,兩人不約而同轉開了眼光。
沉默半晌,展昭強笑道:「盧大哥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該成家立業才是,這次回去,盧大哥要帶你去相親,幫你了結終身大事。」
白玉堂心裡一陣刺痛,貓兒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他,這時卻來提這種禁忌話題,難道有意要甩開自己不成?
「你比我還大,你不成親,我也絕不討老婆。」語音已帶上賭氣的味道。
展昭心中酸苦,「我只比你大幾個月而已,你又何必一定跟我賭氣?我這個人上無片瓦,下無寸土,整日在刀尖上打滾,哪個姑娘肯嫁我?就算肯嫁,我也不能誤了人家一生的幸福。你不同,有家有兄有嫂,年輕英俊,又是少年成名,傾慕你的名門閨秀很多,你早日挑一個好的……」
白玉堂不等他話說完便摔門出了艙。
展昭怔怔地看著艙門,一種銳痛剎時劃過心口。
白玉堂在船頭來回亂走,肚中一股怒氣簡直要炸開,如果再多留艙裡一分鐘,他一定會和展昭暴跳起來。
雙臂死死相握,免得控制不住出手發洩。
貓兒一定出了大事,否則不會說出這種混帳話。
死白帝,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替貓兒出一口氣!
「快放手!」
白玉堂一愣,展昭強行拆開他的雙掌,白色的衣袖上已經染紅了一片。
這才覺得疼痛,手臂上的劍創被他自己弄裂了。
馬上將手藏在身後,「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哎呀,外面很冷,你快進艙去,可別著了涼……」
展昭眼中微微一熱,強行把白玉堂拉回艙裡,取了金創藥撒他傷口上,用白布細心地包好。
「以後不准再做這種傻事……」
「我哪有做傻事,這是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對著展昭濕潤而關切的目光,白玉堂越說聲音越低,一腔怒氣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這樣不愛惜自己,叫我怎麼放心得下?」
白玉堂凝視著展昭,忽然張臂抱住了他,臉埋在他瘦削的肩上,「我寧可劃自己三十劍,也不要聽你說什麼叫我成親的混話……貓兒,你就讓我再過幾天逍遙的日子好不好?最多我答應你,只你成了親,我馬上也成親,決不讓你操心……」
「玉堂,你太孩子氣了……」展昭的聲音啞了下去,慢慢也抱住了那微微顫抖的身體。
彼此……都害怕失去對方,可是注定未來一定會分開……
「嗖」的一聲,一支火箭激射而入,火焰立刻躥上,燃著了船板。
跟著幾十支火箭呼嘯射來,破空之聲驚心動魄。
幾乎是在一瞬間,兩人身法如電,已同時掠上船頭,雙劍齊出,漫天寒光乍起,數十支火箭被格擋開,四下亂飛,紛紛墜入江中。
江岸上站了十多個人,個個手執硬弓,領頭的人一揮手,又是一排火箭射出。
展昭和白玉堂對望了一眼,立刻明白是那幫暗中相助花沖的人!
終於現身了,看來這次是非致兩人於死地不可。
兩人心意相通,雙劍插入船板一挑,剎時無數木塊飛起,有的撞開火箭,有的卻擊向岸上的人。
襲擊的人猝不及防,周圍人多,閃避不開,竟有三個人被擊中,翻身栽倒。
「我的船啊,快救火……」驚醒的船老大一家呼天搶地跑了出來。
秋季氣候乾燥,火熊熊燃燒,火苗已冒出船艙頂篷。
「來不及了,你們快上小船!」展昭回身拎起船老大一家一一丟下小船,白玉堂搶上去擋在船頭,奮力格開飛射的火箭。
「貓兒,你先上船……」
展昭搖搖頭,一劍砍斷了船纜,小船順江直下,眨眼便只剩下一個小點。
白玉堂心知展昭是不願連累無辜的人,可是他武功剛復,怎禁得起這般激戰,又氣又急,吼道:「叫你先走,為什麼不聽?」一疏神,幾支火箭直射胸口。
展昭回劍替他格開,「你不是說,我們要並肩作戰嗎?」
「你……」白玉堂料不到他還記得這句話,一怔之下,豪氣頓生,「好,衝上岸,痛痛快快大戰一場就是。」
話音未落,只見幾枚黑乎乎的圓球疾射而來。
「霹靂雷火彈!」展昭不及細想,一把抓住白玉堂的手,縱身便向江中跳去。
「轟……」
本已著火的船炸成數截,火光沖天而起,映紅了半個天。
江水冰冷徹骨,白玉堂一落水,激靈靈渾身打冷戰,直向江底沉去,這才憶起自己不會水,心中大驚,「咕嘟嘟」水從口鼻灌入,好不難受。
一股力量將他拖出了水面。
「咳咳……貓兒你放手……」白玉堂知道展昭的水性也只尋常,僅能自保,在這長江之中,如何救得了兩個人?便掙扎著想甩開展昭的手,「你救不了我的……」
「別亂動……」展昭死死抓著他不放,「要死一起死……」
白玉堂眼睛一熱,心潮激盪,能夠死在一起,夫復何求?
「好,貓兒,我聽你的,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白玉堂反過去握住展昭的手掌,十指相扣,緊緊纏住。
真想這樣握著你的手,一輩子不鬆開……
江面看上去雖然平緩,江中水流卻仍然湍急,展昭帶著白玉堂順水漂流,能保持在水面上都已艱難,更別說向岸邊游了。
白玉堂見展昭臉色越來越蒼白,已知他體力不支,也知展昭決不會放手,歎了口氣,苦笑道:「虧我四哥還是翻江鼠,我居然就是學不會游水……木板!」
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撲,死命抱住了剛好漂過身邊的木板,順手將展昭也拉過來,兩人伏在木板上,總算喘過一口氣。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白玉堂直是後怕。
目光相對,彼此都看到一份關切。
「你的身子還受得住嗎?」
展昭失笑,「你還真當我這麼嬌弱?混了這些年江湖,早磨練成鐵骨銅筋了。」
話雖如此說,白玉堂分明覺得展昭的手冰涼,微微痙攣著,暗自著急,手腳拚命划動,希望盡快靠岸。
兩人齊心協力,在江流中搏擊了一個多時辰,最後劃到了江灘上,相互扶持著走上岸。
展昭輕輕喘了幾口氣,低聲道:「那些人一定沿江岸在找我們,還是避入樹林再說。」
白玉堂攬著展昭的腰,用力架著他的身體向前走。展昭沒有拒絕,他實在已經筋疲力盡了。
走了五六里路,進入了樹林深處。
「好了,他們一時也追不上來,先弄乾衣服,免得著涼。」白玉堂想升火,懷裡的火石火鐮卻不知去向。
「那就看誰先用內力烘乾濕衣……」展昭一笑,背轉過身去。
貓兒天性有點拘謹,面皮薄,若在平時,白玉堂定要搞點鬼,再大大取笑一回。可是如今兩人都顧著對方,像是隔了一層什麼似的,反而不自在了。
白玉堂心裡輕歎一聲,不聲不響躲到一棵樹後,脫下外衣,擰乾水,再穿上,運起內力,騰騰白汽升起,片刻之後,衣物都干了。
轉身出來,正要招呼,突見展昭外衣披在身上,正低頭包紮手臂上的傷,驚得血一下子凝住了。
「受了傷,為什麼不說……」白玉堂心在抽搐,咬著牙,撕下外衣,裹住流血的傷口。
展昭淺淺一笑,「被霹靂雷火彈的鐵片劃了一下,不礙事。」
「你嫌自己傷得還不夠多嗎?」白玉堂幾乎要吼了起來。
受了傷還拚命救自己,這個貓兒……
「我的傷沒事,耳朵就快有事了……」展昭無可奈何,拎起外衣想穿上。
白玉堂見他的手不方便,忙拿過外衣替他穿,喃喃道:「你才是最讓人放心不下的……」
眼光突然定在展昭的肩上,再也轉不開。
那是……一個鮮紅的咬痕!
白皙的肩頭襯著這個鮮紅的齒印,淡淡的月光映射下來,格外地觸目驚心。
展昭正在穿衣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還是……讓白玉堂看到了花沖留下的恥辱之印!
白玉堂目光緩慢地看向展昭的雙眸,似有兩簇火焰在眼中跳動。
驚訝、痛心、憐惜、憤恨、激動諸般情緒交錯在一起,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可就是說不出一句!
殺氣從白玉堂全身散開。
所有給貓兒帶來傷害的人都該殺,以血洗盡他心中的痛苦!
展昭的臉色如月光一樣的白,幽黑深邃的眼眸已看不到任何神情。
「貓兒……」從未見過這樣沉靜無波的展昭,白玉堂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下意識地握住了展昭冰冷的手。
一絲清淡的笑容從展昭的唇邊揚起。
從容地穿上外衣,抄起巨闕劍,像是忽然發現什麼似的問道:「你的劍呢?」
「掉在江裡了……」白玉堂機械地回答,心一點一點在下沉。
「可惜了你那把好劍……」展昭輕輕抽出自己的手,指著遠方,「以我們的腳程,天亮應該可以走出這片森林。咱們動作要快,那些人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白玉堂望著那單薄而堅定的背影,只覺得有一扇看不見的門在兩人之間漸漸關閉,再也打不開……
你在逃避嗎?用冷靜的理智掩飾了真情,重重疊疊的幕遮住了真心……
貓兒……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不,我不要失去你……
即將失去的恐慌抓住了白玉堂,任性驕傲的脾氣頓時發作起來,縱身一躍,攔在展昭面前。
「看著我,你看著我……」白玉堂胸口起伏,竭力壓抑一觸即發的感情,「為什麼不敢看我?告訴我,我該怎麼辦?你難受,難道我就開心嗎?只要能讓你幸福快樂,拿我的命去換都行……」
展昭微合雙目,努力平復翻滾的心緒,唇邊仍然是那清淡的微笑,「我很好啊,你不用瞎操心……」
白玉堂直逼到他面前,「很好?那你看著我!」用力捏住展昭的雙肩,「看著我的眼睛!」
展昭被迫看向白玉堂,昔日溫柔清靈的眼眸此時這般的空寂蒼白,不見絲毫波瀾。
抓住他的人,可是抓不住他的心,貓兒明明在自己眼前,感覺卻彷彿在天際一般遙遠……
毫無預警地,白玉堂突然吻住了展昭。
一觸到那溫軟的嘴唇,腦中一片空白,什麼理智都沒有了,瘋狂地吸吮肆虐,只想獨佔屬於他的甜美……
懷中的人一動也不動,已經支離破碎的心深深地沉入冰海底,麻木而僵硬……
終於發覺不對勁,狂熱的頭腦慢慢冷靜下來,白玉堂震驚地鬆開手,不可置信地看著木然的展昭。
自己……做了什麼……
悔恨和痛苦潮水般淹沒了全身。
「貓兒,我……」
「他們追過來了。」平靜的聲音在暗冷的空氣中飄散,展昭的目光射向悠遠的森林深處。
宿鳥驚飛,啼聲哀悚。樹梢風嘯,萬枝怒搖。
巨闕已出鞘。
寒光映月,清冷如心。
白玉堂眼迸殺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想大開殺戒。
一切痛苦的根源因此而起。
上、下、前、後、左、右,三三兩兩的黑影閃現,團團包圍了兩人。
靜寂,暗流洶湧,殺氣四布。
「殺!」
藍影飛天,轉瞬閃過數道冷光,巨闕疾回,撩起冷風一片。
兩個黑影無聲無息倒下。
首領瞳孔驟縮,回手,長刀乍現。
迅如雷霆,刀已刺到白玉堂胸口。
白衣閃動,人若飛鳥,飄身直退。
刀進人進,「嗤」的一聲,白衣已透。
疾勾住一棵樹,身體繞樹飛旋。
長刀收勢不及,「噗」的已入樹數寸。
巨闕幻起漫天劍光,剎時籠罩住首領。
背後七刀刺破了藍衫。
一聲怒吼,白玉堂飛撲而至,雙腿如旋風般踢去。
空中亂刀齊舞。
順手抄住一把,白玉堂刀潑風也似展開。
一腔恨,無處發洩,今日為貓兒報仇!
血光濺起,白衣上點點滴滴,分不清喜怒哀樂,恩怨悲愁。
只有一個字,「殺!」
高手相拼,一招即勝。
首領與展昭對峙,刀如山,劍如峰,屹立不動。
兩個黑影躥上,左右徑襲。
巨闕反手橫掃。
空門一閃,長刀絕劈,方圓之內,俱是勁氣爆開。
枝斷葉舞,厲風狂嘯,沙塵避月。
一聲長嘯,巨闕迎風,劈破狂沙,瞬間寒光隱去。
死亡的氣息在樹林中迴盪。
刀入肋,劍卻穿心。
輸了?首領猶自不敢相信。
血如噴,頹然倒地,至死不瞑目。「鐺」的一聲,巨闕抵在地面,左腿已跪倒。
「貓兒……」白玉堂魂飛魄散,衝過來抱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眼前的一切已模糊起來……
為什麼白玉堂的眼神這樣悲痛?
一點也不想傷害他,可是最後總是讓他傷心,也許忘了這份情,才能使兩人真正地快樂。
「玉堂,忘了我吧……」
想撫平他眉間的結,剛抬起手,便陷入黑暗之中。
五方帝23雪白的嫩豆腐,新鮮出鍋
疾點住他傷口四周的穴道,緩緩站起,俊顏已是一片凌厲,寒冰的目光掃過面前的一個個人影,深沉的殺氣,竟讓這些殺手也不禁毛骨悚然。
「撤!」首領既死,剩下的人無心戀戰,迅速向林中撤去。
「殺無赦!」白影驟起,雪片也的刀光席捲如潮起。
跟著貓兒這些年,幾乎已經忘了昔日的絕殺,江湖聞名的錦毛鼠並不是只會任人欺凌的弱者。
為了貓兒的善良和慈悲,久已收斂了毒辣狠厲的手段。但是今天,貓兒流的每一滴血都要血來償!
慘呼起接連不斷,森林中迴盪著地獄的聲音。
天地無色,暗月無光。
死亡的眼睛毫無生氣地瞪著,最後一具軀體轟然倒地。
血腥氣充滿了樹林。
擲下刀,踉蹌著奔回,橫抱起那無力的身體,走向森林更深處。
不住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格外清明,貓兒的生命就繫在自己身上。
機警的目光四處搜尋。
終於找到了一個山洞。
讓展昭半靠在洞壁上,撕下貼身的乾淨內衣,紮住了他流血不止的傷口。
「貓兒……貓兒……」
輕柔地將展昭抱在懷裡,感覺體溫在不斷下降,溫熱的身體逐漸變得冰涼。
受了傷,在江中浸了近兩個時辰,再遭此重創,失血過多,無醫無藥,求援無門,強敵環伺……
白玉堂絕望地發出一聲悲鳴,「貓兒,多少難關你都闖過來了,這次你也一定能撐住……」
呼吸越來越微弱,胸口已經不再起伏。
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的生命也就結束了……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去白帝宮求白虎丸,貓兒也不會……
白虎丸?
自己不是吃過一粒白虎丸嗎?才七八日的時間,肯定還有效。
彷彿溺水的人抓到一根草,白玉堂立刻指甲劃破脈門,捏開展昭的口,血如一線,灌入他口中。
昏迷的人乾渴異常,本能地吞嚥了一口。
白玉堂狂喜,只要他能喝下去,就有救了。
似乎感應到什麼,展昭微微掙扎,轉過了頭。
不容他退卻,白玉堂扳過他的臉,手腕傷口凝結了,便再次劃開,鮮紅的血不停地灌下去。
灌了多久?已經記不清,渾身開始起一陣陣的寒顫,血流多了,頭暈目眩……
貓兒的呼吸……重新平穩了……
可是貓兒的身體為什麼還是這樣冷?
白玉堂深深地吸了口氣,甩了甩頭,努力忍住昏眩,脫下外衣,裹在展昭的背上,輕輕解開他的衣衫,露出赤裸的肌膚,慢慢貼住自己火熱的胸口。
不顧丹田虛空一片,強運真氣,渡入他的膻中穴。
對不起,貓兒,只有這樣才能救你……
一切都在旋轉,黑暗深濃,幾點金星閃爍,緊抱著懷中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仰面倒了下去。
展昭跟著倒下,靜靜地伏在白玉堂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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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鳥鳴,清脆悅耳。
困難地睜開眼,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光了,軟軟的連手指也動不了。
燦爛的陽光從洞口射了進來。
展昭瞇起眼睛,一時不習慣這強烈的光。
這是……在哪裡?
除了無力之外,並沒有其他感覺,就是肋下的傷口也不是那麼痛了。
身下的一片火熱是怎麼回事?
突然發現,自己……竟然伏在白玉堂……赤裸的胸口!
分明感到那強有力的心跳……熱氣從他堅實的身體直傳到自己身上……
臉頓時漲得通紅。
肌膚相接的觸感……柔軟而細膩……甚至感覺得出皮膚下面血液的奔流……
慌忙想起身,但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明知白玉堂是為了救自己才這樣做,可是這種情形實在太……太……
「玉堂……」
沒有反應,難道他頑皮的性子又犯了?
目光這才落在他臉上,禁不住吃了一驚。
白玉堂臉色蠟黃,嘴唇灰白,分明是失血過多的樣子。
口中一陣陣的血腥氣,展昭心一顫,隱約想到了什麼,轉頭尋找。
白玉堂兩腕上都有好幾個深深的血口,一絲絲血仍然不停地滲出。
腦中轟的立時一片空白。
是……白玉堂的血才讓自己轉危為安的……
你這個瘋子……
顫抖的手撫上了那英俊的面容,沉睡的寧靜,不復那少年的跳脫輕狂。
這樣的白玉堂……
以為已經死寂的心又一次激潮紛湧,無盡的酸楚和柔情在迴旋……
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勉強撐起了身體,抱起白玉堂,貼在地面的後背已冷若寒冰。
扯下白色的外衣蓋在他身上,將他的後背靠在自己胸口。
這一刻才發覺,那種眷戀捨不下也忘不掉……
一聲低沉的歎息,白玉堂握住了展昭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
展昭驚得差點叫出了聲。
天……天啊……這只白老鼠……什麼時候醒的?